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一点不意外:“福宁和沈瑞林不合适,沈瑞林这个人端方有余,圆润不足,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必和福宁成为怨侣。你顺着答应没当场拒绝就对了,不用让她不高兴,等过些天她问起,你就说已经给沈家去信了,其他的我来安排。”
明珠松了一口气:“殿下英明!”
宇文初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就这么看不上福宁?”虽然明珠和他讲起从前的事时并没有怎么提到福宁,但他能感觉到,福宁必然在那个故事里担当了很不光彩、并且是很不讨喜的角色。所以也就不难理解明珠在初期为何总是和福宁针尖对麦芒的了。
明珠摇头:“谈不上看不上,总要为你多想想。我不想看到他们过得不好,也不想要福宁成为你的拖累。”这是实话,她还是不喜欢福宁,却也不想要福宁过得凄惨无比,从而成为宇文初的拖累。
宇文初倒也相信她的话:“不要你多喜欢她,有分寸就好了。”起身要去盥洗,又被明珠拉住了,只好问道:“还有事?”
明珠勾住他的手指,小声道:“那个,那个,我暂时不想生了。想让肚子歇歇气,很累的。”
宇文初挑眉:“所以呢?”
明珠把心一横:“所以我请江州子配了些药!反正这两年我都不要添孩子了!我要好好陪陪壮壮和米粒儿。”她之前在路上吃够了苦头,是早就想好了的,宇文初敢逼她生她就和他拼了!
第760章 把药拿来!
宇文初摸着下巴盯着明珠不说话,明珠被他看得有些忐忑,想起他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来,一时紧张心痒,坚决按捺下去,视死如归地道:“别想勾引我诱惑我!我这次一定心硬如铁!绝对不会受你逼迫诱哄的!”
宇文初淡淡地道:“药有问题么?会对身体有伤害吗?”
明珠松了一口气:“当然没有!他保证过的。”
宇文初道:“你信他的话?把药拿来!”
明珠警惕地看着他:“干嘛?”别不是想拿过去给她毁了吧?
宇文初叹气:“拿给我让其他人看看,是不是真的无害。有好些避孕药都会伤身体,不然你以为我会怎样?”
明珠很小气地拿了一丸药给他,讨好地道:“没啊,我们殿下最体贴,最温柔,最心疼人,哪里会怎样?当然不会做毁掉丸药、逼着我继续生孩子的事了。对吧?”
还会拿话逼他了。宇文初瞥了明珠一眼,把丸药仔细收好,自去盥洗。
他如此好说话,明珠觉得既是意料之中的,又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大家都信奉多子多福嘛,尤其是宇文初这样的身份,就更不用提了,都是巴不得一串儿子、人丁兴旺才好。但是她真的不想她的人生只是不停地生孩子,慢慢地来,隔几年生一个,每个孩子都教养好才是真本事。
明珠高高兴兴地躺下,没多久宇文初也来了,二人依偎着亲热了一会儿,明珠昏昏欲睡,推开了他那只不安分的第三只小手:“太晚了,殿下明日还要起早,身体吃不消的。”
宇文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真面目:“你是想着你没吃药吧?”
明珠假装太困太累睡着了没听见。却听宇文初在一旁慢悠悠地道:“若是这药真的不伤身体且有奇效,那是蛮好的,和尚不好做啊。”
“噗……”明珠顿时破功,也不装睡了,笑着轻轻拧了宇文初腰间的软肉一下,宇文初严肃地道:“睡觉!这么晚了还骚扰本王,本王明日还要起早呢,身体会吃不消的。”说完使劲把明珠搂入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明珠抿唇笑了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次日清早,明珠带着礼物去了齐王府并几个老宗亲家里拜访,顺便把请帖一并下了。米粒儿生在外面,没有洗三礼和满月酒,宗室中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她和宇文初商量过,虽然不打算补办,但也要请宗亲们到家里吃吃喝喝,把孩子抱给他们认一认才是,顺便大家也热闹热闹,联络一下感情。
齐王妃见着明珠很是欢喜:“听说你回来了,早就想去看看你和孩子,但想到你刚回来,事情多,就没去。”
齐王府和傅相府有了姻亲关系,自然比从前又更进了一层,二人手拉着手说了半晌,明珠才告辞离去。接着去的另外几户辈分大、爵位高、日常关系也不错的宗亲家,都对明珠表示了热烈欢迎和赞赏的态度,特别是女眷们都说她太拼命和太不容易了,这和明珠离开京城去寻找医书前的态度差别很大。
那时候吧,大家碍于她是傅氏的女儿,宇文初的妻子,对她虽不至于不敬,但私底下也会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则是很赞赏了。用郑嬷嬷的话来说,靠自己努力立了功博取了声望的人和只靠家族丈夫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明珠抿着嘴笑,正如乌孙郡主所言,她这一趟虽然九死一生,吃足了苦头,但真是赚大发了。女儿平安降生,医书找到,声名两全,长了见识。如若只是躲在京城里,就算是积累五年,也未必能达到这个效果。
时至黄昏,暮色降临,途经隆盛大长公主府时,只见从前热闹非凡的长公主府如今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唯有一个穿着灰衣小帽的仆从缩脖笼手地蜷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发呆。
素兰轻声和明珠说起隆盛大长公主的事情:“中山逆贼宣布谋反时,大家都以为她会跟着做出点什么事来,谁知她什么都没做,关起门来不外出。等到太皇太后醒过来,王妃离京,太皇太后召见她,在宫里狠狠骂了她一顿,她也不反驳,跪在地上哀哀痛哭,哭的都是先帝,说自己也不知道中山王会这样,有些老臣被她哭得动了心,就给她求情。
太皇太后下令让她禁足,她答应得好好儿的,结果出了宫门就不回府,悄悄和侍女换了衣裳,揣着金银珠宝混在人群里往外逃,另外还有她的长子和次子也跟着一起,想要去北地投奔中山逆贼,结果被发现了,她那两个儿子当场就被射杀了。她被吓得疯疯癫癫的,现在被关在府里,由崔驸马看着,听说是疯得不行,就连驸马都认不清了,更有甚者,传闻说她竟然喝自己的小便。”
明珠不以为然,能扔下孙子和小儿子不管,只带着金珠和长子、次子逃跑的冷硬女人,会随便就被吓疯了么?多半是装的,为了活下去而装疯罢了。连小便都肯喝,真不愧和文皇帝、中山王是一母同胞。
郑嬷嬷道:“这女人骄纵惯了,早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想要她死的人不知凡几,多半装疯避祸罢了。不然就凭她之前做的那几件事,太皇太后和殿下就能要了她的命。”
“殿下心里有数,不要议论这件事。”明珠命令车夫继续往前,京城里就是这样,今天还是人上人,明天可能就是阶下囚,尤其是这样动荡不安的年月表现得尤为突出。隆盛大长公主若是老老实实的,兴许还能侥幸活到老死,不然,千百种死法等着她。
明珠没有看到的是,她的马车才离开没多久,隆盛大长公主府门口蜷缩着的那个小厮便精神起来,做贼似的悄悄打开侧门,从里面请出了两个人。二人俱是布衣素服,为首的是傅紫霏之父淮阴侯傅明诚,后面的是崔驸马。
傅明诚笑得温文尔雅:“驸马爷不必再送了,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就好。”
崔驸马一脸愁苦:“侯爷也请记得你答应过的事。”
第761章 名册(一)
“公主的病还要好生调养啊。”傅明诚疾步走出公主府,走到转角处,自有等在那里的人牵马出来,他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里。
崔驸马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两只袖子往里走,等在里面的管家担忧地道:“老爷啊,这是祸不是福啊。”
崔驸马差点没哭出声音来:“我知道是祸不是福啊,但如果不听他们的,现在祸事就来了啊,叫我怎么办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崔氏的子孙全被那毒妇疯妇给害死了吧?”
主人的事,管家不敢多说,只能扶着崔驸马往里走。崔驸马蔫头耷脑地走了一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的孩子和女人的哭声,突然激起一股怒气,气势汹汹地往囚禁隆盛大长公主的院落赶去。
隆盛大长公主抱着一只雪白的猫,躺在椅子上打瞌睡,看见他来了就哈哈傻笑。
“别装了!别人不知道你这个毒妇是什么心肠,难道我还不知道吗?你若真的心疼两个孩子,又怎会带着他们走上这绝路?老二当时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家,是谁以死相逼,非得逼着他去死?像你这样的人,怎会因为两个孩子丢了性命就吓疯了?”崔驸马越说越气,冲上去指着隆盛大长公主大骂不已。
隆盛大长公主哈哈傻笑:“你是谁啊?哪里来的疯子?猫儿,抓花他的脸!”说完就把白猫朝崔驸马头脸上砸去,白猫骤然被抛起落下,吓得怪叫一声,劈头盖脸地朝崔驸马的头脸上抓下去,崔驸马大叫一声,狼狈地护住脸面,然而还是挨了两下,血珠子很快就浸了出来。
白猫闪电一样地消失在门口,崔驸马一手掩面,一手怒指着隆盛大长公主道:“贱人,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今天我不把你打得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是个男人!”
隆盛大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被崔驸马合身扑上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对着她就是几个耳光,隆盛大长公主勃然大怒,长长的指甲朝着崔驸马的脸上闪电般的抓过去,二人你不饶我,我不饶你的在地上滚成一团。
隆盛大长公主越战越勇,崔驸马忍无可忍,凶性大起,索性伸手去掐她的脖子,怒声道:“我杀了你这个祸害,崔氏子孙就能保全了。”
隆盛大长公主挣扎许久,居然给她抓到了炭盆,她不管不顾地朝崔驸马身上倒去,崔驸马惨叫一声,跳将起来,疯了似地将窗边的鱼缸抱起来往身上倒水。
隆盛大长公主冷笑着捂住脖子在地上喘气:“你的儿子被人当街射杀,你不想着为他们报仇,却想要来杀了我!你也算个男人!”
崔驸马又痛又冷,痛苦得直打哆嗦,顾不得去换衣裳,反倒怒声斥退闻声想要进来一探究竟的丫头婆子,冲到隆盛大长公主面前揪住她的领子,血红了双眼道:“毒妇,那两个孩子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以为我不心疼他们?我做梦都看见他们鲜血淋漓地站在我面前喊疼,我早告诉过你,不要碰朝堂上的事,不要听那个逆贼的话,你不但不听,还带着孩子一起找死,现在你说出这种话,就不亏心吗?”
隆盛大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和痛苦,嘶哑着嗓子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你做了驸马,便不能再担任要职重职,一身才学枉费。孩子们虽有富贵,能保几代?事已至此,后悔无益。你不听傅明诚的话,崔氏立时就得死在眼前!杀了我也没用!”
崔驸马颓然坐到地上,痛苦地抓住头发道:“怎么办,怎么办?”
隆盛大长公主冷冷地道:“不怎么办,他们所有人,傅氏也好,宇文初也好,都是我们的仇人!活不下去就把水给搅浑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傅明诚不是想要我手里那些人脉吗?行的,给他。反正现在你和我都不能出去做事,就由他来替我们报仇吧,他们斗得越凶才越没空注意到咱们。”
隆盛大长公主缓缓站起身来,从地毯下面找到一个暗格,摸出一张名单,郑重其事地递给崔驸马:“我已疯,清醒就是死路一条。我死了你们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是最后的家底,要不要为两个孩子报仇,让崔氏暂时缓一口气博得生机,你自己拿主意。”说完再不搭理崔驸马,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各种疯癫。
崔驸马死死攥着那张名单,手心里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冒。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摇摇摆摆地往外头去。他那个半身不遂的三儿子被人抬着守在外头,见他如此惨状,吓得一迭声地问:“怎么回事?”又叫人赶紧进去查看隆盛大长公主。
崔驸马道:“她没事,就是疯病又犯了。”他定定地看着半身不遂的三儿子,轻声问道:“三郎啊,你想不想报仇?”
崔三爷沉默地摇摇头:“能活下去就好了,还谈什么报仇?”
崔驸马又问:“那若是现在可以偷活些时候,过一段日子还是得死,并且死得更惨呢?”
崔三爷惊恐地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没什么,爹就是随意问问,你别害怕。”崔驸马难过地按着儿子的肩头:“就是随便问问。”
崔三爷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怎么了呢。若是始终都要死,那就早点死吧,提心吊胆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崔驸马道:“我知道了。”所以,他还是把这份名册交给宇文初吧,早死早超生,胜过给人做刀将来死得更惨。
崔三爷见崔驸马梦游一般地走了出去,只好摇头叹叹气,让人抬他到屋里去看隆盛大长公主。
屋子里已经收拾过了,但隆盛大长公主的凄惨样子还是吓了他一跳,猜到是父母亲刚才动了手,他也没办法,只好挥手让下人退出去,自己坐到隆盛大长公主身边劝她:“母亲这是何必?”
隆盛大长公主轻轻一笑:“三郎,你恨宇文初吗?你就是被他设计毁掉一生的。”
第762章 名册(二)
崔三爷将手紧握成拳,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如何能不恨呢?大好年华,大好男儿,却被毁了一生,声名尽毁,两个哥哥又被当街射杀,富贵荣华如同云烟般消散干净,成日提心吊胆,做梦都梦见自己身首分离,如何不怕不恨?
隆盛大长公主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慢吞吞地道:“现下有一个机会,可以给你两个哥哥报仇,可以让你出这口恶气。还可以在绝境里搏得一条生路,不至于坐着等死,你要不要去做?”
崔三爷狐疑地道:“怎么做?我一个残废之人,就连这道大门都走不出去,如何能做?娘为何不让父亲去做?”全家唯一能走出去的人只有崔驸马而已,说起来很奇怪,按说被杀了两个儿子,崔驸马和傅氏、宇文初都算是结了血海深仇,偏偏不管是长信宫还是摄政王府,都还是信任崔驸马。
隆盛大长公主微笑:“刚才你和你爹在外头说了些什么?”
崔三爷把崔驸马和他的对话说给隆盛大长公主听了,道:“我总感觉爹爹要去做什么事啊。”
隆盛大长公主道:“他要做什么,我猜得到。你当为何已经有了杀子之仇,那个老妖婆和那匹饿狼仍然没有把他怎么样?那是因为人家早就把他吃得透透的。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去做这个事?如果愿意,我便教你怎么做。”
崔三爷沉默许久,道:“若是能拖着我这具残躯为两位兄长报仇,为全家搏得一条活路,那我死也愿意。”
隆盛大长公主满意地道:“这才是我的儿子!我告诉你,我这些年来在你小舅舅的帮助下也算是积累了些人脉和财富,早年呢,你皇外祖父曾经教过我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我把这些人和财富一些放在明面上,一些藏起来。这次倒霉,明面上的人和钱全都没了,但是藏在暗底下的那些仍然完好无损。
你当他们为何不赐我毒酒一杯以绝后患?正是因为他们都想要这批人和财富。这次呢,傅紫霏和傅明诚父女俩想要上位,但是手里最缺的恰恰就是人手和财富,傅明诚今天来和你父亲说,若是我肯把这些东西交出来,让这部分人听他的号令,他便给我们全家一条活路。若是不给,便要叫我们立时死在眼前!”
崔三爷大吃一惊,失声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隆盛大长公主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当然是要听他的,所以我把那份名册给你父亲了。”
崔三爷想到崔驸马的不对劲之处,使劲一拍扶手:“不好,父亲多半会拿去给宇文初吧?”
隆盛大长公主冷笑:“不是多半,而是肯定!”她后怕地抚着自己的脖子,“他连我都想要杀掉,又怎会想着要为你两个哥哥报仇?他就是害怕拖累他!就算是全家现在都死光了,只要他还活着,也还能生出好些儿子来!”
崔三爷默然无语,隆盛大长公主抓住他,把另一份名册交给他:“他那份是假的,由得他交去给宇文初,这个才是真的,你明天就假装生病,让你爹给你请孔大夫来看,等到孔大夫来了,你就把这个给他,让他交给傅明诚!”
什么真的假的,崔三爷被弄懵了,隆盛大长公主看到他的傻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也没少疼你,唯一对不起你的就是中了宇文初的计!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杀死我,看着那老妖婆和宇文初折磨死我吗?或者是看着你的寡嫂和侄儿侄女流离失所,丢了身家性命,惨不忍睹?”
崔三爷听得头痛,把名册收了贴身藏好:“我听母亲的就是了。”
隆盛大长公主满意地笑了起来,宇文初,饶你再是聪明,也不会想得到,这是太皇太后和她联手设的一场局。没有永远的仇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既然宇文初现在是她和太皇太后共同的敌人,那么联手对付一下他又算得什么呢?
崔驸马顶着兜帽披风、趁着夜色出了大长公主府,一路做贼似地东张西望着,好不容易看到了摄政王府门口的灯光,他才陡然松了一口气,遮遮掩掩地到了门前,叩响门环,轻声道:“我要见摄政王。”
明珠已经用过晚饭,把米粒儿哄睡着了,和壮壮面对着面坐在榻上玩游戏。宇文初今天晚上又是忙得不可开交,让人回来和她说让她夜里不必等他了,所以她打算带着壮壮一起睡,母子俩培养一下感情。
壮壮玩得很高兴,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看明珠,眼睛里满是满足和欢喜。明珠看得心里软软的,抱着他亲了又亲:“今晚娘和你一起睡,喜欢么?”
壮壮试探着抱住她的脖子,也亲了她一口,然后低声道:“喜欢。”
明珠高兴得抱着他在榻上打了个滚,壮壮“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素兰进来道:“王妃,外头有人求见殿下,周长史接待的他,他听说殿下不在家,就说要见您,非见不可。”
明珠微怔:“是谁啊?”
素兰轻轻摇头。
不管是谁,既然周书屹把信传了进来,那就不是小事。明珠立刻坐好,柔声和壮壮说道:“娘现在有事,你先和素兰玩一会儿,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娘回来就去陪你,行么?”
壮壮早就被宇文初的繁忙弄得早早懂事,虽然百般不舍,还是听话乖巧地松了手,由着素兰牵了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目送明珠离开。
周书屹站在花厅外面等着明珠,见明珠来了就迎上去轻声道:“是隆盛大长公主府的崔驸马。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必须要亲自告诉殿下,不然就要见您,而且是半点都等不得。”
这可巧了,她今日才从隆盛大长公主府门前经过呢,明珠不急不缓地走进花厅,冲着坐在客位上的崔驸马行了个礼:“姑父。”
崔驸马神色灰败,一脸苦笑:“夜里还来打扰,真是抱歉。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到王妃头上。”
第763章 名册(三)
明珠对崔驸马的印象不差,但她也不会忘记他的两个儿子死于傅氏和宇文初的手里。因此她是抱了十二分的警惕和小心,态度仍然是温和可亲的:“姑父不要着急,有事来找我们是对的,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慢慢地说。”
崔驸马只是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却也不肯多说,小心翼翼地把隆盛大长公主交给他的那份名册递给明珠:“此物关系到崔某的身家性命,还关系到京中的大局安定,还请王妃务必要小心保管,亲自交到摄政王手里。”
明珠听他说得严重,收了笑意,小心接过名册:“不知姑父是从哪里得到这样东西的呢?”
崔驸马苦笑:“王妃不必多问,摄政王殿下见着就知道了。请王妃转告摄政王,崔某家门不幸,无力与天家抗争,自来都是端哪碗吃哪碗,就算是苦果也只有含泪咽下去。公主殿下下嫁崔氏多年,崔某不敢不敬,也不能不敬。如今她犯下大错,崔某只求摄政王看在崔氏一门早年忠烈的份上,给崔氏留条血脉延续香火,崔某不胜感激。”说完给明珠行了个大礼,动作牵扯着背上的烫伤,痛苦得差点爬不起来。
明珠连忙将他扶起来:“我答应姑父就是了,姑父何必行此大礼?”
崔驸马愁苦地摇头:“我先告辞了。请王妃尽快将此物递交到殿下手里吧,迟了恐会生变。”
明珠送他出去,见他步履蹒跚,愁得不得了的样子,忍不住都替他难过。她懂得崔驸马的意思,皇家当年要把隆盛大长公主嫁给他,他不能反对,只能承受;隆盛大长公主弄权使坏,他管不了,也只能承受;现在隆盛大公主坏了事,崔氏跟着倒霉,他还是只能承受。所以真是应了那句话,和谁有仇就养个女儿去祸害他家,她一定不能让米粒儿成为福宁和隆盛这样的人。
壮壮已经洗好了,围坐在榻上玩马车,见明珠进来就伸手要她抱,又拍拍枕头,表示要她兑现诺言带他睡觉。
明珠很是抱歉:“娘要进宫,壮壮自己先睡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回来。”
壮壮非常坚决地摇头,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明珠没有办法,咬咬牙,让乳娘重又给他穿上衣服,再拿了包被:“我带着你一起去,你困了可以在娘怀里睡。但有一条,不许哭闹不听话,这样行么?”偶尔这样宠一次不会宠坏吧?
壮壮欢喜地点头,软糯地回答:“好。”
明珠照例将素兰和夏雪留在家里看顾着已经睡着的米粒儿,自己抱了壮壮,带了冬蕙和郑嬷嬷乘车去了宫里。
宇文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在崇政殿附近的揽胜阁,明珠到时,里头灯火通明,魏天德得了消息很快赶出来,引她去侧旁的暖阁里坐着休息:“殿下正在议事,无论如何都要请王妃再等一等。”
“你去伺候吧,不用管我。”明珠很理解,笑着把连连打呵欠的壮壮抱起来:“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吧。”
壮壮却又不肯躺着睡,非得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把头靠在她肩上睡。郑嬷嬷见明珠太过辛苦,便道:“老奴来抱吧?”刚碰到壮壮,壮壮便瘪了嘴要哭,明珠让郑嬷嬷退下:“没事儿,抱这一会儿我还是抱得起的。”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暖阁里温暖,又静寂无声,就连明珠都困了。忽听外面传来动静,明珠忙让冬蕙:“你去看看,是不是在散场了?”
冬蕙应了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却见小太监引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从长廊那边走了过来,两头碰上,那女子停下脚步朝她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埋着头继续往前走,夜风吹来,一股淡淡的幽兰芬芳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冬蕙有些怔住,这不是那位天香国色的姬慧吗?她怎会深夜出现在这揽胜阁里?而且殿下有空见她,就没空见王妃?不对,殿下不是那种人,殿下找她过来必然是有正事,不过,是什么正事呢?莫非是了解北地的风土人情和政务防布?她懂得么?这般娇娇怯怯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是江珊珊那种什么都知道,特别关注政务军事的人吧?
冬蕙满怀心事地走回去,壮壮已经彻底睡熟了,明珠将他放在榻上,一脸温柔地注视着他,头也不回地道:“是不是人散了啊?”
冬蕙含糊道:“不是呢,是宫人走动而已。”
明珠没有在意,掏出崔驸马给她的那份名册细看,一看之下触目惊心,里面有好几个人表面上都是属于傅氏和宇文初这边的,日常做事也是妥帖低调,还居于要害位置,她不能相信这几个人都是属于隆盛大长公主的暗桩。
“这回是真的散了。”郑嬷嬷站在门前往外看,笑眯眯地和明珠说道:“也没有几位大人,就是陈、刘二位大人而已。”
冬蕙听郑嬷嬷这话仿佛有点别的意思在里头,忍不住看了郑嬷嬷一眼,郑嬷嬷不看她,只笑着道:“想必殿下很快就会让人来请王妃了,王妃准备一下吧。”
果然没过多少时候,魏天德就过来把明珠请了过去。
冬蕙没忍住,低声问郑嬷嬷:“嬷嬷刚才为何要特意和王妃说是只有哪两位大人?”
郑嬷嬷淡淡地道:“不知冬蕙姑娘刚才在长廊里遇到谁了?”
冬蕙一时语塞,她和郑嬷嬷虽然都是伺候明珠的,但在大家看来,她是属于宇文初的人,郑嬷嬷才是明珠的人。那么遇到事的时候,她是偏重于宇文初的,郑嬷嬷自然就是偏重于明珠的。她虽然疑惑,却不会去怀疑宇文初,郑嬷嬷却不同,一定会往最不好的方向去揣度宇文初。
冬蕙斟酌了片刻,才道:“嬷嬷刚才也看到了?”
郑嬷嬷道:“冬蕙姑娘有所不知,老奴自打上了年纪,眼睛就有点奇怪,看近处的东西看不明白,看远处的东西最清楚不过。刚才那位是姬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