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不用想也知道雪幼翠的话到底有多难听,让蔓霜奉上一个锦盒:“不管如何,四姐姐也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我娘亲以前珍藏的孤本,虽说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书阁里却是没有的,正好你来了,把这个送去给四姐姐瞧瞧,若是不喜欢,用来打发时间也可。”

芷卉接过锦盒,小心贴身藏好,又从浅云居的角门离开了。

蔓霜却有些肉疼,叹道:“这是姑娘最喜欢的书册,一直珍藏着,就这么送给四姑娘好吗?”

“没什么,书册总是死物,再怎么留在身边,娘亲也不可能活过来。再说我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倒背如流,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四姐姐虽说是无心,却也帮了大忙。她对金银珠宝看不上,倒不如送孤本。”

雪春熙没说的是,七个姊妹当中,雪幼翠是第一个坚持留在灵犀山的。若是哪天她真的离开了雪府,好歹雪幼翠看在孤本的份上,有什么紧要事会特意告诉自己一声,这就足够了。

为了这个万一,只送出去区区一册孤本,其实在雪春熙看来实在划算得紧。

虽然心里明白,依旧有些舍不得。当初生母忤逆家主,逃离灵犀山,死后余下的贴身东西都被扔了,唯独这本书册因为遗留在书阁里,若非她偶然发现,又看出是生母的笔迹,恐怕手边连一点念想都没有。

只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她已经能够背下来了。越是久,雪春熙越是觉得生母其实是相当了不起的人。

书册的内页上用小楷写了不少心得,皆是一针见血,足见她的睿智和对卦术的天赋。很可惜红颜凋零,唯独留下这么一本薄薄的册子。

想必爱书如命的雪幼翠收到这份谢礼,必然满意至极。

雪幼翠没想到雪春熙手边居然有这么一本书,打开薄薄的书册,没多久就看得入了神。

直到窗外天色擦黑,芷卉轻手轻脚来点灯的时候,她这才抬起头来,把书册合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没想到七妹妹手里居然有这么一本书册,深入浅出,加上内页的点评,寥寥几句却都是点睛之言。”

粗略看完一遍,她已经多有获益,想必多看几遍,肯定有更多的心得和领悟。

芷卉把炉子上温着的饭食摆在桌上,雪幼翠素来都是如此,拿着书就废寝忘食,所以啸风阁里总是常年备着炉子。

反正雪幼翠不挑嘴,只要不是冷饭冷菜叫她吃坏肚子,其他根本不在意。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胡乱填饱肚子,又揣着书册去书房了。

芷卉收拾桌子,心下叹气,其他姑娘卯着劲想要被哪个皇子青睐,唯独雪幼翠要么躲在书阁,要么呆在啸风阁的书房,根本不乐意踏出一步。

这样的主子省心得很,却也心无大志。虽说留在雪府,或许能成为家主。

但是雪幼翠打小就不在乎身外之物,估计以后也只能混个挂名长老,重大事情需要定夺的时候才露面,平日只会在方寸之地窝着。

雪幼翠拿着书册很高兴,也就觉得是占了雪春熙的便宜,回头吩咐芷卉把书阁里那本测字的书册彻底毁了——当然,她之前的说辞都是忽悠雪夜蓉的。即便真有这么一本书,自己也绝不会交到雪夜蓉的手里。

雪春熙听说后,不由笑笑。这个四姐姐看着似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其实是胆大心细,又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罢了。只要有心,就能办得妥妥当当,不露半点痕迹。

她等到一整天,也没见所谓的侍从前来请罪。想着皇子身边的侍从,身份可不简单,哪里会愿意对一个小丫头曲弓卑膝?

雪春熙也不勉强,家主都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再纠缠不清,孤掌难鸣,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蔓霜慌慌张张把她叫醒:“姑娘,大殿下带着那随从过来了。”

她小脸发白,满目惊恐,双手还微微颤抖,不知道看见了多么可怕的东西。

蔓霜跟在雪春熙的后头,忍不住提醒道:“那侍从昨天应该被大殿下责罚了,样子可不好看…”

还没到前厅,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传来。雪春熙皱了皱眉,哪里是不好看,简直是快要了人命!

她踏进前厅,就看见门槛旁边倒地不起的人。浑身血肉模糊,身上紧紧绑着荆棘,也不知道束缚了多久,一根根刺已经抹平了,只怕都渗到血肉里面去。

雪春熙用帕子遮掩口鼻,也堵不住那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只得退后几步站定,对大皇子行礼:“见过殿下,此人…”

“这就是惊扰了七姑娘的狗东西,白天听了姑娘的话,夜里就擅自做主跑到浅云居来。幸好姑娘没在偏院,不然他是早就该以死谢罪了。”大皇子不在意地扫了眼地上的人,仿佛不是侍从,而是阿猫阿狗罢了,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雪春熙知道这位大殿下眉宇间满是戾气,却没想到连遮掩的功夫也不乐意,明明白白就展现到她跟前来。

究竟是这侍从擅自做主,还是大皇子私下吩咐,人都快死了,谁都不敢问,也不能问了,雪春熙只得道:“他也是对大殿下一片忠心,或许想要私下找小女子找寻解决之道,好替殿下化解劫难。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大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七姑娘居然替这侍从求情?也罢,原本就是个不长眼的东西罢了,我这就让人把他扔出灵犀山,没得污了姑娘的住处。”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侍从面无表情地把地上的人抬起,很快就出了浅云居,只怕真的要扔出灵犀山。

雪府坐落在半山腰,人已经半死不活,这一扔,必死无疑。

大皇子明知如此,还刻意为之,简直是草菅人命。这样的人继承皇位,成为新君,只怕幽国以后堪忧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大善人,只是侍从对大皇子忠心耿耿,回头主子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还要被杀人灭口。

没错,大皇子非要把侍从弄死,可不就是怕他说漏了嘴,牵连到自己身上来吗?

连身边忠心的下仆都能下如此狠手,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知道一晚上被吊起来毒打了多久,已经奄奄一息。

如此,大皇子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她并非大善人,却也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雪春熙深吸了口气,知道继续给这个侍从求情,大皇子就越是想把人彻底抹杀,倒不如反其道而行,当下微微笑道:“难得大殿下来了,不若让小女子给这个侍从算上一卦?”

“七姑娘怎么对他起了兴趣?”大皇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又问道:“一个死人而已,何必让姑娘费工夫给他卜卦?”

雪春熙神色如常,指着外头还没被抬远的侍从说道:“昨天为殿下测字,是小女子鲁莽了。想必殿下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十天如今还早。恰逢这侍从在,又是殿下亲近之人,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小女子给他卜卦的结果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大皇子果然露出几分兴致来,示意把奄奄一息的侍从又抬回了浅云居的院子。

雪春熙为难道:“卜卦需要时辰八字,这人半死不活,估计一时半会不能醒来。小女子这里有一颗药丸,能让人在一刻钟内清醒,只是过了半个时辰,浑身疼痛非常,这人怕是要受不住的。”

“怕什么,问出时辰八字就足够了。”大皇子丝毫不放在心上,反正这侍从都要死的,死前给他找点乐子,也不枉跟在自己身边有一段时日,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了。

雪春熙看着大皇子毫不在意这个侍从的生死,只觉得心底发寒。她给蔓霜使了个眼色,浅云居里可没这种害人命的药丸,倒是有两枚救心丹,是家主赐下的。

雪府每位姑娘手里都有两颗,这是救命用的。用在这种时候,雪春熙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不救人,她心里只怕要过意不去。

说到底,这个侍从是听命行事,若非她冲动给大皇子测字,也不会叫他有了杀身之祸。若果就这么死了,雪春熙是难辞其咎。

蔓霜在她身边伺候久了,会意地微微颔首,这就去把药丸取了一颗过来,很快塞到侍从的嘴里。

这救心丹是入口即化,果真不到片刻,侍从就虚弱地睁开眼,满脸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的大皇子。

大皇子厌恶地皱了皱眉,扭头道:“既然人已经醒了,七姑娘也可以开始了。”

雪春熙点头,缓步走到侍从跟前,轻声解释道:“大殿下让我为你算一卦,你只需要告诉我生辰八字便可。”

她对侍从偷偷地眨了一下眼,后者哪里能不明白,这位雪府的七姑娘是想要把自己救下来。

侍从心里苦笑,大皇子想要他死,他是不得不死,倒是枉费了雪春熙一片好心,当下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不想让她为难。#####

第十四章 应付

雪春熙接过蔓霜递来的铜钱,随意在桌案上一撒,挑眉道:“阴年阴月阴日,出生当天父母意外亡故,火灾?”

侍从躺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在大皇子不悦的目光下才慢慢点头:“不错,正如七姑娘所言…”

“兄弟姊妹也在这场火里亡故,看来你是无亲无故了?”雪春熙叹了口气,这人出生的日子不够好,不过都是意外,也不能算到他的头上来。

可惜刚出生家里就生了大火,因为他睡不着一直苦恼,奶娘只好抱着他到湖边,倒是逃过一劫,最后却被冠上克父克母的名头,恐怕日子很不好过。

“不可能,我还有一个姐姐…”侍从摇摇头,急切地看了过来:“七姑娘,当年我姐姐恰好被送去外公家里,该是好好的。”

雪春熙看了又看,铜板的位置很明确,否定道:“不可能,你的家人命数皆尽。”

侍从满脸绝望,他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眼底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叫她看得有些不忍心,便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可开口,若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姐姐明明逃过了火灾,怎的没能好好活着?”侍从艰难地报出嫡亲姐姐的生辰八字,因为这个亲人还在,即便分开后,除了奶娘偶尔提及,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姐姐。

只是因为还有亲人在,即便没能见面,他也倍感安慰。

谁知道这份渺小的希望,被雪春熙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雪春熙念念有词,拾起铜板又是随意一扔:“你的姐姐幼年尚可,备受疼爱,可惜及笄后所嫁非人,这才香消玉殒。”

她没说的是,这位姑娘在五年前就死了,怎么侍从还一直坚信自己的姐姐还活着?

侍从的神色满是激愤,他的目光空茫,遥望着远处,久久没能回神。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雪春熙轻轻一叹,卜卦能知道很多事,却多是无法阻止。

人各有命,胡乱阻挠改了命数,是要折寿的。

雪府的人纵然有通天的卜卦之术,也不是不敢逆天而为。

大皇子听得不耐烦,皱眉道:“各执一词,谁知道他这姐姐是真的活着还是死了?”

他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出去找御林军:“大概在什么地方,派人去打听一二。”

皇帝在幽国遍布眼线,御林军想要查找这么一个人,只需要飞鸽传书过去,一两天就足够了。

大皇子看着地上的侍从,犹如蝼蚁:“消息传来之前,就让他先活着,我倒要看看,七姑娘是否真的有通天之能。若是卜卦的结果不对,欺骗于我,七姑娘心里该明白,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他率先走了,其他侍从尾随而去。

蔓霜指着地上还起不来,浑身是血的侍从,茫然道:“姑娘,大殿下这就把人扔在这里,不管了?”

“对殿下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雪春熙叹气,会留下这人,也是自己强求来的,不然如今早就被扔下灵犀山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以后要怎么办?”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的,蔓霜一头雾水,却见那侍从抬起头,脸上是释然的笑容。

可是满脸血污,这笑容看着有些渗人。

“多谢七姑娘的提醒,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命不好。明明姐姐当年没在府里,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我克死了…”

“胡说什么,这不过是意外。”雪春熙听不得他这样的话,蹙眉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好心把你救回来,还赔掉了一颗珍贵的丹药,可不是看你如今要死要活的模样。”

侍从慢吞吞爬起身,却站不起来,只得坐着给她作揖道:“是小人的错,这条命就是七姑娘的,以后必定对姑娘惟命是从。”

“惟命是从就不必了,端看你今晚究竟能不能真的逃过死劫。”雪春熙摆摆手,对他也没什么隐瞒:“我破了一道死劫,今晚还有一道。若是你没能跨过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侍从沉默片刻,点头道:“小人明白的,只是请七姑娘能指一条明路来。”

雪春熙眨眨眼,无奈道:“我就只会算算卦,让我真能出什么好主意,实在无从下手。如此,我给你再算一卦。”

她抓起桌上的铜板再次一撒,指着外头道:“往北去,那里会有你的贵人。不过你如今的身子骨能不能熬到遇见贵人,我也说不准了。”

侍从笑笑道:“皮肉之伤,只是看着吓人,刚服下了姑娘赏赐的丹药,再歇息片刻就能出发了。可是要悄然无声地离开雪府并不容易,还请七姑娘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就知道摊上这个麻烦,必定后患无穷,雪春熙无可奈何,吩咐蔓霜道:“你带着他从后山出去,送到门口就好,能不能平安下山,就看你的运气了。”

侍从再三道谢,果然没多久就能站起身,就着蔓霜打来的冷水胡乱擦洗,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清秀脸庞。

浅云居没有小厮的衣裳,他只能换上蔓霜的衣裙,好在身材瘦小,勉强能穿得下,还能掩人耳目。

收拾停当,蔓霜把人送到后山,很快就回来了,忧心忡忡道:“姑娘,真要把这人送走?若是大殿下回来问起,该如何是好?”

“殿下把人扔在我这里,就是让我随意处置的意思。他没把心思放在这侍从身上,把人打得遍体鳞伤,只是气不过。毕竟此人是真的擅自做主,跑到浅云居来的,跟他没半点关系。谁知却丢了他的脸面,叫殿下不痛快,没被直接打死,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雪春熙冷笑,知道大皇子手段狠辣,区区一晚就能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平日跟在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清楚有多少受过这样的罪,死得不明不白的。

蔓霜伶俐,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来了:“姑娘的意思是,这侍从是被别人指使,才会跑到偏院去的?”

“不错,不然小小一个侍从,怎会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若是能窥探出什么,倒是好事,就算被发现了,也能推到大皇子管教不力上面来。

无论如何,怎么都不会牵扯到背后那个人。

蔓霜愤愤不平道:“真是阴险,自己不动手,反而借刀杀人。不过能使唤得动大殿下身边的侍从,这人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她双手捂着嘴,四处张望,生怕有人听见。

雪春熙见蔓霜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好笑:“恐怕整个宅子里,就没谁猜不出来。”

姑娘们都会一手卦术,更别提是家主和长老了。

至于其他皇子,一个个城府极深,怎能猜不出来?

蔓霜压低声音,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人会是谁?”

雪春熙抿着唇,用指尖在桌上轻轻写了一个“二”字。

二皇子派人深夜造访,估计想要挟持她,问出些什么来,却没料到雪春熙有每晚卜卦一回的习惯,偶然察觉到夜里的不平,索性躲在了暖阁,又在白天大张旗鼓,让众人以为自己心血来潮要住到偏院去,可不就当场把人抓住了?

大皇子想抵赖都难,家主有意遮掩,二皇子自然逍遥法外,怎么也牵扯不到他身上去。

蔓霜却有些不明白了:“那侍从分明是大殿下的仆役,怎的会听从二殿下的话?”

“那侍从心心念念着嫡亲姐姐,如果二殿下告诉这人,唯一的亲人就在他的手上呢?”雪春熙把铜板都收了起来,一连卜卦三回,她也有些吃不消,疲倦地揉了揉刺痛的额角。

蔓霜顿时咬牙切齿道:“卑鄙,实在太卑鄙了,真是枉为皇家子弟!”

她又吁了口气:“幸好姑娘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能够去投奔贵人。只是不知道,这贵人是谁,又会不会接纳他,路上这人能不能平安到达?”

闻言,雪春熙好笑道:“你问了一串,我该怎么回答?卜卦只能大概看出吉凶来,却不可能事事知晓。我只能说,机会是一半。”

“一半?那就是可能活着去见他的贵人,又或是死在半路了?”蔓霜拍着胸口,心有戚戚然。想必那侍从也是听出来了,却毫不迟疑地出发了:“他倒是胆子够大,若是死在半路,可不就是白费功夫了。”

“白费功夫,也总好过留在这里等死。”雪春熙都能想到,侍从更能明白,二皇子不会放过他。

有一线生机,侍从就不会放过,必然会去赌一把。

大皇子算是暂时忽悠过去了,二皇子却不好对付,她不由略略发愁。

雪春熙想找人商量,偏偏雪丹珍一大早已经跟随四皇子下山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歪在软榻上,只觉得郁闷得很。

她懒洋洋地吩咐道:“家主让我禁足,这才还没两天的功夫,你命人去知会家主,封锁浅云居,从今天之后,所有下人不得进出,更别提是我了,也不见任何外客。若是有人要硬闯,你只管亮出家主来。”

既然应付不了,雪春熙还不能躲着了?

用家主作为挡箭牌,皇子们在雪府总要卖家主些面子,不敢胡来。#####

第十五章 接纳

大皇子第二天就接到了消息,正如雪春熙所言,那侍从有个姐姐养在外家,可惜及笄后嫁了个混小子,没多久便被硬生生逼死了。

也怪她娘家都死光了,没个撑腰的。原本外公外婆宠爱着,小时候过得挺好。只是有个不争气的舅舅,舅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把人压着嫁给一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家里有些祖产,给的聘礼十分丰厚。

谁知道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喝醉酒就拳打脚踢,谁都受不住,就一头撞到柱子上自尽了。

外家生怕别人说闲话,只道这姐姐日子过得不错,可惜没福气,早早病死了。

但是再怎么遮掩,总有知情人,大皇子捏着信笺,上面寥寥几句就说完了这女子的平生,实在无趣得很。唯独有一点奇怪的,这外家偶然得了一大笔银两,举家搬迁,后来遇到山贼,几十口人连带下仆,无人生还。

嫁的那个夫君,也是忽然得了一个珍宝,谁知道还没捂热,就被梁上君子劫杀了,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都说是那姑娘冤死,回来寻仇,大皇子素来不信鬼神,只觉得是有人背后动手,为的就是赶尽杀绝,因为死人才不会透露秘密来。

如此费尽心思瞒着,不就是为了收买他身边的侍从吗?

侍从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就连大皇子也不曾知晓,有心人知道后,可不就拿捏住他的把柄,好对付自己了?

真是好毒辣的心,藏得也够深的。若非这次侍从擅自做主跑到浅云居来,恐怕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的。

思及此,大皇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从身边伺候了几年的侍从身上掠过,能收买一个,说不定还能收买其他人。

那么他的小命,可不就像是被一把刀悬在头上,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在宫里还好,谁都不敢对自己下手。但是离宫后,就不一定了。

大皇子越想越是害怕,还是赶紧挑上一个雪府的姑娘,尽早启程回宫为上上之策,他扫向众人,不经意地问道:“你们见过雪家的七位姑娘,觉得哪一位最是有才华?”

一人答道:“大姑娘卦术数一数二,自然才配得起殿下。”

一人却道:“二姑娘的卦术不但一流,瞧着性子直爽,不是个喜欢阴谋诡计的,自然会对殿下忠心耿耿。”

另一人道:“小人认为七姑娘最是厉害,卦术拈手就来,少了许多繁文缛节,没浪费殿下那么多的时间慢慢等着。”

各人说得都有道理,但是大皇子担心其中有谁被收买了,这提议的三个人,他是一个都不敢要的。

想了想,大皇子打算是试探一下雪春熙的口风,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侍从被人收买了。

谁知道在浅云居却吃了闭门羹,两个婆子兢兢战战守在门口,答道:“禀殿下,七姑娘被家主下了禁闭,昨天请大殿下进去已是犯了戒,今儿开始浅云居不再见外客,好让七姑娘面壁思过。”

“好一句面壁思过,这是七姑娘的意思,还是家主的意思?”大皇子一肚子窝火,雪春熙分明是用家主的话来堵自己的嘴,叫他也不能继续闯进去追问。

毕竟逼问雪春熙,若是不答,那就是有意隐瞒;若是答了,可不就是捅了马蜂窝,知情不报吗?

婆子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大皇子气得甩袖而去,路上遇到二皇子,见他无功而返,不由奇怪:“大哥也去浅云居,没见着七姑娘吗?”

“她要面壁思过,闭门不见客,二弟也不必过去吃闭门羹了。”大皇子站定,打量着二皇子又道:“七姑娘给二弟测字,我倒也好奇,看来说得挺准。”

二皇子含糊道:“雪家人总是神神叨叨的,说得究竟是真是假,还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住,大哥不也不信吗?”

大皇子点头:“不错,尽信雪家人,倒不如不信了。”

他跟皇帝一样,早就对国师只能雪家人继承的陋习早就有些不满了。雪家的确代代传承了一手好卦术,但是势力越发大了,在民间的声望也越发厉害。

有不少百姓,居然把雪家人当作是神仙,把灵犀山看作是神山。

若是哪天雪家人想要造反,皇家想防都防不住。

如果可以,皇帝和大皇子的意思,是另外培养一个心腹,只要把雪家的卦术学会,没什么做不了。

但是却迟迟没找到这样的人选,毕竟雪家传承几百年的卜卦,不是看两眼就能轻易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