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聪冷笑:“我已死无葬身之地,而我不想死。杀了她!”说完再不看苏嬷嬷一眼,抱着明珠大步往外走。
亲信慕青上前,低声道:“把她交给属下吧,五爷您还伤着呢。”
宇文聪摇头:“不成,她可是个大宝贝呢。以后咱们要想东山再起,就全靠她了。”
慕青不敢再多话,张罗着安排二人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又折回去打扫战场。看过已经没了生息的敬松和苏嬷嬷,又在角落里找到了还剩一口气的申五,一刀将申五了结干净,回头看着站在廊下的田义维道:“其他人呢?”
田义维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轻声道:“还有一个老头子,刚才还在呢,转眼就不见了。另外还有个叫做小贺的,不知藏在哪里。”
慕青立刻命令手下人去搜查江州子和贺文钟,招手叫田义维过来,和气地道:“你这回立了大功,五爷吩咐我重赏你,你想要什么?”
田义维期期艾艾地道:“大人能不能和五爷说一声,给我换个地方?申五他们都出了事,就我一人还活着,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这里我委实不能留了。”
慕青笑笑:“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就可以做主了。来,这里是十两黄金,你拿去安置家小吧。”
田义维欣喜地伸手去接黄金,却被慕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把刀送到了他的肚子里,再面无表情地低声道:“对不住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五爷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他手里。”
第711章 信物
田义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仰面倒在了地上。
慕青就着田义维的衣襟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指挥众人:“在后面挖个深坑,把这些人全都埋了。”他走到敬松面前,蹲下去端详了敬松片刻,拿出手帕把敬松脸上的血迹擦去,再替敬松将身上的箭矢一一去除,整理好衣服,淡淡地道:“去里面拿床干净的被子来。”
手下的人不解其意,却还是挑了一床最好的被子出来,慕青亲手将敬松包裹好了,道:“单独给他挖个坑。”这样忠诚的人,可称义士,值得尊敬。
深坑挖到一半,忽然有人跑过来道:“那个老头儿抓住了。他藏在水井里呢,要不要杀了?”
慕青大喜:“不杀,这人可是个活宝贝。”他何德何能,竟然能同时抓住摄政王妃和江州子,就算是五爷不给他记功,这辈子都是值得炫耀的谈资。
浑身湿透的江州子被人捆绑着推到慕青面前,半点不显怯懦,反而很傲慢地道:“我就是江州子,谁舍得杀我?”
好吧,虽然他的确舍不得杀,但这江州子也委实太招人恨了。慕青走过去,抡起刀鞘,本想狠狠给江州子吃点苦头的,然而临了又将刀鞘放下来,微笑着道:“当然舍不得杀先生,先生是上宾。”也许哪天他也需要这人救命呢?还是算了,忍了这口小气吧。
江州子得意洋洋:“既是上宾,为何不给我松绑?”
“生怕先生跑啊。”慕青收了笑容,厉声道:“来人,把他带到五爷那里去。”
众人一拥而上,推搡着江州子往前走,江州子大声道:“慢着!”再看向慕青:“我要和我这几位友人道个别。”
慕青想看看他要怎么做,便挥手让人放开了他。江州子走到敬松和苏嬷嬷面前沉默许久,跪下去给二人磕了个头,念念有词地低声道:“都是我害了你们,你们不要恨我。我将来得了医书,再不设立这些怪规矩了,我广招门徒,为天下人治病,为你们祈福积德,下辈子投个好胎。小贺已经逃了,他会把消息送到京城,我会一直跟着她,照顾她,你们放心吧。”
慕青侧起耳朵细听,却始终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便催促他道:“先生还是快些离开吧,别弄得不愉快就不好了。”
江州子翻了个白眼:“死者为大,哪里有这样对待死人的?他们和你又没有仇,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你知道给杨敬松收殓,怎么就不肯松松手,给这两个人也装裹一下?”
慕青想了想,吩咐手下:“再去拿两床被子来。”
江州子盘膝坐下,眼看着他们把苏嬷嬷和申五都装裹好了才肯跟着他们去前头见宇文聪。
马车里漆黑一片,宇文聪歪靠在车外看着天上的星光,心里雀跃又激动,宇文初将他和祝先生埋在京城的钉子扫荡得干干净净,让他吃了天大的亏。这回他也让宇文初吃个大亏,一报还一报,总算是找回场子了。
手下簇拥着江州子而来,虽然江州子的态度很糟糕,他也没有和江州子计较,反而很是温和地让开路:“先生给她看看,她晕厥过去了,始终不见醒呢。”
江州子牵挂着明珠,也来不及和他瞎扯扯,冷声道:“掌灯来。”说完快速上车,抓住了明珠的脉门。
明珠轻轻动动手指,告诉江州子她醒着,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动弹,不想理睬宇文聪。
江州子会意,神色严肃地道:“她的情况不大好,原本就惊吓恐忧,又劳累过度,再被刺激,只是昏厥过去已经算是好的。”
宇文聪皱了眉头:“她是孕妇,身体不同常人我自然知晓,但她并没有出现流产的征兆,这不是说明她很好吗?你说只是昏厥过去已经算是好的,难不成还会发生其他事?”
江州子知道他不好糊弄,却不肯退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都得等她醒来,慢慢观察才知道。”
宇文聪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一笑:“行,那我就听先生的。左右都是我手心里的人,不怕你们变出什么花样来。”
慕青打扫好了驿站,过来复命:“都收拾好了,就差那个少年没找到,还要再等等吗?”
宇文聪看看天色,摇头:“不,我先离开,你留下来带着人把这附近仔细搜查一遍,小心一点,别让桓王的人发现。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惹怒了主人不大好。”
慕青应了,点了人手护送宇文聪离开。
因为不想要暴露目标,灯笼又被灭了,车厢里黑乎乎的,明珠闭着眼沉重的呼吸着,她再也看不到敬松和苏嬷嬷他们了,见到冬蕙,她该怎么和冬蕙说?
江州子坐在她身边,乱七八糟地找话和宇文聪说:“这位该怎么称呼啊?老夫记不得曾经得罪过你。该不会又是家里有急病人,想要老夫去给你治的吧?早说了,这样舞刀弄枪的,还要人命,太不好了。”
宇文聪心情很好:“先生真是风趣。好教先生得知,在下宇文聪,家中行五,家父中山王,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州子肃然起敬:“中山王啊!那是真了不起啊,早些年尽听说他的英雄事迹了,老夫早就有心拜会一下这位英雄,奈何一直没有机会。五爷是要带我们去北地吗?”
宇文聪并不上他的当:“先生既然这样崇敬家父,以后总是有机会见到的。您折腾了这许久,就不累么?歇一歇吧。”
江州子不甘心,又找其他话来说,但宇文聪根本不搭理他,他没办法,也只好闭上了嘴。
明珠摸索着将敬松留给她的信物悄悄塞给了江州子。按照她从宇文聪和手下人的对话里,她听出他做这件事是背着桓王的,那么他肯定会先找个地方把她和江州子安置下来,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搜她的身,这东西留在她这里太扎眼睛了,不如暂时交给江州子保管更为妥当。
第712章 吐你一头一脸
见明珠塞了东西过来,江州子也没表示惊讶,十分自然地抚了抚袖子,把信物藏了起来。
这边的路很不好,又是夜里行路,还没有照明,这导致马车十分颠簸,明珠被颠得昏沉沉的,她察觉不到疼痛和不适应,只记着仇恨。她一定要杀了宇文聪,无论如何都要这个人死,而且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州子叹了一声:“好累,累死老夫了,老夫困一觉,到了地头麻烦五爷喊一声。”
宇文聪笑道:“好说,先生只管睡。”
江州子暗暗推了明珠一下,示意她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休息一会儿,双身子呢。
这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仍然这样顽强,一定是个很乖很乖的宝宝,明珠咬着牙,在伤心痛苦中睡着了。等到再醒过来,已经天亮,晨曦透过车窗照进来,她看到江州子裹着一床被子缩在她脚边熟睡,宇文聪却不在车内,车也是停着的。
她想了想,轻轻踢了江州子一下,江州子动了动,睁开眼睛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明珠就又闭上眼睛假装昏迷,只听外面传来男子的声音:“五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然后是宇文聪懒洋洋的声音:“还能往哪里去?去翼城啊。”打了个呵欠,照旧是懒洋洋的:“桓王殿下呢?是在翼城还是在军营里?”
之前问询他要往哪里去的那个男子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回五爷的话,桓王殿下昨夜回了翼城。”
宇文聪就道:“那我赶到翼城正好找殿下吃早饭。”
男子的声音欢快起来:“五爷要找殿下吃早饭,那可得快一点儿,我们殿下饭点最准时不过。”
“肩膀疼得厉害,想快也快不起来啊。”宇文聪抱怨了一声,顿了顿,道:“大家伙儿辛苦了,拿去买酒喝。”
明珠猜着应该是宇文聪赏了钱财给桓王的手下,果然听见那男子哈哈大笑:“五爷真客气,末将就不客气了啊,改天请您喝酒。慢走,不送。”
明珠赶紧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车往下沉了沉,宇文聪卷着清晨的冷风走进来,先打量了明珠一眼,再在一旁坐了下来,淡淡地道:“走吧。”
马车再次驶动,宇文聪也没有其他动静,明珠从眼角里偷看,看到他歪靠在车壁上盯着她看,吓得又闭紧了眼睛。
宇文聪笑笑,没有戳破她,也跟着沉睡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马车放缓了速度,有人在外面高声盘问,又有人厉声喝道:“这是北地特使的车,你们什么意思?”
宇文聪睁开眼睛,沉声道:“蒙泰,不得无礼。”
“五爷,他们居然说要搜车,无礼的是他们。”
宇文聪掀开车帘探出头去:“谁要搜车?”
“误会,误会,底下人不知是特使,多有冒犯,还望特使不要计较,请。”
“你们忠于职守,不怪。”宇文聪又缩回身去,闭着眼睛淡然道:“走吧。”
明珠听见周边传来热闹的叫卖声,肚子也跟着不争气地饿了,她是不想吃的,但肚子里的那只想吃,怪不得她。
马车又停下来,只听宇文聪道:“去买点杨记的卷粉来。”
江州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醒了:“五爷要买什么好吃的?多买点啊,饿坏老夫了。”
“只要你们配合,想吃什么都可以,山珍海味随便你们吃,我还保证你们平安无事。”宇文聪意有所指地看了明珠一眼,问道:“江先生吃饱喝足,什么时候可以给摄政王妃看一看?何故昏迷至今还不醒?若是江先生看不得,我只好另外找人给她看了,就怕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伤着王妃肚子里的胎儿。”
明珠一阵紧张,就听江州子无所谓地道:“醒过了,当时五爷正被人堵在路上盘问,但是又昏睡过去了。”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您懂得的,这刺激可不小,只是昏睡已经算很好。”
“只是昏睡就好。”宇文聪见手下拿了卷粉上来,就让江州子唤醒明珠:“让王妃起来吃点东西吧。这卷粉酸辣适中,很是开胃。”
江州子装模作样地推了明珠两下,明珠睁开眼睛,冷漠地看了宇文聪一眼,伸手去接卷粉,她和吃的又没有仇。然而她手上还糊着敬松的血迹,她看看血迹,再看看卷粉,想到敬松死时还空着肚子,由不得红了眼睛,咬着牙吃了一口卷粉,还不及咽下,便是一阵反胃恶心,她也懒得控制,直接吐到了宇文聪身上,而且是冲着宇文聪的面门吐的。
宇文聪刚夹起一筷子卷粉,就被明珠的呕吐物糊了满脸,他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江州子生怕明珠激怒了宇文聪会吃亏,连忙打圆场道:“王妃是哪里不舒服?快快躺着,吃不下去就别吃了,稍后咱们熬点白粥吃。”不等明珠回答,他又回头对着宇文聪低声解释:“没吃过苦头,没见过死人,昨天夜里被吓着了,看她满手的血,大概是因为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宇文聪心里明白。像明珠这样出身显贵的女子,自小接受的教养就不一样,就算是会憋死,也不会当众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偏偏她就做了,而且是冲着他面门来的,若说不是因为恨透了他,所以故意要折腾他,他简直不信。
说他不恼火也是假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恶心过,他怒气冲冲地摔了筷子想要下车清洗,却又怕被桓王的人发现端倪夺了明珠,只好咬着牙拿了帕子擦净脸,一个字都不想说,只重重拍了车壁两下。
“你哪里不舒服,只管说给我听,我会竭尽全力保你母子平安。”江州子小声和明珠说话,明珠一概以茫然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耳朵:“我听不见。”她想好了,她之前不是被江珊珊弄的火药轰得失了听力吗?现在她受的刺激过大,又旧疾复发听不见了!他们要怎么滴吧!
第713章 不惧死奈如何?
江州子先前没反应过来,很快想起明珠从前的病症,脸色就变了:“你听不见了?”
“你说什么?”明珠皱起眉头表示疑问,把她从前听不见人说话时的那一套熟练地施展开来。
宇文聪忘记了他脸上身上的臭味,狐疑地看着她问江州子:“先生见过这种症候吗?她之前失去听力是因为火药爆炸的声音太大,昨天夜里并没有用到火药。”
江州子自然是要表示听见过的:“具体的没见过,不过之前有病人因为惊吓过度而失语,经过治疗又重新开口说话,但后来又因为受了其他刺激而再次失语的。她的情况类似于这种。”
宇文聪不甘心,难不成他以后和明珠交流都要靠写字比划的?那得多麻烦啊!随即他又高兴起来,这回可好了,明珠听不见,意味着宇文初的人想和她交流勾搭什么的就会难上加难,她想逃走也更增加了一层困难。写字比划就写字比划吧,就怕她是假的,不过也不要紧,寻机试探查验一番就好了。
因为车厢里弥漫着酸臭味,还不能开窗散味的,大家都不大想说话,这省了明珠很多事,省得宇文聪一开口她就得拼命控制着别冲上去咬死他。
古怪的气氛中,马车终于在一所宅院外停了下来,宇文聪长舒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只来得及扔下一句:“把他们带到后面去梳洗。”就跑得无影无踪。
江州子去扶明珠,小声嘀咕道:“你这招真不错,不过应该由我来的,我吐得更多更大口,而且也不怕丢形象。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娇娘做这种事,实在太败坏人胃口了。”
明珠毫无所动,仍然是一副半点都听不见的样子。要装就要装到极致,不然就别装。至于呕吐破坏形象这种事,她压根就不在乎好吗?又不是当着她在乎的人吐,又不是吐到宇文初的身上,她怕什么?何况她就是要恶心得宇文聪看到她就倒胃口,宇文家的男人尽出怪物,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她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思来?
江州子见她没有反应,也真的有些相信她的话了,不由得又是一阵哀叹:“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就算是我半夜要叫你跑路,麻烦也多多啊。”
就靠他们俩就想从智多近妖的宇文聪手里逃走?别做梦了!明珠没理他,抬眼打量着这个庭院。
这里应该不是宇文强安排给宇文聪这个北地特使住的地方,而是宇文聪自己在翼城的据点。这意味着他不会在这里久留,平时只是她和江州子两个人住,这样蛮好。
明珠没有作无谓的挣扎,跟着引路的人入了内院,再和江州子分开,顺从地进了浴桶里洗浴。趁着伺候她的仆妇不注意,深吸一口气将头埋入水中一动不动。仆妇自然是很快就发现了的,尖叫着把她拉出来,大声道:“夫人何苦想不开呢?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又是何必?”
明珠一言不发,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仆妇再不敢放她一个人待着,匆忙给她收拾好了送出去。外头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宇文聪打扮得焕然一新地坐在桌旁,见她出来就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道:“这个应该更合你的胃口。”
明珠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筷子吃粥,又是才吃了两口就犯恶心,宇文聪知道她真做得出,立时起身避让到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苦笑着道:“行了,我以后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看着这么一坨东西吃饭,吃得下去吗?就算是勉强吃下去了也会不消化。明珠把白粥小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抱着肚子起来在屋子里游了两圈,旁若无人地走到榻边坐下来,靠着枕头就睡着了。
宇文聪的另一个心腹叫蒙泰的看得恼火,愤怒地道:“五爷,您去忙您的,待属下替您收拾这不长眼的无知妇人,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宇文聪心里其实也恼火得很,不过明珠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想竭力和明珠建立起一种和谐的关系,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并不想和她撕破脸。何况刚才仆妇把明珠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澡盆里的事情告诉了他,这意味着她是不怕死的,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去死,那不是笑话吗?便喝止蒙泰道:“没你的事,去把江先生请过来给王妃诊治。”
蒙泰不服气地去了。
宇文聪在明珠身边坐下来,也不管她听得见听不见,理不理他,自顾自地道:“知道你恨我杀了你的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没事儿想杀人啊?就是你家殿下,也是杀了无数的人,其中就没有无辜吗?你去问问他,他也不敢拍着胸膛说一个都没有。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劝你早日想清楚,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没见过爹娘呢,你就忍心让他就这样去了?我这个人最是大度,没有那种斩草除根的想法,只要你听话,这孩子我会看着他平安降生,还会尽心尽力把他养大,给他最好的。”
他会把宇文初的孩子养得只知有他而不知生父,想想宇文初会被自己的亲骨肉折磨气死,那真是太愉快了。
明珠将手环抱着肚子,睡得安然又踏实。她压根不怕宇文聪会把她怎么样,她已经用态度告诉他,她不怕死,别和她玩那一套。而他千方百计把她弄来,目的不外乎两个,一是借她为筹码增加他的分量,和宇文初讨要好处作交换;二是他听信了江珊珊的话,以为她真的拥有超过江珊珊的强大力量,可以给他带来许多好处,助他上位。无论是什么目的,在他美梦破灭之前他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宇文聪又坐了一会儿,蒙泰快步而入,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据可靠消息,太皇太后派遣临安王宇文佑为特使秘密来翼城,招安桓王。人已经快要到了。”
第714章 信鸽
宇文聪豁然起身,看一眼背对着他已经睡得很熟的明珠,叫来仆妇仔细叮嘱了一番,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老而不死是为贼,太皇太后这老东西为了扳倒宇文初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桓王的立场至关重要,他一定不能让桓王被太皇太后收买了。
明珠一觉醒来,屋子里静悄悄的,看守她的婆子忙着去喊江州子:“先生,夫人醒了,请您过去给她看一看。”
江州子循例给明珠诊了脉,说道:“脉象不大好,为了胎儿好,药还是不必吃了,静养吧。”
明珠示意婆子拿了笔墨纸张过来,说道:“成日这样对着白墙也是没意思,先生不妨教我点儿有用的东西?”
江州子沉默了一会儿,写到:“我在敬松面前发过重誓,以后广收天下门徒,行善积德。既如此,你便做我第一个徒弟吧。”
没事儿做什么师父?到她这份上,拜师已经不是简单的事了,名分一定,牵涉便多。明珠抿嘴笑笑:“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学医这一途得看天分,学得不好反倒败坏了你的名声。师徒之名倒是不用看重,就当教教友人吧。”
他是心里有愧才想要破例收她为徒,奈何人家看不上他。江州子十分不高兴,但想到明珠的特殊身份也就释然,吃苦受罪的是她,她都能这么坦然,他也不能被她比下去了,尽力教吧。于是静下心来,从最基础的药理知识教起,教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悄悄写道:“你若是学会这个,再不怕有人在饮食里做手脚了。”
明珠微微一笑,表示了然。
江州子心中一动,原来她是故意而为。
明珠轻声说道:“技多不压身,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没道理让坏人比我还要活得好,活得久。”
“好姑娘!”看她这样勤奋努力,江州子深觉肩上的担子又轻松了些,热血沸腾地写道:“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跑了。”
明珠白他一眼,轻哼:“你倒是走啊。打量我家殿下是傻子,我不见了都不知道?你敢跑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吧。”
江州子搓着手笑,突然觉得窗外的春光又浓了几分。
烟雨朦胧中,一只灰色的信鸽落到碧绿的枝头上,咕咕叫着梳理羽毛,一枝袖箭飞过来,在它被惊起将要逃离的瞬间狠狠钉入它的前胸,再把它冲击坠地。
一个穿着灰衫的年轻小厮跑过来捡起它,低头将它足环里套着的小竹筒子取下来,再跑回去双手奉给高坐于马背上的宇文佑:“殿下,果然有信。”
宇文佑一身寻常青衣,面容冷峻地接过竹筒取出中间的纸条,然后眉头一跳:“又是白纸一张。”
在太皇太后的操作下已经官复原职的临安王府长史阮清商同是寻常平民打扮,闻言双手接了纸条看过,沉声道:“殿下,咱们这几天已经射杀了三只信鸽,每只信鸽都是带着这样的白纸,就算是找不到法子破解这其中的秘密,也能猜到一定是出大事了。”
宇文佑看向不远处的杞县,轻声道:“我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应该和她有关系。”
傅明珠之前轰轰烈烈地跟着江州子出了京城,前往东边去寻那本虚无缥缈的医书,刚开始时他也是相信的,毕竟以宇文初的爱妻成狂和傅明珠贪图享受的一贯作风,大队人马跟着贴身伺候是很正常的。毕竟东边无战事,完全支撑得起她游山玩水一路享受。
但后来他就觉得不大对劲了,起因来源于年初和傅紫霏的一次见面。傅紫霏当时向他表达了她要当皇后,要听太皇太后的话,和正统派拧成一股绳子力保宇文光,他自然是接着,说了很多动听的话表示全力支持傅紫霏。
傅紫霏当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太皇太后是真的很疼姑姑,就算是病成这样子了也还是牵挂着姑姑。不过东边的官府也真是奇怪,摄政王妃出行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写在邸报里的吗?何故太皇太后会不知道姑姑走到哪里了?难道东边也有战事了?还是这事儿是机密,就连太皇太后也不能知道的?”
随即太皇太后又宣召了他,表示要安排他秘密出使翼城拉拢宇文强,只要宇文强肯站在他们这边,便可许以宽广的土地和丰厚的钱财赏赐。他有些不以为然,为了赶走一只狼,再开门放进另一只狼,这好吗?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做得好了便可以借机扩充他的势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过后他仔细回味了傅紫霏的话,就发现了端倪——傅明珠很有可能不在往东的车队里,那只不过是个幌子,她肯定是去了其他地方。他立刻派出人手探查此事,他不知道傅紫霏究竟把这话说给多少人听过,因为他的人在探查傅明珠真正去向的过程中发现了很多目的相同的人做着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