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日本投降
江北,陈寿率军向北泰挺进,抗日救国军已经实现了半机械化,半骡马化,行进速度极其迅速,部队沿着日本人修造的公路浩浩荡荡前行,陈寿戴着墨镜坐在吉普车里,两只穿着美国军靴的脚高高翘着,不可一世。
大路上尘土飞扬,道奇十轮卡上坐满了抱着卡宾枪的士兵,沉重的m1钢盔顶在脑袋上,卡其军服帅气无比,看起来很有些美军的感觉了,陈寿感觉很良好,一时间他甚至希望八路军来拦路,好名正言顺的干一仗,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忽然间,乌云盖顶,暴雨说来就来,转瞬间铺天盖地尽是豆大的雨点,天地间连成一线,五步之内不能视物,勤务兵慌忙把吉普车的雨篷拉上,传令兵跑来请示:“司令,前锋请求指示!”
陈寿说:“妈逼的,汽车又不是没篷,给我往前开,谁也不准停!”
部队继续前行,不过由于能见度太低,高歌猛进变成了龟速爬行,向前移动了不到一公里,就有两辆汽车栽进沟里,三辆汽车追尾,伤了十几个士兵,军官们怨声载道,说这么大的雨根本无法行军,眼瞅就要天黑,不知道要出多少车祸,不如暂且扎营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陈寿考虑片刻还是答应了,这些美国卡车可是宝贝蛋,损失不起,于是部队在雨中扎营,支起帐篷,用美国汽油炉子煮起咖啡,陈寿坐在帆布行军床上喝着咖啡,抽着骆驼香烟,问参谋人员:“八路那边有什么动静!”
参谋说:“这么大的雨,八路肯定动弹不了,再说了,他们要去北泰,必然要经过大王河,河上没桥,也没足够的船,够他们喝一壶的!”
陈寿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来人呐,让炊事班开饭,把我的白兰地拿来!”
与此同时,大王河西岸,一支八路军纵队正在冒雨行进,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淋得人睁不开眼睛,战士们举着松油火把指路,用毛巾拴着前面的战友,尽力不掉队,但是道路湿滑,还是很多战士落了下来。
路边,几个文工团的女战士正在打着竹板给战士们加油鼓劲,暴雨将她们单薄的军装淋得精湿,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雨声太大,女战士们说快板说的声音都嘶哑了,依然坚守着岗位。
一辆吉普车驶到跟前,车上坐着的是江北纵队的司令员武长青和政委叶雪峰,叶雪峰对警卫员道:“小李,把雨衣给文工团的战士们送过去!”
“是。”小李拿起首长的橡胶雨衣钻进了雨中。
“老武,这雨太大了,老天在帮我们呐。”叶雪峰意味深长的说道。
武长青道:“国民党美式装备,行军都是汽车,可这么大的雨,汽车也得趴窝,反而是我们战士的铁脚板,风雨无阻啊!”
叶雪峰点点头:“这是红军传下来的革命精神,国民党这种腐朽反动的军队比不来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战士们的健康,通信员!”
“有。”通信员跑了过来。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赶到北泰,让炊事班熬些姜汤给战士们暖暖身子!”
“是。”通信员领命而去。
一个参谋跑了过来报告:“司令员,政委,山洪暴发,大王河水暴涨,前锋连已经强渡成功,但大部队难以渡过!”
“走,看看去。”武长青道。
吉普车向前开了一段距离,陷在泥坑里,车轮猛转了一阵,还是无能为力,这辆江北纵队唯一的汽车也趴窝了。
武长青和叶雪峰下车步行,走到河畔观察,江北今年干旱,大王河断流,突然暴雨导致山洪爆发,河水暴涨,水深倒没有多少,只到腰部,但是水流湍急,部队被河水阻隔,必然降低行进速度。
叶雪峰的军帽已经湿透,雨水从帽檐上滴下来,他英俊的眉毛紧蹙着,忽然道:“老武,必须解决这个难题,不然我们就失了先机!”
武长青大手一挥:“警卫连,上!”
纵队司令部警卫连都是精心挑选的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声令下,全冲进河里,两排人将云梯抗在肩膀,形成一条血肉组成的桥梁。
部队丢下重型装备,迅速过河,河水慢慢上涨,从腰部升到了胸部,水流更加湍急,战士们咬紧牙关,用绳子互相拴着防止被水冲走,争取将更多的战友送过大王河。
天边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一瞬间四野清晰无比,夜色下河岸边尽是部队,很多连队也扛着云梯下了河,组成一道道人桥。
雷声隔了几秒钟才滚过,炸雷惊天动地。
“这场豪雨之后,就要迎来晴天了。”叶雪峰对武长青说。
…
天晴的时候,八路军已经出现在北泰城外,近万敌军摆出攻城姿态,让日本守军极为震惊,这段时间国内噩耗频传,据说广岛和长崎遭到原子弹轰炸,两座城市都化为焦土,部队里人心惶惶,宪兵队抓了好几个造谣的倒霉蛋呢。
战争进入第八年,日本军队的后勤已经中断,大陆和本土之间的船运早就停了,北泰的仓库里存着大量的煤炭与铁矿石,但军需物资却日渐稀少,士兵们只能穿着破衣烂衫,往日俯首帖耳的汉奸也都不老实起来,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投降。
凌晨时分,北泰驻军司令部接到省城的急电,让他们做好准备,聆听天皇陛下的御音,时间就在正午十二点。
中午,北泰守军少尉以上军官都来到会议室,中间摆着一台短波收音机,十二点整的时候,本土电台开始播送天皇陛下宣布无条件投降的诏书。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错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安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此朕之所以卒至饬帝国政府联合公告也,朕对于始终与帝国共为东亚解放合作之各盟邦,不得不表示遗憾之意,念及帝国臣民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族,五内为裂,而负战伤、蒙战祸、失家业者之生计…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播送完毕,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半晌,司令官起身走进内室,副官也一声不吭跟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提着军刀走出来道:“司令官阁下已经剖腹自尽了!”
军官们各自出门,有人在院子里就解开军服,用指挥刀将自己的肚皮拉开,以武士的方式死去,也有人怕疼,直接用手枪对脑袋开一枪,死的干脆痛快。
桥本隆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摘下橘之丸放在桌上,沉思了片刻,缓缓将军装扣子解开,扯开白衬衣,缓缓将军刀拔出一截,雪亮的刀刃映着他忧郁的眼神。
战败了,竟然战败了,大日本帝国自明治维新以来,一直立于不败之地,雄踞东亚,傲视世界,没想到付出几百万条性命后竟然战败了,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人无法承受,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书架角落里,那是一个火车模型,自己曾经许下诺言,把这个模型送给小野俊的儿子,并且照顾他长大,难道这个誓言要作废了么。
决死的思绪被打乱便再也进行不下去,桥本少佐想起家乡的妻子,心乱如麻。
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少佐,城外八路军派人来,要见您!”
桥本道:“见我做什么,我只是宪兵军官,又不是驻军指挥官!”
士兵道:“您是剩下军衔最高的军官了…”
北泰守军本来就不多,司令官才是个大佐,高级军官几乎全都玉碎了,只剩下一个宪兵少佐收拾残局,桥本思考半天,终于决定为了这些剩下的士兵能回到祖国,临危受命,担起责任。
八路军来的是一位大人物,江北纵队政委叶雪峰。
叶雪峰单刀赴会,丝毫无惧,反倒是那些往日骄横无比的日本兵,听说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后,如同霜打的茄子,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你们必须向八路军投降,我们可以保证投降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拒不投降,等待你们的就是死路一条。”叶雪峰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鬼子们胆战心惊,翻译官两腿瑟瑟。
他们知道,北泰城外足有一万多八路,兵力远超驻军,既已投降,士兵无心再战,战则必败。
桥本隆义道:“请让我考虑一下!”
叶雪峰道:“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一到,我军就要发起进攻,消灭一切敢于顽抗的敌人!”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桥本头上渗出汗珠。
叶雪峰蔑视的看着桥本,时不时抬起腕子看一下手表。
“好吧,我向贵军投降,但我请求你们,切实保证投降士兵的安全。”桥本隆义终于屈服,捧出自己的军刀,爱惜的抚摸着刀鞘和刀柄,摇头叹息:“橘之丸,想不到你在桥本家传了五代,最后毁在我手里!”
叶雪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桥本少佐,虽然你手上沾满中国人民的鲜血,但你交出武器后就是俘虏,我们八路军向来是优待俘虏的,自然不会枪毙你们,这把刀既然是你家传之宝,我可以特批你留下!”
“多谢。”桥本隆义收起军刀,下令道:“命令部队,放下武器,徒手到操场集合!”
传令兵领命而去,叶雪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日军如做困兽之斗,八路军定会付出巨大代价,看来自己这一招险棋是走对了。
桥本隆义忽然道:“阁下,我有一句话要说!”
“请讲。”叶雪峰道。
“日本虽然战败,但却是不败而败,中国虽然胜了,却是不胜而胜,换句话说,大日本皇军虽败犹荣!”
叶雪峰冷笑一声:“败了就是败了,再嘴硬也没用,自古以来,侵略者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是历史规律,懂么。”
第三十四章 接收
叶雪峰单枪匹马入虎穴,以他的大无畏精神折服了桥本隆义,北泰日军全体投降,看到炮楼上空升起白旗,武长青长出一口气,放下望远镜,命令部队入城。
三千日本降兵在大操场上集合,军官交出佩刀,士兵将武器堆成一座小山,八路军战士在四周警戒,严防有人不甘失败狗急跳墙,但奇怪的是,这么多日本兵,有枪有炮,弹药粮草充足,天皇一句话,还就真投降了,没一个人起反抗的心思。
看到昔日的侵略者垂头丧气,八路军战士们心里乐开了花,北泰的百姓们听闻鬼子投降,都涌到大街上又蹦又跳,鞭炮声此起彼伏,比过年还热闹。
往日高人一等的日本侨民都龟缩在家里,房门紧闭不敢出来,皇军投降了,他们的保护伞没了,生怕愤怒的中国人把他们撕成碎片。
伪军们人心惶惶,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但没想到前来接收的竟是八路,他们和八路私下里的关系可不咋的,眼瞅大难临头,当官的带着金银财宝小老婆趁机溜了,当兵的把枪一扔,军装一扒,也跑了,也有那不甘心失败的主儿,带着几十个兄弟想出城当土匪去,结果被八路军一阵乱枪,全都打死在街头。
桥本隆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手,八路军司令武长青,中国军队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就是真格的干起来,日军未必能赢。
“司令官阁下,我想给士兵们讲几句话,可以么?”桥本隆义道。
“请便。”武长青表情严肃,有礼有节。
桥本隆义登上台子,沉痛无比道:“士兵们,日本投降了,我们打败了,与全世界为敌,我们是赢不了的,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回家,与妻子儿女团聚…”
“啪”的一枪,桥本大腿上中了一枪,当场倒地。
操场上的日军顿时哗然,但纪律尚在,全体卧倒,没有人乱跑,负责警戒的八路军战士迅速锁定了开枪的人,将他制住。
武长青脸色铁青,让卫生队给桥本治伤,让叶雪峰严肃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
凶手是程栓柱,他混进城里埋伏在楼顶,在五百米外击中了桥本隆义,正要开第二枪的时候,一颗臭子耽误了大事,被巡逻队抓住,他没有反抗,坦然受缚。
叶雪峰审问了栓柱,他先让人把绳子解开,给他递了一杯水,问他:“栓柱,是你开的枪!”
“是我!”
“狗日的打得挺准,一里外开枪都能打着,不愧是特务连出来的!”
“叶政委,俺的枪法不是特务连里学的,是山里打猎练得!”
叶雪峰笑笑:“栓柱,鬼子投降了就是俘虏,咱八路军不兴杀俘的,你知道不!”
栓柱道:“知道,可我不是八路军了,我要为俺爹,俺叔,俺们寨子几百个乡亲报仇!”
叶雪峰道:“程家寨惨案,我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桥本,但纪律和政策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也不允许你破坏大局,如果你杀了桥本,就是陷八路军于不义,你懂么!”
栓柱想了一下道:“懂了!”
叶雪峰道:“那好,你走吧!”
栓柱纳闷:“你不治我的罪!”
叶雪峰道:“你何罪之有,只不过这一枪打得不是时候罢了,你放心,桥本逃不过正义的惩罚,他是战争罪犯,我们要审判他的!”
通信员进来报告:“政委,抗日救国军开过来了,司令员让你马上过去!”
叶雪峰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拍拍栓柱的肩膀:“仗还没打完,想参加八路军的话,随时欢迎你!”
说罢戴上军帽,急匆匆来到临时指挥所,墙上的日本旗帜刚扯下,室内还保持着原来的风貌,木地板,榻榻米,屏风,武长青站在地图前若有所思。
“老武,国民党来的挺快啊。”叶雪峰走了进来。
武长青爽朗笑道:“来得快不如来得巧,他们毕竟晚了一步,我已经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软的硬的一概奉陪到底!”
城外,抗日救国军一个旅的部队正杀气腾腾,虎视眈眈,迫击炮和重机枪已经架起,部队正蹲在野地里吃罐头,饱餐战饭后一声令下就冲进城去,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抢来。
陈寿气得直冒烟,走来走去,狠狠将雪茄踩在脚下,大骂道:“八路真不讲究,这不是截和么,不行,我得和他们说道说道,双喜,您进去告诉他们,赶紧撤出来,不然就开打!”
双喜现在是上校旅长,抗日救国军的大将,他亲自出马,坐着一辆吉普车进了城,找到武长青和叶雪峰交涉,让他们撤走,并且交出俘虏和日军的武器装备。
“对不起,我们已经接收了。”武长青道。
“最高当局命令,第十八集团军和新编第四军原地待命,谁让你们擅自出动的,你们这是抗命,知道不。”双喜气势汹汹的质问。
叶雪峰道:“我们奉的是八路军总部的命令,就近受降,北泰一直是我军活动范围,我们又是先来的,贵军总要讲究先来后到吧!”
双喜道:“你给我讲先来后到,行,我告诉你,北泰是我们陈总司令亲自建成的,这座城是我们的!”
叶雪峰冷笑:“北泰是劳动人民一砖一瓦建成的,和具体某个人是没有关系的!”
双喜道:“你们不走,就是准备开打了!”
武长青道:“悉听尊便!”
双喜扭头就走,气得火冒三丈,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八路军的炮兵正在摆弄战利品,那是十几门九二式步兵炮,暗道不好,江北纵队的战斗力历来不错,再加上充足的日械,这场仗可不一定能打赢。
回来报告陈寿,侦察兵也探听到了八路的情报,这次江北纵队全军出动,加上县大队、区小队、武工队等,足有一万多人,占据绝对优势。
“这仗不好打,发电报,请示总司令吧。”陈寿懊丧道。
…
江南,抗日救国军大部队正在田野间行进,队伍蜿蜒数里,如同长蛇,陈启麟穿着美式军衬衣站在小山岗上,用望远镜看着部队,踌躇满志,忽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通信兵报告说:“军座,89军在前面拦路,不让我们过去!”
89军是第三战区的部队,军长区广武,是顾祝同手下爱将,和抗日救国军关系不咋的,为争夺地盘曾经摩擦多次,这次居然当起拦路狗,陈启麟大怒,当即带着一队卫兵前去交涉。
对方早已严阵以待,挖了战壕,架着机枪,后方还摆着一个炮兵团,摆明了要打大仗的架势。
区广武和陈启麟是黄埔军校的校友,不过低了一届,此时笑吟吟道:“不知道启麟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话说是那股风把您吹来了!”
陈启麟冷笑:“区军长客气了,你摆这么多兵在这,不就是防我的么!”
区广武道:“哪里话,我部在此驻防,是奉了最高当局的命令,防备新四军接收敌伪的!”
陈启麟道:“我部可不是新四军,你拦我们作甚!”
区广武奇道:“抗日救国军为何至此?顾长官明明有电令,一切地方武装就地驻防,不得擅自行动么!”
说着拿出顾祝同的手令来,洋洋自得的展示。
陈启麟气得咬牙切齿,自己也是堂堂黄埔毕业,居然成了杂牌军了。
“抗日救国军乃是美国军援试点,中美联军,怎么能是地方武装呢,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有这样的地方武装么。”陈启麟指着自己的卫队嚷道。
他的卫队开着四辆吉普车,都穿着卡其军装和高筒军靴,头戴钢盔,背着卡宾枪和冲锋枪,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美国派头,反观89军的弟兄,依然是粗布军装,帆布子弹带,绑腿布鞋,中正式步枪,面黄肌瘦,军容不整。
区广武笑道:“启麟兄,说白了吧,你们不就是想抢着接收省城么,对不住,兄弟我奉了上峰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过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说什么也没用,要么你现在打电报,请校长亲自下令,要么你带兵来攻,兄弟我奉陪到底!”
话说到这份上,陈启麟也只好拂袖而去,几辆吉普车卷着烟尘开走了,区广武冷笑道:“和我斗,你还逊点!”
参谋上前道:“军座,他们不会真打吧,弟兄们可抗不住!”
区广武道:“他敢,这边打,那边顾长官就把状告到委座那里,撤他的职,治他的罪!”
参谋们就都嘿嘿笑起来。
区广武望着南方,心中暗道,不知道大哥这会赶到省城没有。
他的大哥区广延是最高当局任命的江东接收专员,此刻正带着一个营的人马赶往省城,抢在所有人之前接受投降,收缴日军武器军火,改编伪军,建立政权。
江东省城外,车队正在行进,区广延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禁感慨:“十几年了,变化很大啊!”
“爹,这回接收江东,可是大功一件啊。”区广延的儿子区金宝一身少校制服,威风凛凛的坐在一旁,大热天穿着呢子军装可他的捂得不轻,胖头上全是汗。
“嗯,那是自然。”区广延志得意满,眯起了眼前,十五年前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陈子锟,老子又回来了。
一阵轰鸣从头顶传来,几架运输机低空掠过,机翼上的青天白日很醒目。
“爹,飞机。”区金宝少见多怪,指着天嚷道。
区广延心中纳闷,会是谁在飞机上?
第三十五章 省府大楼前的旗帜
三架空军c47运输机飞抵省城机场上空,陈子锟俯视脚下省城,心中感慨万千,八年了,抗战终于胜利,自己终于回来了。
日军已经接到第三战区司令部通知,不许向共产党武装投降,原地待命,等候国军前来接收,所以当空中出现青天白日运输机后,机场人员立刻清空跑道,列队迎接。
飞机鱼贯降落,从机舱里走出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水美式打扮,为首的十几个士兵,更是正儿八经的美军,部队当即接管机场,缴了机场守军的枪械。
陈子锟下了飞机,举目四望,机场早已变了模样,当年这儿只是一块平地,是自己一点一滴将其建设为现代化的机场,经历日本人八年占据,机场扩建的更大了,还修了机库和更高的塔台,旗杆光秃秃的,膏药旗早被降下。
留下一个班看守机场,陈子锟带着其余士兵挺进省城,乘坐的是征用日军卡车,车队开到中央大街上,陈子锟下令停车,全体下车,整理军容,一个大个子士兵举起国旗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三十人组成的军乐队,一边演奏《三民主义歌》一边向前挺进,再往后是陈子锟率领的小部队,排成双列纵队,徒步开进省城。
正午的街头,一支打着青天白日旗的小部队突然出现在省城,立刻引起老百姓的关注,日本投降的消息早已传开,但是亲眼看到中国军队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震动还是无与伦比的,人们忘乎所以的欢呼起来,很多人自发的跟在队伍后面,浩浩荡荡向城市中心进发。
中央大街,道路两侧门窗全开,市民挂出了国旗,点燃了鞭炮,街头喧闹无比,军乐声都被欢呼声掩盖了,虽然只有一支小部队,但在人民心中,却等于千军万马,抗战终于胜利,人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部队行进到省府大楼前,伪省主席柳优晋率领公务员和警察列队迎接,陈子锟上前和我握手:“老柳,你受苦了!”
柳优晋止不住老泪纵横,敌营八年,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刻。
“总司令,请进。”柳优晋一侧身道。
“等等,还有一个仪式。”陈子锟一伸手,勤务兵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仔细叠好的旗帜,这面旗,曾在江东省府大楼前飘扬,曾在北泰保卫战时给将士们无尽的勇气,它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旗上遍布弹孔,边缘被战火烧的焦黑,它不仅是一面国旗,更加是一面战旗。
青天白日旗在省府前冉冉升起,国歌声响起,军队持枪肃立,陈子锟缓缓抬手敬礼,霎那间,整个中央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几万双眼睛行注目礼,看着国旗升到旗杆顶端,忽然天公作美,一阵风吹来,国旗迎风招展,拨云见日,阳光慢洒,照在旗上红光一片,所有人都觉得眼睛湿润,喉头哽咽。
…
省府大楼,陈子锟面前站了七八个和平军的高级军官,日本都投降了,伪政府自然树倒猢狲散,个人顾个人,省城左近的伪军大头目惶惶不可终日,早盼着和中央搭上关系了,刚才柳优晋打电话给他们,说盟军将领前来接收,命他们速来报告,这帮货立刻颠颠跑来,见到来人正是陈子锟,更是涕泪横流,抽自己嘴巴子,巴拉巴拉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曲线救国的一番屁话。
陈子锟不以为意,制止他们的表演,道:“日本投降了,你们也不必当汉奸了,都给我把部队约束住,不许出乱子,不许扰民,不许向别人投降,懂了么!”
当汉奸的角儿都是八面玲珑,从陈子锟话里听出了意思,不许向别人投降,难不成还有别人来接收,不过他们都不敢动别的心思,陈子锟可是江东老主,谁也争不过他啊。
收服了一帮伪军降将,陈子锟带着小队伍赶往日本驻军营地,省城驻扎了一个混成旅团,旅团长是荒木彦少将,已经接到第三战区的电令,将部下全都收拢到营房里,武器上交,只留下宪兵把守大门。
十余辆汽车驶来,在营门口戛然停下,车上跳下四个大兵,喝令日军宪兵离岗,接管大门,然后车队长驱直入,在旅团部小楼前停下,荒木少将和一帮参谋早已等候多时了。
车门打开,头顶钢盔,一身戎装的陈子锟下了车,打量着这帮罗圈腿的小矮子,日军的军装经过多年改进,已经模样大变,荒木少将和他的部下穿着夏季翻领军装,里面白衬衣的大领子翻出来,看起来不伦不类,参谋们肩上挂着绪饰,脸色晦暗,垂头丧气。
荒木少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点头哈腰态度谦恭,询问陈子锟的部别与军衔,得知对方是抗日救国军后,不禁迟疑:“阁下,对不起,我部奉命将第三战区顾祝同将军的部队投降,您看…”
陈子锟道:“你必须向我投降,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荒木少将道:“可是,我们接到命令是向中国正规军投降!”
陈子锟道:“我是中国陆军一级上将,盟军高级联络官,我最后重复一次,你必须向我投降!”
荒木少将看他的打扮,再看他身后那队金发碧眼的美国兵,心里有了计较,这位爷的来头肯定比顾祝同要大,反正都是投降,对自己来说差别也不大。
“哈伊,我向阁下投降。”荒木少将解下军刀捧了上来。
陈子锟一摆手,护兵过来接了军刀,军官们开始清点日军名册,仓库物资,进行接收前的盘点。
留下一个排的士兵看管日军,陈子锟返回省府坐镇,手底下可用的人手太少,他准备先把伪警察用起来,警察局的底子还是抗战前的那些旧人,在敌伪时期维持秩序,坏事干的不多,不像有些为虎作伥的汉奸,枪毙一百回都不为过。
此时区广延的车队才刚进入省城,他带了一个营的卫队,打扮的也很体面,维持秩序的伪警察不敢阻拦,放他们来到省府大楼前,却被两个守门的士兵拦住。
区广延正要下车,部下来报:“把门的不让俺们进去!”
“翻天了么,这帮狗汉奸,老子枪毙他们。”区金宝大怒,跳下车来,提一提武装带,按着手枪套,威风凛凛走过去,打算教训教训这帮不开眼的家伙。
来到门口,他先傻眼了,省府大门前已经换了岗哨,是两个正宗美国大兵,背着卡宾枪,歪戴船型帽,不可一世的很。
区金宝从小嚣张跋扈惯了的,但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蠢货,一般人可以招惹,洋大人那是连自己爹都惹不起的狠角色,何况自己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中央军少校。
一营军队在省府前驻步不前,生生被两个美国兵挡住,区广延焦急万分,不能接收省城,白来一趟不说,损失巨大啊,他亲自上前交涉,美国大兵勒令他站在门口,通报之后才允许进入。
陈子锟见到来的是区广延,心中并不惊奇,重庆最高当局的心思谁都能猜到,趁着抗战胜利的机会重新洗牌,区广延当过江东省党部主任,和陈子锟有旧恨,他兄弟又是89军的军长,由他出任接收大员是很合适的。
区广延吃了一惊,陈子锟不但资历够老,最近风头正健,自己可斗不过他。
“原来是故人,欢迎欢迎,区主任来不知所为何事。”陈子锟揣着明白装糊涂。
区广延堆起笑脸道:“奉顾长官,前来江东接收,还请陈司令给个方便!”
陈子锟道:“接收什么,江东已经有人接收了!”
区广延道:“敢问陈司令奉的是谁的命令!”
陈子锟道:“江东是我家,我回家需要奉谁的命令么!”
区广延道:“既如此,烦请陈司令撤出省府,由兄弟履行职责!”
正好柳优晋进来想谈些事情,陈子锟便不耐烦和区广延纠缠,打发他道:“我还有事情,你请回吧!”
区广延道:“陈将军,你这是公然违抗命令,我要去顾长官那告你!”
陈子锟道:“请便,有事让顾祝同和我谈,你还不够资格,送客!”
区广延怒气冲冲出了省府大门,带着他的一营人马灰溜溜的去了,直奔百里外的89军驻地。
89军依然在和抗日救国军对峙,双方隔着防线破口大骂,眼瞅就要打起来了,区广武见大哥急匆匆前来,纳闷道:“大哥,怎么不在省城接收!”
区广延道:“别提了,被陈子锟抢先一步,他是坐飞机去的!”
区广武大怒:“这不是抗命么,我马上发电报给顾总司令!”
区广延道:“且慢,这点小事还要顾长官出面,岂不显得我们窝囊,我看陈子锟带的兵不多,不如你派一个团给我,我去把省城抢来!”
区广武道:“也好,不过一个团镇不住场面,我亲自去,带一个师的人马!”
89军调动人马之际,省城机场忙碌无比,运输机起起落落,每隔二十分钟就有一架飞机降落,机上下来的都是从江北抢运来的抗日救国军精锐。
第三十六章 交还北泰
区广武是做好了动武准备的,第三战区位于沦陷区腹地,抗战期间除了和新四军干过几场硬仗之外,一直没怎么打仗,部队装备差,油水不足,好不容易挨到胜利,眼瞅省城到手,大把的金条票子娘们唾手可得,却被陈子锟抢了去,换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部队开到省城郊外,公路上设了一个检查站,孤零零的一间木屋,边上停一辆汽车,十几个士兵站在路障后面,都端着步枪,看军装,应该是抗日救国军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