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是一个木雕,雕工并不算好,木料更是糟糕,不知道是从哪里信手拾来的。
这雕刻的是一个人,面容粗糙,仔细一看只能勉强瞧出五官来。
身上穿着短褂,不像是富贵人家。
玉河公主见封应然看得目不转睛,这才开口说道:“我跟哥哥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来,是老叟说,这是皇上的生母亲自给父亲雕刻的木像。仔细一看,的确跟老叟有两分相似。”
应该是年纪小的时候雕着玩的,所以并不算好看。
只是封应然的生母对父亲显然十分敬重,这才会有模有样地雕了如此一个木雕。
又被老叟贴身收藏,这对姐弟感情未必真的好,对父亲却都相当喜欢。
生母亲手雕刻的木像,的确值得收藏。
封应然瞥了木盒一眼,示意太监总管把木雕小心收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礼物,有劳公主费心了。”
“皇上言重了,当初也只是老叟担心东西丢了,让皇兄和我帮着保管。后来事情多,倒是把此事忘记了。因为老叟突然发难,我才想起这么一个物件来。”
玉河公主的话十分谨慎,既撇开了她或许从老叟那里强抢了封应然生母的遗物,又说明东西没早早送来是因为贵人事忙给忘了,并非有意为之。
就连雪春熙听了,都忍不住多看了玉河公主两眼。
比起元国皇子,玉河公主说话真是动听多了。
如果美丽又聪慧的公主,与封应然站在一起实在相当相配。
雪春熙顿时有些沮丧,她一直想要给封应然帮忙,到头来却能帮上什么。
要是换作玉河公主,只怕这份智慧能给封应然如虎添翼。
玉河公主注意到雪春熙打量的目光,眯起眼笑道:“早有听闻雪家的卦术闻名天下,若是能够有国师替我算上一卦吉凶,回头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我的。”
此话一出,她顿时发现封应然的神色不对劲了。
刚才他是漫不经心,就连看见木盒里的东西,神色也没任何变化。
只是玉河公主刚刚开口,封应然连目光都变冷了。
难不成国师只能为皇帝算卦,她提出这个要求太过唐突了?
明明前些年有其他国家的使者到这里求见国师,虽说皇帝不怎么高兴,最后还是点头了,甚至让国师给对方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卦。
怎么到封应然这里,雪春熙都能出来见外人了,又不必被困在高塔上,却连给别人算卦一回都不乐意?
新帝未免太霸道了一些,不像是占着国师一人,随时让她跟在身边,更像是把雪春熙圈在自己眼皮底下…
想到这里,玉河公主心下一跳,忽然觉得新帝与国师之间的关系未免太亲密了一些。
之前只以为是封应然想要国师取信于他,所以让雪春熙从高塔挪到内殿里住着,随时能够见面。
如今想来,看着并不像是帝王对国师的模样,更像是一个年轻男子在取悦一个年轻女子!
玉河公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明明不该有的想法,新帝难道就不怕群臣反对?
国师的能力如此危险,要是左右了帝王的决定,臣子是绝不会允许的。
“当然国师地位超然,要是不愿意为我卜卦,也是应该的。这事我实在鲁莽了,还请国师见谅。”玉河公主连忙低头表达歉意,生怕时间长了,封应然不痛快。
封应然点点头,玉河公主是个识趣的:“木盒朕就收下了,多谢公主特地进宫一趟。至于卜卦之事,朕已经许久不让国师卜卦了。卜卦多了,可是伤身的,朕可舍不得。”
他轻笑一声,挥手示意太监总管送玉河公主出宫。
玉河公主听了封应然几乎没掩饰的话,愕然地抬头看向雪春熙,很快在太监总管的催促下离开宫门,脚步虚浮,神色呆怔,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雪春熙皱眉,无奈道:“皇上这话会引来误会的,玉河公主回去告诉元国的大皇子该如何是好?”
封应然笑笑道:“我实话实说,也省得玉河公主胡思乱想,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
慢吞吞不是他的作风,最喜欢的是快刀斩乱麻。
玉河公主看着自己的目光,封应然心里很明白。
这丫头想要的,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不喜欢玉河公主看过来的目光,仿佛我是她的囊中之物。”元国想要玉河公主联姻,即便不是皇后,就放在后妃的位置。
封应然的后宫依旧空无一人,要是真把玉河公主弄进来,内宫必定要乱了。
先斩断她的念想,总比玉河公主以后出昏招来得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机会
雪春熙听了,不由一怔。
封应然其实可以利用玉河公主的心思,转而给元国添麻烦。
只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跟玉河公主扯上关系兴许会让雪春熙感到不快。
明明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没有多少甜言蜜语,却总会用行动来表达对她的重视。
“皇上,玉河公主未必真能听进去。”
她好不容易能来到这里,对封应然不知道存了多少心思。
封应然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拒绝了玉河公主,后者未必真的会彻底放弃。
“我给了她后退的机会,玉河公主要是不识趣,非要向前迈步,那谁都救不了她。”封应然摸摸下巴,感觉到雪春熙眼底带着几分愉悦,就知道自己的做法深得她心。
换作是自己,也不乐意别的男子靠近心上人。
都说皇帝该是三宫六院,那不过是利益所至。
把臣子笼络住,靠的就是姻亲。
在封应然看来,再好的姻亲,也可能在私底下背叛。
若是不听话,杀了便是,空出来的位子恐怕很多人都愿意坐上。
不过如此狠戾的做法,不能让雪春熙知道,免得污了她的双耳。
雪春熙闻言,叹了口气道:“身为公主,总不能随意选择心爱之人做驸马。”
公主在皇宫里犹如是一个华美的物件,被利用殆尽。
想到前朝的几位公主嫁的都不是心上人,皆是皇帝挑选的世家子和老臣之子。
甚至有一位公主还远嫁到元国和亲,只是郁郁寡欢,没有十年就已经病逝了。
病逝之前,元国开战,她的驸马赫然就是领兵的将军。
一边是故乡,一边是丈夫,公主为难得只好病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如今封应然登基,又有先帝休养生息多年,终于把元国打怕了,这时候就琢磨着送公主来和亲。
玉河公主的确是适合的人选,出身不错,容貌出色,还十分聪慧。
懂得察言观色,进退有度,就连雪春熙见过后都觉得她相当适合站在封应然的身边。
“国师又在胡思乱想?总不会是觉得玉河公主可怜得紧,打算劝我把人接到宫里来?”
前面这话还算正经,后面越说越是离谱了。
雪春熙听得有些无奈,没好气地看向他道:“皇上要选什么人进宫,不是我能左右的。”
封应然握住她的手,笑道:“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开口。不然我只能猜来猜去,若是猜错了,让国师不痛快,我也得难过的。”
“即使我不在内宫,也会一直跟皇上在一起的。总觉得因为我,却老是给皇上添麻烦。”
雪春熙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把心里的不安说了出来。
“国师若是真的给我添麻烦就好,我乐意给国师收拾烂摊子。”很可惜,雪春熙太乖巧了一些,丝毫不知如何任性和撒娇,叫封应然也无从下手。
“皇上又打趣我了,”雪春熙抽回手,封应然脸上没有修饰,就这么出现在玉河公主面前。
元国恐怕现在知道,封应然即便受伤,也不是多大的伤,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若是再拖两天,让他们担惊受怕吃些苦头,总是好的。
雪春熙才发现,自己也挺坏心眼的。
“玉河公主知道皇上没事,那么元国的大皇子也该知晓才是。”
封应然却摇摇头:“这两兄妹没国师想像中那么亲近,玉河公主未必会在大皇子跟前说实话。”
雪春熙听了有些惊讶,元国皇家就来了这一对兄妹,看着感情深厚,玉河公主居然打算瞒着大皇子吗?
“这对玉河公主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不知不觉,她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好处可多了,玉河公主瞒下我的事,大皇子就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玉河公主能进宫来见我,大皇子也只能依靠她给元国脱罪了。如此,玉河公主的地位不就上来了,就连大皇子也不敢轻易动她了。”封应然低声解释一二,雪春熙听得直摇头。
“就连亲兄妹之间也不能彼此相信,稍微挑拨,恐怕很快就会反目成仇。”
“正是如此,两人之间的兄妹情并不稳固,稍微动些手脚,不必我动手,他们就得决裂了。”封应然笑笑,没说接下来会怎么做,只问道:“既然玉河公主走了,不如国师回去继续跟我对弈?想来刚才那盘棋,瞧着像是要平局。”
雪春熙的棋艺哪里能这般厉害,分明是封应然让着她的。
估计她一直输,没了对弈的兴致,封应然想找个陪着他下棋的人都要没了,自然得给雪春熙一点甜头。
雪春熙心下好笑,为了能继续下棋,封应然还真是破费功夫。
“既然皇上说是平局,金口玉言,可不能回头就让我输了。”她站起身,想着不把棋局结束掉,封应然只怕是不甘心的。
舍命陪君子,也不过如此了。
封应然笑笑道:“自然说话算话,即便平局,也算国师赢了,如何?”
雪春熙一怔,想到赢了的人能够提要求,她摇头道:“这样对皇上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不过是一局棋罢了。”封应然执意如此,两人回去没多久,果真是平局。
雪春熙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暂时没什么要求,可以暂时先放下吗?”
“给国师留着这个要求,以后再提出来也是有效的。”封应然也有些倦了,躺下来,示意她拿出昨天没读完的游记。
雪春熙翻开昨天的一页,细声细气念了起来。
封应然闭上眼,若是能枕头她的腿上,那就更好了。
不过耳边尽是雪春熙认真又温柔的声音,仿佛被这声音包裹着全身,叫他惬意至极。
温水煮青蛙,慢慢靠近雪春熙,如今是有了成效。
她再不像是惊弓之鸟,想着逃离自己的身边,只是封应然还觉得不够。
雪春熙的目光不是只专注在他的身上,还给自己留了后路。
只做国师而不是皇后,她还是有顾虑。
要怎么让雪春熙勇敢地向前迈一步,这让封应然有些苦恼。
若是顾青在,或许能给自己一点建议。
可是在如何对待雪春熙的事上,封应然更喜欢独自想办法,然后慢慢实践。
他听着雪春熙的声音,渐渐有了些睡意。她今天一再注意玉河公主,这位公主或许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元国皇子在行宫等了几个时辰,这才等到玉河公主回来了。
只见她面露疲倦,元国皇子却等不及了,把人迎进屋内就打发了侍从守着门口:“怎么在宫里这么久,跟新帝都说了什么?”
“没说几句话,皇上似是累了,午睡许久才起来,把我晾在殿内,桌上的茶水就换了四次。”
对玉河公主的话,元国皇子是半信半疑:“把你晾着这么久,又为何早早就接妹妹进宫去?”
他不相信有人看见盛装打扮的玉河公主,居然就只说了几句话把人放回来了。
怎么也得留在宫里,又或是赏些什么。
可惜玉河公主两手空空回来,宫人倒是亲自用马车接送,却没见其它。
他越发觉得奇怪,新帝想要做什么,还是说玉河公主又在私下谋划什么?
心腹说的对,这个妹妹心思重,越发猜不透究竟想要做什么,不好拿捏了。
放任下去,玉河公主只会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内。
“妹妹心里有数就好,不管如何都别忘记自己身为元国公主的身份。就算再心急,也莫要让新帝看轻了元国。”元国皇子冷哼着训斥几句,免得她急功近利而坏事。
这话实在诛心,说得好像玉河公主为了能够留在封应然身边,连身为公主的尊严和女子的矜持都扔掉了。
玉河公主听得脸色都白了,她没想到大皇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兄这话叫妹妹不明白,妹妹做了什么让人非议之事?”
元国皇子还不打算这时候跟玉河公主撕破脸,敲打一番就算了,直接把她推向封应然的那一边又不妥当:“是皇兄心焦,这才口不择言了。毕竟皇上只召见了妹妹一人,却拒绝了我。若是你我兄妹能一同召见,闲话也能少一些。”
“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要说什么,不是你我能掌控得了的。”玉河公主垂下眼帘,她比元国皇子更明白,这时候两人交恶,只会让她孤掌难鸣。
她忍了十几年,没道理功亏一篑,说什么都要把满腹的委屈继续咽下去:“知道皇兄焦心,此次进宫,我也跟皇上提起皇兄。皇上答应了,下次召见,兴许会先见皇兄。”
“真是如此就好,总觉得皇上对我有些成见,还望妹妹在他面前多美言几句了。”元国皇子向她拱拱手,对玉河公主的识趣十分满意。
打一棒给一点甜枣,他是驾轻就熟,又道:“知道妹妹要进宫,总得体体面面的。元国的服饰不够亲切,我便让最好的绣娘过来给妹妹裁剪做几身。”
“那妹妹就先多谢皇兄了,”玉河公主袅袅矮身行礼,元国皇子笑了。
“你我兄妹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摆摆手,元国皇子很快就回去了。
玉河公主藏在袖子里的手这才松开,大丫鬟眼尖,瞥见掌心里的血迹,不由大吃一惊:“公主殿下,您的手…”
“没什么大事,不必咋咋呼呼的。把随身带着的伤药帮我抹上,不让人瞧出来就好。”玉河公主伸出手,看着掌心里的血迹,只觉得疼痛从手心蔓延到胸口。
大皇子开始怀疑她了,自己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掌控
太监总管亲自到行宫接人的时候,元国皇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皇上这次又只请了妹妹,没叫上我吗?”
他不可置信,新帝还真是看上了玉河公主吗?
三番四次把玉河公主请进皇宫,却不召见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元国的皇子,这次出使的领头人!
心腹侍从上前一步,在元国皇子耳边低语:“殿下,玉河公主如果能笼络住新帝的心,对殿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真的是百利而无一害吗?
元国皇子表示质疑,玉河公主太聪明了,越发难掌控了。
以后要是成了封应然的皇后,还会把自己这个皇兄放在眼内吗?
想到这里,他又不确定了。
可是如果阻扰玉河公主的好事,自己更加讨不到好处。
玉河公主依旧盛装打扮,绣娘通宵赶工做出来的衣裙穿上身十分贴服。
不愧是最好的绣娘,绣工一流,裙摆上的刺绣栩栩如生,仿佛云彩就要飘到天空上,渺渺如仙,让她十分满意。
尤其剪裁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艳丽的颜色凸显了她肌肤如雪。
就连见过无数美人的元国皇子,在看见玉河公主的那一刻都有些失神。
真是个美丽的尤物,难怪新帝一而再再而三召见玉河公主,这心思够明显的。
思及此,元国皇子终于露出一点笑来:“妹妹果真适合这衣裙,回头让绣娘多缝制几件备着才是。”
玉河公主低下头,感谢道:“那就有劳皇兄费心了,妹妹感激不尽。”
大皇子愿意置办这些,不过是提前向她示好。
想到昨天两人几乎是不欢而散,大皇子的话刺得玉河公主一夜不曾安睡。
她原本只想要摆脱元国和大皇子的掌控,如今倒是真心实意想要成为新帝的身边人。
就连这个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放进眼里的大皇子都为了新帝而不着痕迹巴结自己。
等她真成了事,岂不是时不时受到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