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光和傅明诚低头退出,傅明诚偷偷看向宇文初,很想留下来听听宇文初究竟会和闵太后说点什么,然而他没有理由留下来,只好悻悻地走了。

闵太后朝宇文初仰起头来,轻蔑地冷笑道:“没有用的孬种!大行皇帝已经殡天,你只需要赏老太婆一杯毒酒就可以让她去死,然后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偏偏你要裹足不前,是害怕别人说你窃国吗?宇文氏就没有你这样胆子小的孬种!”

宇文初平静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听她咒骂。闵太后歇斯底里地骂了许久,骂得累了又哭,哭够了才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救我的家人?”

“我救不了。”宇文初干脆利落地道:“我只能保你不死,此外,还可以酌情保住闵氏一条血脉。你想保谁?”

闵太后大怒:“只保留一条血脉?你当我是傻的么?陛下虽然殡天了,但我手里也不是一点人脉都没有,我还有……”

“太后娘娘,你已经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此时还谈什么人脉!”宇文初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看来太后娘娘对臣提出来的几件事都没有异议,那么,臣就按照咱们刚才商量妥当的去给大行皇帝治丧了。”说完毫不留恋地起身就走,闵太后大喊一声:“你站住!五个人,我就把福宁还给你!”

宇文初仍然淡淡的:“三个人。不愿意就算了。我的岳父被闵国舅带去的人伤得极重,此刻还昏迷未醒呢,我怎么看都没有理由对闵氏太过宽容,您得快点拿主意,不然晚了我就没办法从老九的刀下救人了。”

闵太后怕他反悔,连忙道:“成交!”

宇文初微微一笑:“太后娘娘等消息吧。”临了又状似不经意地提醒她:“内子也在宫中,届时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她,不然她性子急躁,引得她想起前尘往事就不好了。”

闵太后气得咬牙:“本宫知道了!”

宇文初大步离去,闵宝云“嘤嘤”地哭着:“太后娘娘,是不是以后我见着傅明珠都只能躲着走了?”

闵太后的脸上浮起一层死气:“岂止是躲着走?她就是拿脚去踩你的脸,你也得受着,还不能说痛的。”

第644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夜北风急,整个京城一片缟素,崇政殿中传来了宫人痛哭的声音,又有报丧的钟声沉重地敲了起来。

明珠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到冬蕙和苏嬷嬷神色肃穆地跪坐在她的床前,便道:“你们来了,素梅和夏露、夏雪呢?”

“素梅受了伤,这会儿正在广明殿中养伤。”冬蕙看向苏嬷嬷:“至于夏露和夏雪,苏嬷嬷是亲历者,还是由她来说吧。”

苏嬷嬷略显刻薄的脸孔露出几分悲痛来:“夏露死了。她被那个没有腿的女人用毒针射死了,夏雪这会儿正看守着那个女人,所以不能来见王妃。”

明珠心里一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忍了许久才忍住了,哑声道:“那个女人现在哪里?”

“也在广明殿里。”苏嬷嬷的小眼睛里露出凶光来:“老奴本来是想杀了她的,但是王妃说过她大概知道太妃的下落,要老奴尽量抓活的,况且老奴也觉得,就这样杀了她实在太过便宜她,所以,老奴让她活着。”

明珠听苏嬷嬷这口气,猜着江珊珊的情形一定好不了,想到敏太妃和华阳王妃,她也是头痛:“没有审出来吗?”

冬蕙道:“她不肯说,怎么用刑都不肯说,非得要您亲自去才肯说。”

明珠就起身下床:“那我们过去吧。”

宫人立即取了衣服过来帮明珠收拾打扮,衣裙还是她做小姑娘时穿的,虽然经过宫人一夜紧急加工修改,但穿上去还是有些短了。幸亏宇文白死了,大家都要服丧,所以在外头披上一件麻衣,也还将就过得去。

明珠全身都痛得要死,特别是做转头动作时十分痛苦,她凑到镜子前一看,右边的颈项青紫了一大块,俨然就是宇文聪之前用掌刀劈昏她时留下来的。忍不住骂道:“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我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慕姑姑恰好来看她,见她要出去,就皱了眉头:“这会儿宫里还乱纷纷的呢,你自己又这样子,不老实养着是要做什么?敏太妃和华阳王妃自然有人去搜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安心养着吧。”

明珠只是摇头,她不想在宫里久留,恨不得赶紧把手里的事做完,赶紧回去抱一抱壮壮,看看家人。还有父亲,之前她被宇文聪绑架时,曾听到闵太后母子说起父亲被围堵又逃到了长信宫中,她之前问桑葚,桑葚和她说父亲又出宫去了,可她总是觉得有点不踏实,非得亲眼见一见才放心的。

慕姑姑就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会儿太皇太后正和延平郡王说话呢,你不过去看看吗?”

明珠一笑:“多谢姑姑了,可我过去做什么?”

慕姑姑十分沮丧:“我只是不想要你和娘娘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罢了,也许你过去看一看,劝一劝,娘娘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不会的。”明珠很肯定地道:“不过姑姑放心,关键时刻娘娘一直都还护着我,我都记得。若是姑姑真的心疼我,给我派个暖轿吧,我实在是疼得厉害。”

慕姑姑赶紧安排人布置下去,直接把暖轿抬到了明珠跟前。暖轿从长信宫正殿外经过时,明珠掀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傅紫霏独自一人站在殿门外,探着头往里张望,想必是在偷窥宇文光,便厌恶地把窗帘放了下来。

一路行去,果然如同慕姑姑所言,到处都乱纷纷的,道上的雪没有人打扫,花木被摧残得失去了本来面目,好些地方还能看见浓重的血痕,有几处宫殿还能看到被火烧和攻打的痕迹,尸体什么的倒是看不见了,偶尔见着几个宫人,也都穿上了丧服。

冬蕙骄傲地道:“王妃是没看见昨天夜里的场景呢,便是叫做炼狱也不为过,好些宫人就和无头的苍蝇似地到处乱撞。都是咱们殿下,奉命治丧之后就安排人手清理了一遍,又连着下了十道命令,这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苏嬷嬷也道:“王妃还不知道吧,殿下之前被拦在京城之外,这些蠢货都以为他进不来了,可是咱们殿下突然弄出了好些大家伙,靠着那些大家伙,精锐将士攻上了城墙,又和越国公等人里应外合,这才能控制住京城,顺利进了皇宫。”

明珠热血澎湃,苏嬷嬷口里说的这些大家伙,不用问,自然就是半剪他们弄出来的巨型床弩了,至于精锐将士借助着攻上城墙的大家伙,应该就是改装了可以射出踏橛箭的床弩了。然后她就明白宇文初那句他不能来救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被拦截在城外,怎么来救她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们这边的人马也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这得益于他平时防备得当,安排得当,才没有在危机突至的时候被打垮。

远处有人大声斥骂,又有人狂呼乱叫,其间还夹杂着哭声,听着就很乱。一朝天子一朝臣,肯定会有人倒大霉的,明珠本能地不想多管,便吩咐抬轿子的宫人:“绕路,走那边。”

然而她想躲开,人家却不肯放过她,有人飞奔而至,踉跄着扑倒在她的软轿前,紧紧抓住软轿的边沿不肯放手:“英王妃,英王妃,六嫂,求您救救我母妃吧,我给您做牛做马,给您做牛做马!”

是康宁公主。

明珠打起轿帘,看着面前的康宁公主。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优雅贵气,没有披斗篷披风,只简单地穿了一件素色的锦袄,袄子还被撕破了,里头的丝絮都露了出来,穿的裙子也满是泥污血痕,头发蓬乱,眼睛又红又肿,满是仓惶恳求。

康宁公主双手合什,哀哀恳求:“六嫂,六嫂,我平时没有对您做过什么,我八哥已经死了,求您放过我母妃吧。”

明珠抬头往远处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通道上,几个宫人拽着状若疯癫的萧太嫔,一人拉着她的头发,一人扭着她的双臂,一人踩在她身上,还有人在使劲儿搧她耳光,萧太嫔不能反抗,只能大声嚎哭,那模样不是一般的惨。

第645章 矜持

明珠低声道:“康宁,你的母妃和八哥,曾经想要置我们于死地,就算是冬至那天早上,她也和闵太后一起对我下手了,你可知道?”

康宁只是哀哭:“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们,但那是我的娘啊,我的亲娘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受辱,这样可怜的。我除了来求你,再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和其他人可以求了。我没脸说别的,就请你看在都是为人儿女的份上,给她个痛快吧!”

康宁算是一个明白人,她自是知道成王败寇,若只是宇文隆参与,萧太嫔没有直接参与此事,那么,在宇文隆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她们母女俩兴许还有活路,现在则是不可能了,只能肯求体面地速死而已。

明珠被康宁最后那句“都是为人儿女”的话所打动,便吩咐冬蕙:“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冬蕙过去说了几句,为首的宫人抬起头往明珠这个方向看了两眼,拖着萧太嫔往这边而来。到了跟前,把萧太嫔往明珠跟前一扔,谄媚地笑道:“回英王妃的话,奴婢是奉了太皇太后之命捉拿清理叛贼乱臣的。庶人宇文隆妄图逼宫弑君,其母萧氏参与其中,所以……”

明珠淡淡地道:“该抓就抓,该关就关,该杀就杀,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拖在地上虐打凌辱,好歹也是伺候过先帝的人,留点体面给她。”

那宫人有些不服气,道:“王妃心软心善,却要想一想,倘若之前让这起子小人得逞,此刻受罪的就是王妃了呢。”

萧太嫔奄奄一息地挣扎着辩解:“不会的,不会的。”

康宁生怕明珠会临时改变主意,连忙大声道:“我们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挑唆迫害我母妃?”

宫人轻蔑地笑笑,并不理睬。

明珠烦得很:“我的话你不肯听是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一问名字,那宫人就蔫吧了,声音低了五分:“小人名叫窦长喜。”

明珠就道:“窦长喜,听明白我的话没有?把人带下去关起来,等太皇太后示下。”

窦长喜应了,让手下把奄奄一息的萧太嫔搀起来拖着往前走。康宁公主匆忙给明珠行了个礼,抹着眼泪追了上去。

才走了没多远,窦长喜就又搧了萧太嫔一个耳光,康宁公主大声喝斥,窦长喜理也不理,不过好歹是没有像之前那样踩在地上凌虐了。

明珠把轿帘放下来:“走吧。”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宫人说得没有错,倘若失败者是她们,她会遭受到的凌虐侮辱大概不会少半分。不过呢,既然她碰上了,康宁也用那样的理由求了她,她便抬一抬手。至于之后萧太嫔还会遇到什么事,那就是她管不着也不想管的了,不过可以肯定,萧太嫔一定活不下来。

苏嬷嬷解释给明珠听:“这个窦长喜,他曾经有个姐姐是伺候萧太嫔的宫女,文皇帝去萧太嫔那里时,不知怎么就宠幸了他姐姐,后来没有多久,他姐姐就得急症死了。”

又是一起争风吃醋玩出人命来的旧事,那么窦长喜百般凌辱萧太嫔也是有根由的。明珠很是怀疑,太皇太后是不是故意让窦长喜来捉拿萧太嫔的。她不是真的同情萧太嫔母女,因此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广明殿经过宇文初的打理,已经全部换上了英王府的人马,不但防备严密,而且布置舒适,明珠一路进去,感受和之前完全不同。路面上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到处打理得整齐清秀,各色人等,但凡是见到她都会停下来,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问安,走到殿门处,她更是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大殿内烧起了约有十多个火盆,暖和得很,刘姑姑正领着人在铺设坐褥等物,见她进来就匆忙迎上来给她行礼:“殿下之前过来就说王妃在长信宫一定留不久的,故而让奴婢们赶紧把偏殿收拾出来,此刻偏殿已经收拾妥当了,王妃要过去歇着么?”

冬蕙就劝明珠:“王妃去偏殿里歪着吧。”

明珠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我住偏殿,但是这正殿里却也布置得很是温暖舒适,莫非是太妃找到了?”

刘姑姑带了笑意低声道:“是,找着了,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会在冷宫里头,很快就会送过来的。”

明珠又问:“华阳王妃呢?”

刘姑姑摇头:“华阳王之前进来亲自搜查了一遍,并未找到。冷宫那边也找过了,没有和太妃在一起。”

明珠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既然敏太妃已经找到了,那么江珊珊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没有必要急匆匆地赶去见江珊珊,先让夏雪收拾着江珊珊比较好。

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有宫人急匆匆地进来道:“来了,来了,太妃娘娘来了。”

明珠连忙迎了出去,正好瞧见宇文初从暖轿上把敏太妃背下来,二人目光一碰,宇文初朝她点点头:“果然躺不住。”

语气里多有亲昵责怪,明珠笑笑,帮忙扶着敏太妃,低声问道:“母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敏太妃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还好。”

宇文初道:“母妃一直没有吃东西,饿坏了,赶紧让人弄点热粥上来。”

“好的。”明珠可真是服敏太妃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敏太妃还要撑着,说自己饿坏了很难吗?换了她,老早就要东西吃了。

须臾,敏太妃被安置下来,分明饿坏了,眼里冒着绿光,翘着兰花指,小口小口的喝粥,分明很想多吃一碗,却还是擦擦嘴唇,优雅地放下了筷子。

明珠看不下去,好心地道:“这碗小,母妃再喝一碗也撑不坏的,我给您盛吧。”

敏太妃摇头:“不要了,我要洗浴。”站起身来抚抚鬓角,神态动作都矜持极了,和之前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明珠不解,困惑地看向宇文初,宇文初耷拉着眼皮,假装没看到她的困惑。

第646章 发达了

莫非是被劫持,又被扔到冷宫里头挨饿受冻,受到惊吓,所以精神有点不正常了?明珠悄悄打量着敏太妃,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趁着敏太妃被刘姑姑伺候着去沐浴,她低声和宇文初商量:“要不要召个太医过来看看?我觉得母妃有点不对劲。”

宇文初淡淡地道:“已经召了,不过也只是看看她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至于你以为的,她正常得很。”

明珠觉得和他说话就是轻松:“殿下又知道我在担忧什么了?”

“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母妃这是……”宇文初有点难以开口:“不知是谁和她说,我要发达了,然后她就深信不疑地信了,所以她觉得应该注意点形象,不要给我丢脸。”

他用“发达了”这个词来形容,明珠饶是心情沉重也被他逗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这是乡下地主家里终于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吗?”

宇文初有些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笑什么笑?你等着瞧吧,接下来她就该交代你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了。我怎么和她解释,她都不信,你给我盯着她点儿!别闹出笑话来!”

明珠忍着笑意应了,调侃道:“其实母妃也没有猜错嘛,现在整个京城和皇宫都在你的掌控中,人家当然都以为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宇文初沉静地道:“可是天下还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外头还有很多人,他们只听太皇太后的,只听玉玺的,只听名正言顺的皇帝陛下的,若是硬来,会死很多人,会乱很多年,未必就能讨得了好。所以,我们只是走了第二步而已,以后还有许多步需要走。”

这就是他为什么止步于长信宫门前的原因,也是太皇太后为什么在兵临城下还如此淡定地推举宇文光登基的原因。

明珠收了嬉笑之色:“我知道了,我会替你看着母妃的。”

“还有福宁。她立即就要入宫了。”宇文初赶明珠去休息:“你去歇着吧,母妃这里我会和她说,她知道你伤着,不会苛刻你的。”

明珠就问他:“闵氏如何了?”

宇文初淡淡地道:“以谋逆罪论处,满门抄斩,只剩下了闵太后、闵宝云、还有闵宝云的两个弟弟。”成年男子是一个都不能活下来的,闵宝云的两个弟弟一个尚在襁褓之中,一个才五岁。就算是活下来,以后也是长期都被关押在高墙之中,终身不能再见天日。

当年发生在傅氏身上的事情如今尽数发生在闵氏身上,明珠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反倒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当然她也不会去觉得闵氏好惨就是了,政治斗争就是这样子的,成王败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宇文初察觉到了明珠的情绪变化,便道:“你也不必多想,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想想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是宇文佑去做的,我到时他已经把闵氏的人杀得差不多了,闵家的库房也被他劫掠一空,有好几个女眷都是被他手下的人凌辱跳井投缳自杀的。”

明珠皱眉:“不要说了。”

宇文初笑笑,果真不说了,他故意加后面这一段话给明珠知道,就是想告诉她,宇文佑已经不是她当年喜欢的那个漂亮骄傲的皇九子了,而是一个行事狠辣、唯利是图的人,不值得她再挂念。

明珠其实明白宇文初的意思,但她不明白他对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纠结,从她举着那把匕首刺向宇文佑开始,就再没想过要回头。之前也许宇文佑的确有不甘心的念头,但她相信,在崇政殿中,他选择留下宇文白、让宇文聪带走她时,他也作出了决定,他和她,应该是再无瓜葛了。

宇文初还要去前头忙乎宇文白的丧事,但是明珠又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殿下一定一定要把七弟妹找出来,不然她太可怜了,还有妞妞也太可怜了。我想早点回去,我想壮壮和我娘家人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一直都在派人找,刚才又加派了人手,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出来。壮壮很好,大舅嫂她们都宠着他,我只担心他会被宠坏。”宇文初沉吟了一下,道:“岳父的情况有点不大好,他被流矢击中,箭头有毒,我问了闵世兴,他说他没有弄过这东西,哪怕就是以死威胁,他也还是不承认,我又问了他手下的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东西。所以说,大概和中山王那边有一定的关系。之前你的状态不大好,所以我让他们都瞒着你,但总是瞒不住的,所以你……”

“你放心,我知道的。”明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然忍不住痛哭出声,这几天以来堆积起来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倾泻而出,焦虑、担忧、害怕、恐慌、内疚、悲伤、愤怒、委屈,全都在此刻变成了泪水。

宇文初顾不得这是在广明殿中,匆忙把她拥进怀里,哄孩子似地低声哄她:“你受委屈了,哭吧,哭吧,想哭多久都可以。”

明珠完全没有形象的嚎啕大哭,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娇气的人,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弄了这么多事出来,好多时候别人以为她很淡定很冷静,实际她心里根本就在咆哮在抓狂。

她其实还是更倾向于粗暴简单的解决事情,所谓的淡定冷静都是因为完全没有办法,所以只好学着宇文初的样子装一装,吓唬吓唬别人。就算是吓唬不着,也可以让她显得要了不起一些。

矜持的敏太妃被这种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给吓着了,她匆忙整理好,维持着优雅从容的步伐走出来一探究竟,看到明珠和宇文初的样子,少不得皱了眉头,然而要给“发达了”的儿子留面子,同时也觉得明珠这个儿媳妇真的很不坏,所以就轻咳几声,表示提醒。

第647章 错过

听见敏太妃咳嗽,明珠立刻就和宇文初分开了,正想着解释两句,宇文初已经一本正经地告诉敏太妃:“明珠是听说了岳父大人的事,所以伤心。”然后又添了一句:“之前母妃不见了,她也是非常难过,见着我就哭了一场,说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得了,什么话都给他说完了,明珠索性闭口不言,低着头擦眼泪。敏太妃十分理解,很是温和地宽慰她道:“傅相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之前我被贼人绑走,那也不关你的事。”还特意和宇文初说明:“明珠原本是要一直陪着我的,是我想要清净,所以赶她走。”

“是。”宇文初当然清楚这些过程,只不过是为了让敏太妃心里舒服,然后再对明珠更好更体贴一点而已。

敏太妃看看天色,赶宇文初走:“外头那么多事等着殿下呢,又是大丧期间,你不要总是留在这里,小心被人说道……”

“我晚些时候又过来看你们。”宇文初深深地看了明珠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敏太妃低咳了一声,端着架子和明珠说道:“你辛苦了,也委屈了,快去歇着吧。我让宫人拿了药油给你推拿一下,睡一觉起来就没有那么疼了。”

明珠见她容光焕发的,想到之前宇文初说的那个“发达了”的事情,虽然觉得好笑却笑不出来:“看到母妃平安我就放心了,我想去看看我爹。”

敏太妃道:“应该的,我和你一起去吧。”

明珠摇头:“太皇太后宫里人多事杂,母妃还是不要去了。”不然太皇太后和敏太妃见了面,铁定又要呛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她自己去的好。

一路前行无阻,长信宫的宫人见明珠去而复返,都很讶异,慕姑姑迎出来:“英王妃是来探望傅相的吧?”

明珠哽咽着道:“是啊,我不孝,居然一直没有去看他。”

慕姑姑就领着她去了长信宫角落里的一处院子:“这里清净,适合静养,所以娘娘命令把傅相安置在这里,几个太医轮流着照顾呢。您来得巧,稍后就有您娘家的人来接傅相回去。”

“我父亲的情况适合移动吗?”明珠表示怀疑,“谁来接我父亲?”

慕姑姑有些无奈地道:“本来呢,留在宫中是最好的,太医啊,药材什么的都很方便。不过有人提出异议,道是从来就没有过大臣留宿后宫的,必须要避嫌。娘娘和英王商量之后,觉得傅相回去静养也好,有家里人近身伺候,怎么都比宫人更贴心,兴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来接人的是谁,老奴倒是不知道。”

明珠一想也是,可以给唐春来看看,兴许就好了。

傅丛院子戒备森严,并不许闲杂人等随便出入,领头的看到是慕姑姑才放了行。几个太医正围坐在火炉边愁眉苦脸的,见慕姑姑进来就哀恳道:“还请姑姑替我们和太皇太后求求情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真的没有办法啦。”

慕姑姑温和地道:“几位太医莫要着急,英王妃在此,有什么都可以和她说。”

那几个太医对视一眼,反倒不敢说了,病人家属碰不得,特别是这种位高权重,据说脾气又不大好的就更碰不得,说不定三言两语不和,暴打他们一顿也不一定。

明珠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怎么想,忙着往里去看傅丛。宫人正给傅丛擦脸和手脚,屋子里虽然熏着香,但还是掩盖不掉淡淡的腐臭味儿,明珠凑过去一瞧,只见傅丛一只手臂全露在外头,上臂处包扎了纱布,显然伤口就在那里。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就问那几个太医:“怎么回事?”

其中有个最擅长跌打损伤的张太医是和她打过交道的,理所当然被推出来说明情况:“箭矢和伤口都处理得很好,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见伤口痊愈,竟然是有腐败的迹象,下官等商量了又商量,把周围坏了的血肉给剔除干净,仍然是不见好,灌了许多解毒药下去,都是不对症,反而有越来越糟糕的趋势,所以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