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封应然当了皇帝后,以前的血性和匪气都已经舍弃了。
这一来,直接让人撞门,算是说到御林军的心坎上。
一人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开了大门。
玉河公主正坐在桌前怔怔出神,听见外头有人含糊地说了什么,大门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吓得她花容失色。
看来封应然,她更是双腿一软,险些就要摔到椅子下,惊慌失措地道:“皇上,我是无心的,皇兄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说着说着,玉河公主起身跌跌撞撞就要扑到封应然的身上来,被御林军粗鲁地推开,摔在地上,掌心擦破,疼得她这才清醒过来,懊恼自己居然跟新帝求情。
新帝是巴不得元国人都去死,哪里会帮她的忙?
想到这里,玉河公主不由绝望。
要是元国大皇子的死讯传回元国,她是绝不可能保住小命的。
比起一个皇子,自己一个公主又算的了什么?
为了压下元国皇帝的雷霆之怒,她必死无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容不下
玉河公主满心绝望,闭上眼,久久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她想到自己从小乖巧顺从,又学会察言观色,就为了能够在吃人的皇宫里活下去。
挣扎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终于能柳暗花明的时候,谁能想到不过推了一下,会失手把大皇子给弄死了?
思及此,玉河公主眼圈红了,泪水默默从脸颊上滑落。
无声无息的哭着,看着更叫人揪心。
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在场的年轻男子却半点没心软。
封应然的心里除了雪春熙,谁都是容不下的。
至于其他御林军,守着别院已久,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公主没什么好感。
要是真的美丽娇弱,如何会把元国大皇子给弄死了?
再是娇艳的花骨朵儿,反而是最危险的。
一个不留神就要被扎着手,甚至还会跟大皇子一样,莫名其妙就丢了小命。
如此可怕的美人儿,御林军是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封应然居高临下看着她许久,直到玉河公主哭够了,没听见周围有人开口,身上被投注的目光却越发逼人,这才不得不收起眼泪,仰起头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把我送回元国去吗?”
她满脸绝望的神色,知道封应然不会放过这次绝妙的机会。
但是直接把两人送回元国,这不是隔空打元国的脸,准备宣战吗?
看着封应然并没有大举出兵的意思,玉河公主原本的灰心绝望一点点散去,逐渐冷静下来。
或许还有转机,她不用被送回元国去凄惨地死去,起码能保住小命。
封应然没错看玉河公主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思,冷笑道:“等会有御医过来,处置大皇子的尸身。玉河公主该记得,大皇子只是病了,病得重起不了身,你如今是要日夜在榻前守着他,精心伺疾,明白了吗?”
玉河公主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惊惶地道:“皇上打算做什么,皇兄他…”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不必多问。玉河公主究竟想生,还是想死,就看这一遭了。”封应然眯起眼,打断了她的话,似是有些不耐烦:“行宫里都是朕的人,绝不会把大皇子身死的事传出去。至于能瞒着多久,就看玉河公主了。”
听罢,玉河公主皱起眉头。
封应然没道理帮她,那么是想自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皇上帮我,是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封应然也没隐瞒,大大方方地道:“大皇子若是死在行宫,对朕没有好处。元国虽然如今不是朕的对手,朕却有重要的事得处理,没时间跟元国打闹。不是帮玉河公主,只是怕麻烦罢了。只是帮了玉河公主的忙,往后自然要讨回些好处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好处,他暂时没提,玉河公主心里七上八下的。
知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索性接纳了这份好意。
不接下来也不行,毕竟凭着自己一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大皇子的死给瞒得死死的。
还是得靠封应然帮忙,才能把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玉河公主吁了一口浊气,感觉手脚更加没了力气。
刚才的伤心绝望,这一刻因为封应然的话,悬在头上的刀刃总算离得远了,却没有彻底消失。
比起回到元国,在这里受封应然的挟制,这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起码保住了小命,只是以后还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玉河公主蹙眉,见封应然转身要要走,连忙主动请缨道:“皇兄在朝中安插的人手,我知晓一二,能够写下来送给皇上。”
这份人情不少,起码能抵消一些,不至于被封应然牵着鼻子走,身不由己。
她心里计较着,封应然刚登基,需要牢牢掌控朝廷。
揪出这些潜藏了许多年的钉子,很费功夫。若是玉河公主主动说出来,能省不少事,封应然没道理会拒绝。
只是玉河公主满心期待,封应然却是脚步一顿,转头冷着脸,丝毫不敢兴趣:“公主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那些人,朕已经知晓,很快就能都揪出来,免得坏了朝廷的风气。”
说完,不管玉河公主已经刷白的脸,封应然继续在她心口戳刀:“说起来,也要多得公主的帮忙。若非大皇子迫不及待想要给公主造势,以为公主得到朕的皇后之位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亦不会让这些钉子都活动起来,露出狐狸尾巴。”
“藏了这么久这么深,若非一起活动起来,朕还发现不了。”
封应然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看着玉河公主惨白颓然的神色,施施然离开了。
玉河公主坐在地上,许久没能回神。
她想到自己因为骄傲,进宫后没能见着封应然的事也没敢告诉大皇子。
于是大皇子以为玉河公主已经笼络住新帝的心,私底下就活动起来,让大臣推举自己做皇后。
玉河公主闭上眼,想到最后跟大皇子之间的争吵就是为了此事。
大皇子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上次进宫接她回来,就发现御花园里只有自己一人孤单地坐在凉亭里。
石桌上连茶点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热情款待?
只是封应然后来匆匆赶来解释,又对玉河公主温柔体贴,打消了大皇子的疑虑,这才急着把玉河公主的皇后之位落实了。
可惜大臣蹦跶了好几天,奏折送上去,却连个水花都没见着,他不由急了,赶来质问玉河公主。
玉河公主这些日子在宫里受尽冷落,原本心里就不痛快。
被大皇子口不择言地质问着,明里暗里说她不过是个物件,卖不出价钱,那就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这让玉河公主怒从心生,趁着大皇子转身要走的时候,狠狠推了他一下。
谁会想到,大皇子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了,脑袋正好狠狠磕在石桌上,一头鲜血就倒下了,把她吓得够呛。
玉河公主如今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大皇子死不瞑目的样子,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
她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门外有宫女来禀报,说是张御医来了,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请御医大人去看看皇兄,男女有别,我就不奉陪了。”
宫女却没理会玉河公主的话,冷淡地转告了封应然的意思:“皇上有命,请公主一并过去。张御医的年纪大,一只脚要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也没什么男女之别。规矩是死的,在别院里没有胡乱嚼舌根的人,公主尽可放心。”
话里话外,是让玉河公主听从命令,不要忤逆新帝的意思。
玉河公主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硬是压下心里的不痛快,神色平静地道:“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宫女这才满意了,在前面带路。
玉河公主跟在她的身后,眼里冷冰冰的。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骑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往后在别院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封应然看来是帮她,却没打算给玉河公主再多的脸面了。
宫女引着玉河公主去了主院,这是行宫里最大的院子,自然是归了大皇子所有。
张御医就站在大堂里,身后跟着一个矮小瘦削的小药童,背着的药箱很大,几乎要把药童纤细的肩膀压垮,整个人都压得弯了腰,也不知道箱子里究竟放了什么。
听见脚步声,张御医这才回过身来,敷衍地拱拱手算是行礼:“见过公主。”
身后的药童也学着他的模样,显得更加无礼。
玉河公主再不痛快,也明白如今把柄捏在封应然的手里,她也没有立场能够对张御医呵斥发作,只得勉强挤出一点笑来:“有劳张御医了。”
“不劳烦,”张御医年纪的确不少了,头发和胡子花白,脸上都是褶子。
若非封应然亲口提及此人,玉河公主都要以为这是哪个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头了。
身上穿着灰扑扑的衣袍,不像是什么好料子。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劳作的。掌心里有厚厚的茧子,浑身瘦得只有皮包骨,显得眼睛很大,却是浑浊无神。
咋一看,玉河公主还以为封应然是从哪里找来的农夫,若非有药箱在,哪里能看得出是宫中御医?
跟玉河公主寒暄完,张御医连忙带着药童进了内屋。
玉河公主原本不想进去,只是宫女就站在门口盯着,她也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这一进去,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大皇子,她只觉得心惊肉跳。
大皇子被收拾了一番,额头和脸上的血迹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就连身上的衣袍都是换过的,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尤其没有留下半点皱褶。
安安静静地躺着,大皇子就像睡着了一般,除了脸色白里透青,胸口没有起伏,就跟活人无异。
张御医看见榻上的大皇子,顿时两眼发光。
刚才困顿浑浊的双眼简直跟年轻人一样,盯着大皇子不放,喃喃自语道:“不愧是贵人,骨头长得好,皮肤也嫩得很…”
他舔了舔下唇,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示意身后的药童把箱子打开。
玉河公主看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各种工具,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这哪里是御医,分明是刽子手。
药箱难怪那么重,把药童都压得直不起身来,就因为里面全是一指宽的刀刃。
有大又小,薄如纸张,却透着森然冷意,必定是见过血的####
第一百七十章 御医
玉河公主看得浑身都冷了,哆哆嗦嗦指着张御医道:“你、你这是想对皇兄做什么?来人啊,快拦着他。”
张御医在箱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把小刀,在掌心里掂量了两下,感觉满意了。
听见玉河公主尖锐的声音,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被打扰,实在高兴不起来,张御医看向门口的宫女:“太吵了,这让老夫怎么安心做事?皇上要留着这个公主,老夫是没有异议,只是嘴巴得封严实了,不然一个错手,就得坏了这副好皮囊。”
身为皇家人,元国大皇子的容貌自然是不差的。
又是身份尊贵,从小锦衣玉食长大,除了指腹一点用笔时留下的薄薄一层茧子,一身皮肉精贵得很。
张御医还从来没遇到身份这么高贵的人,更别提是拿他开刀了!
光是想想,他就兴奋不已。
不然被先帝打发到京郊里过着十年的苦日子,张御医早就满腹怨恨,哪里愿意帮封应然的忙?
只是听说有元国大皇子的尸身在,新帝还允诺让他随心所欲,只要表面完整能封存几个月,这就足够了。
如此大的诱饵摆在面前,张御医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带着最小最贴心的孙儿就赶到行宫来。
腿脚再不利索,为了这事,张御医简直是健步如飞。
死寂了十年的心感觉再次活了起来,他如何能不惊喜?
原本以为封应然说的好听,未必会一开始就让自己上手。
谁知道御林军验明他的身份后就把人放进来,屋内根本就没有别的御林军在,摆明让自己随意发挥。
这让张御医心里十分满意,新帝如此上道,他自然也不能马虎了事的。
捏着手里的小刀,他咧嘴一笑,对身边的孙儿说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多少年没能看见我亲自动手了。”
张御医轻轻一叹,想到这十年来被困在京郊里的郁气顿时都吁了出来,瞥了眼旁边脸色发白的玉河公主,他又挑眉道:“公主若是受不住,还是出去等着才好。不然要是晕了,这里可没人能照顾得了公主。”
玉河公主自然是不敢出去的,她心惊胆战地看着张御医,实在不知道他拿着小刀究竟想做什么。
她再是心狠,也知道让大皇子就算死了也体体面面。
但是看张御医的样子,玉河公主上前一步就想要阻止。
张御医懒得理会她,直接就动手了。
小刀就用三指拽着,张御医熟练地解开大皇子的衣裳,指尖在他腹部点了点,很快找到一处适合地狠狠划开。
玉河公主脸色发白,险些倒头晕厥过去。
“你、你这是要对皇兄做什么,死者为大…”
“人都死了,又不疼,怕什么。”张御医头也不抬,见身边的孙儿脸上没有害怕的神色,瘦削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黑眸闪闪发亮,不由欣慰。
不愧是张家的子孙,这胆子可不能小了。
“而且我也是为了他好,要想让大皇子好好地躺上几个月,不收拾收拾,公主还想闻着臭味,等着他腐烂了,送一团东西回元国去吗?”
张御医每说一句,玉河公主脸色就白上一分。
他挑了挑眉,动手杀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如今玉河公主装柔弱给谁看呢?
反正张御医是没兴趣搭理她了,兀自把大皇子腹部的东西都掏空,再用鱼线把伤口缝上。
玉河公主半途实在看不下去,转身跑到门口,扶着柱子摇摇欲坠。
她双眼通红,觉得封应然哪里是在帮忙,分明就是在折磨大皇子!
人活着的时候没能动手,人死了也不放过他!
光是想想,玉河公主就不寒而栗!
大皇子还想把封应然当作对手,殊不知新帝恐怕根本就没把人放在眼内。
如今死了,也得利用殆尽!
玉河公主想到这个把柄被封应然捏在手心里,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揉搓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只怕封应然还没动手,她日夜担忧害怕,就得把自己吓疯了!
张御医没用多久就把伤口缝合好了,身边的孙儿轻手轻脚地摸着伤口上缝合的鱼线,双眼亮晶晶的:“爷爷,接下来要如何?”
“那是必须用些好东西把人抹上,才能保存得好好的。”张御医说罢,将箱子最底下的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拿了出来:“这事简单,你来试试?”
孙儿是求之不得,捧着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软膏,透着一股子浓郁的药香。
“别看着没什么,却是难得的好东西。我费了二十年的功夫,这才弄出一盒子,算是便宜了他。”张御医摸着胡子,想到自己十年来也没荒废,捣鼓出这玩意儿来,如今能用上也是心满意足。
孙儿用指尖勾着软膏,一点点擦在大皇子的尸身上。
从头到脚,一点都没落下,就连头发丝也没放过,仔仔细细地擦上一遍。
木盒里的软膏用得七七八八,张御医有些心疼,只是看着大皇子脸色苍白,却犹如睡着一样躺在床榻上,不由满意地笑笑。
任是谁进来,远远瞧着,只会以为大皇子昏迷不醒,却并非死了。
张御医放下纱帐,层层叠叠更是看不真切。
玉河公主稍微恢复,终于忍不住进了来。
透过帐子看向榻上的大皇子,浓郁的药香飘来,仿佛这位皇兄就是病得起不了身。
她略略惊讶,看向张御医,迟疑地问道:“这、这就好了,那么其他的…”
玉河公主想问张御医要如何处置从大皇子肚子里掏出来的东西,却又觉得自己问了,张御医未必会回答她。
就算回答了,也不是自己想要听见的。
张御医笑眯眯的,只道:“家中的孙儿被拘着,没能出府,见识少得很,老夫打算带回去给他们开开眼。”
玉河公主几乎要晕了过去,拿这些东西给自家孙子看?
她看向张御医身边的药童,年纪小得很,却比自己还要镇定。
甚至如今出来了,他的目光还时不时往里面瞥,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玉河公主哆嗦了一下,张御医一家子果然都是疯子,也不知道封应然怎的想起这个人来!
“别动大皇子,放上三天就好。”张御医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眼里透着冷意:“若是动了一根手指头,把人弄坏了,老夫可不愿意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