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蕙也小声提醒明珠:“她们为了赶路,早饭都没吃。”

“辛苦了,今天不必过来伺候了,吃点好吃的就歇着吧。歇足了精神再过来。”明珠打发她们下去,怏怏地面对着墙发怔,心酸一阵赶似一阵。

冬蕙劝了她一回,劝不好,担心她会因此伤神落下病根,索性将米粒儿抱来塞到她怀里,新生婴儿事儿多,一会儿要吃奶,一会儿要换尿布,明珠果然没有空再去内疚,全心全意地照顾总是懒洋洋的小婴儿去了。

当天晚上明珠就喝到了荣嬷嬷精心熬制的汤水,第二天早上就开始了揉肚子待遇,原本就被冬蕙和杜蘅打理得很规整的别庄,在郑嬷嬷等人来临之后更是被整治得规矩肃然,明珠真正是只管坐月子养身体逗孩子。

宇文初让郑嬷嬷她们带来了整整两车珍贵的药材和京里新出的稀罕玩意儿,有些是他挑的,有些是傅相府的人挑的。从衣服首饰再到小婴儿穿用的东西一应俱全,据素梅讲,这还是精简了又精简的,不然得装四车。

明珠想着自己和米粒儿在这里留不了太久,迟早总要回京城去的,便将那特别新奇的玩意儿挑些出来,让人拿去赏赐给日常供奉最多的几家华洲富户豪强,不说是她赏赐的,只说是宇文初感谢他们照料她们母子,特意让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赏下来的。于是,又是一番皆大欢喜。

九月初,天气渐凉,明珠终于出了月子,她恢复得很不错。有荣嬷嬷的专业汤水和按摩手法,还有江州子传授的呼吸吐纳之法做辅助,出了月子之后,明珠不敢说自己身轻苗条,却也敢说自己不是胖子,最多也就是比之前丰腴一些而已。她的气色精神都很好,感觉自己又壮得像一头牛了,可以横冲直撞,无所畏惧。

米粒儿也长得很好,白净清秀,胖嘟嘟的,能吃能睡,轻易不爱哭,就算哭也只是因为饿了或者是拉了。她不是一般的爱睡觉,经常哭都是闭着眼睛哭,就连笑也是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意味。

明珠其实很担心米粒儿不对劲,然而江州子和乳娘都在和她保证这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自己也仔细观察过,米粒儿的反应发育都很好,因此明珠只好承认,这娃就是懒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懒。

杜蘅宽慰她:“通常懒的人都比较聪明,这孩子应该是积攒着力气使劲儿长呢。”

她便也信了这话,只是给宇文初的信里不无担忧,宇文初直接骂她杞人忧天,吃多了睡多了闲的。他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就算是懒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来享福的,不用瞎忙。

被骂了,明珠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是看到宇文初末尾那句怨气十足的“你再不回家壮壮就要不认识你了!”她就笑了,其实他是想说,她再不回家,他也要不认识她了吧?她们家的殿下,惯常婉转。了这话,只是给宇文初的信里不无担忧,宇文初直接骂她杞人忧天,吃多了睡多了闲的。他的女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就算是懒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来享福的,不用瞎忙。

被骂了,明珠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是看到宇文初末尾那句怨气十足的“你再不回家壮壮就要不认识你了!”她就笑了,其实他是想说,她再不回家,他也要不认识她了吧?她们家的殿下,惯常婉转。

第732章 拾九卿

明珠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了宇文初的信,瞅到媚媚又在窗前晃来晃去的,就让素梅把她叫进来:“是你们家先生让你来的吧?”

媚媚小鸡啄米似地使劲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先生让奴婢替他向王妃请安。不知王妃今日有空否?心情好吗?身体好吗?”

这话问出来,素梅等人俱都笑了。

自从明珠生产之后,杜蘅和郑嬷嬷等人把江州子看得严严实实的,除了让他过来给明珠诊脉什么的之外,坚决不许他靠近明珠母女半步。理由是怕他又拿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扰明珠,耽误了明珠调理。

江州子早就巴不得明珠赶紧卸货,好陪他去见识那本奇书。因此前一个月他虽然难熬,却还能忍,好不容易忍满了一个月,以为明珠这就要做好月子出山了吧,却又晴天打了一个霹雳下来,荣嬷嬷宣布,要明珠做满四十九天的大月子,而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于是他就急了,明珠的身体恢复情况他是清楚的,经常给她诊着脉的,她身体可健壮了,哪里用得着做四十九天的大月子?这分明就是恶意针对他的。

他去找荣嬷嬷理论,荣嬷嬷居高临下地用眼角斜瞅着他:“你是女人吗?你生过孩子吗?你照顾过几个产妇啊?哦,你只是诊脉开药下针,其他都不管?那就对了,我是女人,生过孩子,照顾过很多产妇,女人生孩子的事情,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说王妃需要调养这么多天,那就得调养这么多天,王妃和殿下都没有意见,你敢有意见?被你折腾着千里迢迢走了这么远,你就连这几天都等不得?想想杨典军和我那老姐妹吧!你还是人吗?”

江州子彻底败退,从此见到荣嬷嬷就绕着走,深为自己造成敬松等人丢掉性命,并且不是女人、没有生过孩子、没有照顾过产妇,因此不是人、没有发言权而惭愧。但他不死心,一有机会就让媚媚混到里面去,在明珠面前刷存在感,随时提醒明珠不要忘了这事儿。

媚媚聪明讨喜,又因为之前跟着冬蕙落难时表现得很好,还会点医术,头痛脑热小杂症她都能料理,大家都很喜欢她,又见她有眼色,所以并没有阻止她到明珠面前来凑趣。

但明珠还是第一次主动问起江州子来,所以媚媚知道,先生的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即将要实现了。忍不住热血沸腾,满含期待:“我们先生说了,他等得,都等了半辈子了,不在乎这点日子。”

明珠摇头:“之前迟迟不走,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精力体力都不在最充沛时,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记下很多,反而白费了这场辛苦。现在我觉得自己很好,你去告诉你家先生,让他安排吧,我随叫随到。”

“是,多谢王妃!”媚媚欢快地给明珠行了个礼,飞快地跑出去给江州子传信。

江州子立刻就来请见明珠,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拾九卿是住在华洲附近的烟碓山里,他那个地方不好上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他还经常云游外出的……”说到这里又猛地拍了脑袋一下:“看我高兴得语无伦次的,才到华洲我就去山里拜见他啦,他答应等我们。我们这就动身吧!”

郑嬷嬷板着脸道:“要进山啊,那不是要花几天收拾东西么?不然你叫我们王妃甩着两只手就跟你进山啊?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夜里很凉的,知道吗?”

江州子忙道:“东西早收拾好了啊,干粮和清水每天都在更换,叶校尉也早就准备好了人手,路线安全都做了计划和准备,就等这一刻呢。”

“刚好今天天气不错,那就出发吧。”明珠示意郑嬷嬷等人不要刁难他,她走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临时抬高身价又不会显得她更了不起。

郑嬷嬷这才道:“干粮清水准备好了,但王妃日常用的东西还没准备呢,屋子里的事也要逐一安排。王妃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江州子心急如焚,也只好勉强受了。

次日,叶修带了护卫队护送明珠和江州子进山,杜蘅留下来保护米粒儿的安全和镇守后方。虽然准备得很充分,沿途供给住宿都很有保障,但山路崎岖,并不是那么好走的,马根本进不去,只能骑小毛驴,走到第四天,明珠终于看到了一片千仞绝壁。

是的,千仞绝壁,白花花的,就连草木都没什么,好大一股瀑布从上头垂落下来,水声如雷轰鸣,又在下头汇聚成了一个很深的水潭。景色是极好的,就是不见人烟。

明珠看向江州子,半开玩笑地道:“那位拾九卿总不会住在这水潭底下的水晶宫里吧?”

江州子摇头,指指悬崖:“那边有一条羊肠小道,可以一直通到崖顶的。”搓搓手,有点内疚又有点忐忑地问明珠:“要烦劳王妃跟随在下一起上去。其他人都不行。”

明珠以手搭棚遮住阳光一看,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她一路行来,走过万千种路,唯独没走过这种路,这不是要人命吗?

江州子在一旁赔笑,这位拾九卿神秘莫测,为了保住这本秘籍也是费尽了心思,定下的规矩无人能破,几十年间,不知有多少心怀不轨之人死在这条羊肠小道上,不然他怎会算计到明珠头上去?

叶修很淡定地道:“王妃不要担心,属下亲自来探过这条道,看着可怕,其实不怕,只要主人允许您上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由于王妃身份特殊,殿下曾飞书一封让属下送交给这位拾九先生,他答应让属下和冬蕙护送您上去。”

明珠可以不信这位神秘莫测的拾九卿,也可以不信江州子和叶修,但她无限相信宇文初。她跟在叶修和冬蕙的身后走到了那条羊肠小道下。

羊肠小道既窄且陡,但是靠近崖壁的那一侧被钉上了很多既粗且坚硬的钢钉,钢钉上缠绕着坚韧的麻绳,一直通往小道的尽头。只要她牢牢抓住麻绳,就不用担心会失足掉下去。属下送交给这位拾九先生,他答应让属下和冬蕙护送您上去。”

明珠可以不信这位神秘莫测的拾九卿,也可以不信江州子和叶修,但她无限相信宇文初。她跟在叶修和冬蕙的身后走到了那条羊肠小道下。

羊肠小道既窄且陡,但是靠近崖壁的那一侧被钉上了很多既粗且坚硬的钢钉,钢钉上缠绕着坚韧的麻绳,一直通往小道的尽头。只要她牢牢抓住麻绳,就不用担心会失足掉下去。

第733章 被围观

江州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钢钉和绳子什么时候有的?”他之前来的时候分明还没有啊,光秃秃的,让人扶着崖壁直打颤,不然也不会走这一趟腿就软了好几天,多辛苦啊,这会儿居然就有扶绳了。总不会是拾九卿这老怪物为了欢迎傅明珠特意弄的吧?

叶修很淡然地道:“就是这些日子才有的,因为王妃在将养身体,所以就没有拿这种小事去打扰王妃。”他们家殿下的安排,不行么?殿下早说过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最难的是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明珠都不知道的事情,当然不会有人知会他,反正他是犯了众怒的待罪之身。江州子默默地不说话了,这人和人比,差距不要太大,挺打击人的。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就连他这样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都自愿留下来帮着宇文初做事,拾九卿这种老怪物当然也不例外。宇文初办法多、又舍得花钱,这是好事,意味着他得到这本秘籍之后,可以很好地把里面的内容精研透彻再发扬光大。

他在那里自己安慰自己,其他人也没有去管他,叶修在自己的腰上栓了一根软绳,再让冬蕙把软绳另一端系在明珠的腰上,说道:“属下拼死也会护得王妃周全的。就像是杨典军那样。”

明珠点点头,抓紧了作为扶手的麻绳。

冬蕙看了叶修一眼,叶修没有看她,只垂着头细致地又将绳子检查了一遍,冬蕙低下头,默默地抽出软剑跟在二人身后。

“都准备好了吧?王妃你不要往下面看就对了。”江州子领着众人走了上去。

并没有其他意外情况发生,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明珠他们终于攀上了崖顶。崖顶出乎意料的漂亮,有花有水有房还有菜园子和庄稼地,当然,这得忽略掉堆放在崖边的那些檑木滚石。

两个孔武有力的带刀男子站在崖边引他们进去,两个人的话都不多,走起来步履轻盈,就连明珠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这两人的身手一定很好。

叶修小声说给她听:“这个拾九卿不是寻常人,属下之前过来,未能亲自见着人,接待的是他的大弟子,倒是个一言九鼎、干脆利索的人。”那次拜访,他见着了约莫十多个人,以他的目光来看,每个人的身手都很好,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不然拿着这么一本招祸的秘籍,没有点干货怎能保得住?

路口处站着一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先和明珠行了一礼,笑道:“想必这就是摄政王妃了吧?”

明珠还了他一礼,他侧身让过不敢受礼,微笑着道:“在下郝云孙,奉家师之命前来迎接摄政王妃。”又和江州子打了个招呼:“原本只允许摄政王妃和她的护卫入内,但老师知道江先生来,特命在下领江先生去见他一面,他有几句话要告诉江先生。”

江州子有点激动,小声问冬蕙:“不会是觉得我是天分最好之人,所以打算把衣钵传授给我吧?”

冬蕙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人家收了这么多弟子,就差你一个。”

因为敬松的死,江州子对着冬蕙总是硬气不起来,总带着股子讨好的意味在里面,见冬蕙挖苦他,他也不气,乐呵呵地道:“总之是好事,不会是坏事就对了。”

他脸皮如此之厚,完全没有了最初出现时的高人风范,冬蕙也只好不理他了。

几人跟在郝云孙身后穿过金灿灿的稻田,到了一座青石砌成的院子外头,院外坐着几个年轻男女,或是低头看书,或是对练刀剑,或是互相对弈,见着郝云孙便起身行礼:“大师兄来了。”

郝云孙好脾气地点头:“是啊。我奉师父之命迎接贵客。”

那几个男女微笑着,假装若无其事的,其实个个儿的眼睛都往明珠身上瞟。等到明珠走进院子,就听见后面有条清脆的女音小声道:“这就是那位闻名天下的摄政王……呜……”

明珠回头去瞧,只见一个圆脸圆眼的少女被一个俊秀的少年捂住了嘴,见她看来,两个人都十分尴尬。郝云孙笑道:“真是抱歉,师弟师妹没见过什么世面,让贵客笑话了。”

明珠大方地朝那几个年轻男女一笑:“是,我就是傅明珠。初到宝地,请多关照。”这几个人在这里蹲着,分明就是特意来看她的嘛,那她就让他们看个清楚明白。

圆脸圆眼的少女朝明珠粲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小米牙,小麦色的肌肤看上去格外健康:“一定会多多关照你的,稍后我给你多点一盏灯。”

明珠朝少女微微颔首,转身跟在郝云孙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是仿古式的摆设,地上铺设了茵席,矮几大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背对着他们凭几而坐,对着后窗的枫叶在喝茶。

“老师,贵客来了。”郝云孙脱了鞋子,走上前去,对着拾九卿行礼。

拾九卿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明珠等人,朗声道:“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老朽半身不遂,不便行礼,还望恕罪。请坐吧。”

明珠也脱了鞋子上了茵席,落落大方地给拾九卿行礼:“老先生是世外高人,不必拘泥于世俗之礼。”

拾九卿同样侧过身表示不敢受她的礼,吩咐郝云孙给明珠和江州子倒茶,很是和气地询问明珠一路上走得是否顺利,以及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等等。态度十分和气,就如寻常人家的老祖父一样和蔼可亲,唯有时不时的一瞥,眼里里才透出几分寻常人所不见的睿智与犀利透彻。

明珠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既维持了身份风范,又不至于给人倨傲之感,很有分寸。她自认为是此生以来待人接物最完美的一次,看到拾九卿眼里露出满意愉快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做得的确不错,便笑着引入正题:“之前曾听江先生说过一些老先生的规矩,具体情况却是不知,要烦劳老先生仔细说一说规矩才是。”出几分寻常人所不见的睿智与犀利透彻。

明珠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既维持了身份风范,又不至于给人倨傲之感,很有分寸。她自认为是此生以来待人接物最完美的一次,看到拾九卿眼里露出满意愉快的神色,她就知道自己做得的确不错,便笑着引入正题:“之前曾听江先生说过一些老先生的规矩,具体情况却是不知,要烦劳老先生仔细说一说规矩才是。”

第734章 规矩

拾九卿看了郝云孙一眼,郝云孙上前行个礼,微笑着道:“由在下来为贵客解惑吧。想必贵客已经知晓了这本书的来历格外不凡,按理,杏林之人都该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为己任,老师有了这样的奇书,应该分享才对。但天底下总有那许多的恶徒,得了这奇书不但不会造福百姓,反倒会独占并杀尽知晓之人,为的不过一个利字而已。

老师守护这书多年,等的只是有缘人,有决心有毅力,心诚肯吃苦,再看个人天赋和造化。早前江先生几次来访,都不敢进密室,这次王妃过来,不管您能记多少,他此生都将再无机会见到这书。规矩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每一个想要挑战的人都会在在下的陪同下进入密室,静心观摩两个时辰,之后能记诵下多少就算多少。不知贵客可否明白了?”

“明白了。”明珠小心谨慎地问道:“观摩完毕之后,府上是否可以提供纸笔以供默写呢?”

郝云孙笑道:“那是自然,所以适才彩云小师妹说要给王妃多点一盏灯。”

那个圆脸圆眼的小姑娘原来叫彩云啊,明珠一笑:“如此,多谢她了。我今天累了,需要休息,打算明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再入密室观摩秘籍,不知可否?”

拾九卿道:“可。云孙,你领贵客下去歇息,要好生伺奉,不得怠慢。”

明珠给拾九卿行了礼道过谢才告退,江州子留在室内,满脸敬仰地看着拾九卿,虔诚地道:“老先生,听说您要见小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拾九卿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想问你两件事罢了。”

明珠站在廊下等了一会儿,见室内气氛和睦,江州子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放心地跟着郝云孙下去休息。

他们住的地方和拾九卿的青石院子隔着一片金黄色的稻田,是间精巧的小木屋,门前搭了个露天的台子,一直延伸到稻田里去。坐在门前就可以看稻浪起伏,再将烟碓山的景色一览眼底。

冬蕙和那个叫彩云的小姑娘要了些艾草,忙着到处熏蚊子:“这房子吧,建在稻田边,好看是好看了,就是蚊虫特别多。”

彩云笑道:“那是因为地方不大啊,除了老师可以有院子,其他人的房子全都是建在稻田里的,其实也没什么,窗上糊了细纱,进出关门,再用艾草熏一熏,床头挂个避蚊虫的药包,就没事了。”又热情地问明珠:“王妃,晚饭给您做泥鳅钻豆腐好不好?就是这田里抓的泥鳅,现抓现吃,豆腐也是自己种的豆子自己磨的,可好吃了。”

客随主便,明珠根本没有好挑剔的,何况这道菜听上去就很不错,便认真谢过了,站在木台上远眺风景,问彩云:“我可否在这周围走走看看?”

彩云想了一会儿才道:“只能在附近,不能越过水渠。”

明珠谢了,由叶修陪着去散步。彩云不许他们越过水渠,他们便沿着水渠走,然后发现,这崖顶的水渠、稻田、小路、房屋、树木什么的,被安排得非常富有规律且很巧妙,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间,而且看上去非常美丽。

叶修看得直皱眉头:“王妃,这位拾九卿,的确不是个普通人。您看那个水车,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珠踮起脚往远处看去,看到崖顶所有的水渠最后都集中在一起,汇成了一股又急又快的水道,水道下方竖着一个极大的水车,水车上绑缚着很粗的绳索,就连她隔了这么远,也可以看到那些绳索的存在。

她刚想靠前去看看,就被笑嘻嘻跑过来的彩云拦住了道:“王妃,您看,刚抓的泥鳅,可肥了。”说着就拿身子挡住了明珠的视线,“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明珠心中虽然存疑,却也没有多言,安静地跟着彩云走了回去。晚饭是彩云和她的一个师姐过来做的,相比彩云的活泼率性,这位叫做木涟锦的师姐稳重多了,始终温柔而笑,但绝不多说一个字。

等到明珠他们吃好了晚饭,木涟锦就很认真地吩咐明珠:“山里不比山外,夜里风凉,路又狭窄,还会有毒虫出没,请几位客人夜里就不要外出了。”

各个地方都有各个地方的规矩,他们是来学习那本医书的,并不是来打探别人秘密惹麻烦的,明珠严肃认真地应了:“请放心吧。”

彩云不想走,被木涟锦板着脸拖走了,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的,似乎发生了争执。叶修一直微闭着眼坐在木台上养神,等那二人走远了才睁开眼淡淡地道:“做师姐的在骂师妹不懂事,差点泄露了老师的秘密,做师妹的不服气,说老师如果真的不想让人知道这里的事情,就不会让摄政王妃上来。这地方到处都透着古怪,我们都小心一点吧,冬蕙,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

值夜通常都是下半夜最好值,因为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似值上半夜的中途被人叫醒会很痛苦。明珠把这视为叶修对女孩子的照料,却见冬蕙板着脸道:“多谢,但我想值下半夜。”

叶修笑笑,没有多话。

明珠觉得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但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索性不管了,安心养神,准备全力应付明天的考验。

将要休息时,江州子也被人送了过来,进门就唉声叹气:“差一点过不了关。”原来拾九卿把他留下来,第一件事是问他,是不是无论如何一定要看到这本书,哪怕因此丢了多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我就说,不是的,我虽然很想很想,但并不想要大家为此丧命,特别是身边亲近的伙伴因此送命,我很内疚,很后悔,觉得应该等政局平稳了再来,都是我的错。”江州子突然走到冬蕙面前,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对不起。”

冬蕙白着脸颤抖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明珠示意叶修跟出去看看,问江州子:“然后呢?”的,我虽然很想很想,但并不想要大家为此丧命,特别是身边亲近的伙伴因此送命,我很内疚,很后悔,觉得应该等政局平稳了再来,都是我的错。“江州子突然走到冬蕙面前,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对不起。”

冬蕙白着脸颤抖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明珠示意叶修跟出去看看,问江州子:“然后呢?”

第735章 最强大脑

江州子小声道:“然后他问我以后的打算啊,我说打算广收门徒造福天下,他就说,不管王妃记得多少,他都可以指点我一二,所以就耽搁到现在啦。”

看来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这位拾九卿,并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明珠严肃地道:“请江先生记得今天的话,不然我会帮你记着的。下去吧,我要歇了。”

江州子怏怏地站起来,低声抱怨:“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什么时候我竟然变得如此听话了?”之前是他拿捏着明珠逗着玩,现在是明珠指挥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这个变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曾经想过很久,竟然想不起来,然而现在是已经成了习惯,想要再反攻回去,几乎是再没可能了。

明珠趴在窗前往外看。

天空很高很远,璀璨的星河横跨半个天际,几乎触手可及,是在其他地方永远都看不到的壮丽景观。田埂边上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都在仰头看着星空,并未交谈,正是叶修和冬蕙。

明珠隐约猜到了些,并不去管这种事情,安心地先睡了。次日清早醒来就见冬蕙躺在一旁睡得正香,想到她这些天来都是寝食不安,就没有叫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自己梳洗。

冬蕙惊醒过来,告了罪之后脸色臭臭的,明珠看到窗外一直静坐着的叶修就明白了。值上半夜的叶修原本应该把值下半夜的冬蕙叫醒的,结果他并没有叫冬蕙,而是一个人全部做了。然而冬蕙并不领情。

明珠想了想,把叶修叫进来:“为什么不叫醒冬蕙?”

叶修十分严肃地道:“因为属下担心会吵醒王妃。”

明珠瞥了冬蕙一眼,淡淡地道:“因为你怕吵醒我,所以就不叫醒冬蕙。且不说你的精力是否足够支撑一夜不走神,就说你够撑一夜的吧,万一今天有事,你昏头昏脑的,又怎么应付?”

这却是责怪的意思了,叶修垂了眼,照旧十分严肃:“王妃批评得是,属下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明珠冷声道:“回去后自己去领罚。”

冬蕙当时没有说话,等到明珠吃早饭时才在一旁低声替叶修求情:“他只是可怜我,觉得若不是他当时滞留在杞县,敬松也不会故去,所以才想要替我值夜,以此赎罪。王妃能否不要罚他?若真要罚,也要罚我,我竟然睡过去了,没能自己醒来。”

明珠淡淡地道:“他是因为想要赎罪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赎罪的办法有千万种,他何故非得选这一种?”

冬蕙垂了眼不再说话。

明珠也没有再多问,一切顺其自然吧,她一直都记得敬松当时的话,“幸亏没有和她成亲,不然真是害了她。”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敬松是希望冬蕙能过好的,一定不希望尚且青春年少的冬蕙耽误了一生,但冬蕙有自己的选择和自由,没人能替冬蕙做这个主。她能做的不过是点醒冬蕙,其他都得随缘。

观摩秘籍的密室就建在拾九卿所居的青石院子里,不过方寸斗室,墙却十分坚硬厚重,门也是重重叠叠好几道。拾九卿没有再出现,郝云孙陪着明珠进了密室,引她到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只铁盒子,捧出一本不知是什么材质、又厚又重的书放在她面前,然后拿了沙漏倒扣下去,微笑着走到一旁拿了一本书看:“计时开始,王妃请吧。”

明珠纯粹没有去看书名和封面,直接打开直奔主题。由于时间宝贵,她并没有去揣测那些字里行间暗含的意思,只管拼命去记。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只记得眼前飞速掠过的一段段字句。

郝云孙状似在独自看书,其实一直都在默默观察明珠的一举一动,见她从头开始看,循序渐进,不放过一页,踏实又认真,并不像有的人以为中间或者末尾的才是最重要的,前头看了一点点就忙着跳到中间和末尾去看,便悄悄点头。

时间过得飞快,明珠还沉浸在字与句组成的小世界里,郝云孙已经走到她面前按住了书页,微笑着道:“时辰到了,王妃请吧。”

她才看了三分之二都不到呢,明珠不无遗憾地站起身来,趁着郝云孙关上书页的那一刻,瞟了封面一眼,看到端端正正的五个大字“病理学大全”,正觉着这个书名很奇怪,郝云孙已经将整本书收好锁在了铁盒子里,彬彬有礼地请她出去:“外间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张,王妃请。”

明珠不敢耽搁,飞也似地走出去,被木涟锦引到一间静室里,彩云在那儿等着她,笔墨纸张什么都一应准备齐全,就等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