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忽然喘着气推了他一下:“殿下,不——”他抓着齐峻的手往自己身后引了引,“有送来的润脂,在,床头…”

齐峻伸手去摸了一下,果然摸出一盒脂膏来。冬日里各宫都有这些润肤的脂膏,观星台从前不用这些东西,但自打真明子死后,知白的地位今非昔比,纵然他说不要,宫中六局也不敢少送一样东西,没想到今儿倒派上了用场。

宫中特制的杏仁脂膏匀净滑腻,齐峻抹了一手,然后小心翼翼地一边回忆着,一边把手伸了过去。到底是不舒服,他刚往里探进一点儿,知白就扭了起来。箭在弦上哪里还能再回头,齐峻被他扭得一身是火,一手抱住了人在耳垂上咬了一口:“乖些!”一手就慢慢探了进去。

知白哼哼唧唧,似哭非哭:“难受得紧…”

齐峻被他哼唧得心都快化了。知白从来都是叫人又气又恨,像泥鳅一般滑不留手,今儿终于也有这么乖这么讨人可怜的时候,不由得让人格外有种自得,却又忍不住要怜爱,简直有些手足无措。

齐峻对龙阳之术只是一知半解,不过拿手指与自己下身的物事比量了比量,也知道差距甚大,只得一根根手指地往里添加,每添一根,知白就哼唧一阵,等到齐峻终于觉得差不多挺身冲进去的时候,颈间一痛,却是知白一口咬了上来。那一瞬间齐峻心里闪过个念头——敢咬伤储君这是杀头的罪,不过还没容他想好要不要说出来吓唬一下知白,就再顾不上这件事了。

知白的身体不如赵月或者文良娣柔软,这是自然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纵然年纪还在少年的边缘,也带上了青年男子的坚实。然而他比女子更韧而有力,两条光溜溜的腿盘着齐峻的腰,居然勒得他有些气喘。他身体里也是微凉的,没有那种火热得要将人融化的感觉,可是同样很紧,紧得齐峻有些微痛,甚至有些举步维艰。可是除此而外,还有另一种感觉,就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仿佛知道对方也在急切地需要着你,在你把这个人压在身下的时候,你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齐峻不自觉地低头去轻轻啃咬知白的胸前,双手揉着他圆翘的双丘,含糊地道:“放松些——”

知白轻轻地抽着气,听起来像在低泣一般,却又带着几分愉悦,渐渐放松了身体。齐峻试着动了动,觉得不再像方才一般进退两难,便又试着再往里冲了冲。知白骤然抽了口气,盘在齐峻腰上的腿一紧,齐峻便觉得仿佛有张小嘴裹着他吸了一下,一股热流从下腹一直冲到头顶,顿然忘形地动了起来。

床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听起来轻快而有节奏,仿佛一支乐曲。这乐曲里还混合着一高一低的喘息声,给略有些单调的旋律加上了调节。齐峻后背一层薄汗,唇齿间的力气不由自主加大了些,知白似乎是被他咬疼了,忽然双手扳起他的脸,把嘴唇凑了上来。齐峻情不自禁地含住那柔滑的舌尖吮吸起来,一股微凉的气息从舌上直入喉中,顺着胸膛向下,流入小腹,突然化作滔天巨浪一般,向着两人交接之处冲去。

酣畅淋漓。齐峻心里只有这一种感觉。与平日里泄身那短短的愉悦不同,他只觉一股气流自口中入自腹下出,来回往复圆转,一时竟头脑昏昏,不知身在何处。好半晌他才从巅峰之上平复下来,发觉自己紧搂着知白,两人下头还连在一起,身上汗意全消,四肢百骸却是说不出的舒服,并无平日里行房之后倦怠之感,反倒是神完气足。低头看看知白,见他双眼微阖,呼吸绵长如同入睡,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好些,唇瓣湿润,在烛光下微有光亮,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口,才慢慢撤出身来,刚想唤人送热水和干净被褥过来,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齐峻小心地把被子掀起一点儿查看底下,那里被滚得皱成一片,却是干净的,或许沾了些汗,却没有别的痕迹,甚至连男子欢娱过后特有的麝香气都淡淡的。齐峻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确信自己是泄过身的,腿间还带了点痕迹,可是,知白没有。

“殿下做什么呢?”知白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看起来比方才精神了许多,脸上甚至都有了几分笑意,“不冷吗?”

齐峻这才发现自己还是赤裸的,光着身子撩着被子低头弓腰,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连忙扯过旁边的外衣披在身上:“觉得如何?”

“好多了。”知白笑眯眯地拍马屁,“殿下身上既有清气又有龙气,双修果然事半功倍。”

齐峻一怔:“龙气?”知白不是说过他身上并无龙气么?

“恭喜殿下。”知白这会儿算是有精神了,“殿下逆天改命,从此天命所归,乃是真正的龙脉了。”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只是如今敬安帝病弱,齐嶂离开京城,这京城之中的龙气就真的聚到了齐峻身上。若是将几年前西南山中的齐峻换成眼前这个齐峻,他可万万不会把喂蛇的主意打到齐峻身上。

齐峻有一时的愣怔。虽然一直都不曾想过放弃,但如今这话从知白嘴里说出来才真令他感慨万千——努力了这么久,就连真明子被炸死在祭天台上的时候他的心都不曾安定过,现下听了知白的话,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一切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知白歪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齐峻虽不谙修行之术,可身上清虚之气与龙气相得益彰,二人仅仅是元气相合走了几个周天便大有裨益,如此看来,这双修之事果然可行。

“你笑什么?”齐峻也只是怔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有道是得天下易坐江山难,纵然是登上那张龙椅,天下还有无数的事要他去做,敬安帝这江山实在说不上四海升平,他此时便要得意未免太早了些,“方才你——可要让人送热水进来洗洗?”略一冷静,齐峻便想起了方才的疑惑,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要怎么问出来。

“也好。”知白也觉得身上有一层薄汗。

小中人眼观鼻鼻观心地送了热水进来,冯恩跟在后头,后背已然被汗湿透了。虽然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可半夜三更的送水——难道殿下跟仙师…这,这算不算亵渎神明?他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房里的气味,却又没闻到些什么。

水送进来,知白才懒洋洋地起身。齐峻借着扶他的工夫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心里更是疑惑。从前他与妻妾们行房,床上难免沾染,有时送了热水进来擦洗之时也能看见人两腿间留下的痕迹。只是知白身上除了些青红的指痕之外,居然半点东西也无,就连被褥上也都是干干净净,到底两人的…去了哪里?

齐峻一肚子疑惑,叫人换了被褥,自己也去了净房。高大的檀香木桶里盛满了热水,知白坐在里头一脸的昏昏欲睡,听见他进来也只是睁开一只眼睛:“殿下也来洗洗?”

齐峻跨进木桶,顺手将他搂进怀里:“怎么还是这样没精神?”

“已然好了许多,只是腰有些酸。”知白随口回答,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齐峻有点出神。

“看什么?”齐峻摸摸他被热水蒸得有些红润的面颊。

“与殿下双修,似是比我预想还要好些。”知白沉吟地道,“陛下尚水德,龙气偏寒,可殿下虽是陛下血脉,龙气却截然不同,更有阳和热烈之相,于我正是对症下药。如此看来,再有三五回,之前被骊龙影气所伤元气便尽可修复了。”

“当真?”齐峻想起方才酣畅淋漓的快感,只觉得脐下又有几分动意,连忙按捺住了轻咳一声,“为何我与父皇龙气还有所不同呢?”皇家讲究养身固精,如敬安帝那般夜夜笙歌委实不合养身之道,纵然床笫之欢再销魂蚀骨,也要有个限度。

知白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半晌才道:“殿下所尚应为火德,自然与陛下所尚之水德不同。”

齐峻不知道这水德火德尚起来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只听说过本朝开国之帝自淮水边起兴,当初便是衣乌衣而揭竿,故而称帝之后才以玄色为尊,难道说龙气也与这有关系?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干咳了几声才迂回着道:“方才——我听说精水留在体内不大相宜,可要好好洗洗。”

知白满不在乎地道:“殿下龙精已被我炼化入体,不必洗了。”

齐峻怔了一怔:“炼化入体?”

“嗯,就是——”知白想解释却发现一时也讲不清楚,只得摆了摆手,“总之就是没有了。”

“那你的呢?”齐峻一时没忍住,还是直直问了出来,“我也未见你——泄身…”

知白眯着眼睛又想睡了:“我要采阳补身,自然要培元固精,不可轻泄。”

他打个呵欠,摇摇晃晃从浴桶里站起来,随便裹了件衣裳就走出去,一头扑在床上呼呼大睡,只留下齐峻独自坐在浴桶里,把他的话反复想了半晌,忽觉自己不像是上了人,倒像是被人用了…

第48章 驾崩

时近端午,后宫中插起了艾草和蒲草,连宫女们身上都挂起了彩线缠的小老虎、小葫芦,手腕上也系上了五色丝线。本来在宫城附近的北海里还有龙舟赛的,但因着今年敬安帝病体总是不愈,皇后也没了去看龙舟的兴致,导致整个后宫里都少了些节日的欢喜气氛。

“仙师仍在休养?”敬安帝靠在榻上,脸色蜡黄,颧骨上却是一片异样的红潮,坐在那里双手却不由自主地不时抽动一下,甚至眉梢眼角也偶尔会抽动。

“是。”齐峻微低下头,“仙师为将雨云送入深海,元气耗损过甚,至今仍在休养。”

敬安帝眉头皱得死紧:“究竟要怎样才能为仙师补益元气?”

齐峻低头没说话。其实从那天之后,他还跟知白行房过两次,也不知他身上的龙气怎么就那么好用,知白现在已经是脸色红润活蹦乱跳了,只是他非说自己还病着,每天缩在观星台里不出来。

敬安帝烦躁地环视周围:“你们,可有办法?”

四周的宫人齐齐低头,敬安帝一掌就拍在身边的小几上:“朕养你们何用!”

扑通连声,所有宫人连带御医都跪倒一片,有几个年纪小的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只是不敢哭出来。这几天敬安帝已经连打死好几个宫人了,就连最受重用的王瑾都挨了二十板子,如今还在下房里趴着呢。

敬安帝在宫人们这里得不到回应,便要站起身来:“朕亲自去观星台看望仙师,朕要问着呢,仙师何时可再携朕去月宫一游!这些庸医,没有一个有真本事的!”他越说越气,把手一挥,“拖下去打二十杖,赶出宫去永不叙用!”

御医暗暗松了口气。打二十杖死不了人,永不叙用也总比杀头好得多。自然表面上还要口呼万岁饶命,老老实实被拖了出去。

敬安帝烦躁地转着头,眉梢肌肉不可遏制地一跳一跳,双手更是频繁地抽动起来,活像是得了鸡爪风。他挣扎着要站起身来:“朕要去问问仙师,仙师能治好皇后,自然也能为朕做法…”只是两边宫人不上来扶,他站了几次都不曾站起来。

齐峻连忙过去扶着他,触手便觉敬安帝掌心湿热,脸上却是干干的无一滴汗,嘴唇反而有些干裂,心里不由一紧,低声道:“父皇,仙师元气耗损终日沉睡,父皇此时去了也…”

敬安帝随手抓过旁边的茶,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了一气才颓然道:“朕是不是要死了?仙师此时沉睡不能为朕作法,莫不是朕命绝于此?”

赵月自那日之后头一次踏出禁足的正殿,跟着齐峻一起来给敬安帝请安,本来心中还有些不服,此刻听敬安帝口口声声要去找知白作法,而齐峻却说知白元气耗损终日沉睡,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底。她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下了多大的祸,若是敬安帝知道是因她搅扰作法才导致知白如此,别说太子妃她还能不能当,只怕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她后背上冷汗层层透衣,站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缩到看不见,提心吊胆只怕齐峻说出她擅闯观星台的事来。

齐峻这时候却半点也没想到赵月。御医已经跟他说过,敬安帝自打上次风寒未愈,又开始服食金丹,虽然真明子死后他就将金丹都丢弃了,但风寒不用药疏通反而用焦热之物去镇压,如今反上来,这病便大了。自打他进了殿内,敬安帝已经快灌下去了一壶茶水,这明显就是金石硫磺之物在内作热之相。至于双手颤抖面上肌肉抽搐,也都是中了金石之毒。想到当年老御医的话,敬安帝只怕大限就快到了…

“父皇只是身子不适…”齐峻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不——”敬安帝颓然地摇着头,“真明子他大逆不道!他,他用假金丹来欺骗朕多年…”他抓着齐峻的手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还有叶氏!就是这个贱人劝朕服用金丹的!朕,朕要杀了这个贱人!杀了她!”

赵月惊骇地缩到一边看着敬安帝。此刻敬安帝脸色通红透亮,像是身体里有把火在烧似的,可是目光混浊,眼前就摆着个小几,他仿佛根本看不见似的就撞了上去,若不是齐峻抢先伸脚将小几踢开,说不得他就会被绊上一跤。赵月心里闪过一个大不敬的念头——皇上莫非是神智失常了?

皇后却立刻就应了一句:“叶氏确实居心叵测,皇上杀她也是应当的,赐她一根白绫也就是了。”

“白绫?”敬安帝仿佛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转头看着皇后,“你要赐叶氏白绫?”

“父皇——”齐峻轻轻咳嗽了一声,“叶氏一族还有人握有兵马,若无凭无证就赐叶氏白绫,只怕他们不服…”

敬安帝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只管转动着混浊的眼睛四处地看,看见门上插着的蒲草,他仿佛忽然清醒了些:“今儿是端午了?”

“明日是端午。”齐峻用目光制止皇后未说出口的话,扶着敬安帝重新坐下。

“端午有龙舟赛。”敬安帝过了这一会儿仿佛确实清醒了,转头看了看皇后道,“朕带你们去看龙舟。”

皇后看他这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陛下养好了身子再带臣妾去看龙舟吧。”

“朕好得很!”敬安帝却倔强了起来,“明日朕带你们去看龙舟,所有人都去!”

皇后跟他二十几年夫妻,虽然不顺心之事常八九,但到底是少年夫妻,此刻看他这般模样心里难受,便顺着他点头答应,亲手伺候他歇下才退了出来,一到外殿就哭了起来道:“仙师就真没有半点办法?”

赵月把头低得不能再低。齐峻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皇后抹了把眼泪,又想起叶贵妃:“方才皇上要赐死那贱人,你如何拦着?”

“母后,没有罪名如何能赐死她?”齐峻耐心地道,“父皇不过是一时意气说了这话罢了,若今日就将她赐死,父皇日后反悔如何是好?她一个女子,如今失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就是要她死,也要名正言顺。”

皇后不服道:“你父皇都说了,是她劝你父皇服食金丹的,这如何不是罪名?”

“可是真明子还是叶家举荐的,若以真明子为罪名赐死叶氏,那叶家是否也要得罪?叶家在东南还手握兵权,此时要治叶家之罪,并非好时机。”

若是从前,皇后少不得又要反驳,只是如今齐峻威严日盛,皇后眼里看来自己的儿子已不是从前那个俊拔少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帝王风范,不敢反驳,只得低头应了。齐峻将她送回紫辰殿,便道:“去观星台。”

赵月一直默默无声地跟着他,听了这话胆战心惊地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见齐峻根本不曾看她,带着冯恩径自走了,顿时舒出一口气,对身边宫人道:“回东宫。”敬安帝当初也是自己要服食金丹的,如今发现金丹不好就要杀掉叶贵妃,那若是知道是她害得仙师不能为他祛病延寿,自己又会落个什么下场?

观星台依旧还是安安静静,齐峻进了内殿,就见窗下摆了一张竹榻,知白正摊手摊脚像只大猫似的睡在上面,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若是被外人看见了,哪会相信他是元气大损?

“殿下?”知白懒洋洋睁开眼睛,一见是他顿时开心了,“殿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也不过是方才进来。”齐峻在榻边坐下,“今日可好些?”

这已然是例行公事每日一问了,知白咧嘴一笑:“好得多了,不过——”他笑嘻嘻地伸手扯住齐峻的衣角,“要是双修进益自然更大。”

齐峻简直是哭笑不得,他现在哪里有双修的心情,何况看知白的模样,分明是将他与星铁、湛卢或是射日镞当成了一类的东西。他待要拉下脸来,又觉舍不得,只得干咳了一声将话题转开:“父皇的病越发重了,今日还问起,你何时能携他再去月宫一游…”

知白爬到他腿上枕着,心不在焉地道:“陛下纵有福缘,此生也不过是去月宫一次罢了,若说再去,我却无能了。何况陛下的寿数,大约也就在这几日了。”

齐峻脸色刷地变了:“就在这几日?”他也知道敬安帝看着寿数无多,可总觉得至少还有个一年半载,怎么就只剩这几日了!他有心想问问知白是否能像为皇后延寿一般为敬安帝作法,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知白却丝毫不曾体会到他复杂的心绪,随手扯了他的衣绦来绕着玩儿,漫不经心地道:“陛下此生福缘深厚,一生无忧无虑享尽荣华,只在寿字头上差一点儿也就罢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齐峻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什么大事到你嘴里都是这样轻描淡写,都说人命至贵,我看你倒是视如草芥。”

知白理所当然地道:“人命本来便非至贵,万物平等,既是平等,何来贵贱之分?何况寿数之事乃是天定,非人力所能改变。”

齐峻反驳:“那我的命数呢?”

知白顿时哑了,半晌才结巴道:“殿下的命数…我不长于观相,必是看错了。”

齐峻哭笑不得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

知白打蛇随棍上,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缠上来:“殿下——”

他一拖长了腔调,软绵绵像根线似地缠到齐峻心上。齐峻只能苦笑:“这还是白日里呢…”白昼宣淫,就是敬安帝都要有所忌讳,知白倒是半点都不在乎。

知白被拒绝了也不在意,扯着他的袖子嘻嘻一笑:“那晚上殿下来么?”

齐峻表情有些扭曲。堂堂太子被人当作治病良药来用,委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与知白双修的滋味实在太好,纵然他不是沉迷声色之人,想起来也有些心旌摇动。何况数次欢好之后,他也觉自己精神饱满更胜往日,莫不成这双修不只对知白有所禆益,便是于他也有好处?

“我在这里用晚膳便是。”齐峻到底是咬着牙在知白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妖精只怕就是这般的吧?叫人爱不得恨不得又推拒不得。那边敬安帝病重,自己却在这里贪恋鱼水之欢,真是…

知白在他腿上蹭了蹭,猫儿似地眯起眼睛又打算睡了。齐峻落在他屁股上的手就不由得轻轻揉了揉,半晌低声道:“父皇那里——当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知白打个呵欠:“医者医病不医命,道者也是一般,能度厄,不能改命。若殿下真要延陛下的命数,便不能与为皇后娘娘度厄时一般了,只可以寿换寿,陛下若延寿,便有人要短寿。”他张开眼睛看看齐峻,“换寿之事也非人人皆可,若无与陛下八字相合之人,便只有亲生儿女方可。”

齐峻脱口而出:“齐嶂——”

知白摇摇头:“二殿下远在千里之外,却是不行,须要在眼前之人方可作法。”

齐峻默然片刻,苦笑了一下。若让他把自己的寿数给敬安帝,他不愿意,可是齐嶂就藩,便是想换他的寿也不成了。若是他没有那么快催着齐嶂就藩,此时便可借口只有齐嶂八字与敬安帝相合,逼他换寿,若是齐嶂不肯,便有顶不孝的帽子等着他,齐嶂别说拿到富庶的封地,能不能活着都难说;若是齐嶂肯了,那更不必说。可见这世上有因才有果,当时他将齐嶂逼出京城固然痛快,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好的机会溜走。

“罢了。”齐峻将纷乱的思绪甩开,低头摸了摸知白的脸,“那你就再在房里窝几天吧,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你已然无恙了。”

敬安帝说要去看龙舟,这话居然是真的,端午那日一早他就起身,传旨让合宫正五品以上的嫔妃都随他同去,帝后二人带了十数名妃嫔,再加上东宫的人,连同伺候的宫人浩浩荡荡有近百人,直奔北海而去。

北海说是海,不过是个湖泊,只是极大,五六艘龙舟同场竞技不成问题。湖边早就备好了几艘楼船,供敬安帝登船观赏。那楼船十分高大,从观赏的甲板到水面足有数丈高,站在上面能将湖面一览无余。

敬安帝看起来兴致勃勃,蜡黄的脸上一片红光。几个年轻些的妃嫔不知厉害,纷纷上前奉承,一时倒也热闹。叶贵妃已经有些日子不曾看见敬安帝了,此次敬安帝病重,一来皇后把侍疾的事握得紧紧的,根本不让她去,二来听说敬安帝对真明子的金丹大为震怒,她也不敢往上凑,好容易今日出来看龙舟,她才仔细梳妆了一番,袅袅婷婷地来了,并不多说话,只是站在敬安帝身边。因是贵妃,除了皇后便数她了,年轻妃嫔们并不敢与她争抢位置,虽则敬安帝并不多看她一眼,也只得让她站在离敬安帝最近的位置。

五条龙舟已在湖面上一字排开,,敬安帝拿了用红绸裹着的木棰往楼船上悬挂的铜锣上一敲,那边便百桨齐飞,争先恐后起来。

眼看快到终点,有两艘龙舟几乎是齐头并进,妃嫔们都兴奋地站起身来观看,敬安帝也起了兴致,一直走到楼船边上,扶着甲板四周的围栏张望。看他这样有兴,妃嫔们更是凑趣地说笑叫嚷起来,敬安帝开始还觉得热闹,后来就觉得耳边喧哗得让人难耐,加以时近正午,阳光热烘烘地照在身上,他眼前渐渐有些发花,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发疼,两腿也有些发软。他勉强举起一只手,想转回身来让众人都安静些,却不防这时候楼船轻轻一晃,敬安帝一阵眩晕,整个人都扑在围栏上,翻了下去。

楼船上顿时炸响一片年轻妃嫔们的尖叫,众人眼睁睁看着敬安帝从船上翻下,落入了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刚才还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妃嫔连连后退,其中有个心思灵敏的,抬手便指着叶贵妃尖叫道:“是你,是你将陛下挤落水中的!”

叶贵妃脸色大变:“胡说八道!”她确实离敬安帝极近,但根本不曾挤过敬安帝。

“将她拉下去!”皇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此时呼地站了起来,“先关起来,等救上陛下再做处置!”

两个宫人立刻将叶贵妃拉进了船舱里,楼船上下已经乱作一团,会水的中人和侍卫们纷纷往水里跳,只是敬安帝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已然发紫,闻讯赶来的御医忙活了半晌,终于哆嗦着抬头向皇后禀报:“娘娘,陛下,陛下仙去了…”

第49章 登基

先帝崩,举国同悲人皆缟素。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守孝以日代月,也不过就是一个多月之后,大约皇帝驾崩的消息刚刚传到盛朝国土的全部角落,京城百姓已经脱下素服,开始准备庆祝新帝登基了。

太极殿外汉白玉石铺成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各着朝服依次排列,虽有数百人却鸦雀无声。礼部官员在前面念着冗长的文章,骈四骊六,要表达的意思概括起来只有十六个字:黄道吉日,新帝登基,天命所归,四海咸服。

远处钟鼓齐鸣,身边香烟缭绕,百官们全都谨慎地垂着头,仿佛当真被肃穆的气氛压得直不起腰来。丝竹声渐近,礼官高呼:“百官跪迎新君。”

哗啦啦跪倒一片,所有的人都拜伏于地,看着深红色绣五色祥云的衣摆从自己眼前过去,若是跪得近的,还能看见一条半条金龙的尾巴。

没错,新帝的袍服是深红色的。早在数日之前钦天监择定黄道吉日之时,礼部便已发出了文告,改年号为正烨,改尚水德为尚火德,改玄为朱。

虽然圣人有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但大家都知道,倘若新帝也与先帝一般好服食金丹扶持佛道,那可绝对不是件好事。既然这都能改,为何别的倒不能改了呢?当然,也确实有礼部的老古板们提出过反对,不过新君的答复无可辩驳:先帝死于水,若尚水德,则先帝何以死?妖道真明子则为雷火所击,若不尚火德,则何以报上天?这两个问题,不要说礼部,就是满朝文武都没一个人敢作答,于是一切改变都顺理成章了。

知白站在文官队伍的侧前方,抬着头笑嘻嘻地看着慢慢走来的齐峻。数百人中只有他不曾跪下,本来他是要跪的,不过被旁边执礼的官员小声阻止了。

齐峻远远就看见了他,唇角也微微弯了起来。从前他穿着玄色太子服的时候虽则瞧着稳重,却总嫌有些阴郁黯淡,如今换了深红色衣裳,却是面貌一新。新的礼服比旧制要略短些,衣摆不再长长地拖着地,而是仅及脚面,袖子收窄,腰间加玉带,更显得精干利落。衣摆及袖口绣着五色祥云,胸前背后皆蟠有双龙,腰间围一龙,另有四条龙游走于衣摆之上,九龙皆以二色金线绣成,随着衣摆的微微晃动闪烁着点点金光。

齐峻头戴的朝冠与敬安帝的九珠朝冠相类,亦是一条赤金龙蟠于冠上,头尾相交,只是朝冠上镶的不再是玄珠,而是九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在阳光下宛如燃烧的火苗一般。齐峻整个人便如浴火凤凰,英气勃发,令人不敢逼视。就连他走过去之后,起身的官员们也被他的气势所迫,不敢随意抬头去看。

礼官长长的文章终于念完,高声道:“百官参拜新君,跪——”

顿时八音齐奏,雄浑的钟声回荡在宫内,刚刚站起身的官员们转向太极殿门前的方向,随着礼官的声音跪、拜、起,三拜九叩之后,仪式才算告一段落。接下来该是新君移驾至昭明殿,敬安帝的画像已然在出殡那日送入了内殿,新君要去拜祭祖先,禀明自己已然继位。这一步算是“家事”,官员们便无缘观礼了,应该先行退下,等新君拜完宗庙再来朝贺。

只是礼官却没有立刻让百官退下,反倒是站在那里不动。底下官员们相互看了几眼,虽没人敢交头接耳,却也忍不住用目光相互传递着讶异之色。片刻之后,轻微的骚动自队尾而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转头向后看,只见两个中人托着一件袍子走了上来。

那件袍子是朱红色,比齐峻身上的袍服还要鲜艳些,两个中人将其展开,只见上头绣着飞翔的仙鹤,姿态各异,总共亦是九只。红白二色合在一起,更显得明亮异常,仙鹤头上的红顶不知用了什么特制的丝线和刺绣之法,即使在朱红的底色上也鲜亮夺目,仿佛镶了九块宝石在上头似的。

广场之中起了一阵难以遏止的低低议论。这袍子不是给新后穿的,否则上头应该绣凤而不是绣鹤,可是九却是九五之数,除了帝后之外,就连太后都不能用,这件袍服究竟是给谁的?

两个中人一直走到知白身前,同时躬下腰去:“请仙师着服,行册封国师大典。”

哄地一声,议论声又高了一层。真明子也曾被册封过,敬安帝笃信佛道,那次册封国师的大典亦是极尽隆重,先是建了道观,又建了丹炉,其余林林总总的费用,据说不下于建一处宫殿。还为真明子备了国师金册,据看过的人说,那用的竟是真正的银箔,以金丝画出文字,封面更是黄金制成,其上之字乃为白玉雕成镶嵌其上,四边还饰以珍珠珊瑚,当真是奢华无比。另有国师印玺,亦是羊脂白玉雕成,其上为鹤钮,就连皇后的宝玺金册都不如国师的华贵。至于真明子那次身着的国师服,更是玄缎之上满绣五色祥云,其中的金银色祥云分别用的是真金足银拉成的细线,其作工不下于敬安帝的袍服。

若是这样看来,知白这件袍服其实也不算什么了,至少其上用的都是丝线,并没有金银之物;且真明子册封之时,敬安帝特意让钦天监择了黄道吉日,单独为真明子举行册封典礼,比起今日知白这“捎带脚儿”的册封礼,仿佛是更为隆重。

但——底下的官员们并不做如此想。袍服确实不如以前的华丽,典礼确实不如以前的隆重,可是,今日是什么日子?今日是新帝登基啊!还有比新帝登基更好的黄道吉日吗?新帝登基的当日便册封国师,这是何用意?须知就连皇后,此时此刻还没等到自己的册封大典呢!

齐峻站在台阶上向下看。知白已经脱掉了身上淡青色的道袍,在两个中人的伺候下穿上了国师袍服。红白二色合在一起鲜艳明亮,若穿在别人身上未免有些轻飘,但知白穿起来只觉清俊飘逸,明艳照眼。他这件袍服下摆更长些,宽宽的袖子,腰间只用檀色丝绦一系,就显出了窄窄的腰,一阵风吹过来,衣摆轻轻摆动,九只仙鹤仿佛飞动起来,竟似会将他托上天一般。

惊为天人。齐峻心里忽然想到这么个词儿。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知白有副好皮相,只是这小子从来都是一副无赖惫懒的模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又素来不讲究衣着,总是用些青蓝灰褐之色,似乎是刻意不想让人注意似的。只是今日他穿着这样鲜艳热烈的颜色,仿佛蒙尘的明珠忽然被濯洗拂拭干净了似的,不由人不目炫神摇。齐峻唇角不由自主地又弯起一些,遥遥向知白伸出了手。

百官噤声。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知白,看着他提起一点衣摆,沿着长长的台阶向新帝走去,直到将手放进新帝手中,然后一个转身,与新帝并肩而立,站在最高的台阶上。

“陛下册封了仙师为国师?”赵月的眼睛还在看着自己的皇后礼服,耳朵里根本没怎么听得进去小宫人报了些什么,“那不是早就定下的事么?先帝在世时就想册封仙师了。”

两位良娣和文绣都站在一边,众人的眼睛都落在那件礼服上。真红色的软缎鲜艳得如同天边的朝霞,九只彩凤绣得栩栩如生,那彩色羽毛竟然是真正的鸟羽捻线绣成的,颜色比之普通丝线更为鲜艳。赵月有些迫不及待地展开双臂:“给本宫换上。”

两名良娣眼中都露出羡慕的神色。赵月身材高挑健美,换上这宽袍大袖的礼服热烈如一团火般。不得不说,朱色确实比玄色更适合新帝新后,这样鲜艳的颜色,让人眼睛都转不开。

“娘娘的礼服真是好看…”舒良娣细声细气地说。宫中六局的嬷嬷也给她送来了礼服,皇上准备封她为贤妃。说起来,作为太子在东宫中的妃嫔,虽然她进宫也才一年多,但比起以后要选秀进来的新人资历要老得多,所以一封就是妃位,虽然是四妃之末,但比起只封了个昭容的文良娣来,她已算是极好的了。那件妃子礼服上绣的是七只鸾鸟,虽然也是五彩之色,但用的只是丝线,远不如皇后袍服颜色鲜艳。舒良娣微微低下头,皇上将她封得比文良娣高,足以证明皇上还是喜爱她的,只可惜她膝下无所出,若是能为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定然还能再进一步。

文良娣紧紧咬着嘴唇站在那里。同样是良娣,舒氏封妃,她却只封在九嫔之列,送来的礼服上绣的是青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论出身,论容貌,她哪一样不如舒氏?若不是当初说错了一句话,何至于此?就是皇后,若不是因为有个能征善战的父亲,又哪里比自己强了呢?

“娘娘,今日可是陛下的登基之日,娘娘尚未举行册封大典,却先册封了国师…”文良娣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恰好送入了赵月耳朵里。

鲜艳的皇后袍服像团火一样,忽然有些灼伤了眼睛。赵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铜镜之前,似乎仍旧在凝望自己的身影,手却在宽大的袖口里紧紧捏了起来。是啊,她才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是与齐峻平起平坐的夫妻,犹自不能与齐峻同日行礼,知白为什么却能?为皇上平定西北的是自己的父亲,他的功劳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征战多年,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而知白,年纪轻轻,只靠着装神弄鬼就位极人臣。说什么作法移动雨云,父亲可是曾经与她说过,西北暴雨也是弄碎了知白留下的东西,说不得这暴雨都是知白带来的,如今反过来却又自己做好人。幸而如今敬安帝已然去了,想敬安帝病重之时,一提到知白就让她两腿都打颤,若是敬安帝再多活几年,只怕她自己就要吓死了。可是最终,她也还落了个打扰仙师作法的把柄,以至于齐峻自那日之后再未留宿在她房中过。直到册封的旨意传到东宫之前,她都在害怕齐峻会不会不封她做皇后了。这些,还不都是拜那位仙师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