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絮飞也学他反问:“你能喜欢多久?不喜欢了怎么办?”

苏雷慢吞吞道:“所以,我也没说现在就成婚。”

云絮飞恨的牙痒。憋了半天,愤愤吐出一句:“我是不管了。只要你能说通城主。”

“大哥——”苏雷叹了口气,凝望门外的雨幕潺潺:“我其实也没有把握说服他。”

绵绵的秋雨终于止住,大军开拔上路。昼行夜息,遇见雨天就原地等候。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临近了祺城。

祺城中张灯结彩。做出一片欢庆景象。一众官员亲自出城迎接大军。军队没有全部进城,而是在城郊扎营。只有主要将领和一千士兵,代表大众进城听候封赏。

殷如行作为亲兵也进城了。祺城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不同于江城粗犷豪迈的风格,祺城更多的是精致婉约。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奢华许多。祺城非常大,分内外城门。进了内城门,就是城主府和一系列府衙办公之处。

殷如行是亲兵,没有资格进城主府听封。她跟着五百个士兵从侧门进了城主府外围的一处建筑,那里是分派给苏雷的办公之处。也可以说是军部府衙。

府衙的后方有一排住所,是给值班将士所住。他们这群亲兵卫就被安置在这里。从军籍上来说,他们已经从大军中被调离了,直接归苏大将军本人使用。

除了殷如行,每个人都领到了新军服、新被褥,安置了新营房。殷如行被安排进将军本人的房舍。分派的官员温和道,将军特意吩咐过,着她在这里等候。

殷如行只能坐着等。

一直等到了晚上,苏雷方回来。手中拿着个包裹递给她:“换上。”

殷如行打开一看。是一套女子衣衫。去了屏风后梳洗换好,只见轻纱素裹上衣、绫罗拽地长裙,乌发玉簪半挽、纤腰不堪盈握。华美轻盈的像一个梦境。

苏雷呼吸凝滞,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即便是半年前,他也没有见她这样盛装打扮过。

莲步轻移,环佩叮当。殷如行步子都不敢迈大,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我怎么样?”别说穿衣镜了,房间里连小铜镜都没有。世间最可恨的事莫过于此。给一个女人穿上仙子的霞衣,把她关进一个没有镜子的房间。

苏雷眼中惊艳的视线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应该谢谢离儿。”他叹息道,“我现在才知道,以前真是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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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了…流泪…

第九十一章内宅生活(上)

第九十一章内宅生活(上)

祺城城主府,比起江城苏府,面积要大出一倍有余。现下这所华贵的住宅却很空。苏晨的妻妾儿女一众人,还在从江城往这边赶的路上。府中原有的主人和下人又处置了一部分。苏离早早将许氏送去了城郊一个封闭的庄落。许氏是她的生母,却是苏晨的仇人。侥幸碍于情面不好不处置,却也不能大意。还是乖觉些,远远避开不在眼皮下惹人生厌的好。

这样一来,偌大个城主府便人口简单,只苏家兄妹三人而已。

苏晨忙于前头的政事。照管宅院就交给了苏离负责。是以,苏离早早备下了各色用品和四季衣衫,只等二人前来。

殷如行来天元一年有余,见到了男人女人也有不少了。还未见这位苏家三小姐的面,只从这准备的衣裳首饰来看,此女就是个会做人的玲珑做派。苏雷带她来到内宅一处叫做“风雷阁”的地方。据说就是这位三妹妹替他准备的住处。风雷阁地方很大,用品齐全。家具摆设是有了年代的古物,被褥帐幔等一应绸缎铺陈却都新的。仆役下人不少,一等大丫鬟和贴身小厮却是没有给他们准备。只两个二等丫鬟和两个粗使小厮。

这种做派安排,换了柳氏一样能做到。苏离一个十六岁的未嫁姑娘能处理的这般周到就不简单了。小姑娘办事极为老练,一边口口声声问苏雷“二哥喜欢小妹的布置与否”?另一边等苏雷出门了,便神秘的拉了殷如行说悄悄话。

“如姐姐,这两个丫头是我临时挑出来的,也不知道好不好。你用着试试,若觉着不顺手,换了人也使得。想要提拔谁就提拔谁。依照惯例,二哥未成亲,可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的名额。如姐姐也可添置一二使唤的小丫头。我前儿听说,大嫂带了江城一众家眷已走了一半的路程,年前是必到的。二哥原先身边的两个姐姐也不知跟不跟了来?不过不管她们来不来,这院子总不能一团乱的干巴巴等着,这段时日也得有人做事不是?”

殷如行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来提示她做好宅斗准备了。抢在紫苏、紫苑之前安排下一等大丫鬟的名额。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等紫苏、紫苑来了,这两人本就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加上她提拔的两个一等。就超出了份例指标。其解决办法有二,两边各下去一个,降为二等。或者开特例,四个都保留一等。无论哪一种办法,殷如行都已事先占领了半壁江山。日后再细细收复。一个没有主母的风雷阁,她这唯一的枕边人还不好慢慢蚕食把持么?

殷如行暗叹一声,福身道谢:“多谢三小姐。”

苏离笑道:“如姐姐怎么这么客气,你是二哥心头上的人,叫我一声三妹妹好了。”

殷如行正色道:“如行是奴婢下人,不敢狂妄。还是守规矩的好。”

苏离含笑点头,不再坚持。又和她说了阁中一应人等的月钱份例。略微愧疚的道:“府中除我之外,只有姐姐一位家眷。祺城乃一地之主城,东边的物价又向来比西边贵。月钱稍涨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不日后大嫂就要带人过来。大哥的几个姬妾想也是要来的。总不好平白越过了她们去。故而这事还得等大嫂来了后才好商量。我不好越俎代庖。还望如姐姐见谅。”

殷如行赶紧又表态:“三小姐太客气了。如行自然是按照府中规矩行事。该是多少月钱就是多少。”

苏离微微一笑,便具体说起来。原来通房等同一等大丫鬟,月钱相同。姬妾却和通房不一样,月钱要多出一些。人员配置上也是,可有大丫鬟一名、小丫鬟两名伺候。殷如行的位置是通房丫鬟,苏离却将她的配给提升成了妾室份额。月钱一样、四季衣裳、首饰、饭菜份额都一应提升。但是殷如行毕竟不是正式任命的妾室,故而名分、住所、丫鬟配置等等都没有。苏离暗示她,这也是好事。一旦定下妾室的名分,就需有固定的小院住所,轻易不得外离。而通房丫鬟却可日日待在男主人身边,端茶递水、红袖添香。若论相处时间而言,贴身丫鬟显然要比小妾多。苏离笑道:“等如姐姐有了身子,再定这名分不迟。”又笑眯眯的道,“方才二哥还嘱咐过我,说他事务杂乱,没得一个大男人还操心内宅事务的。他的月钱就劳烦姐姐代领,下人们怎么安排也都交给你。”

殷如行见她笑的既有深意,又打趣。不由心头喟叹。不过是个高级保姆,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就算苏雷把工资都交给她管,她敢花一钱银子在自己身上吗?她可以保证。只要她花了,苏晨立马就能灭了她。

心里这样腹诽,面上还得羞怯的低头:“三小姐不要打趣奴婢了。”

苏离立时便不趣笑了。又说了些各处禁忌、院门开关、回禀事务的琐碎问题,方才告辞回去。

看着苏离渐行渐远的背影,殷如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么个小姑娘,真是太会做人、八面玲珑。既在职权范围内讨好了她,又没有过分越权,以免柳氏到来后心有罅隙。这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她的态度。说话间处处站在对方角度着想,言词朴实。姿态也放的极为平和,没有丝毫架子。坦言相待、行事大方。能帮你办的就办,不好办的就实说难处。她殷如行不过一个小小通房,苏离都能亲自折节做到这般。这样的人,非是池中之物啊

叹了口气,回身进门。苏离是个人物,她却没有高管天分。否则凭殷家的背景,在现代也能打拼出些成绩了。无奈没有天分就是没有。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管理风雷阁的人事,不免一阵头大。

晚上,苏雷回来换衣服,顺便带她一块儿去苏晨处吃晚饭。今天是他回到祺城的第一天,兄妹三人又是分离了十来年的,好容易又聚在了一起,吃个洗尘宴以示欢庆。

殷如行得知是家宴,没有外人参加。吓得连连摆手拒绝。开玩笑,人家三兄妹是血亲,她算老几?再者不知为何,她只要一和苏晨对面,就不由自主的如临大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小心到不能再小心。恨不能躲他越远越好,哪里还送上门去赶着虐心虐肺。家宴性质的聚餐,本来就没有小妾的位置。她这么大刺刺的往那儿一杵。岂非欠扁的告诉苏晨:我在你弟弟心里很重要,我勾搭的他没规没矩了,他很快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破例又破例…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呢

“我不去了。赶了一天的路,好累的。”她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话倒也不假。连着赶路一个多月,哪有不累的。

苏雷果然不疑,见她气色的确不好,道:“那我去了。你累了就早些睡。”

殷如行连连点头,送他出门。回头便带着两个丫鬟整理他的卧房。收拾好后让两丫鬟守着,她再去整理自己的房间。这回还是单人间配置,离苏雷的卧房距离很近。

两个丫鬟眼神闪了闪,各怀心思的应诺。殷如行见了忍不住又想叹气。她不傻,但也不擅斗。这才刚进府,一个晚上还没过。只接触了苏离主仆以及风雷阁的个把下人,就开始觉得心累。长此以往可怎么过?

她宁可天天被李奉操练到全身酸疼,也不想过这种说一句话心里要绕好几个弯、一个眼神一个碰撞都是官司的内宅生活。

苏雷当天晚上果然回来的很晚。殷如行才不干那种等人的傻事。早早吃了饭溜达一会儿,拿出纸笔给今天收到的物品登记上册。风雷阁的房子修建的实在好,房间地面铺了水磨大砖,光滑洁净。便在地上铺了薄毯,穿着中衣赤着脚,练起那套训练周身关节、肌肉、韧带的拳脚来。练了两遍,出了一身汗,方盘腿而坐静静调息。此时她尚无内功心法。只能一遍一遍的练那呼吸法和语音震荡。半个时辰后收工,去小厨房取了热水擦身。收拾好房间睡觉。

闭眼时迷迷糊糊想到,苏离送的这个人情倒是恰在好处。至少晚间用热水不需自己烧,换下来的一身中衣明天也有小丫鬟负责洗。至于那半夜三更伺候公子的苦差事,就让那俩心大的二等丫鬟去吧。

她这边睡下了。那头苏雷带着两个小厮半夜回来。兄妹三人的家宴气氛不错,一个是敬重的大哥,一个是乖巧的妹妹。祺地现下又局势太平。苏雷心宽之下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却也微醺。想到房中娇躯,心下旖旎微动。

两个丫鬟听见敲门声,开门将人迎进来,又是递热水又是催醒酒汤,忙的热热闹闹。

苏雷制止了两人替他解腰带的动作,环顾一圈房间,侧耳听了听,疑惑道:“如行呢?”

一个丫鬟回答:“如姑娘早早回屋睡了。奴婢们今儿守夜,一直等着公子爷回来。”

苏雷闻言皱了皱眉,挥手让她们下去:“你们回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另一个丫鬟道:“那哪儿成哪有公子没睡奴婢们先去睡的道理。公子,你这一身酒气,还是让奴婢们伺候喝了醒酒汤,洗漱一下再睡吧。”

苏雷想了想:“也好。去叫厨房烧水,我要沐浴。”又叫住两个准备退下的小厮,“你们留下帮忙。”

两个小厮互相对看了一眼,道声:“是。”

醒酒汤应是一直备在炉子上的,很快端了来。洗澡水没多久也准备好了,两个小厮力气大,一桶桶抬至浴房。两丫鬟取出皂巾、香油、衣服等物,苏雷让她们出去。只留两个小厮在外间伺候。

洗完澡收拾干净,套了件简单的长衫。两个丫鬟过来给他擦头发,苏雷没有制止。坐着问道:“如行几时睡的?”

两个丫鬟互相对看了一眼,道:“如姑娘吃过晚饭就回房了。一个多时辰后去厨房要了些热水。之后便睡了。”

苏雷没有出声,后面也不再说话,沉默着等头发擦了半干,让她们出去:“你们回去睡吧。让那两个小子在外面值夜。”

两个丫鬟又是对视一眼,道:“公子,可是嫌奴婢们做的不好?”

苏雷微微一笑:“那倒不是。你们是姑娘家,睡在外头上夜太过辛苦。这些事,让小厮们做就好。”

两人无话可说,只得齐齐行礼退下。出了外间房门看看天色,已经过去半夜了。遂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殷如行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一骨碌起身,推开窗户连连呼吸好几口新鲜之气,将腹中一夜污浊吐尽。

头发简单一束,翻出身粗布短打,系好布鞋。出门到院中站桩练武。

正屋的门刚好同时打开,苏雷也是一身短打,精神头看着也不错。

“早啊,公子”殷如行心情很好的和他打招呼。

苏雷慢吞吞的扫视她全身:“昨晚睡的很好?”

“对啊”殷如行欢快的道,“床铺很软,被子也被晒过,有太阳的味道呢。公子睡的好吗?”

苏雷看她一眼,不再说话。自顾自晨练起来。殷如行撇撇嘴,也找了角落站桩扎马,摆好姿势用心敛气。

两个跟出来的小厮呵欠连天。两个丫鬟还没睡醒。唯有一群粗使仆役从没见过这等奇事。城主府几十年没有出过习武的主人了,偏这回连通房丫头都跟着练。好不觉着稀奇。纷纷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热闹,细声细气的议论。

苏雷闭目敛气片刻,突然瞪眼,大喝一声:“吵什么吵出来”

两小厮吓一跳,面面相觑。殷如行也吓一跳。她也听见那些小声议论了,虽然觉得烦,却也没计较。见苏雷大发雷霆,不由愣住。

“这院子,是你管的吧”苏雷甩手走到她身前,高声道:“昨天离儿说,风雷阁是由你负责的是不是?”

殷如行惊讶的张着嘴:“是,是这么说过。”

苏雷脸上寒气直冒:“我练功时,不可有嘈杂,不可有声响。凡过院子者,需足下放轻、无声无息。这规矩,是在江城就有的。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又对着几处墙角大喝,“不许走”随即一道鬼魅样的影子掠过,“扑扑扑”院子中间被扔进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动静这么大,两个丫鬟早已被吵醒,匆匆穿戴了出门,看着院中一堆东倒西歪的人,惊的不知所措。

殷如行头疼的看着那堆人,苏雷力道掌握的很好。虽然是扔了过来,却都没有受伤。不过这男女老少的花色品种也实在太齐全了些,果然热闹人人爱看。

“你处置吧。”苏雷气定神闲的闪身一圈,一个不落的将刚刚出声说话的都提溜了出来:“这院子得上上规矩了,以后我不想再有此事发生。”

望着神清气爽,坐在一张小厮刚搬来的椅子上的某人。殷如行郁闷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片刻,她略有了几分明白。招手问两丫鬟中的一个:“你叫什么?”

该丫鬟一脸纠结,感情这位都没记住她们叫什么。僵着身体福了福:“奴婢夏荷。”

殷如行“哦”了一声:“夏荷啊。你去,去一趟三小姐那里。就说风雷阁这边出了点事。几个下人犯了规矩,让掌刑罚的管事来一趟。”

夏荷一脸复杂的起身,看了她两眼,脚步慢慢的挪。

苏雷冷不防厉声一喝:“叫你去就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夏荷一个激灵,立时道:“是奴婢这就去。”

“慢”殷如行出声喝止,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夏荷姑娘动作太慢,想来行动不便。也罢,这趟差事就换个人好了。”眼神一转,转至另一个丫鬟身上:“你叫什么?”

另一丫鬟立刻脆生生的行礼:“奴婢春兰。”

殷如行道:“春兰,你去三小姐那儿一趟,跟她说说这里的事,请掌刑管事来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春兰利落的应答。转身对苏雷福了福,用最快捷又最不失仪态的姿势飞快的走出院门。

苏雷这才稍稍收起凌厉之气,对小厮道:“搬张桌子,沏茶来。顺便把这风雷阁大大小小的仆从全都叫过来。好好听听我这儿的规矩。”

“是”小厮干脆的应诺。

不多时,茶送了上来,一群下人也都聚到。分类站好。两个小厮站在苏雷身后,夏荷孤零零的站在台阶处,神情凄然。殷如行则站在苏雷身侧,凝神静气。整个院子除了瓷器轻碰的声响,竟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脚步声。春兰跑了进来:“公子,三小姐来了。”

苏雷将茶盏一放,道:“去沏茶搬凳子。还要我教你们吗”

夏荷突然回神,跳起来:“是公子。奴婢这就去”飞快的跑了下去。

春兰轻瞥她背影一眼,眼中闪过不屑。站至殷如行身后。

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苏离带着一众奴仆家丁而来。她一进门,殷如行就带头蹲身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春兰有样学样,跟在她身后下蹲。其余人等也纷纷见礼。一时间声势倒也惊人。

苏离心中讶异,面上含笑,让她们起身后对着苏雷见礼:“二哥。小妹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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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应该双更,加上今天的3000,就是9000.泪流…先补五千,剩还有四千。今天一定送上。

第九十二章内宅生活(下)

第九十二章内宅生活(下)

苏雷赶紧扶她起来,给她让座:“些许小事,还要劳烦妹妹。是二哥麻烦你了。”

“二哥这是什么话。”苏离正色道,“下人刁钻,古代皆有。是小妹年轻,治家不严,让二哥住的不舒心了。该小妹给二哥赔罪才是。二哥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羞杀小妹了。”

夏荷刚好送茶上来。殷如行接过,亲自送至苏离身前,温声道:“我不会说话。却也知道,就连神仙都管不住世人行善行恶。这才要教化感悟。下仆惹事,自是他们刁钻,怎能让三小姐给我们公子赔罪?”

苏离有了台阶下,笑眯眯的接过茶:“辛苦如姐姐了。掌刑管事我已带了来,谁犯了事,如姐姐只管发落就是。”反正大家都是新接手城主府,目前还没有派系斗争,怎么罚都没问题。

殷如行当下微微一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公子习武,讲究颇多。最重要的便是这修习时不能被打扰。武者修习,讲究沉浸心神,心神浸透方有所得。再者这练气调息又是重中之重。气息游走经脉,行至关键处,微豪触动,即差池千里。若有意外,轻则岔气伤筋,重则走火入魔。实乃要紧之极。”

这一段玄乎神乎的话下来,人人听的都变了脸色。风雷阁的下人是吓的,没想到自家主子练功会如此凶险。苏离等少部分人却是郁闷的。拜托,大家都是有脑子的好不好。习武有凶险,谁都知道。可真要练什么关键功夫,那该去静室、密室修炼才对吧。你一大白天的在院子里练,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凶险关键。明白着是要拿这件事来立威的嘛。

不过苏雷有心立威,苏离自然不会拆台,相反还要助力。当下也肃穆了容颜:“竟有这等事。怪道人称二哥武艺已至天下高手巅峰,原来是这般不容易练出来的。”

“天下高手巅峰”六个字一出,还有些怀疑的人也释然了。苏雷是什么人?是凌驾于江湖一流高手之上的绝顶门派高手。说不定人家的修习方式就是这么疙瘩呢?高手嘛,和不是高手的人总要有区别的。

一声淡淡的冷哼发出,苏雷很配合的释放出些许杀气:“这是在家里,换了在军中、江湖,只要练功时有异动,必杀之以还清净。”

苏雷的杀气,是货真价实战场上喋血凝炼来的。坐的离他最近的苏离不由自主的脸色发白,寒风浸浸。

殷如行又道:“这院中的人就是在公子练功时出声骚扰的。还请三小姐按照府中规矩责罚。以示惩戒。”

苏雷身上的杀气顿收,苏离脸色恢复红润,再看看院中众人,个个脸色有变。心知苏雷威慑震住了他们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靠掌刑管事了。便道:“进了风雷阁,就是二哥的人。既然坏了二哥的规矩。就每人十板子,隔半月月钱。二哥意下如何?”

苏雷道:“内宅如何量刑我不懂。妹妹处置便是。这规矩是第一天立,念你们无知初犯,便交给三小姐责罚。日后若有再犯…”他冷笑一声,“诸位都是我家的下奴。我在自己家还不得安全,时间除了师门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为了找个安全地,少不得也要开杀戒了。一人扰我杀一人,二人扰我杀二人。你们放心,就凭你们的本事,我再不会听错听漏,冤枉好人。不信,你们扪心自问,被我扔过来的,有哪个是刚刚没出声说话的?”

众人脸色齐齐大变。尤其是横七竖八趴在院中的那一堆。苏离讪笑一下:“二哥,不知这打罚,是在这院子,还是我带了人去刑罚处领刑?”

苏雷冷然道:“就在院子里打。所有人都来看,长长记性。”

苏离听着声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果然,两个哥哥都不是善茬。二哥虽心机略逊,却化繁为简。用治军的法子来治内院。只要他自己持身正,风雷阁的人必不敢动什么心思。

思忖间,五条专业长凳抬了出来,行刑的人分男女两队,熟练的脱掉受罚人的外衫,举了板子就要打。苏雷又在此时冷声道:“打板子的蹊跷我在军中也是听闻过的。你们只管打。无需过重,也休想敷衍。这声音我都是听的出来的。”说罢,手掌一挥,生生将桌角切下来一块:“有敢阳奉阴违的,不妨试试你的胳膊和这桌面谁硬。”

苏离默默扭过头。好好的一张雕云纹嵌青玉黄花梨木桌,就这么报废了。

噼噼啪啪的打板子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群人显然体质不错,行刑的人持身正稳。十板子下来,无人有大伤势,都是小处淤肿。上药后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不过经此一役,风雷阁中敷衍浪荡之气一扫而空,人人持紧。有那实在好动爱赌的,索性拿出好处打点管事,离了此处另寻他地。殷如行得了苏雷全权吩咐,也不拦着他们。只要本人和总管都同意,爱换就换,爱走就走。她自己反正是处处按府规行事,不持娇破例。她既这般做了,要求下面的人自然也是一样。有几分不论人情只按法制说话的精髓,时日长下来,风雷阁倒也井然有序。

内宅之事琐碎万千。风雷阁有一处好的就是没有女主人,除殷如行之外没小妾通房。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多。至于那些申领物品、衣服首饰、茶具餐具等管理上会出的小问题。殷如行采取责任到人,进出货物件件记录的策略。银钱也是一样。除非是苏雷私下给她的,其余钱一概不用。只用自己的份例月钱。故而账目也是一派清明了然。

至于想爬床的丫头,尽管爬。只要不干违反规定的事,随便使什么花招。哪是苏雷要操心的事,与她殷如行无关。

苏雷为此恨的牙痒痒,不止一次的抱怨:“你就对我一点儿都不上心?”

殷如行见他语气中颇有幽怨,恐他想左了。思索片刻,道:“常言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若无意,便是脱光了投怀送抱也不会碰她们。你若有心,我便是日防夜防也能找着机会。忒没意思。”

苏雷接受了她的说法,还有不满:“说来说去,还是你太不上心。你若严词厉语敲打,总能镇压一些心思摇摆不定之人。你这般不闻不问的放纵,弄的各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我这风雷阁还像什么样子?”

殷如行笑道:“严词厉语敲打?这我可不忍心。俗话说坏人衣食等同杀父仇人。我可不能杀这么多小姑娘的父亲。”

苏雷先是一怔,随后气极:“你说什么?我在她们眼里难道就是衣食?”

“差不多吧。”殷如行算了算,“睡了你就代表有锦衣玉食,这么划算的事,谁不想赌一下啊”

“你,你…”苏雷气的差点结巴,“睡一下…赌一下…?殷如行,你当我是什么?”

殷如行实事求是道:“不是我当你是什么。我当然当你作城主府的二公子,祺地大将军啊。问题是你在大多数姑娘眼睛里就是一块大肥肉。其实这也是对你的赞扬啊。你家世好、人品好、有本事、有担当。普通人想当这么吃香的肥肉还当不成…”殷如行看看苏雷阴沉的一张脸,越说越小声。

想了想,她又安慰他:“好啦。天下肥肉不独你一人。至少苏城主就是比你更香的一块。听说,想爬她床的姑娘,能从城主府的前门一直排到后门。”

“你…”苏雷气不住,哭笑不得:“你小心点,要是被大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你还有命啊”

殷如行扁扁嘴。苏晨这种拽的二五八万的人,就要狠狠的打击才行。对上男人他还有几分爱才之心,对待女人则完全是对待工具的态度。这也是她天然愤恨此人的原因。看见他就仿若看见了现代的殷如言,天资聪慧,心机过人。有恒心、有毅力。便觉着世事如棋,独他是棋手,纵横黑白,运筹帷幄。

这种人真是太讨厌了

苏晨这人干的坏事不多,却件件不共戴天。比如殷如行现在奴仆身份。就是苏晨强行加诸的。人贩子陈五从寿家村村民手中买了她,本就是不合法的。因为她不是寿家村人。村民没有权利卖她。可苏晨明知她的来历,也知晓她不是拿了印信的人。仍是将她的奴仆身份坐实,买了她进苏府。寿家村村民给她上了一叫做‘贪得无厌’的课,陈五教会她什么叫等级分明、弱肉强食。苏晨教给她的就是正义不再、强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