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大皇子只是为了自己,不然那会真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那么,小弟就恭候大哥的好消息了。”

说完正事,大皇子又问道:“听说三弟让亲兵都下山追盗匪余孽了,可是找到对方的踪影?”

这是打算再抢一次功劳,好在皇帝面前表现吗?

封应然神色不变,镇定地答道:“只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大哥也明白,这几天频频下雪,再是有什么痕迹都被覆盖了,追踪起来十分费功夫,暂时还没有找到这些余孽的踪影。不过大哥放心,再过几天,等大雪下得差不多,那些人总不能一直躲着,肯定要生火取暖。”

“到时候,就是一举把他们围剿的好时机!”大皇子拍着他的肩头,大笑道:“不愧是三弟,只是我还有些话要问清楚,此次怎么也要活捉几个,若是都能活捉,那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让父皇亲自看看,我再美言几句,也能让父皇对三弟赞赏不已。”

活捉比围剿更难,尤其是这样的雪天,大皇子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分明是想要把功劳揽在身上,又献到皇帝的面前。

苦劳都是自己,功劳都是他的,大皇子这算盘真是打得足够响。

封应然明白他没有拒绝的选择,满口应下:“小弟这就先感谢大哥了,还请大哥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

他露出向往和儒慕的神色,叫大皇子相当满意。

显然要拿捏住封应然,只需要提起此事就足够了。这个三弟从小到大居然还没明白,不管做得再多,父皇都不会宠爱他一分,不过因为能够帮得了自己,这才会愿意把封应然留下来。

不过如此执迷不悟也好,倒是便宜了自己####

第五十三章 追究

大皇子依旧一副好哥哥的模样,让人准备软轿,亲自把封应然送回了浅云居,免得他再苦哈哈在大雪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去。

封应然自然是感恩戴德,露出感激的神色来,这才慢吞吞上了软轿,在大皇子的目送中走远。

大皇子收敛了笑容,很快带着侍从去见家主了。

家主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很清楚是为了雪易烟的事,把大皇子迎了进来:“见过大殿下。”

“家主免礼,我来是想知道,雪家打算处置五姑娘,还有幕后之人。”

大皇子坐在上首,直接问道,紧紧盯着家主,显然是不依不饶。

家主皱眉,之前大皇子一副不怎么想追究的样子,这次为何如此强势?

“大殿下,皇上就要驾临,此事若是闹大了,怕是要让皇上不悦。”

把父皇搬出来,以为他就会偃旗息鼓吗?

大皇子冷笑,慢吞吞地道:“我知道家主难做,但是此事若果姑息,后患无穷。手心手背都是肉,家主难以抉择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为难家主,只是所谓的禁术,难道就没有约束的方法吗?”

闻言,家主不由抬起头来,大皇子居然能想到约束禁术这个法子?

“回大殿下,确实有这个方法,只是…”

“只是什么?”大皇子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家主该想明白,五姑娘如今软禁在此处,我身边再没有防备,若是再有一次,那么雪家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吗?”

皇帝来了,发现大皇子因此受伤,对雪家必然震怒。

这个后果,不是雪家想要看见的。

家主连忙辩解道:“这事绝不会有第二回,大长老已经卜卦过,大殿下不必忧心。”

大皇子的卦象平安,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只是这个保证,并不能叫大皇子满意:“我是平安,但是身边人呢?孤家寡人,身边的心腹一个接一个死去的话,谁又愿意再追随我?家主要明白,我作为主子,总不能不护着底下的人。”

这就让人为难了,护着大皇子还好,底下那么多人,该怎么护着?

家主皱眉道:“大殿下的意思,我是明白了。”

约束的方法其实也不难,就是封住大半的天赋。

听着简单,只是被约束之人就不怎么好过了。犹如是数道枷锁在身,完全施展不开就罢了,尤其从早到晚的疼痛,却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

不到最后,家主是绝对不会启用这个方法的。

“此事重大,可否让我跟大长老商量商量?”

“也罢,倒是我叫家主为难了。那么明早,我等着家主的好消息。”大皇子说完,起身离开。

只给了一天来考虑吗?

家主匆匆赶去见大长老,对此事头疼不已。

大长老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若果不答应大殿下,恐怕此事不好了断。”

“但是用了这个法子,三丫头她…”家主有些迟疑,约束的越久,人就可能废了。

想到雪家这一代只有七个姑娘,雪妙彤已经废了,再让雪夜蓉也因此废掉,她可心疼了。

要培养起这些姑娘,家主也是废了不少心力的。眼看一个接一个废掉,惋惜得不行。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来平息大殿下的怒火吗?”大长老见家主摇头,又叹道:“大殿下的顾虑也是对的,你看七丫头只能卧榻歇息,二丫头废了,四丫头是个不爱多事的,六丫头跟着四殿下离开了,五丫头又被禁足在后院里。”

雪元香是个懂事的,又是继任家主的人选,必然不乐意掺和到皇家争斗之中。那么唯独留下来的,就只有雪夜蓉了。

如果不约束住雪夜蓉,二皇子私下授意,三丫头不能不做。

大皇子不能不忧心,二皇子要对付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家主就是帮忙防着,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稍有错漏,大皇子出了什么事,皇帝亲自到灵犀山追究到底,毁的就是整个雪家了。

“你该明白皇上早就对雪家心生不满,是愿意保全三丫头,还是保全整个雪家,只是你一个决定的事。”说完这些话,大长老重新闭上眼,没再开口。

家主明白,这是逐客令了。

她起身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轻轻叹道:“雪家传承多年,依附皇家,也不过是能够在灵犀山上避开风风雨雨,平安存活至今。”

为了这个目的,雪家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的性命,才有如今这个境况。

大长老依旧闭着眼,她才是家主,做决定的也只有她一人。

家主再没回头,直接踏出了这个院落。虽然怜惜三丫头,却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被家主召见,雪夜蓉心下是有几分忐忑的。

只是没想到刚进来,就被躲在门后的两个粗壮婆子架住,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惊愕地抬头,就见家主缓缓走来:“家主,这是…”

雪夜蓉交出了书册,已经是诚意满满。皇上即将驾临,家主该息事宁人才是,怎会突然对她动手?

“家主,我来之前已经禀报过二殿下了。”

言下之意,二皇子是知道雪夜蓉过来的。如果她没回去,必然会过来要人。

到时候,家主就骑虎难下了。

听罢,家主冷笑道:“在灵犀山上生活了十几年,不过跟着二殿下数日,就学会威胁我了?看来多少年的教诲,雪家的家训,三丫头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不是,我只是担心事情闹大,对雪家不利。”雪夜蓉低下头,放软了声音。

她们在灵犀山长大,从来没见过生母,家主对七个姑娘来说就等同于长辈,又像是慈祥的母亲。

即使她犯了错,家主都不会对自己下狠手才对。

不然之前风平浪静,该是家主想要纵容才是,怎么突然会改变主意?

雪夜蓉心思百转,见家主走过来,接过苓笙手里的锦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银色的镯子,看着并不显眼,只是雪夜蓉却瞪大了眼。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镯子内侧繁复的纹路她是见过的,不由尖叫起来:“不,我错了,求家主原谅,别让我戴上这个镯子!”

“你居然是知道的,看来不必我多费唇舌了。”家主有些惊讶,又想到书阁里的古书,不由释然。

雪幼翠博览群书,雪夜蓉也是个勤奋好学的,会看过这个也是情理之中:“你清楚就好,若是能诚心悔过,就不用长久戴上,不然的话,后果你该是心知肚明的。”

“不,求家主不要。”雪夜蓉的声音里带着惊惶,拼命挣扎着,两个婆子险些压不住她。

“如今知道错了?却是太迟了。”家主摇摇头,拿出银镯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当初对自家姊妹下手的时候,怎么就不害怕,不觉得内疚了?如今说这些也太迟了,雪家的家训说过,绝不能对雪家人下手。”

“咔哒”一声,银镯子被牢牢戴在了雪夜蓉的手腕上。

她浑身一颤,脸色渐渐发白。

雪夜蓉能够清楚地感觉得到,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银镯子渐渐抽去,很快变得虚弱无力。

这样就算了,像是融为一体的天赋也在一点点流失。

身为雪家人,以天赋相生,这种失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雪夜蓉跪在地上,身边的婆子早就放开了手,她却是站不起来了:“家主,为什么要这般待我?”

带上这个东西,除非家主亲手把她摘下,不然谁都别想把镯子弄下来。

“怪就怪你忘了,你是雪家人,在皇家人面前,也不过是个走狗罢了。”家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皇家人想让雪夜蓉活,那就活着。想让她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雪家能几百年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从来不在窝里斗。你犯了忌讳,原本该是逐出雪家的,念在你初犯,又是被哄骗,才给了你悔过的机会。”

雪夜蓉慢慢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一字一句开口道:“家主,是大殿下对吗?”

没有大皇子开口,家主不可能拿出这个东西来。

知道她聪慧,却没想到会如此聪明。

家主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两虎相争,尚未争出结果,身边人就要遭殃。偏偏你有私心,一石二鸟除掉两个妹妹,就能占尽优势。三丫头难道就没想过,杀尽雪家人,皇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巴不得雪家窝里斗,一个不剩。”

那么,皇帝身边的约束,就要少得多了。

“国师在宫里寸步难行,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风光。你偏要对自己人下手,让人心寒,以后又有谁愿意为你效力?”家主算得上是苦口婆心,免得雪夜蓉走进死胡同,把自己彻底弄废了。

“这点教训,就当是给三丫头一个警示。以后该怎么做,三思而后行才是。”

说罢,家主让苓笙亲自送雪夜蓉回到了玉笙居。

“三姑娘,”半烟扶着浑身虚软的雪夜蓉,脸色焦急。

自家姑娘明明安然无恙去见家主,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苓笙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半烟疑惑,难不成家主责罚三姑娘,打板子了?

雪夜蓉有气无力地道:“去送苓笙姐姐,我歇一会就好。”

半烟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见她只是有些倦意,倒不见有受伤的模样,这才送苓笙出去了。#####

第五十四章 郁结

二皇子听说雪夜蓉病了,满脸惊讶:“三姑娘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

这分明是不信了,半烟低下头道:“三姑娘被家主召见被呵斥,心里内疚难堪,夜里就烧了起来,迷迷糊糊打翻了榻前的茶几,这才惊醒了奴婢,赶紧把郎中请过来了。”

内疚?难堪?在事发后几天?

这理由实在站不住脚,二皇子起身道:“那我得去探望一番,五姑娘可是病得厉害了?”

半烟点头道:“郎中说是郁结在心,一时半会好不起来。”

她在跟前领路,丝毫没有阻拦,二皇子这才相信了一些。恐怕家主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让雪夜蓉羞愧难当,这才会有所郁结。

正是需要雪家姑娘帮忙的时候,居然就这么病了,二皇子心下有些不满。

毕竟如今是最好的时候,父皇尚未到来,大皇子和三皇子身边都没有了中用的雪家人,此事不下手,更待何时?

可惜雪夜蓉偏偏这个时候病了,还病得来势汹汹。

二皇子踏进房间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很快恢复如常,对郎中拱手道:“不知道三姑娘如何了,可是服下汤药了?”

郎中直言道:“三姑娘这病来得凶狠,底子太虚,暂时只能静养。”

她迟疑片刻,又小声提醒道:“暂时不能让三姑娘耗神,更别提是卜卦了,不然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闻言,二皇子挑眉,居然有性命之忧,连卜卦都不能做,这病得有多厉害?

他绕过屏风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榻上面色通红的雪夜蓉。

显然的确烧得厉害,嘴唇发白干裂,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二皇子这才打消了疑虑,病得这般厉害,难怪郎中会不让雪夜蓉卜卦。

这种情况再是挣扎着起来卜卦,也不知道结果到底准不准,他也是不敢尝试的。

“三姑娘怎的忽然病得如此厉害,莫非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尽心?”

二皇子扫视了屋内的下人一眼,半烟惊得连忙跪下,大冷天的后背居然全部湿透了:“请殿下恕罪。”

没给自己找借口脱罪,让二皇子脸上的怒色稍微减了些许:“小心伺候着,不然我只能禀报家主,派人来照顾三姑娘了。”

言下之意是他们这些雪家的下人不顶用,就只能让他身边的人过来了。

雪春熙若是因此废了,雪夜蓉的确是他唯一的选择,暂时还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殿下。”半烟匍匐在地,只觉得稍稍松了口气。

还以为二皇子发怒,必然要对她们发作,幸好还有所顾忌,没下狠手。

“殿下息怒,”雪夜蓉不知道何时醒来,虚弱地开口道。

二皇子连忙坐在榻前,低头看着她,语气温和:“三姑娘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一直焦急。毕竟三姑娘昨天还好好的,忽然就病了,实在让人担忧。”

雪夜蓉想要起身,可惜太过虚弱,到底还是被半烟扶了起来,低头解释道:“昨天受了家主的责罚,我夜里睡不着,便起身赏雪,没留神过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染了风寒,让殿下担忧,是我的错。”

“三姑娘且放宽心才是,家主总归是疼爱你的。”二皇子亲眼见了,知道她并非装病,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半烟亲自送二皇子走了,这才回来,扶着雪夜蓉躺下,心疼道:“姑娘又是何必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

昨晚赏雪冻着,却是真的。并非无意,而是故意。

雪夜蓉早就知道二皇子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是她失去了大半的天赋,连普通的卜卦都艰难,更何况是其他?

若是被二皇子发现,谁知道他会不会当自己是弃棋?

盯着手腕上的银色镯子,雪夜蓉不想赌,也不敢赌。

与其被二皇子发现,还不如她先病倒了,总归能拖延一段时日。

等皇上驾临,二皇子也没能分神注意到自己了。

雪夜蓉狠狠瞪了眼腕上的镯子,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不忘吩咐道:“郎中那里,记得打点好,别让殿下瞧出端倪来了。”

虽说有家主在背后默许,郎中也不敢忤逆。但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半烟郑重认下,给雪夜蓉掖了掖被角,小心问道:“三姑娘,那郎中开的方子,是不是该煎药服下?”

“不,不用。”雪夜蓉摇摇头,她病得越久,才越是安全。谁知道手上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被除下?

一天不除下,她就一天没能派上用场。

留在二皇子身边,却派不上用场,这位殿下会怎么做?

雪夜蓉简直不敢想,宁愿先病着,掩饰一天算一天。

半夜听得眼圈都红了,心疼道:“三姑娘不喝药,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住?二殿下未必会每天过来探望,三姑娘只管躺着,也不会叫人瞧出端倪来?”

“做戏做全套,二殿下是精明之人,又是多疑。即便不会亲自过来,肯定也会派人前来看望。若是露出一点破绽,将会后患无穷。”雪夜蓉摇摇头,她清楚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敢掉以轻心。

宁愿自己辛苦些,也绝不能让二皇子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不过是熬着几天罢了,你也不必太担心。过阵子二殿下不再注意到我,渐渐我就能恢复起来了。”雪夜蓉说罢,疲倦地闭上眼。

半烟刚才知道二皇子不是那么好骗的,只能压下心疼,守着自家姑娘。

果真第二天二皇子没亲自过来,却让身边的侍从特地登门探望,还带来了不少药材和补品,笑着道:“这是二殿下的一点心意,还请三姑娘笑纳。”

雪夜蓉点点头,示意半烟收下:“多谢二殿下,等我病好了,一定亲自向殿下道谢。”

“三姑娘不必客气,”侍从是个眼尖又伶俐的,见她依旧满脸通红,眉宇间的疲倦怎么都掩饰不住,面色更是憔悴,这才放下心来。

回去禀报的时候不忘提起此事,二皇子闻言后点了点头:“行了,你退下吧。”

只要不是装病,他心里总算舒坦一些。

雪夜蓉生病的消息传到雪春熙耳边,她正就着蔓霜的手喝汤药,苦得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蔓霜赶紧把准备好的蜜枣塞进她嘴里,雪春熙这才感觉好了些:“苦口良药,却不免太苦了一点。”

闻言,蔓霜扭过头偷笑,自家姑娘从小就怕苦,长大后还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