其次,这个假玉米是白县令专门培养出来送给张家,冒充张家三少爷,以图谋不轨。白县令说他从狼嘴里救下后,便不记得前事了,这根本就是谎言,他连逃跑之后的事也一概不知道。

一,他根本就不知道秋霜其人。

二,请大人让他说出当年是如何在街上躲藏逃跑的。又在哪些人家躲藏过,怎样逃脱白县令布下的天罗地网,他必定说不出。

三,请大人问他跟秋霜说过什么话,给过她什么东西,他必定也不知道。

四。白县令说在城外河边草地上找到玉米,根本就是一派胡言。玉米在梅县躲藏了好几天,白县令发动三班衙役找了几日也没能找到他。请问诸位,这么聪明机灵的孩子,既然处心积虑地要从河中逃走。怎会不跑远,却在城外就爬上岸,还在草地上睡着了。这可能吗?

卫讼师慷慨激昂,陈述了对白凡和假玉米的指控,恳请尚书大人审问查明,并派人找秋霜对质——她现在就在京城,听说还去国子监找过玉米——真相便可大白了。

张家人听得紧张万分,张槐和郑氏也终于明白一些关窍,只有亲身经历的玉米才能把事实阐述得这么清楚。

玉米则浑身颤抖,心中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感觉。

王尚书眼中迸出犀利的光芒。沉声说道,对白凡的指控终究是一面之词,除非能提出更有力的人证或者物证。否则就与白凡说他救了玉米一样,孰真孰假,需进一步查证。

言罢。将目光投向玉米,令其上前自诉陈情。

玉米并不是愚笨的孩子,相反,他也是相当聪明的。在张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与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往来交结的又都是书香子弟,见识自然不差。

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后,他决然上前跪下,大声道:“学生不敢欺瞒大人,学生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因此什么都说不上来。然当日被送来张家时,学生并未以张家玉米自居。他们说学生是张家孩子,学生还不肯相信呢。此事爹娘都可以作证。——如果我还能叫他们爹娘的话。”

张槐和郑氏听后,对着王尚书微微点头。

夫妻二人满脸苦涩,这都是他们的不是了。

卫讼师立即道:“这正是白县令的狡猾之处,一面将真玉米种种行为告知张家,一面却假意说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玉米。张家*子心切,就暂时将他留在身边观察,一来二去,生出感情,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玉米大声道:“大人,学生有话说。”

王尚书道:“讲来!”

玉米看着大苞谷,冷冷地说道:“学生是不是张家玉米尚待查证,然这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玉米。他说的都是白县令当日来张家说过的话,如今已经不是秘密了。除非能提出新的证据来,不然,他就是海盗主使的阴谋!”

他开始还击了。

王尚书微微颔首。

玉米又道:“还有,永平十五年我们才几岁?那个年纪,就算亲身经历的事,长大后也不一定能记得。所以,学生说不出来才符合常理,他却说得如此详细,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他一指小苞谷道:“我这个小弟弟,是张家兄弟里面最聪明的孩子,大人可以问他,是否记得四年前的事。就算记得,也是一星半点,绝不会将一段往事串联起来,说得事无巨细。”再转头指王穷,“王翰林乃是永平二十一年的状元,自小就有‘神童’之称,请问王大人可记得五六岁时候的事,又记得多少?”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不住点头。

花生对玉米猛竖大拇指,用眼神鼓励他,又转头对山芋道:“五弟才像我张家男儿!”

山芋蹙眉不语。

他和红椒香荽心情的矛盾,是别人无法体会的。两个玉米,不管真假,他们都不敢有一丝怠慢,唯恐伤了真玉米的心,又恐中了奸人的诡计,左右为难。

王穷想了一下,微笑上前道:“既然点到下官,下官便说几句实话,希望能对案情有所助益。下官能记得五六岁时候的事,然都是断断续续的。必有个缘故,让下官印象深刻,才记得它,其他都埋没入往事烟尘之中了。”

黄豆和田遥也都点头,他们也是这样感觉。

众人都沉思,大堂门口看热闹的众人低声议论起来,交头接耳、嗡嗡作响。

“我早就看这小子不像了。”

“听说还跟海盗勾结呢!”

“看他那黑不溜秋的,就不像老王爷的儿子。”

“你赌谁是真的?”

王尚书听见声音越来越大,忙冷哼一声,轻轻一拍惊堂木,待堂下肃静后,把目光投向大苞谷,“陈离,你有何话说?”

郑氏和张槐两手紧扣在一处,盯着那个黑少年,说不出的紧张跟疑惑。

大苞谷跟玉米并列跪在一处,跟狼一样盯着他;玉米毫不退缩,也昂然瞪视他。

两人一般大的年纪,一黑键一俊秀,仿佛斗鸡一般,耸起全身的毛发,死盯着对方,寻机出击。

陈太太忽然大喊道:“他记得是因为…”

“娘,你什么也不要说。”大苞谷头也不回地截断养母的话,依旧盯着玉米,忽然龇牙,森森笑了起来:

“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没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人抄家过;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没在抄家前被一群哥哥姐姐围着叮嘱,一定要记得他们的名字和爹娘爷爷奶奶的名字,不能忘了家里的事;你不记得,是因为你没被一只狼叼着满山跑;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没被一个狼子野心、人面兽心的家伙毒打折磨;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没亲自筹划在凌晨翻上屋顶逃走;你不记得,那是因为你没被人追得如丧家之犬,偌大县城,无处容身;你不记得,还因为你没有顺水漂流、逐浪翻滚达四日夜;你不记得,那是因为…”

他的声音阴沉、悠远,带着刻骨强烈的仇恨,回荡在刑部大堂中,一字一句,重重撞入一干人心中,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张家大房人则全部泪流满面。

香荽忽然冲出来,对王尚书大声道:“他是我弟弟!他就是玉米!”

郑氏也霍然起身,冲王尚书用力点头。

没有理由,她觉得这就是玉米。

这才是母子连心的感觉!

张槐、小葱、红椒和山芋虽然没有那么肯定,但也明显动心;张老太太完全被两个少年弄糊涂了,因此只顾流泪;张杨、黄豆等人则都迟疑不决,花生急得直跳脚。

堂下众人顿时大哗:这么快就分出真假了?

更有人跌足叹息,说他输了银子了。

王尚书巍然不动,面沉似水,也不理会郑氏,只看着大苞谷和玉米。

玉米红了眼睛,大喝道:“住口!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话。这能证明你就是玉米?我也会说,但是我不去说。”

堂下看热闹的人掀起一片叫喊,有支持玉米的,有支持大苞谷的,喧嚷争论不休。

众衙役猛然齐声大喝,将手中杀威棒一顿,众人方才安静下来。

王尚书正色对郑氏说道:“禀老王妃:陈离之言,其情感人,尚不足为证据。”

玉米深吸一口气,对王尚书拱手道:“大人,就算他记得那些事好了。学生想请大人问他几个问题。”

王尚书点头道:“你且问来。”

玉米便转向大苞谷,道:“我也不问你其他问题,就问你请来的这个讼师刚才让我回答的问题。你跟秋霜说了什么?”

大苞谷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了她全部的真相,包括张家被抄家的事,我被狼叼走是阴谋的事。只要她出面作证,谁真谁假就清楚了。”

玉米也冷笑:“哦?王府和刑部都在找她。她能来更好,但眼下先问爹娘好了,他们当年肯定派人去梅县查问过了的。”

第476章 真假玉米的交锋(二)

槐和郑氏就愣住了,因为他们确实派人问过了,然结果却不是像大苞谷所说。

黄豆上前来,对二人道:“姑姑姑父,我们都想找回真玉米。这就越要警惕,把事情弄清楚。不然,再跟上次一样心软,那会不会过几年又来第三个、第四个自称是玉米的人?”

郑氏颓然往后一靠,心如乱麻。

她既觉得这人就是自己儿子,又被一些事搅得思绪混乱,有些糊涂。

张槐忙拉住她手,低声道:“让他们问吧,我们只要听着看着就好了,总会弄清楚的。”

黄豆又对大苞谷道:“你别怪我无情,实在是事情蹊跷的很,我们不得不谨慎。那个秋霜,当年我们就派人去问过她,她并没有说你说的那些话。若不然,我们就知道白凡是在撒谎了。”

大苞谷并不生气,淡然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她肯定是被白凡收买了。”

黄豆认真道:“这话你可以说,我们不行。我们只凭证据,王大人也只凭证据。所以这一节还需传秋霜来证实。”

王尚书点头道:“不错!再问下一个。”

玉米初战告捷,精神振奋,继续问道:“你说,你是如何逃跑的,又是如何躲过白县令布下的天罗地网的?”

大苞谷忽然对他一笑道:“我也忘记了。你不是说我应该忘记吗?我能记得个大概就算不错了。”

玉米不料他这样回答,不禁一滞,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尚书把脸一沉,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陈离,你若不能用心回答问题,本官当堂判你是假玉米。再追究你跟海盗勾结之事,决不轻饶!”

香荽急忙道:“你快说呀!你为什么不说?”

大苞谷鼓嘴蹙眉不语,仿佛实在难以抉择。

他为什么不说?

再说多了,身份当即就能判定。那他还怎么赚银子?

刚才一番话,让香荽和娘亲都认了他,他虽然高兴,但是惦记着陈老爷和四小鬼去赌场下注的事。又后悔不及,因此这会儿就不想说了。反正爹娘都来了,大势已定,再说他还有杀手锏没亮出来呢。也因此黄豆说秋霜作了伪证。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这娃儿真是财迷入骨了!

在这一点上,张家现在的玉米差了他不止一筹。拍马也赶不上。

可是。王尚书那是什么人?

宦海沉浮几十年,哪能看不出他在掩饰推脱。

他奇怪极了,不知是什么缘故,让这个陈离竟然放弃认亲,也要掩盖事实。难道跟那个姓陈的海盗有关,当年他就遇见了姓陈的海盗?

实在不能怪王尚书。

在官场打滚久了,或者潜心钻营为官之道的人。思维方式都异于常人,譬如张杨,譬如黄豆,都和他是一类人,因此这二人都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大苞谷。

大苞谷正在挣扎犹豫,耳听得玉米冷笑,立即生气了,脱口道:“我从屋顶上翻出来,借着树枝荡去隔壁家,就碰见了小灰,它一直在隔壁等我呢。”

王尚书虽然看了卷宗,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遂问道:“小灰是谁?”

香荽急忙道:“是我家的一条狗。它追着那狼去了。”

王尚书点头,继续问:“后来呢?”

大苞谷道:“后来我跟小灰就从狗洞里爬了出去,到了街上,找了个人家躲了。”

玉米却紧追不放:“你是怎么逃跑躲藏的?说仔细些。”

大苞谷怒视他。

玉米冷笑道:“刚才你不是要问我这个吗?我自认为在五岁的时候没这么厉害。就请你说给我听听,我也好长长见识。凌晨前的黑夜,你一个五岁的娃儿,到底是如何找到秋霜家去的。据白县令说,他们发现你丢了,很快就派人上街搜查了。我实在想不通,就凭你那两条小短腿,怎么就能跑那么快。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

黄豆也问道:“卫讼师刚才说,你不止在一家人躲过。你还进了什么样的人家?说出来,我们也好去查证。”

众人对此十分感兴趣,都急切地盯着他。

大苞谷被逼,心下不住掂掇:到底是全部说呢,还是说一半留一半?要删减,也得删那些容易证明他身份的情节,比如骑着小灰跑,那简直是张家玉米的标识,万万不可说!

他在那里权衡利弊不要紧,人们只见他眼珠骨碌转,越发疑惑,觉得这小子大有文章。

忽然,小苞谷脆声道:“我知道!”

这话引得众人将目光一齐投向这个六七岁的娃儿,不明白他知道什么。

红椒忙对他低声喝道:“苞谷,别瞎说!你知道啥!”

小苞谷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

说完踮起脚,扯着二姐姐的袖子,将她拉得低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话,红椒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尚书不耐,再次沉声喝道:“大胆陈离,还不快从实道来!若不然,本官就认定你偷学白县令当时言辞,是假冒张家玉米。”

大苞谷心道晦气,再不说,就完了。

“小人骑着小灰,随它往哪跑。它把我带入一户人家,只有夫妻俩,我就躲在他们床底下。”

他噼里啪啦将小灰驮着他躲入那对夫妇家的经过说了。

小苞谷对红椒叫道:“我猜对了!我就知道他骑着狗跑路的。我也干过。”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骑狗?这也太离奇了!

香荽笑眯眯地看着大苞谷,她已经确定无疑了。

玉米只愣了一瞬,立即质问:“苞谷骑狗是三四岁的时候,如今那狗根本驮不动他了。你说你骑着小灰在大街上跑那么远,谁信啊!”

大苞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要多谢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干爹呀,折磨得小爷皮包骨头,浑身没几两肉。小灰驮着小爷,跑得比马还快呢!”

玉米被他喷火的眼神吓得往后一仰,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躲在那家,外面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你自己也说你就像丧家之犬,根本不敢露头,那你吃什么,喝什么?”

大苞谷道:“我带了几个馒头。吃完了。我让小灰叼了一块银子给那媳妇…”

既然说开了,索性不隐瞒了,他将在那家躲藏和被搜捕的经过仔细说了出来。

“…我攀在床底,听白县令在外那对夫妻说我撒谎。凡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让他们发现我一定要将我送回县衙。他一直说,就是不走。我的手臂都麻木了。我一动不敢动。最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掉下来的。醒来的时候,小灰用舌头舔我的脸,头上砸了鸡蛋大一个包,手臂上两条血棱子,动也不能动。我想这家不能呆了,等到晚上想走…”

他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手臂似乎还隐隐作痛。

张家人听得再次泪流满面。

这一回,堂上堂下的人也都默然,他们不禁疑惑:难道这个黑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王尚书神情出奇冷峻: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白凡,就是大奸似忠的人,隐藏得太深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杨黄豆也如此想。

郑氏已经泪眼模糊,可是她不想上前认他,她要继续听,听这孩子到底还经受了些什么。

这一次,她一定要认准了,然后,将所有的债都讨还回来。

小葱则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狗叼银子送人、买肉包子喂狗,所有这些,她都要亲自去梅县证实,再不假手他人。

玉米的心越来越沉。

大苞谷见大家都静静地听他说,他便再次偷工减料起来,三言两语把从梅县逃走的事交代了,就说到碰见陈家爹娘一截。

香荽却走到他面前,疑惑地说道:“不对!我弟弟不可能这样笨的。那家人天天送夜香出城,他怎么也能想个法子跟着逃走。游水走太危险了,我弟弟不可能这样没脑子,他聪明着呢!”

大苞谷听了这话气坏了,打小他就跟香荽争来斗去,是最听不得香荽说他笨了。

他怒道:“你说得轻巧,有那么容易吗?要是你在那,哼,没准早就被抓了。”

香荽很有把握地说道:“要是我在那,我至少能想出三种主意逃走,而不是泡在水里。我当初也被人追杀过,我就顺顺利利地跑了。”

大苞谷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你以为我没想?我想过要装成小女娃,可那也太丢人了。小爷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装成女娃呢?”

众人都使劲憋住笑。

香荽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屑道:“除了装女娃就没别的法子了?”

大苞谷气得晕了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大喊道:“什么法子?我还能躲在粪桶里?那不是更让你们笑掉大牙!哼,我都想过了:藏车子底下不行——我躲在那家人床底下的时候,把胳膊都快弄断了,那会儿还疼呢,没法用力;装成要饭的也不成——秋霜说满城的叫花子,只要是小孩子,都被拉去认了。”

香荽听了迟疑道:“说得也是哦!”

大苞谷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不是!你不知道当时有多难。哼,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哼,我想来想去,怎么也不能藏在粪桶里。我听说城里有一条河,我不就下河了!划水逃走比躲粪桶里要体面多了。”

香荽马上道:“那你也太笨了,跑到城外就上岸,不知道后有追兵吗?”

第477章 娘说,大地是圆形的

大苞谷见好容易说得她信服了,转眼又质疑他,再次大怒道:“谁上岸了?谁上岸了?小爷有那么笨吗?小爷整整游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上午,那河流进山里了,把梅县城不知甩哪去了,小爷才上的岸。”

香荽立即指出疑点:“可白县令说在城外找到玉米的。”

大苞谷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双臂喊道:“都说他说的话是假的了!小爷能睡在草地上?草地上能随便睡吗?就算不怕狼,那还有蜈蚣蝎子呢!小爷能那么蠢吗?小爷爬到树上睡的,还把小灰也拉上树了。”

香荽干咽了下口水,似乎无话可说了。

正想下一节,忽然似有所觉,转头一看,王穷正微笑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带着赞赏之意。

香荽不知他是谁,只觉那目光直撞入她心底,头一次有被人看穿的感觉,羞得小脸红了,慌忙转头,胡乱问道:“那你吃什么?几个馒头,你跟小灰一天就该吃完了。”

大苞谷破天荒地没有再大嚷,嘀咕道:“小灰逮了一只兔子,我烤了,吃了。”

香荽马上来劲,揭露道:“我弟弟不会烤兔子。”

大苞谷不服气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就使劲烧,不也烧熟了。”

香荽见他眼神闪烁,觉得不对,“哼”了一声道:“烧熟了?怕是半生不熟吧!没准吃了拉肚子,拉得昏天黑地。”

大苞谷被她一语道中,无话可说,最后强辩道:“小爷命大,有福,一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拉了两遍就没拉了,你不服气?”

香荽笑道:“服气,服气!”

真的拉肚子了!

张槐郑氏等人见两人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一齐偷笑。

过了这么些年,玉米还是斗不过香荽。

大苞谷见王尚书认真听着。旁边的文书奋笔疾书地记录,爹娘他们也都含笑看着,忽然醒悟过来:他又被香荽给哄了!

少年盯着香荽,咬牙道:“死香荽!臭红椒!烂山芋!你们有本事,就知道哄我!你们有本事怎么不去问他?”他指着跪在一旁的玉米。满脸悲愤。

山芋和红椒无辜挨骂,却笑眯眯的,一点不生气。

玉米心中五味杂陈。冷笑道:“当然问了。但小爷问心无愧,自然就没事。倒是你,说个话都藏头缩尾、吞吞吐吐,究竟有什么阴谋?这到底是你编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还要查证呢!”

毫不意外的,两人又争起来。

香荽打断他们的话,继续问大苞谷遇见陈家人的经过。

这时。陈家太太便跟着补充,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堂上堂下的人都被大苞谷传奇的经历吸引了,听到他豪气地将辛苦带出来的金银珠宝往水里扔。眼珠都不转了;再听陈太太说他将膏药贴在子孙根上,导致受伤惨叫,先是愣住。接着轰然大笑,冲淡了紧张肃穆的公堂气氛。

大苞谷恼羞成怒,大叫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小爷那里被银子磨破了,不得治?还不都是大姐说的,有病得治,要喝药,疼了当然得贴膏药…”

小葱猛然咳嗽起来,羞愧低头。

红椒和香荽连笑都不敢了,脸憋得通红;花生难得地觉得这小子也蛮可爱的,哈哈大笑起来。

香荽忙转移话题,抢着问道:“你为何改名叫苞谷?”

大苞谷鄙夷地说道:“这你都想不到?真笨!有人追杀我嗳,我不得隐姓埋名?我又不能忘了根本,苞谷就是玉米——这我们家人都知道;苞谷不是玉米——仇人听了不会注意,所以我就改名叫苞谷了。你有我这么聪明?”

众人不得不承认,就一个五岁的小孩来说,能这么想,心思真的很缜密。

玉米眼前一片黑暗,再也不能镇定,挣扎问道:“你这么聪明,要来京城,为什么最后倒跟他们往南边去了?除非他们骗你!”

陈太太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没有。我们没有骗他。我们跟他说清楚了,说我们这船是往南方去的,跟京城方向是反的。但他不听,说反了也不要紧。”

王尚书追问:“这是为何?”

他还在怀疑,大苞谷早就遇见了什么人,那人一直在他背后指使。老实说,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这番经历。

大苞谷霍然转向郑氏,幽幽道:“因为我的好娘亲曾经告诉我——”他用手拍拍地面,惨然笑道——“她说,我们住的大地是圆形的,从一个地方一直往前走,只要肯吃苦,坚持走下去,总会走回到原来的地方…”

众人“刷”将目光投向郑氏。

郑氏听了这话,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一头往前栽去。

张槐吓得大叫,急伸手托住她;小葱等人一拥而上,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大苞谷含泪呆呆地看着他们,神情木然;玉米也呆呆的,神情绝望。

花生见大伯母被大家围着,自己根本挤不进去,也插不上手,遂转头恨恨地瞅着大苞谷:这小子认个亲,把一家子都搅得不安宁。

老天爷保佑,希望这个惹事精不是真玉米,还是原来的玉米好;希望张家还跟以前一样,一家子和和乐乐地生活。

堂下众人又跟煮开的沸水般沸腾起来,猜测黑小子这话有什么玄机。

“肯定是老王妃以前说过的。”有人道。

“俗话说‘天圆地方’,大地怎会是圆的呢?”有人立马反驳。

“老王妃肯定顺嘴胡诌的,小孩子就信了,结果闹出这样的事。”

这话赢得众人一致点头,觉得女人家就是见识浅薄。

那边,小葱已经将郑氏弄醒过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郑氏挣扎着对张槐道:“不用再审了,这个一定是玉米。带他回去,有话回家说。”

小葱姐弟听了大喜。花生则呆住了。

小苞谷忙跑到大苞谷跟前蹲下,稀奇地打量他。

张槐点头,转身对王尚书说了这话。

王尚书却摇头道:“老王爷,本官以为,尚不能证明陈离就是真玉米。再说,就算陈离是真玉米。那张家现在的玉米就来的蹊跷,必须再审下去;况且,陈家还牵扯海盗一案,也需要审问清楚。”

“王尚书言之有理!”

随着一声高喝,堂下人众闪开两旁。一班人簇拥着英王走进来。

他大踏步走到堂上,转身站定,高声道:“刑部尚书王令宣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