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隆巴达不是傻子,虽然那日走得匆忙没有注意掩埋驻营的痕迹,可是之后每到一处他都在拔营的时候抹去痕迹。燕昭所能打探到的唯一消息源,就是北胡人路过某某村庄的时候又顺手劫掠了多少粮食,烧了多少房子,奸污了多少女人。
顺着他们践踏过的村庄的痕迹,大致能摸清他们的行军路线,可是越往西,红巾军的打探越困难。因为那里是大靖和石威的地盘,红巾军一支小队孤军深入,只有被全歼的可能。
燕昭不得不将这支军队召了回来。
“朝歌是因为我才会…如果不是为了给我采需要的芦荟,她绝不会被、被…”卫尚失魂落魄地坐在主帐一角,内心充满自责。因为这件紧急的事,他请求在军中逗留数日,即便不需要芦荟丸,他的病依靠小柴胡汤也已痊愈。
可是他宁愿自己不要痊愈。
“这件事不能怪你,谁也想不到北胡人竟然有胆子深入红巾军的驻营地刺探。他们一定有向导,还是熟悉红巾军作战方式的向导。”燕昭捏了捏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那是北胡啊,朝歌会不会已经…”死了?残了?被奸污?被…想起每每经过北胡劫掠的村庄的地狱般的模样,卫尚不敢再想下去。
燕昭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顾小大夫不是普通女子,而且北胡劫走她,应该是有某种意图,比如向我勒索,这是北胡人惯用的伎俩。”
“那为何这么多日都…”
“出了某种变故吧,让北胡人改变了主意,”薛吉捋了捋他的胡子,叹了口气,“只要不见尸体,就还有希望。那丫头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校尉也一同被掳走了吧,希望朝歌机灵些,让北胡人觉得她有用。”
有用,就不会被杀,就会有地位。
卫尚沉默,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在座的所有人,谁也没有他那样的懊悔,谁也不能理解他此刻对自己如此软弱无能的唾弃。
“君上,还有一个问题,”薛吉将伊崔新近发来的那封消息置于燕昭案头,“朝歌被掳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之岚?”
燕昭不看也知道,这份折子上照例在最末有伊崔对顾朝歌的问候和关心。
顾朝歌几乎是伊崔的另外半条命。
如果他现在告诉伊崔,顾朝歌被北胡人抓走了,生死不知,音讯全无,伊崔会怎么样?
他还在锦官城,他的腿快好了,他很快要来集庆代替宋无衣掌管后勤,愈加庞大的物资供应和后方的稳定工作,已经不是宋无衣的能力可以掌控的。春天来了,马上红巾军就要和大靖、石威和北胡展开一场场交战,每一场都不能输,每一场都要仰赖稳定的物资供给。
如果伊崔在这个时候得知顾朝歌被…
燕昭闭了闭眼。
他以一个上位者的冷静和冷酷,坚定地摇了摇头:“先不告诉他。”
“在座所有人,必须保密。”
*
彼时的北胡大本营中,顾朝歌正如薛吉所预言的那样,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用”。
一到大本营,这里不仅有北胡的骑兵,还有一些石威的士兵,顾朝歌的“祭司”身份很快被揭穿。毫无疑问李佑大再次被罚,被剥光上衣绑在柱子上暴晒,这次顾朝歌和阿柴都不能幸免,阿柴遭到了同样的惩罚,而顾朝歌…隆巴达觉得这个女人既然不是什么尊贵的祭司,又长得还不错,身娇体软的,不能浪费掉,可以给自己暖暖床。
于是顾朝歌得到了大半个月的俘虏生涯中的第一个澡。还有侍女伺候,将她洗得香喷喷干干净净,穿上柔软漂亮的绸缎衣服,梳漂亮的发髻和点上绛唇,将她打扮得美美的。她们越打扮,顾朝歌就越心寒。虽然因为语言不通,她听不懂这些人要她做什么,可是这些反常的举止毫无疑问是要她去伺候某个男人。
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恶心。
顾朝歌的目光扫过穿着蜡烛的烛台,侍女们腰间的小马刀,还有给她插在头上的簪子,她在观察每一样尖锐的物品,脑海中迅速将人体种种薄弱部位过了一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何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轻易地要掉一个人的命。
大夫不应该行医救人吗?师父教她解剖的时候,不是为了让她拿这项本事害人性命的。
可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无论他们要她伺候的那个男人是谁,顾朝歌都要保证自己有把握,用某种物品,一击即中,不留活口。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用什么才好?她怎样才能避开侍女的耳目将她想要的东西拿走?
顾朝歌的心扑通扑通要跳出来。
这时候,忽然有一股力量扯了扯她的裙摆。这股力气并不是很大,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力而已。顾朝歌低头,看见一个脑袋四周剃得光光的,只在头顶扎了一个冲天髻的小男孩,他一出现,周围的侍女纷纷跪下行礼,听起来好像是叫他什么“王子”。不知道是不是顾朝歌的错觉,这个孩子没有汉人孩童的白皙粉嫩,脸色似乎黯淡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烛光的原因,或者是他晒得比较黑。
“女人,你叫顾朝歌?”小王子的口气很倨傲,虽然要仰脸看她,可是努力在眼神上表达俯视。
顾朝歌点了点头,目光瞄准小王子腰间那把割肉的小短刀。
“听说你是个大夫?”小王子又问,他发现了顾朝歌的眼神,顺势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刀,他以为她喜欢,于是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你给我看看,如果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把刀送给你。”
他的汉话说得比隆巴达好多了。
可是顾朝歌仍然疑惑:“看什么?”
小王子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皱眉道:“额吉说你们是要干什么来着…哦,哦,把脉!喂,我命令你给我把脉!”
顾朝歌眨了眨眼,古怪地笑了一下:“把脉不能在这里哦,你的帐篷在哪里,带我去吧。”
第86章 性转番外
光线划破了黑暗,燕昭勉强撑开眼皮,在床上哼唧两声,打了个滚,摸摸身边的人,蹭。
今日无早朝,他觉得可以趁早上的大好时光努力一把,再生一个小猴子。
“潆儿~~~”皇帝陛下撒着娇,伸腿去蹭身边的人,然而,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大腿蹭到一个不该有的东西!
朕旁边怎么睡的是个男人!
“什么人!”燕昭一跃而起,抬手就要去取床边宝剑斩杀逆贼,却惊恐地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他的潆儿,但是他的潆儿变成男的了!
皇后变成男的了!
“朕…朕的声音!”燕昭惊恐万分地摸喉咙,光滑的脖子让他有不详的预感,然后他鼓起勇气,一闭眼,往下捏了一把。
那柔软轻盈的质感…
不!!!!!!!!
他!大乾的太/祖皇帝!变成女的了!
“陛下…”低沉浑厚的男音传来,醒来的卫潆从床上缓缓坐起,呆呆望着他。
燕昭也呆呆望着她。
然后卫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掀开被子,指了指下头,绝望地问:“陛下,这个怎么处理?”
“比起这个…”燕昭哭丧着脸挪动屁股,露出床单上的点点血迹:“先告诉我这个怎么处理?”
“呃。”卫潆呆呆地盯着那血迹半晌,忽然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痛痛痛!
不是做梦!
“昭哥,怎么办啊!”卫潆习惯性小鸟依人状,一下子扑进燕昭怀中。但是由于体型和体重的变化,她一用力,把燕昭给扑倒了,压到了燕昭胸前两团柔软。
燕昭的眼睛瞬间睁大:“艹!”
他爆了一句粗口,然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会引来内侍,自己现在这样绝对不能被人看见!他立即捂嘴,同时也捂嘴卫潆的嘴,夫妻俩保持这个姿势大眼瞪小眼,静止半晌,依然没发现有内侍或者宫女敲门。
都这个点了…
外头怎么静悄悄的?
细思恐极!
卫潆和燕昭的寒毛同时竖了起来。
“陛下,会不会…”女人的想象力比较丰富,虽然她的身体已经不是女人,卫潆大胆猜测,“会不会所有人的男女,都换了啊?”
“艹!”燕昭傻眼:“那我的军队,我的百官,我的天下呢!”
都要乱哒!
谁能理解金栋作为禁卫军之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女人,军服的尺寸再也不合身的悲哀。而当他发现同僚们人人情况都如此,不由得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头,咱们是辞职,还是先让那些宫女们顶一会,替咱们守守宫门啊?”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翘着兰花指走过来,指了指不远处五大三粗走来走去的宫“女”们,泪眼婆娑地问他。
金栋打了个颤。
“先禀告陛下!”金栋果断抄上家伙——保护自己。宫里头禁卫军可吃香了,以前就好多小宫女给他偷偷送荷包。如今男女易位,去陛下宫中的一路上宫女多如牛毛,他要保护自己的贞/操!
待金栋见到陛下,发现皇帝陛下捂着肚子虚弱无力半躺在皇后凉凉的肩膀上时,他整个人的三观再次受到冲击,好在皇帝陛下虽然身体不适,脑子还很清醒。
“查探百官情况,下令一切照常。禁军全体出动,全城维持秩序,有企图窜乱者,格杀勿论!”
皇帝陛下杀气腾腾地下达完圣旨后,又虚弱地躺回了皇后凉凉的怀里。
嘤嘤嘤,痛经真的好难受啊!
彼时,百官之首的宰相大人府上,左相薛老先生正坐在蒲团上望着蓝天,冥思苦想这种现象的学术意义和价值。
而右相大人么…
女儿身虽然比较悲催,可是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副作用哒!
右相大人用身体把企图起身的自家夫人压回去,跨坐上去,一脸煞气地解衣带。顾朝歌一脸吓哭的表情,抖抖索索地问:“伊哥哥,你、你真的要做?不会、不会不适应吗?”不会又留下心理阴影吗?
“不适应就不适应吧,总比没有好,”伊崔阴森森地回答,“老子忍了很久了。”
“嗷!”顾朝歌一声惨叫,被凶残的大蜘蛛再次推倒。
彼时,两驾马车正一个从东一个从西飞驰而来,其间被接受皇令的士兵们拦住。帘子一掀开,看见昔日熟悉的大人白皙光滑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段,士兵们一脸复杂地挥挥手放行,同时叮嘱:“大人,现在城里乱得很,注意安全。”还有贞/操。
“这个还需要你说?”褚大将军抽出背后重剑,在车厢板上狠狠一插,一声冷笑:“就算老子变成女的,杀几个狗娘养的,也不是问题。”
这煞气满满的样子,看来是路上遇到过什么不幸,解决了。
而另外一边,卫尚好脾气地拱手致谢:“多谢诸位,诸位也要注意安全。”
卫尚的马车和褚东垣的马车同时在伊府门口相遇,“女”马夫有点慌,所以今天的马车特别快,两车险些撞上。
二人同时掀帘。
“卫大人。”褚东垣的眉毛高高挑起。
“褚将军。”卫尚朝他行了一礼。
“大早上的,卫大人急急忙忙来伊府做何?”
卫尚笑笑:“大早上的,褚将军如此匆忙赶来伊府又是做什么?”
“我来看我师妹。”褚东垣跳下车,瞥了一眼估计也是来看小泪包的卫尚,呵呵两声,抬脚上前踹伊府大门。
卫尚知道自己那点小九九被褚东垣看透,他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站到褚东垣身边,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城中今日都是如此,连陛下也是,不知朝歌是否也…”
“我也这么想,”褚东垣呵呵一笑,看他一眼,不怀好意地摸摸下巴,“如果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卫尚愣住:“怎么说?”
“男人嘛,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啊。”褚东垣哈哈一笑,门童用了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打开大门,他抬脚先入,回头对卫尚做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卫尚呆愣片刻,立即后脚跟上。
“小泪包!小泪包!”一进府门,褚东垣立即熟门熟路往后院走,一路走,一路尖着嗓子喊:“你师兄来看你啦!”
第87章
小王子果然将顾朝歌带到了自己的地方。
北胡占的是汉人的城,住的是城里最好的房子,而小王子带顾朝歌去的宅子很大,数十个被奴役的汉人侍女跪伏在地迎接小王子的归来。
“额吉。”陈设华丽灯火通明的厅中,顾朝歌听见小王子用北胡语称呼半倚在梨花榻上的女人。
额吉是母亲的意思。
“巴撒?”那个女人抬起头来,叫着小王子的名字。令顾朝歌惊讶的是,她有一张典型的汉人面孔,没有北胡人过大过高的鼻子和过浅的瞳色,皮肤白皙,柳眉樱唇,长相很似江南水乡女子。看见小王子带回来的顾朝歌,她微微一愣,然后厉声用北胡语呵斥他什么,连珠炮似的训斥一点不带停顿,流畅不已。
好吧,她可能只是长得像汉人的北胡女而已。
“额吉,我听说这个女人是个大夫,”小王子巴撒辩解道,“可以让她看看我为什么肚子胀吃不下东西。”
他的额吉,或者说北胡汗王的可敦,轻蔑地瞥了一眼顾朝歌,冷笑:“汉人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都是男人,从来没听说有女人可以当大夫的。巴撒,听话,乖乖喝药,今天抓来的这个大夫听说很不错。”
顾朝歌想之所以他们要转用汉话交谈,可能是为了羞辱她吧。
“额吉,让她试一试,如果治不好我,把她杀了就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出自站在顾朝歌身前的小王子。
杀了?他的母妃终于拿正眼瞧了瞧顾朝歌:“你从你大兄那儿抓来的?没和你大兄说?”
“我听说大兄今晚要享用这个女人,不过我不想让他如意,”巴撒笑眯眯地转过身,用纯良可爱的表情仰脸望着顾朝歌,“女人,你要给我看诊,还是去服侍我大兄?”
这哪里是什么小王子,活脱脱的小恶魔。
去伺候隆巴达,顾朝歌自然不愿。不过若是治不好这孩子的病,他就要处死自己,因为这孩子的目的就是和隆巴达对着干,根本不在乎顾朝歌的死活。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顾朝歌叹了口气:“请小王子找个地方坐下,让我把把脉吧。”
“啪啪”,巴撒拍拍小手欢快地笑道:“女人,聪明的选择。”
呵呵。
虽然顾朝歌每一次给人看病都十分谨慎,但这可能是她生平最谨慎也最紧张的一次。她仔仔细细把了巴撒的脉,看舌头,摸肚子,巴撒确实是小儿积食导致的腹胀。他的右关脉沉伏,右手关脉主脾,这说明的确是脾胃出了问题,前面的大夫开的都是消食导滞的药,诊断没错,只是…为何无效呢?
顾朝歌皱着眉头思索,偶尔抬眼一瞥,便见巴撒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笑吟吟的,却让人看得心生寒意。他的表情,一点不见因为腹胀不思饮食而导致的烦闷紧张,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一点小病,只想看顾朝歌的笑话。
“想不出来吗?想不出来就要接受惩罚哦。”巴撒的两条小短腿垂在椅子下晃来晃去,他优哉游哉地对顾朝歌说着,抬手就要喊人进来拖走她。
“等一下!”
顾朝歌叫道。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忽视的?还有什么可能导致食积却不能用平常的食积药方?
“我、要、叫、人、了、哦。”巴撒笑着,慢吞吞地举起一只手,他的母妃看着,并不阻止,漫不经心的神情好像自己的儿子在杀一只小虫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需要想想!”
“没有时间了,”巴撒嘟起小嘴,很不高兴的样子,拍了拍手掌,“哈奇,进来!”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大汉推门而入,他左手持刀,右手却牵着一只和巴撒差不多高的狼狗,对小王子做出行礼的姿态和问候。狼狗张着嘴,淌下唾液,一边走一边甩尾巴,朝顾朝歌的方向闻来,生人的气息让它很是兴奋,这可能是因为它知道自己又将有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