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宫里递个话而已,让七妹妹来走一趟便好,即便是瞧上一眼,我也能放心睡个好觉。”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冬没道理再拒绝。
她怯生生地抬头看向雪丹珍,这才喃喃应道:“奴婢这就去跟顾将军说一声,请御林军去宫门走一趟递个话。”
“去吧,”雪丹珍看着以冬转身出去,脸上虚弱担忧的神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连身边的丫鬟都对顾青唯命是从,以冬说没投靠皇上是不可能的。
又或者以冬投靠的,是她那个七妹妹?
雪丹珍眯起眼,她倒是小瞧了雪春熙。
这个好妹妹指不定表面上跟封应然答应得好好的,转身也未必真的没碰卜卦。
雪家人哪能离了这个,心里惴惴不安,如何能够安睡?
若是如此,那么雪春熙也没道理一直不动声色,莫非就等着一个证据好定她的罪了?#####
第一百五十章 心疼
顾青派人递了话,太监总管却守在殿外没让御林军进去。
其实顾青也不明白封应然怎么留着雪丹珍这个祸害,如今能够跟元国联手对付自己人,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加上那如水一般的珍贵药材,就算不当家不知道这些具体价值如何,也明白要继续让雪丹珍活着,花费的可不是普通的银两,而是实打实的稀少药材。
这些药材用掉了,就不是随便用银钱就能买回来的。
别说御医,就是顾青都开始替封应然心疼了。
尤其费了这么多昂贵稀少的药材,居然养着一个白眼狼,反过来对付自己人,能不郁闷吗?
顾青尚且如此,更别提是封应然了。
只是封应然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吃该睡,陪着雪春熙一起上大戏,糊弄元国人。
真真假假的,元国人如今是信了封应然被亲舅舅刺伤,伤势还颇重,如今还躺在榻上。
这还真是让元国人又惊又喜,皇帝重伤,精力有限,不就是动手的好时机了?
偏偏还敢对雪春熙下手,顾青抱着佩剑,心下嗤笑元国皇子的脑子真是进水了。
而且这合作的人选,竟然选的是雪丹珍。
雪丹珍身无旁物,除了身边伺候的以冬,哪一样是她的?
光凭她跟雪春熙的关系,好让国师踏进陷阱?
当他们这些御林军是死人么,在眼皮底下传递消息,真的能够没察觉出半点来?
封应然要纵容着,顾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国跟雪丹珍之间传递消息。
消息他也是看过的,竟然就藏在书页上,当所有人识字的都是瞎子吗?
或许雪丹珍是有恃无恐,以为皇上就算知道了,有雪春熙保住她,必定不会出什么事。
顾青抬手摸了摸下巴,雪春熙若是有意维护雪丹珍,封应然的确就不好办了。
若是硬要把人重罚,闹得跟雪春熙之间有了隔阂,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忽然明白,封应然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了。
绕了一个圈,对雪丹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必真是想要放过她。
不过是打算让雪春熙亲自发现此事,她必然不敢包庇雪丹珍。
这可是叛国罪,雪春熙就算想要包庇,也不可能兜得住。
如此,倒不如索性摊开来说,让封应然手下留情。
不过皇上会对雪丹珍手下留情,好给雪春熙留下一个仁慈的好印象?
顾青嗤笑一声,他可是比谁都了解封应然,会对雪丹珍心慈手软才怪!
只是在表面上,还是要给国师面子的。
他挑了挑眉,拍了拍身边的御林军:“好好守着,我先回去了。”
御林军幽怨地看着顾青施施然离开,回府抱着自家娘子睡觉,听说已经显怀了,再没几个月就得有孩子了。
顾青不但仕途平坦,又深受皇帝重用,平步青云,还娶了国师身边的丫鬟,如今家里就快要添一口人。
放眼整个京中,谁能比顾青更惬意?
御林军眨眨眼,琢磨着是不是该让家里物色好姑娘,自己也尽快成家立业,跟着顾青的身后也娶妻添丁!
不然天天看着顾青一脸幸福吃着自家娘子让人送来的吃食,那味道闻着就香,谁能受得住?
顾青走得痛快,在屋里的雪丹珍越发坐立不安。
宫里一直没消息,雪春熙既没说见她,却也没派人来传话拒绝见她。
雪丹珍皱着眉头琢磨雪春熙究竟之不知情,心里乱糟糟的,简直寝食难安。
尤其元国也没再派人来递消息,雪丹珍摸不准元国人的心思。
这是担心自身难保了,还是把她当作是弃子?
若果是后者,元国人未免太小看了自己。
堂堂雪家的姑娘,哪是元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雪丹珍一夜未曾合眼,脸色便憔悴了许多。
“以冬呢?怎么不到屋里伺候?”
伺候的是两个面生的丫鬟,雪丹珍总觉得不对劲。
丫鬟脆生生地答道:“以冬姐姐得了风寒,担心传染给六姑娘,便交代奴婢等尽心伺候。”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风寒?御医不是在么,让他给以冬瞧瞧。”雪丹珍蹙着眉头,以冬说病就病,还是在关键时候,怎能让她不疑心?
丫鬟点头道:“六姑娘如此关心以冬姐姐,以冬姐姐知道后必定很感动。”
感动吗?
雪丹珍抬起头来,扫向两人:“以冬病了,也该屋外的二等丫鬟进来伺候,怎么叫来两个没见过的丫鬟?”
哪里是以冬叫来的,只怕是其他人的意思。
丫鬟笑笑,却也没答话,另外一个一直沉默的这时候倒是没瞒住,开口说道:“以冬姐姐病得都起不了床榻,哪里还有力气吩咐谁来伺候六姑娘?二等丫鬟虽说手脚麻利,伺候人却不够精心。顾将军不沾手这些琐事,是将军夫人吩咐下来的。”
将军夫人,蔓霜吗?
闻言,雪丹珍脸色微变。
蔓霜派人来,是顾青的意思,还是雪春熙的命令?
丫鬟见雪丹珍脸色都变了,又解释道:“将军夫人也是想替将军分忧,毕竟别院里的御林军都是粗鲁的大爷们,哪个都不熟悉内务。以前都是以冬姐姐管着,将军从来不插手。如今也是没办法,这才请将军夫人出面帮把手。”
说完,她再没多话,拉着另外的丫鬟出了去:“六姑娘若有吩咐,只管开口唤奴婢就是。”
除了出门和卜卦,其它倒是没有人会阻拦。
雪丹珍看着门外站得稳稳的两个二等丫鬟,她们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刚才那两个丫鬟的话,也没进来伺候。
显然这些二等丫鬟比起自己,更听蔓霜的话。
成了将军夫人,地位还真是不一样了。
雪丹珍心下嗤笑一声,蔓霜这是打算隔开以冬,孤立自己吗?
她的指尖点了点桌面,上头的花茶早就凉透了。
若是以往有以冬在,桌上哪里会有凉茶?
以冬生怕雪丹珍喝了凉掉的茶水会闹肚子,冷掉的就换成热的,每回她喝的时候,总是恰好入嘴的温度。
如今没了以冬,这屋里的人倒是开始怠慢了自己。
兴许是以冬照顾得太周到了一些,这些年纪小的丫鬟哪里懂得伺候人?
雪丹珍到底没忍住,吩咐两个丫鬟去书坊又取了新书,只道是之前送来的三本已经看完了。
丫鬟倒也没推诿,干脆利落让小二又送来了书册。
只是她翻了又翻,整整一夜把书册几乎都要翻烂了,也没能从字里行间瞧出什么来。
不是瞧不出来,这些书册分明就是原来那些,哪里有藏消息在里面?
难道元国真是放弃她了,连一点消息都不肯再递进来吗?
思及此,雪丹珍越发不安,尤其在她提出要去探望以冬的时候被丫鬟拒绝,彻底不悦地发怒道:“以冬是我的丫鬟,我想要去见她,还得别人同意?就算顾将军在跟前,也没道理拦着我才是。”
丫鬟四平八稳的,不慌不忙地道:“御医说了以冬姐姐得了风寒,若是叫六姑娘沾上了,国师大人怪罪下来,奴婢是要吃挂落的。还请六姑娘稍安勿躁,以冬姐姐的风寒不厉害,休养十天半个月就好。到时候六姑娘不必特地去见以冬姐姐,她也要回来继续伺候姑娘的。”
问题是雪丹珍现在就想见以冬,除了这个丫鬟,别院里就没哪个能信得过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说什么都要跟元国再接上消息才是。
思来想去,除了以冬,再没有适合的人选了。
好歹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以冬嘴巴紧,手脚利索,在别院里也能自由出入。
顾青仿佛并不怀疑以冬,以冬跟蔓霜之间的感情又深厚。
以冬又听话,雪丹珍吩咐的事必然办得妥妥当当,没道理会拒绝。
只是如今这些人拦着她去见以冬,没能亲自吩咐,以冬还怎么帮忙办事?
“走开,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让顾将军来见我,你们就是这么听七妹妹的吩咐来照顾我的?哪里是照顾,倒像是把我当成是囚犯一样,一步都不能离开别院不说,就连以冬都不让我见了!”
这话把罪过都扣了下来,丫鬟是不敢应的。
她们面面相觑,只得去知会御林军把顾青请来。
顾青慢吞吞地过来,听说雪丹珍闹得厉害,把屋里能砸的摆件都砸了个干净,他这才不情不愿过来。
雪丹珍见着他,脸色因为薄怒而带着几分红晕,比起平日的苍白倒是好看了几分。
不过顾青是没心思欣赏这等美色的,只觉得雪丹珍是烦不胜烦。
封应然暂时腾不出手来处置雪丹珍,偏偏她还折腾得厉害。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以为他们真拿雪丹珍没办法吗?
“这些丫鬟,顶尖的都送去伺候国师了,余下的也是百里挑一,皇上便送到别院来给六姑娘差遣。六姑娘要是不满意,恐怕也没别的丫鬟能比她们更好的了。若是六姑娘实在不乐意让她们伺候,只得把丫鬟们暂时都打发出别院去。”
言下之意,丫鬟就这么多,要是雪丹珍不乐意让她们伺候,把人打发走了,那就不会再有丫鬟来伺候着,只能亲力亲为了。
“顾将军,你——”雪丹珍气得心口疼,这哪里是来交代,分明是威胁!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叫她也无可奈何。
看来要发作这些丫鬟,再用此作为借口去见以冬,怕是不能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算计
听说雪丹珍闹腾,封应然扯了扯嘴角,示意太监总管把声音放轻一些。
太监总管会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没敢抬头看封应然怀里睡得皱眉头的雪春熙。
昨天雪春熙身心疲倦,低声跟封应然说起小时候在灵犀山上的生活,里头说的最多的就是雪丹珍。
可以说七个姊妹里,也就雪丹珍跟她亲近一些。
她从来因为排行第七,天赋最差,又因为生母的关系不受家主待见,在灵犀山就算是个透明人。
其他姊妹不喜欢亲近雪春熙,不甘心跟天赋差的她在一起。
又觉得她不受家主喜欢,要么见面嘲讽几句,要么当看不见雪春熙。
这日子过得难受,除了蔓霜,也就只有雪丹珍会时不时跟她说话。
所以知道雪丹珍算计了自己,雪春熙难受得要命,忍不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害怕安静下来,她又会想起过往的事,反而更加难过了。
封应然也愿意陪着她,听着雪春熙颠来倒去提起雪丹珍的话,也觉得烦闷,还在她说不下去的时候问上两句,让雪春熙能够把心里的苦闷都倾吐出来。
直到雪春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坐着都摇摇欲坠的时候,封应然这才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合上眼睡了过去。
这时候让雪春熙一个人,反倒会胡思乱想,倒不如有他在身边陪着。
封应然也是甘之如饴,他盼了好久,这才让雪春熙能够依赖自己一些。
就算陪着她枯坐一夜,封应然也是乐意的。
尤其雪丹珍越是不消停,他越是高兴。
封应然在回京的路上早就看出雪丹珍对雪春熙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和不对劲,但是始终没有开口。
原本想让雪春熙慢慢发现,后来却觉得拖得实在太久了。
雪丹珍的举动越来越大胆,这跟雪春熙的纵容不无关系。
雪春熙太相信这个六姐姐了,所以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
但是封应然却在皇宫里长大的,这里集中了人心最黑暗的地方,他一眼就能瞧出雪丹珍的心思。
没有比较的时候,人总会宽容一些。
可是忽然有一天,发现一个事事不如自己的人居然变得高不可攀,这就要开始不甘心了。
不甘心之后,就想要取代对方,变得比对方更好。
苦于没有办法爬得更高,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对方从高处拽下来。
封应然抬起手,轻柔地落在雪春熙的乌发上,慢慢抚过。
雪春熙或许早有察觉,却不愿意睁大眼去看清楚,而是自欺欺人。
如此,他就只能戳破这层薄薄的纸,让雪春熙真正看清楚。
即便这样之后,雪春熙会痛苦,会难过,会伤心。
但是有封应然在身边陪着和开导,也不过是持续一段时日罢了。
在最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在心里的地位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重要得没有人能够取代。
封应然嘴角微微一弯,他等着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
感谢雪丹珍,若非她在,或许他还要另外想办法来制造这样的机会。
雪春熙睡着的时候依旧不安稳,双眉紧紧蹙着,似是做着不好的梦,紧紧抿着唇,双手捏成拳头。
等封应然握住她的拳头时,雪春熙眼皮一跳,很快慢慢醒了过来。
迷蒙中发现自己居然枕在封应然的腿上睡觉,雪春熙吓得连忙坐起身。
却因为起得太猛而晕眩,险些又摔了下去。
幸好封应然眼明手快扶住她,把人紧紧揽在怀里,这才没摔到塌下。
“皇上,我怎的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雪春熙一手揉着额角,让自己尽快清醒起来,手脚带着凉意和酥麻,显然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也不知道封应然的双腿会不会被她压得不舒服。
她想伸手帮忙捏一捏,又觉得此举太孟浪,一时有些踟蹰,反倒忘记自己被封应然紧紧搂在怀里。
“感觉好些了么,会头疼吗?”封应然轻声问着,抬手给她揉了揉额角。
雪春熙微微点头,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整个被他搂在怀里,顿时脸颊绯红:“我、我…”
“想要国师投怀送抱,着实不容易。”封应然见她满脸羞赧,还忍不住打趣两句。
听罢,雪春熙一张脸滚烫得快要烧起来了,赶紧坐直身,不着痕迹地脱离了封应然的怀抱:“皇上,我刚才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人提起六姐姐?她如今是怎么样了,是不是又给皇上添麻烦了?”
封应然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这时候提起雪丹珍,实在是坏人心情:“没什么,不过是闹着要离开别院。只怕还没死心,想要跟元国搭上关系。”
元国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会在意一个小小的雪家姑娘?
怕就怕元国狗急跳墙,雪丹珍又是有些本事的,两者联手,也不知道要给雪春熙添多少麻烦,叫她难过了。
思及此,封应然又道:“顾青派人把六姑娘拦下了,暂时把人禁足在别院,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国师只管放心就是了。”
“皇上是不打算处置六姐姐了吗?还是说元国又想要做什么,就等着六姐姐将把柄递出来?”雪春熙皱了皱眉头,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雪丹珍变了,或许是元国人在六姐姐耳边怂恿,这才会让雪丹珍做出叛国的事来。
封应然握住她的柔荑,摇头道:“她到底是你的姊妹,国师又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情谊不比他人。若是我处置了她,国师岂不是要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