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来,我忽觉有了丝凉意,刚睁开了眼,却是听到有人唤了我一声“公主”。我一听到晏清的声音,头忽地有些疼。
云舞这丫头总是能晓得我的心意,只听她道:“晏侍郎,我家公主身子不适,不想任何人打扰,还请晏侍郎离开。”
“我只说一句话,公主,就一句。”
我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沉默半晌后,开口道:“说吧。”
晏清也沉默了一小会,方是声音低沉地道:“公主如今快乐吗?”
我也不知我快不快乐,但这两个月以来,我过得很平静,即便偶尔会有些迷茫,但也总好过以前过去那些在绝望与伤心中度过的日子。我缓缓地道:“快乐。”
晏清低笑一声,“那就好,微臣告退。”
晏清走后,云舞忿忿不平地道:“晏侍郎太过分了,同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待见公主,同公主和离后就天天装成一副被公主抛弃恨不得公主能回心转意的模样,现在明知公主都有驸马了,还要来黏着公主,真是太太太讨厌了。”
听着云舞又开始叽叽喳喳,我的头更疼了,我道:“回去和陛下说一声,我身子有些不适,先行离席了。”停了下,我又道:“和瑾明也说一声。”
云舞颇是担忧地看着我,“公主可需要唤太医来看看?”
我摇头,“不必了,只是有些头疼,估摸是酒喝多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让人备车罢,我要回府。”
我上车时,柳豫也赶了过来,他满脸急色,“娘子哪儿不舒服?”
我如实道:“有些头疼。”
柳豫道:“我陪你回去。”
我拒绝道:“你该知晓这两月以来,陛下对你的破格提拔眼红了多少朝中大臣,若是此时你先行离席,许会被那些在暗处的大臣参你一本。瑾明,我晓得你是有这样的才华能力,但其他人不晓得。你当了我的驸马,就更该晓得无论你多么努力,到最后很有可能全都会归结于我是公主的缘故。你若想得到更好的成就,就更不该落下任何把柄。”
“娘子,我明白的,只是…”
我微笑道:“我不过是有些头疼,并无大碍。回去罢。”
柳豫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道了声“好”。
我枕着手臂懒懒地望着马车外的凉薄夜色,空中月亮虽是大如圆盘,但月色依旧清冷,带着秋季的凉意。
街道上各色各样的行人,欢声笑语,极其热闹。
忽起一阵凉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唯好放下了帘子。马车里只有我一人,云舞在外边和车夫一起赶车,我换了个姿势,整个人侧躺在长软垫上。
我渐渐阖上了眼,准备小憩一会。醒过来时,我仍旧躺在马车里,周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秋虫唧唧鸣声作响。
我心中咯噔一跳。
我曾在山中住过一段日子,晓得山里的幽静与京城夜晚里的幽静是有区别的,而此刻很明显的就是我身处山中。
我轻轻地喊了声“云舞”,过了好一会也不曾听见云舞的回应。我定了定神,迅速冷静下来。我掀开了车帘小小的一角,探头一望,果真如我所料。
我抽出了马车里的软剑藏在袖间,刚下马车,我就发现云舞躺在地上,我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她仅仅是晕了过去后便把她塞进了马车里。我再走几步,又见到我的四个暗卫齐齐地被捆在了一处,皆是不省人事。
能打败我的四个暗卫,武功定是在我之上,我顿时有些心惊。
山风忽起,卷起了一地枯叶,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阴沉的声音,“公主殿下。”
我握紧了袖里的软剑,面不改色地喝道:“来者何人?”
一道人影从树后缓缓地现身,在清亮的月色下我看清了他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车夫。
第三十五章
我所用之人皆是家世清白的,过去绝不能有任何作奸犯科之错。而我这车夫家世也十分清白,乃是刑部郎中张奎之的堂弟,性情温顺,甚得我意。
不料今夜竟是胆敢劫了我,还打晕了我的侍女和暗卫。
蓦地,我灵光一闪,眸子半眯,道:“你堂兄被贬乃是圣上的旨意,与我毫无干系。张迦,你该晓得劫持公主是重罪,足以抄家灭门。”
张奎之从刑部左侍郎一职降为郎中,乃是前些日子的事,我亦是有所听闻,毕竟我的驸马柳豫刚好就坐上了左侍郎的位置。后来我还听闻张奎之心怀不满,在刑部里对柳豫亦是颇有微词,还曾联合一众同僚来难为柳豫,而柳豫也不是容易被欺负的人,他不卑不亢地受了,还处理得极好,因此更得承文赏识。其实张奎之被贬乃是因为柳豫暗中揭发了他受贿一事,倘若没有柳豫,再过几年,刑部尚书这位置也该是张奎之坐了。
如今张奎之的堂弟劫了我,十之是为了这事。
果不其然,张迦颤着声音道:“朝中官职多如牛毛,为何公主殿下和驸马定要来抢我堂兄的位置,我堂兄这些年审了多少案件,替陛下分忧了多少事情,而驸马不过是沾了公主的光,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堂兄的位置,我堂兄这些日子以来寝食难安,迅速消瘦,还遭到同僚排挤,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驸马!就是因为公主你!”
张迦的情绪极其激动,面色也愈发狰狞。
我的心里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惧色,张迦这人我清楚得很,他伤不了我也不敢伤我,且也没那本事伤我,吴嵩调查得很清楚,张迦不曾习过武,即便当真和我动起手来,吃亏的人也定不会是我。我心里所惧怕的只是张迦身后的人,能把我的四个暗卫一起放倒,委实好本事。
我牵唇淡道:“嗯?你想要什么?或者说张奎之想要什么?”
张迦神色一紧,只见他握紧拳头,目光警惕,“此事与我堂兄无关,皆是我一人为之。”
我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若是说出谁在背后帮你,我便不追究此事,且还能向陛下讨个人情,也许你堂兄还能升升官。否则…”我顿了下,神色凌厉,“莫说升官,能留全尸便已是皇恩浩荡。”
张迦面色变了变,我心想这人的性子始终是温顺的,方才的狰狞模样估摸是被逼急了,我又放轻了声音,“张迦,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你该晓得在大荣里最为尊贵的除了陛下便是我。”
张迦的身子哆嗦了下,道:“是…是…”
“谁?”
张迦道:“我不认识他,他只教了我要如何把公主带到这儿…”
我眯眯眼,“模样如何?”
“他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想起那一日在翠明山庄的密室里见到温凡,心底不由打了个冷颤。我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勾勾手指让张迦走近了些,我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下了个手刀,将他劈倒在地。
我手腕一扬,亮出了软剑,我开口道:“温凡,我知道你在的。”
山风呼啸而过,我忽听几道虫鸣嗡响声,忆起那一日在菊镇里遇到的飞虫,我立马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我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有数只萤火虫飞了出来,绿莹莹的幽光在月色下有些清冷,我心底一愣,但仍是十分警惕,依照前几次与温凡的照面,都离不开“毒”之一字。
萤火虫被软剑砍成了两半,一一落地时,温凡总算是出来了。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发束白玉冠,面上戴着个修罗面具,不愧是孪生兄弟,单看身形完全分不清谁是谁。若不是我之前就晓得温衍的腿疾无法治,我定会以为这人是温衍。
温凡倚着树,歪着头道:“公主殿下叫我?”
我道:“你想做什么?”
温凡打了个呵欠,道:“公主殿下,如今夜黑得很,我看不清你在讲些什么?来,靠近些,让我看看你的嘴。”
我没有动,“你看得到的。”
温凡仍是歪着头,“你如何知道?”
“你想做什么?”我又问。
温凡轻笑一声,“我想做…”他拉长了声音,“唔,偏不告诉你。”他忽然扯下白玉冠,一头黑发瞬间散了,他把白玉冠往上一抛,而后又稳稳接住,“公主殿下猜猜这是什么?”
我第一眼看到温凡时,就已是认出了他发上的白玉冠乃是我送给温衍的。我抿唇不语,直问:“温凡,你想做什么?”
温凡又轻笑一声,他把白玉冠高高地抛向空中,而后缩回了手,望着我直笑,还很是夸张地发出“哇”的一声。
我心中一紧,在白玉冠即将落地时,他却是伸手一捞,又是稳稳地落回手中。
他展开手心,“咦?竟然没碎…”
这还是我第一回被人戏弄,我心中隐隐有了怒气。
温凡席地而坐,左手把玩着白玉冠,“嗯?公主殿下可是不高兴了?哎呀呀,你要是不高兴了,我的兄长可是会生我的气呢。噢,不,他已是生气了,就在我把他的衣服和白玉冠都偷出来的时候。公主殿下真该瞧瞧我那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模样的哥哥生起气来有多稀罕,眉毛都竖起来了,脸也黑了,真是有趣极了。”
我盯着他不语。
温凡继续道:“公主殿下这两个月来可有想念过我的兄长?”
我垂眼道:“没有。”顿了下,我又道:“我和柳豫成亲了,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你估计不能看到先生受到惩罚了。”
“先…生…”温凡呢喃了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不,唔,我的兄长可有告诉过公主殿下我虽是失聪了但却是能听得到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来,让我听听…啊,公主殿下,我可是听到你心里一直在喊景润呢,景润景润,叫得可真是缠绵了。”
我怒道:“你胡说。”
“看来是我听错了,公主殿下在心里唤的是阿衍罢?或者是温郎?”
我迅速冷静下来,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着了温凡的道,我冷冷地说:“你根本就不能听到我在想些什么。”
温凡拍了拍掌,“公主说对了,真聪明。作为奖励,送你一样东西,接住。”
我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白玉冠。
温凡懒懒地打了哈欠,又站了起来,道:“公主殿下不肯配合我,这可真糟糕,若是你喜欢上那个病秧子柳豫,我的愿望可就达不成了。”他重新倚在树上,又是歪头瞅着我,“其实上回你若是让我兄长杀了我,如今你便无需担忧了。不过,你既是没有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山风又是一拂,吹乱了我的鬓发,我也顾不上,只是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凡。
他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眼神微微有些冷,就跟山风一般,拂过我的脸,冷意就传遍了全身。
我没有动,也没有扬腕出剑,不知为何我此刻竟是十分笃定温凡不会伤害我。是以,我很安静地站在原地上,动也不曾动过。
温凡在我五步之外停了下来。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而后缓缓地道:“公主殿下,今天仅仅是开始。”
说罢,又是一阵狂乱的山风起,沙子吹进了我的眼,我用力地眨了下眼,极短的一瞬间,就再也不见温凡的身影了。倘若不是手心上的白玉冠还带着暖意,兴许我会以为方才的不过是幻境。
此时,我的身后传来马蹄声响,我转身一看,柳豫举着火把向我奔了过来,他的后面是一群御林军。柳豫神色着急,眼睛上上下下地在我身上看了又看。
我道:“放心,没事。”
御林军带头的男子下了马,跪地伏身道:“微臣救驾来迟,令公主殿下受惊,还请殿下降罪。”
我摆摆手,道:“都起来罢。”
他又道:“此事微臣已是交予了大理寺审查,三日之内定给公主殿下一个结果。”
我心知此事的缘由,但却也不想把温凡供出来,温凡与温衍一般,都与凡人不一样,供出来了只会添加慌乱,遂颔首,道了声“嗯”。
柳豫此时却是神色晦明晦暗的,目光直盯着我手心里的白玉冠,我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道:“瑾明,夜深了,我们回去罢。”
柳豫垂下头,道了声:“好。”
第三十六章
大理寺在两天后结了案子,所查出的结果也如我所料一般,张迦被打入牢里,受到牵连的张奎之连降了三级。
我也不晓得温凡对张迦做了什么,竟是能让他守口如瓶,即便是事情涉及到了他的堂兄也不曾松口。不过这事也算是了结了,但从那一夜温凡的表现来看,我相信接下来我的日子会过得不大舒心。
起初几日,我过得甚是警惕,生怕一个不小心温凡又来捣乱。我暗中又从宫中调了四个暗卫守在身边,也添了不少护卫在公主府里,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连蝇虫也未必能飞得进。
半月后,公主府依旧是风平浪静,我的日子仍然过得相当悠闲。柳豫去上早朝前,我陪他一道用了早膳,并吩咐侍女拿了外氅和手炉给柳豫。
虽说柳豫的伤已是好了,但却是落下了病根,魏太医说柳豫惧寒,到了冬日会比寻常人怕冷,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旧疾复发。如今已是快到初冬,宫里已是用上了暖炉,京城里的世家贵女出门也抱上了手炉。许是习武的缘故,我不怕冷,也甚少用手炉,只不过自从与柳豫成亲后,我便命人备了许多手炉,一开始冷,我就让柳豫抱着个手炉,穿着御寒的外氅去上朝。
“昨天入夜前有不少蜻蜓低空飞过,估摸今日会下雨,你早些回府,莫要染上了风寒。”我蓦地想起温凡,他若是寻不着我的麻烦定也会去寻柳豫的麻烦,我略微顿了下,又道:“瑾明,你自个儿小心些罢。”
那一夜回府后,我晓得我若是不同柳豫说,柳豫迟早也能查得出来,是以便把温凡一事同他讲了,只不过却是略去了白玉冠。
柳豫含笑道:“嗯,娘子我会小心的。”
我的眼眸里亦是含了笑意,待柳豫离开后,云舞笑吟吟地对我道:“比之以前,公主如今待驸马爷可真是好。”
柳豫既然同我成了亲,当了我的驸马,我便会待他好,不辜负驸马之名,只不过感情一事,委实不是说想给就能给的。我淡淡地瞥了云舞一眼,不语。
云舞此时却颇为堪忧地道:“莫不是公主如今还忘不了国师?”
我垂下眼,只道:“没有忘不忘一说,我只知如今我与瑾明成了亲。”上回估摸着柳豫已是认出了我手里的白玉冠乃是当初我送给温衍的,不然他的神色便不会如此怪异。
我答应了柳豫要试着去喜欢他,我便不能食言。
那天我回到府里,手心上的白玉冠也染上了暖意,我低头仅仅是一瞥便想到了温衍,想到了过去短短数月与他相处的种种。
倘若我不曾与柳豫成亲,我定不会压抑住自己去念他想他,可我与柳豫成亲了,他待我这么好,我虽是对他不曾有男女之情,但也不能对不住他。
我再三深思,最后吩咐侍女备了马车。
我准备将白玉冠还回去,我自是不会主动去找温凡的,我也不打算把白玉冠给温凡,我要的是把白玉冠送到之前温衍所住的小舍。
以温衍的天人身份,他大概也能晓得我将白玉冠放置在哪儿,他若是还想要这个白玉冠,也定会自己去拿回。
半个时辰后,我到了温衍小舍外的那片林子,我驻足仰望了一会,方是带了暗卫一起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的机关并没有变化,我十分顺利地就来到了温衍的屋子前。
我吩咐了暗卫守在门前,方推门而进。屋子里的摆设一如当初,且不染任何尘埃,看起来像是不曾有人离开过一般。
我打量了几眼,从怀里揣出白玉冠,极轻地摆在了桌案上。
之后,我略微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禁不住迈步走进了温衍的房里,心中止不住地怦怦乱跳,刚想在温衍的床榻上坐一会却是腾地又想起了柳豫。
我闭上眼,久久之后睁开了眼,而后面色平静地离开了这里。
出了小树林后,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人正是令我担惊受怕了半月的温凡。他这回仍是戴着修罗面具,头发披散着,整个人懒懒地坐在车夫的身边。
车夫的面色惨白,睁着眼睛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皱眉看着温凡,刚想动动手指把暗卫招出来时,温凡的声音响了起来,“公主殿下,我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你该是晓得我有何能力。”
我握紧了拳头。
他懒懒一笑,“公主殿下可是生气了?”他跳下了马车,走了一步后又扭回头指着车夫,“噢,对了,他只是被我点穴了。公主殿下该是感谢我的兄长,我的兄长对我下了禁令,若是我再杀一人,便要打断我的腿。”
我道:“温凡,你想做些什么?”
温凡道:“唔,方才公主殿下可是去我兄长的屋里缅怀过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缠绵悱恻的情意?”
我心中一动,走近了温凡,温凡似乎不曾想到我会有这种举动,一时竟是怔楞在地。我笑吟吟地道:“闭上你的嘴,别以为你有异能我便怕了你。听先生说,你一身异能乃是从南疆学来的?你也该晓得世间万物相克,纵然你本事奇特,也一样会有克你的事物。”
“哦?能克我的事物?我倒想听听公主殿下的高见。”
我笑眯眯地道:“你想先生死,可你却杀不了先生,先生便是这世间能克你的人之一。”
温凡的神色掩于面具之下,我虽是看不到但我能感受得到,见温凡久久不曾开口说话,我愈发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温凡忽地嗤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你离我不过咫尺,我若想杀你就如探取囊中物般轻易。”蓦然,杀气袭来,我刚想一躲,温凡的手便掐住了我的脖子,他声音阴沉,“我只需轻轻一扭,公主殿下的脖子便会咔擦一声与身体分离。如斯美景,若是兄长瞧见了,神情定会有趣极了。”
我心中虽是有几分惊恐,但表面仍是极其冷静。早在我感受到杀气时,我便动了手指,我相信我的八个暗卫此时摆好阵法静待时机来救我。
温凡又嗤地笑了声,“公主如此无惧,可是认为你那八个暗卫会来救你?公主殿下不妨往后看一看,你那所谓武功高强的暗卫躺在地上做些什么?”
我极其艰难地扭头一瞧,若干只飞虫在暗卫们头顶上飞旋着,他们皆是倒在了地上。温凡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公主殿下可是害怕了?”
我扭回头,神情颇是沮丧,但眨眼间,我又迅速抽出藏在袖间的软剑,刺进了温凡的小腹。
温凡的身子一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我趁着这一瞬间,挣脱开他的手,跳离了出来。我仰着下巴,神色倨傲地道:“温凡,莫要忘了,我也是会武的。”
温凡低头瞅了下,而后又抬头看着我,我见他眼里划过一道异色,双手竟是将软剑从自己腹中抽了出来,他丝毫不顾止不住的鲜血,而后直勾勾地看着我,道:“我倒是看小了你。”
我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又嗤地笑了声,“公主殿下不防来接一接我这招…”
话音未落,他腾地把软剑当箭使,笔直地向我射来,我侧了□子躲过,身子刚站稳,温凡有贴了上来,手再次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漫不经心地道:“公主殿下可是第一位刺伤我的姑娘,我该给公主殿下回报些什么呢?”
我这回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活生生地看着他的手越来越使劲,我开始感觉到呼吸不上来,胸口极闷。
就在快要窒息时,我忽听衣袂划空声响起,我还未反应过来,温凡就已是松开了手。我踉跄了几步,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待我呼吸够了后,我抬起头来时却再也寻不到温凡的身影了,只见着眼前站了个身穿青袍的男子。
我想起方才的衣袂划空之声,心中大概也晓得了是眼前这人救了我。只不过此时也有些诧异,京城里何时有了连温凡也会害怕的大人物?
我站直了身子,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说话间,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这男子面貌极为普通,身子稍显瘦弱,面色有着不正常的白,一看就能猜着是久卧病榻之人。
不料这男子却是盯着我,道:“我见过你。”
我微愣。
他又道:“在翠明山庄。”顿了下,他忽然牵唇笑道:“你是常宁公主,对不?”
我看得出他眼里没有恶意,便颔首。
他道:“在下姓明,单名一个润字。”
我恍然大悟,原是翠明山庄的人,看他模样,也不过二十七八,且又姓明,估摸不知是明寒庄主的什么人。
他此时温和一笑,“公主的暗卫并无大碍,公主不必担忧,此时天色已晚,公主还是尽快回府罢。”
我一看天色,方是发现夜幕快要降临了,我记起今早还嘱咐柳豫早些回府,此时他定是在府里了。我来温衍这里本是打算瞒着他的,不料却是遇着了温凡这桩事,看来如今回去还得好好同他解释一番了。
我此时尽管对明润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唯好咽进嘴里,道了声“改日上府拜谢”,就急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