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无双 作者:流晶瞳

第一章 穿越

殷如行抬头,再次看看天空中的太阳:灰暗无力。身边的树木黄绿斑斓,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枯黄的灌木杂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穿越了。

这个季节明显就是秋末转冬的时节,树叶凋零。而一个小时以前,她分明还在九寨沟中欣赏夏季苍翠欲滴的青山绿水。

对于她这个路痴来说,九寨沟的树林和这里的树林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唯一能够确定自己穿越证据的就是:季节。

她现在的装束,上身白色短袖T恤,下穿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耐克球鞋。白天多跑动跑动还能应付,到了晚上一降温,这身单薄的穿着就够呛了。

而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殷如行开始反思。两个小时前,还在九寨沟的树林里一个人转悠着,导游放大家解散活动,中午时间在饭点集合。殷如行特意避开了团里的队友,独自一人找清静。然后碰见了几个年轻男子,看着像是大学生的模样,见她只有一个人,便很热情的过来搭讪。

殷如行自幼生有一副好相貌,对这类搭讪的处理很熟练。和他们寒暄几句,便借口要和朋友汇合,拐上一条偏僻小路以避开。非是她侨情,既然对对方无意,就不要给予希望多做纠缠。更何况她自己烦心事一大堆,就是交普通朋友也没那个心情。

然后她就不知不觉的在小路上越走越偏,不小心踩到一个斜坡一路滑下。她当即按照求生指南中的指示抱住头,天旋地转。等滚落停止后再一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陌生。不同季节,不同景色。

更加糟糕的是,摔跤之时她正从背包里取出手机查看时间,脚下一滑,只记得双手抱头保护。等再站起来,已没有了背包的影子。除了一身衣服就只有手上的手机。

陌生的地方,水没有、食物没有、连块纸巾都没有。唯一有的是只半透明的果绿色手机,电池满满,信号全无。时间显示:11:25。

当然,这是东八区,北京时间。现在这鬼地方,谁知道是几点。头上的太阳明显不是正午的角度。

不知道她穿到那里了。既然夏季变成了秋季,头顶还是一个太阳,那就不外乎两个可能。一、还在地球,只是时间改变了。二、不在地球,现处未知文明。

两种情况都很糟糕。殷如行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水和食物。这地方一眼望去全是森林,现在是白天,危险小些。到了晚上就麻烦了。她是路痴,地理课、生物课就是浮云啊浮云。神啊,给我指引一条道路吧。

胡乱走动了一个小时。周围的景色依旧那么陌生,没有找到小路,没有看见水源,没有看见动物。除了植物和虫子,唯一心脏跳动的热血生物,就只有她自己。

殷如行不自觉的开始哭,哭的很伤心。十多分钟之后,空寂的森林里忠实的回响着她单调的哭声,一片黄叶从树上飘然而落,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殷如行终于认命。收住眼泪,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上面挂着一片孤零零的枯叶。她祈祷几句,用力往空中一抛…

树枝落下,挂着枯叶的那头指着一个方向。她捡起树枝,朝着那个方向坚定的走去。

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听天由命了。

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是一段枯燥而迷惘的旅程,未知和陌生带来的恐惧足以将人精神压垮。殷如行时不时将手机调亮,看着彩色液晶屏上熟悉的画面才能找到一点安慰。

这只手机是王家灿送给她的。据说是国外某个知名品牌的限量版,需要特别订购。半透明的果绿色外壳,流线造型,小巧玲珑。殷如行哪怕是再看不上王家灿,对着这般漂亮别致的礼物,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欢喜。

王家灿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家中有权有势。父亲是A市高官,舅家开着跨国公司。据说王家灿从十六岁开始就和女子交往,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讨好女人是小菜一碟,轻驾就熟。今年他到了三十大关,王父下了严令,必须收心,成家生子。安排了几位门当户对的女子给他相亲。殷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相亲的几户人家中,殷家排行中等。祖上虽然也是老红军,然后辈子孙一直只在C市发展,未能深入A市这样的中央之地。殷如行又是继女,和殷家没有血缘关系。王家也只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顺带将其列入了名单。

然而令王家人没想到的是。殷如行生的很美貌,气质清雅。纵然是见惯美女的王家灿,见着她后也呆愣了三秒。之后便一口咬定,就是她了。

王家灿想的很实际。包办婚姻可以,但必须是美女。王母对殷如行不太满意,她看中的是另一位A市首长的孙女。王父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心理。对妻子道,低门娶媳妇,儿子才不会受气。殷如行看着就是个乖巧的,儿子又喜欢,何必逆他的意。再说,殷家的长子殷如言在政界俨然是新起之秀,能力出众。只要稍加提携日后前程就不可限量。自家儿子却是没什么大志向,只能混个富贵人生。这么一看,再过个十来年,殷家的家世未必就比王家差了。

就这样,王家上下通过认定,很快速的和殷家敲定了婚期。殷如行今年二十七,殷家也是恨不得将她赶紧嫁掉。两下一合拍,一个月后就将订婚宴给办了。送了一整套昂贵的钻石首饰当订婚礼,殷如行礼貌的微笑收下。王家灿不愧号称是花花公子,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看不上这些”的笑容,当众取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盒子里就是这款漂亮的果绿色半透明手机。

所以说,当花花公子也是要有资本和天分的。殷如行只能认命,结婚么,无非是搭伙过日子。她不是殷家人,却冠了殷家的姓,享受了十五年的特权庇护,就该付出些代价。王家灿不是良配又如何?谁在乎?

首饰什么的锁在梳妆盒里,手机却带在了身上。婚礼定在金秋十月。六月时节,王家灿照例要去夏威夷度假。邀请殷如行一同前往。殷如行不想在婚前被他吃掉,拒绝了。王家灿也不在意,带着一个新入行的小明星,行李箱一整。双双飞去夏威夷。

他的这项行为,令王家人比较尴尬,王母邀请殷如行来A市玩,以示安抚。殷如行懒得和他们应酬,任凭殷家和王家私下扯皮讨好处去。她只要当提线木偶就好。殷家被安抚后,殷如行的工作调令也下来了。她干脆请了长假,连续参加了好几个旅游团,全国各地游玩散心。没想到,九寨沟竟然成了最后一站。

想到这里,殷如行不由笑出声来。她这应该算是失踪吧,殷家该怎么和王家交代?呵呵!

郁闷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快了许多。她失踪了,有几人会伤心呢?继父就算了,他最多是遗憾。母亲会悲伤,但好在还有小弟殷如慎。那是继父的老来子,十四岁的少年够她操心好些年的。想来她会渐渐淡出他们的记忆。这样也好。还有殷如言…

停!停!打住!殷如行哆嗦了一下,连连呸了两声。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赶路赶路,得快些找到水源和食物才行。该死的,秋天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么?这鬼地方怎么连棵果树都没有!

摸摸扁扁的肚子,寂静的森林中传来隐约的潺潺声。殷如行眼睛瞬间一亮,是水源!撒腿朝着声响处快步跑去。

真的是水源!转过几棵大树,一条清澈的小溪映入眼帘,溪水潺潺流过圆润的青石,沁人心脾。殷如行捧起溪水贪婪的渴饮,冰凉的溪水入腹,瞬间缓解了焦躁的五脏。

饱饱的喝了一顿。因为没有装水器皿,殷如行决定沿着溪水走。不吃饭,还能坚持一两天,不喝水却是半天都坚持不了的。

一边走,一边细细的打量四周。没过多久,殷如行的好运再次降临。她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下,发现了一颗果子。这是一颗紫皮圆果,约有布林的一半大小。孤零零的长在石头缝隙处,不留神都看不见。

殷如行欣喜的摘下来,在溪水中洗净。想要吃时却发现了问题。这个果子外皮光滑无暇,一个虫眼都没有,能吃吗?会不会有毒?

吃,还是不吃?殷如行挣扎了一会儿,眼睛一瞥,看见了树上爬着的蚂蚁,顿时有了主意。她撕开一块果皮,放在蚂蚁前方,果皮内侧的果肉发出一阵清香,不一会儿就来了大批的蚂蚁将其拖走。殷如行松了口气,三口两口,连皮一块儿吞掉了那枚果子。果肉不甜,却有一股天然清香,味道还不错。没有核,就是体积小了些,仅能塞牙缝。

殷如行不泄气,继续顺着溪水行走寻找。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又被她看见一颗。两口吞掉,再继续走。就这么走呀走,一直走到了天色渐暗。殷如行共找到五颗紫皮圆果,全部进了肚子。勉强缓解了饥饿。而这时,问题又来了,天黑了,她该怎么办?

没办法就只能凉拌。不敢离水源太远,她找了棵低矮,比较容易攀爬的树,扭着身体爬了上去。这个高度只是自欺欺人,她这种废柴能爬上去的,猛兽也能扑上来。但殷如行太累了,顾不得许多,只趁着最后的光亮,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虫蛇。眼皮就沉重的耷拉了下来。

第二章 被救

“眉眉,待会儿见了殷伯伯,要有礼貌。”三十来岁的少妇容貌秀美,忐忑不安的扯了扯身上的新衣,再三叮嘱身边的女儿。

十二岁的女孩长得很瘦,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怯怯懦懦的神情:“我知道了,妈妈。”

如果说四年前父母离异时,父亲骂她是“赔钱货、扫把星”时,八岁的她还懵懵懂懂不知为何。四年后上了初中的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位未来的继父对于她们母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安定的生活,无忧的衣食。或许,还不止这些。外婆对她说过:“眉眉啊,对着殷伯伯要懂事、乖巧。你妈相貌好却命苦,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出路,可不能再出岔子了。真是糟践人那!你爸嫌弃你是女孩。现想想,好在你是女伢子,不遭人忌讳。殷家是有儿子的,比你大三岁。你可不能惹恼了他。听说老殷心疼他这儿子的不得了,老婆去了四五年,硬是没再找。就怕委屈了孩子。现在孩子大了,可巧又看上了你妈,真是太难得了。殷家是做官的,你要懂事,漂亮乖巧的小女孩才可人疼…”

外婆絮絮叨叨的话犹在耳边,女孩心如擂鼓。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殷伯伯和他的儿子应该会喜欢她的吧。忐忑不安间,前方走来了一对父子。年长者穿着一身毛料西服,相貌堂堂、面目严肃。年少者穿着深蓝色毛衣、牛仔长裤。父子两人很相像,走在人群中如天然发光体般吸引视线。

“你是眉眉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是你殷伯伯。”中年男人竭力做出和蔼的笑容,看的出对她印象很好,“这是你如言哥哥,殷如言。”

女孩乖巧的喊人,声音软糯:“殷伯伯好,如言哥哥好。”

殷伯伯很高兴:“真是个好孩子。”看向女孩的母亲,目露温柔,“去饭店吃午饭吧,我订好了位子…”

女孩懵懵的仰视一脸温柔娇俏,和男人说话的母亲。忽然发觉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盯住了她。下意识的转头,一眼就对上殷如言乌黑的眼眸。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如同看见猎物的猎手,闪着惊心动魄的光芒。唇角轻启:“眉眉吗,真是个可爱的妹妹…”

语声明明很轻柔,女孩却是一个哆嗦。本能的将身体缩了缩。

*******************

“啊——!”殷如行从梦中惊醒,冷汗直冒,腹痛如绞。

该死的,她就知道梦见那个家伙会没好事。肚子疼的要命,胳膊被冷风吹的冰凉,鸡皮疙瘩起了一串。

忍着疼痛爬下树,就着月光掘了个半浅的坑,忙活了一会儿,在寒风中瑟瑟蹲下,腹泻出臭气熏天的污秽,总算缓解了腹痛。

反正森林里没有人,草草用土埋了脏物。光着臀去溪水中将屁屁洗干净,风干后再拉上裤子。她没有换洗的衣服,能不弄湿衣裤最好。

折腾完,喘了几口气,继续爬上树,准备开睡,结果肚子又疼了…

神啊!你就捉弄我吧。殷如行反反复复挖坑、腹泻、埋坑、洗屁屁、风干、拉裤子,忙的筋疲力尽全身大汗,总算在天亮时分肚子不再折腾了。而她本人,也快虚脱了。

悲催的跑回上游几步,喝了水灌饱肚子。又擦了擦脸和胳膊,竟然洗下一层黑黑的污垢,太可怕了。拖着沉重的腿咬着牙往前走。一定是昨天的果子吃坏了肚子。再找不到人烟和正常的食物,她非死在这里不可。

不知道走了多久,殷如行饿的两眼发花,头涨欲裂。一头栽倒在溪水中,再也人事不知…

****************

“眉眉,从今天起你就改名了。不再叫沈眉。”沈冬霞容光焕发的拿着户口本给她看,“你以后姓殷。看,你爸爸给你取了新名字,殷如行,和如言一个排辈呢。你往后就是殷家人了。”母亲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女孩默默接过户口本,看过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她的名字共在三本户口本上登记过。第一本是姓吴的,第二本是姓沈的,这一本是姓殷的。这一回很彻底,不光姓改了,连名也给改了。希望是最后一本。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妈妈,我去做功课了。”

“好,好。”沈冬霞喜滋滋的收起本子,“多用功些。如言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中考全校第一名,直升省重点高中呢。你好好用功,争取后年也考上。给你爸爸争争光。”

殷伯伯已经变成了爸爸。女孩沉默片刻,道:“妈妈。你给我生个弟弟吧,或者妹妹也行。”

沈冬霞顿时红了脸,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会打趣人了?”

女孩看看房间,殷家父子都不在。小声道:“妈妈。我听同学说,离异或丧偶后重组的这类家庭,再生一个是不违反计划生育的。你生一个吧,生一个殷家的孩子。男女都行。”

沈冬霞一愣,像不认识自己女儿般盯着她看了好久,叹了口气:“眉眉,你长大了。”

************

“你长大了,你长大了…”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压得人喘不过气。殷如行忽的打了个一个冷颤,从黑暗中清醒。梦魇全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发现不对。自己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这是哪里?她回家了?被救了?

不对,身上的触感不对。十二岁以后,她的睡衣都是最柔软的全棉制品,十八岁后换成更加柔滑的丝绸。这种浑身扎人的劣质棉布,早就成了记忆最深处的碎片。

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一扫。第一眼看见的是夯土屋顶,再看四周,土炕、泥墙,几个粗糙的木头箱子,两张木凳。其中一个箱子上搭着她脏兮兮的短袖和牛仔裤。盖的是粗布老棉花被,厚实沉重。身上被换了一身泛黄的粗布衣服,交领右衽,系着带子,式样复古。

很好,看来她是被人救了。殷如行舒了口气。不管这里生活水平如何,至少她能穿暖和些,不用饿肚子。

木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一个穿着灰蓝上衣,暗褐色长裙的健壮农妇走了进来。个头不高,微黑粗糙的皮肤,手指粗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褐色糊糊到她面前,一脸高兴:“你醒了…”

可怜的殷如行就只听懂了前三个字。该农妇说的方言她从来没听过,语速又快。噼噼啪啪一大堆,谁知道内容是什么?

殷如行干笑了两下,用普通话回答:“您能说慢点吗,我是外乡来的。”

她的语速很慢,农妇疑惑的皱起眉。将手中的碗递给她,比划了一下:“吃的。”

殷如行汗颜,她只是语言交流有障碍,常识还是知道的。礼貌的道了声“谢谢”,一手捧碗,一手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说真的,这碗黄褐色糊糊的味道不怎么样,淡淡的泛苦。不过到底是热呼呼的食物,殷如行吃的一干二净。

期间,农妇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在她的脸、手几处不停的扫视。见她喝完,满意的笑了。收碗走人。

“唉,大婶…”殷如行喊了一声,没喊住人。她摸摸嘴上糊着的些许干巴,只能郁闷的扯过袖子擦了擦。

手一伸到眼前,顿时愣住。这是她的胳膊吗?她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个好了?细腻、白皙、红润,原本就细小的毛孔微缩到几近消失,玉一般光滑无暇。这样的好皮肤,即便是王家灿那个十八岁的小明星新欢也没有。

殷如行一惊,立马卷起裤脚,腿上的皮肤也是。再检查全身,都是一样。这具身体,在原先的基础上变得更加完美了。紧致光滑,绝不是她这种二十七岁的女人能有的。

她想到了那几个紫皮圆果,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她清楚的记得,刚找到溪水饮用时,她顺带着洗过胳膊,分明还是原样。这种变化应该是腹泻那晚之后的事。对了,她在溪水中还清洗下不少污垢。变化应该就是那时完成的。

脸还没看,也不想看。最多不过是回到十八九岁时的容貌而已。殷如行知道自己十八岁时是何等的相貌,殷如言那时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烧化…

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这样的相貌,在现代社会都有很多麻烦。更别说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了。

这里好像很落后。殷如行仔细看过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都是用手工缝制。针脚疏密不一。可见这家的主妇要么生计繁重、没有时间。要么就是习惯性的不讲究。无论哪一样,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幼年波折,少年寄人篱下。殷如行的本能就是揣摩人心。

有一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现在,她来到了人烟之地,陌生的异乡,穷苦人家。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异乡女子。等着她的,又将是什么?

第三章 被卖

“啊嚏——!”殷如行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掏出一块粗布手帕撸撸鼻子。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忍受着头皮微微发涨。感冒好些天了,这地方太穷,连个大夫都没有。农妇一家只天天熬生姜汤给她喝,其它的,就靠自己的抵抗力。

这地方已经可以确定不在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球之上。因为她可怜的历史知识告诉她,当地人的衣着打扮以及生产水平,明显停留在封建时期。至于会不会是传到同一个地球的古代?太阳为什么还是东升西落、月亮又为什么依旧三十天变幻一轮脸?这种高深的问题就不要问她了。殷如行的专业是办公自动化,大学毕业后直接考公务员进机关。她的人生道路都是继父和继兄一手安排。离开那个社会就是废柴一个。

哦,不。或许她还是有些用的。至少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这张脸,在现代社会也许不算什么。电视、电影、网络、游戏、写真、PS照,各色真假美女多如牛毛。走在街上顶多被人多瞧两眼而已。可在这里造成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殷如行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篱笆外大树后面那几个躲躲闪闪的人影。

她被这家的主妇救回来三天了,这个小山村里的山民就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了她三天。

这是一个很贫穷的山村。拜村民们轮流排队参观她所赐,殷如行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判断,她栖身的这户人家在村中属于中等生活水准。所谓的中等生活水准就是:家中有薄田N(数值小于十)亩。每天可以吃杂粮添饱肚子,菜中有油,荤腥暂时未见到。家中每人有一身完好无补丁衣服,用以重要场合穿。劳作时穿的都是打补丁的旧衣。这就是这里的中等人家。

而本村生活条件好的人家也有那么一两户。家中如何不知。殷如行只能从他们结伴来参观自己时的衣着判断。这三四个男女,衣服料子比较新,染色好,颜色较鲜亮。个别女子头上还有银簪。

殷如行第一次看见那女子头上银簪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这里的金银加工手艺显然很粗糙,银簪不亮眼,又很细,要不是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光,根本注意不到。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村民都很不擅长与外人交流。他们本地人之间非常熟悉,见面就打招呼,一副正常山村生活的模样。对着她这个外乡人,则明显的出现了交流障碍。比如说,大部分村民都偷偷摸摸的看她,她想交谈时,却又躲得远远。两天前曾有一个首领模样的老者来问过她话,殷如行比比划划的和他交流。老者身后的村民就悉悉索索的缩在后面窃窃私语,不时朝她投射诡异的视线。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个很封闭很自我的村落。

殷如行不理会那些躲躲闪闪的偷窥视线,继续想自己的心事。手机在落水时浸泡了水,虽然她将其在太阳下晒了三天,然而还是开不了机,应该是坏掉了。牛仔裤和短袖T恤衫已经洗净晒干,被她穿在了这身赭石色长裙里面,鞋子还是她的耐克球鞋。内衣袜子什么的也在身上。从外观看,她和本地女子打扮的已是相差无二。唯有一头近腰长发没有像本地人那样梳成发髻,而是随手散开,只将鬓角的碎发用绳子绑了两绺。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里的村民普遍面色棕黄、发无光泽,她经常看见有女子在篱笆外对着她的全身上下指指点点。

三天了,殷如行毫无出门的欲望,每天昏沉沉的坐在门口晒太阳,等待着感冒病好。这户人家的农妇也很少和她交流,甚至是有意识的避开和她。不光如此,还制止她出门,日日紧锁院外的篱笆墙。这家的两个孩子只在院中玩闹,从不出去,像是在监视她。

白白养着她,不和她交流,也不提任何要求。村民的躲躲闪闪和偷窥,以及那些听不太懂的窃窃私语。这一些都让殷如行感受到了危机。

这个山村的人没有接纳她的打算,她可以感觉出。从小到大,她这种对人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事实上,两个小时后,她的直觉再一次得到了证实。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和大树那边的几个村民说了几句话。那些村民一阵欢呼,各自散开奔跑,争相传讯着什么。不久之后,一百多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拥簇着来了,挤在篱笆墙外,对着远方,翘首而盼。

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踢踢踏踏行驶而来。这家消失了三天的男主人洋洋得意的坐在车夫隔壁,兴高采烈的和路边的村民说着话。

马车在篱笆院门外停了下来。这家的农妇神奇的出现,从外面打开院门。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个头,身材较瘦。穿着一身粗绸长衫,带着一顶黑色的方帽,鼻下留着两撇整齐的胡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

殷如行心下一叹,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与悲哀。她没有动,依旧静静的坐在房门前的小凳子上。她已不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很清楚该如何在劣势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胡须男子走进院门,一抬头,刚好和她打个正对面,顿时脚步一滞,吃惊的张大了嘴。

殷如行眼睛一瞥,嘴角轻弯。似有不屑。竟然还张着嘴,真没教养。

胡须男子回过神,合上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头对着农妇和她丈夫说了几句,农妇连连点头哈腰的答谢。

殷如行瞳孔微微收缩,这三天来,她一直用心的在听这家两个小孩的说话。对此地的方言语感已有大概的了解。这个中年男子说的,明显是另一种方言。音节变化要丰富许多。

胡须男子走到殷如行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殷如行安之若素,坐在那里任他打量,神情依旧是冷冷中带着不屑。

“好!”他哈哈大笑,笑完了,一字一句,用很慢的语速对她道:“他们——把你——卖给了——我。”

殷如行听懂了。轻笑着站起身。她身高一米六八。比这里的女子要高出半个头,只那么一站,就有亭亭玉立之感。胡须男子眼中更露欣赏。

“是自己用,还是再接着卖?”她也一字一句,生硬的模仿着男子的语调。

胡须男子又打量了她几眼,道:“看你的价值。”

殷如行环视一圈四周静默的村民,手在袖中握紧果绿色手机,反过来淡然打量了胡须男子几眼:“那么,互相合作?”

胡须男子又是大笑,声露赞赏:“好,姑娘爽快。请上车。”

殷如行挺直脊背,不紧不慢的缓步而行。美女也是要靠后天维护的,她为了保持身材,长年练习舞蹈、瑜伽,全身的韧带都已拉开。刻意之下,步履轻盈,如漫步云端。村民的议论声更加嘈杂。胡须男子很满意,亲自替她拉开车帘,殷如行钻进去,端端正正坐好,如座钟般稳。胡须男子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合上车帘坐在了车夫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车夫挥动马鞭,离开了这所山村。

马车一路不停的行驶,中午时分在半道休息了一会儿,胡须男子从车厢里翻出点心和水,歉意的表示,这是午饭,只能将就一下。晚上他们就能到山下小镇,可以好好休息。

殷如行点点头,模仿和学习他的语言:“出门在外,方便为主。”

点心味道一般般,水倒是很清甜,应该是山里的泉水。胡须男子一直注视她的表情,包括吃点心的动作。虽然很无礼,却是最快能判断一个人的出身高低。

殷如行的动作无可挑剔。用手帕垫着吃了几块点心,八分饱后便丢手。

胡须男子语速缓慢的自我介绍:“我姓陈,家中排行第五,人称陈五。”

殷如行想了想,尊称他:“五爷好。”

陈五很高兴,这姑娘不光长的绝色,教养一流。关键还很识趣,这点最为难得。他预感,他能靠着这女子好好赚上一大笔。言语间便也多了几分客气:“敢问姑娘名讳?”

殷如行心头嗤笑,看这客气来客气去的,谁能想到是人贩子和被贩卖的货物在交谈?不过这样也好,横竖都是被卖,档次高些总比下三滥的要强。当下回答:“我姓殷,殷如行。”

陈五点点头。这女子各项素质都是上层,只要能确认确是孤单无靠,他这一次的买卖就是稳赚。

马车再度行驶,黄昏时分终于驶进了一个小镇,车子变得平稳许多,依稀可以听见街面人声往来,殷如行没有揭开车厢的窗帘子向外看。二十七年的人身经历中,她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微动。陈五递进来一顶遮纱斗笠:“客栈到了,戴上斗笠再出来。”

殷如行拨了拨斗笠上垂落的半透明白纱,想了想,将手帕两头系在发绺处,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之后再将斗笠戴上,系绳处绑的很牢。手指缩进袖中,扶着车椽下了车。跟着陈五走进客栈。

第四章 客栈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客栈,粉白的墙壁,漆面斑驳的八仙桌,大堂里坐着三两个衣衫整齐却并不光鲜的旅人。柜台的漆面倒是很光亮,一个一脸笑容的中年掌柜对着陈五吆喝道:“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小镇上来啦!”

陈五露出一个客套的笑脸:“王老板你这话说的。你这寻仙镇有龙潭虎穴不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王老板露出一口黄牙笑的灿烂:“话不是这么说的,五爷。嘿嘿,整个东出云,谁不知道您做的都是大生意!累您亲自出马,我这不是好奇吗?”

陈五眉头皱了皱:“别提了。我是在收货的路上听说这附近有山民挖到了好药材,巴巴的赶了来。结果…”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帮子山佬,和我陈五耍心眼,竟狮子大开口。也不打听打听,我都不愿出的价,这东出云,还有谁出的起?”

“那是。”老板一脸奉承,“除非他有本事卖到祺城。”

陈五哈哈大笑:“你这老儿,就会寻人开心。你怎么不说他卖到祀地去,赚的更多呢?大公子和夫人两相对持已有五年,只要他有命走过边防线,出云山的药材卖到哪里都是天价。”

“可不。”客栈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老板越聊越起劲:“听说出云山的药材在外头越发涨价的厉害,占着西出云的禧地可是靠这个狠狠的发了财。唉,咱们守着宝山货却卖不出去,真是没福气。”

陈五道:“知足吧,人平安就好。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时你这客栈就热闹了。你想,夫人是续弦,又没儿子,统共只一个闺女,还能跟大公子、二公子犟到底不成?咱们祺地,总有那太平的一天。”

王老板嘿嘿的笑:“说的也是。反正外头再怎么打也打不到出云山来,咱们这儿日子虽清苦些,可胜在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