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翻个白眼,小心仔细地替他盖上了被子,眼里的温柔宛如春天里的碧水一样,差不多能把人湮没。

宇文初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想让你知道,不管近来有多事烦,将来有多艰难,我都不后悔娶了你。这所有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胡思乱想,别听信别人的话,以为真的娶了你后带了多少麻烦过来。”

明珠不好告诉宇文初她压根就没有这样想过,她从开始嫁过来时打的主意就是要把他拖下水啊,哪里会这样多愁善感?但是人家既然向她表白,她就得捧着接着,她表示很感动:“还是殿下对我好,这些日子我的想法可多了,就是害怕你会这样以为,嫌我不好什么的。幸亏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娘儿俩算是可以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明珠边说边表示委屈,各种挨挨擦擦,各种难过心酸。宇文初一本正经地说了她一通:“就这么点事儿你都承受不住,遇着更大的事儿你怎么办?叫你信我,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你嘴里答应得好,实际上呢?自己藏在心里想不完,我可警告你,若是你因此坏了身子什么的,我饶不了你。”

“哦。”明珠很是乖巧听话地听他训完,认真检讨:“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宇文初这才心满意足地吹灭了灯,命令她道:“睡吧!”

因为彼此吹捧到位,所以两个人都很身心愉悦。

第二天晚上,因为要等敬松的消息,明珠早早上床休息,叮嘱宇文初:“殿下到时候一定要叫我!”

宇文初不明白她怎会这么有精神,却也答应了她。等到四更时分,冲天的大火自临安王府烧了起来,映红了半边天,宇文初把明珠晃醒过来:“起来看热闹。”

明珠披散着头发,随手抓起狐裘裹在身上,走到窗边去看热闹,问宇文初道:“如果真是密室,火攻不一定有效,也不知道能不能逼出来啊?但愿没有弄错才好。”突然想起了乌孙郡主,又有点不忍:“其实她就是小心眼了点儿,运气不好才嫁给宇文佑,但愿她不会有事。”

宇文初道:“她不会有事。不然我们还怎么和乌孙王谈条件?逼不出来也没关系,火攻造成混乱后正好往密室里扔火药,直接炸掉就好了。”

既然这样,明珠也就不操心了,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一声闷响,想着应该是火药起了作用,便没了兴致,打个呵欠道:“我还是接着睡吧。”

宇文初也跟着她回去睡,明珠奇怪道:“殿下不等着敬松他们回来吗?”她以为捕杀江珊珊这种事,是很紧要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动手,怎么他反而跟着她躺下了?

宇文初鄙视地看她一眼:“他们回来了自然会来禀告,遇到事我就要坐着傻等,那岂不是和你一样傻了?”

明珠无端被喷了一顿,心情十分不好,坚决不许他挨着她睡。宇文初解释:“是说你怀了孩儿之后有点傻了,并不是说你就真的傻。”

反正都一样,反正就是再骂她傻。

明珠懒得理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动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串水泡“咕嘟咕嘟”冒出来似的,倏忽不见,那感觉却十分奇特,并不像是肠道蠕动的感觉。她一下子就不敢动了,整个人都绷紧了,聚精会神地感受这种奇异的感觉。

宇文初见她始终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生气,只好又和她解释:“是和你开玩笑的,并不是……”

“嘘,别说话。”明珠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继续聚精会神地想要抓住那奇异的感觉,然而那串气泡冒过之后就再也不冒了。她很沮丧,怪宇文初道:“都怪你,都怪你啊。”

宇文初变成了那个郁卒的人:“我做什么了啊?”

明珠指着刚才动过的地方给他看:“他刚才好像动了啊!原本是还要继续动的,就是怪你说话吓着了他,所以他不动了。”

宇文初哭笑不得,她怎么就知道是他吓着了孩子啊?好吧,胎动总是好事,这证明孩子很健康很强壮。他让明珠躺平了,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到她的肚子上去,试图能听到点非比寻常的动静。

明珠指点着他:“这里,是这里。”

他耐心地把耳朵挪过去,等了许久,却只听到“咕嘟嘟”一阵腹响,下意识地以为是胎动,整个人都绷紧了,喜悦地道:“这不是吗?”

明珠窘然:“是肚子响,不是他在动。”

宇文初沉默了一会儿,道:“晚饭时叫你少吃点豆腐,你不听,尽听见你肚子响了。”

第521章 胎动(二)

明珠又是羞愧又是沮丧的,正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突然又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感觉,这回不像是冒泡泡了,而是像一只小鱼欢快地从腹中游了过去,虽然动静并不大,但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不敢动,红着眼睛看着宇文初,险些就要哭出声来。宇文初也感觉到了,他傻傻地张大嘴巴看着明珠,然后笑了起来:“原来不是你的肠子在动。”

明珠看到他的傻样,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两下,抱怨道:“你好过分,这样欺负我。”又转过身去低声道:“让我哭一会儿。”

宇文初知道她这是高兴得傻了,忍着笑意将她拥在怀里,并不去打扰她。明珠很快就停住了哭泣,她抓着宇文初的手,和他一起放在小腹上,希望能再次捕捉到那种令人心动的感觉,可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却像是睡着了,再也不动了。

宇文初命令明珠立即睡觉:“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自然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你立即睡觉,不许再耽搁了。我听说孩子是跟着母亲一起的,你现在吃得好睡得好,他将来也就吃得好睡得好,若是你晨昏颠倒,那就别怪他将来晨昏颠倒。”

明珠不敢不听,听话地闭上眼睛睡觉。

天将亮时,魏天德轻轻敲了窗户一下,宇文初警觉地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走了出去。

敬松在迎晖堂的院门外等着他,看见他来了十分窘迫内疚地道:“密室找到了,火药也扔进去了,但是属下看临安王的样子并无过多焦虑,似乎是扑了空。”

看来宇文佑也不是那么简单呢,不过也正常,当年皇父应该是给宇文佑留了些后手的。宇文初安抚地拍了敬松的肩膀一下,沉声道:“无妨,就算是命当如此吧。没有人手折损吧?”

“没有。”敬松给了他很肯定的回答,压低了声音道:“有意外的收获,属下弄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不是临安王府的人,身手都很好,操着北地口音,约莫是中山王那边的。这会儿正拘在刑房,殿下要去看吗?”

宇文初提步往前:“你们审着,我在暗室里听一听。”

敬松一边引路,一边低声道:“简直就是亡命之徒,牙齿里藏着毒的,幸亏搜了出来,不然又断了线索。”

“我能收到那幅轮椅图的消息,别人也能收到。如果我没有料错,江珊珊大概已经落入中山王的手里了,以后机会合适,遇到了就杀掉,若不能,就不必再花精力特意找她了。”宇文初神色如常:“祝先生在这京城里埋下了那么多的棋子,就连我的王府里也少不掉,何论临安王府?我怀疑,临安王身边的亲近信任之人里一定有中山王的眼线。这才是我们落败的根本原因。”

他宽慰敬松:“你也无需太过自责,中山王比我年长几十岁,我还是个小孩子时,他便已经权势滔天,经营了这么多年仍然强势补刀,自是有他过人之处。现在暂时赢一局不算什么,要看将来鹿死谁手才算得。他便是有了最好的武器也无碍,史书上记载的以弱胜强的事情多了去。”

宇文初不怪敬松,敬松却更加惭愧了,发誓一定要好好做事,再不能让殿下失望:“是。殿下。”

明珠在睡梦里觉得有人盯着她看,吓得惊醒过来,一看,天已经大亮,宇文初正坐在床前守着她呢,便抚着胸口道:“干嘛啊干嘛啊?吓坏我了。”

宇文初郑重其事地道:“我有事要告诉你。第一,行动失败,江珊珊应该是落入中山王的手里了。第二,除了祝先生之外,你还需要知道一个人。宇文聪,中山王第五子,聪慧狡诈,此刻正以我们所不知道的面目和身份潜藏在这京城里,因此你要小心。”

宇文聪?明珠想来想去,确认自己前世时别说知道这个人,就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混吃等死真是要不得啊!她深刻地检讨了一番,道:“是殿下昨晚才弄到的消息吗?”

宇文初点头:“对,昨晚敬松他们抓到了一个人,我设法从他嘴里撬到了这个。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对我们来说比较有利,宇文聪野心勃勃,和祝先生不和,很想对中山王世子之位取而代之。”

敌手不和,就是他们的机会,傅明正此番谋刺中山王世子一定能成功,兴许还能借机让中山王的几个儿子狠斗一番,进而削弱中山王的实力也不一定。

明珠提醒他:“中山王世子一旦死了,中山王一定会报复的。我们应该让半剪制作出一批轻便易携带的弩箭,配备给侍卫才好。还有马车也要加固。”

宇文初的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我已经让人去做了。”

难得的好天气,临安王府却是一片狼藉,烟雾缭绕中,还有尚未熄灭的明火闪烁其间。

宇文佑阴沉了脸站在废墟面前,心里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蹿,乌孙郡主跪坐在他身边,捂着嘴绝望地看着面前的残砖碎瓦默默流泪。昨天晚上她还住着的房子,还躺着的婚床,她从乌孙带来的皮毛绸缎药材宝石,她精美的郡王妃礼服,全都在这场从天而降的大火里化成了灰烬。

“殿下,为什么咱们府里总是接二连三地失火啊。还有从地底下传来的那声巨响是什么?地面都晃动了,妾站都站不稳。”乌孙郡主忍不住,揪住宇文佑的袖子轻声问他:“不会是得罪了真神吧?天降灾祸……”

听到她这样问,一旁的侍女和嬷嬷等人全都惊慌失色,有人想起了荷塘里惨死的女尸,还有莫名失踪的江珊珊。虽然不至于敢当着主人的面议论,但眼神和表情已经把惊恐表露无遗。

什么真神,什么天降灾祸?分明是人祸好吧?这是有的放矢,冲着藏江珊珊的密室来的。宇文佑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阴沉了脸瞪着乌孙郡主咬着牙道:“你闭嘴!这是人祸,有人和我过不去,故意想害我。”

第522章 内贼

宇文佑阴沉沉地把在场的众人扫视了一遍,冷冷地道:“这府里有内贼,别叫我抓住,不然我一定把他挫骨扬灰,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乌孙郡主心虚地垂下眼去,再不敢发一言。

阮清商带了一队人进来,劝道:“殿下和王妃先去歇一歇吧,属下带着人清理一下,也许还能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临安王府太穷了,当家不容易啊,能从里面找出点银疙瘩金疙瘩什么的也好啊。

宇文佑和火灾以及盗匪奋战了一夜,又怕乌孙郡主被烧死,又要顾着江珊珊是不是被盖叔成功带了出去,还要想方设法地从大火里抢点值钱有用的东西出来,最后还得顾着派人追查放火烧房的恶人,着实也是累了,听阮清商这样说,也就往偏院去歇息。

乌孙郡主心里有鬼,忙着追上去,讨好地道:“昨夜多亏殿下救了妾身。”说到这里,她有点甜蜜,又十分内疚。

半夜火起时,她正睡得熟,宇文佑最先推醒她,见她张皇失措、昏头昏脑不知该往哪里逃,虽然有点不耐烦,还是立即用被子把她包紧,扛着她冲出了火海。把她放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他才又折回去处理其他事,这说明他心里是有她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全然无情。

说内疚呢,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傅明珠会这样狠毒,表面上装作对江珊珊的消息不屑一顾,转过身来就放火烧了她的家和嫁妆。看到宇文佑这样难过,她有点心疼舍不得。

可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她们乌孙女人就是这样的,爱上谁就要勇敢地去追求,把挡在前面的女人统统推开。江珊珊自己下贱,就怪不得她心狠。

“你别说话,我烦着呢。”宇文佑心情糟糕得很,密室被毁,乌孙郡主带来的嫁妆和值钱的东西都被烧了许多,前段日子被毁掉的书房还没修起来,主院要修也得花一大笔钱,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浪费钱呢。但是又不能不修,没有主院的王府还叫王府吗?光是为了维持在宗室里的体面,他也不得不咬着牙修啊!

乌孙郡主看他可怜,决定给他出个主意:“殿下是在愁修房子的钱吧?妾身有个主意。”也许让他知道这种恶毒的事儿是傅明珠做的,他就不会再挂念着傅明珠了。

“你说。”宇文佑仰倒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是睡不着,他快要逼疯了,才把江珊珊挪出去没两天,不知怎地就走漏了消息,晚上来了好几拨访客,幸亏他本着狡兔三窟的道理,临时把江珊珊给换回密室才逃过一劫。

昨晚也是,好几个地方都被人泼了油,还是大风天,所以火一起来就疯狂燃烧,浇都浇不灭。而且那起子盗匪还是冲着密室去的,居然还用上了火药,若不是他心血来潮临时又让盖叔带着江珊珊换了个地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是出内贼了,谁是内贼呢?他想得头痛。

“殿下不是说这是人祸吗?报案吧,让人沿着蛛丝马迹查一查,找到凶手,让他赔咱们。”乌孙郡主小心翼翼地引着他往傅明珠身上想,“之前也有人火烧咱们书房,都是为了江珊珊,谁最恨江珊珊就是谁。”

宇文佑也猜着是宇文初了,只有宇文初才这样丧心病狂,还有,他这位好六哥可是会观天象的,随便挑个大风天放火来害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他狐疑地看着乌孙郡主:“你怎会知道是为了江珊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乌孙郡主吓得三魂出窍,惊慌失措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你前天去了英王府,晚上就有人来找麻烦,接着昨晚又有人放火……”宇文佑见乌孙郡主目光闪烁,不敢和他对视,神色越来越惊慌,几乎已经肯定就是她干的好事了,不由怒火中烧,扑上搧了乌孙郡主一记耳光,血红了眼睛道:“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

乌孙郡主被打得够呛,却不敢喊冤枉,牢牢抱住他的腰哭泣道:“我嫉妒,我嫉妒,我怕殿下放不下傅明珠,我怕殿下爱上江珊珊……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只有殿下,只有殿下!我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你,只要你爱我!”

他恨死傅明珠了,和江珊珊哪里又会有什么首尾?他自问对乌孙郡主不差吧?她却这样背叛他,出卖他!全天下最倒霉的人就是他了!宇文佑恨得心里滴血,抓住乌孙郡主的肩头使劲晃:“你有没有点脑子啊?我被害死了你就好过了?”

乌孙郡主哭得差点晕死过去:“我不知道啊,我没想这么多,我就是难过,就是嫉妒。”

宇文佑恨不得捏死乌孙郡主,好容易才忍住了,使劲把她推倒在床上,恨恨地道:“除了傅明珠,你还告诉谁了?”

乌孙郡主的嘴唇嚅动了两下,有点不愿意说出林先生来,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林先生断然不会是放火的人。

“你说不说?不说我杀了你!”宇文佑狰狞大喊,吓得乌孙郡主闭上眼睛道:“还有林先生。”

“林先生是谁?”宇文佑觉得自己找到了很重要的东西,居然迅速冷静下来。

“林先生是我在乌孙时的老师,我的汉话就是和他学的……”乌孙郡主被宇文佑眼里的冷意吓坏了,这比他刚才的疯狂更吓人,她飞快地把林先生的身份简单说明了一下,解释道:“我就是看到那张图,认出是江珊珊画的,知道她还活着,被你藏起来了,心里太难过了,所以找林先生说了一下,他也没有教我怎么做,就是让我什么都别做,也许是误会……”

话未说完,宇文佑已经冲了出去。

宇文佑疯狂地往前奔跑着,大声把侍卫喊过来,他就说呢,为什么那天夜里会接连来了几拨人,很明显,有一拨是宇文初的人,有一拨就是这个什么破林先生的人。他不知道林先生究竟是谁的人,但他的感觉很不好。

第523章 各怀鬼胎

宇文佑一口气冲到了藏匿江珊珊的那个偏僻小院,玉嬷嬷听见声音,把门开了一条细缝,看到是他就露了笑脸:“殿下。”

“人呢?”宇文佑猛地把门推开冲进去。

“在屋里啊。”玉嬷嬷追着他进去,宽慰他道:“老盖守着的呢……”

宇文佑把门打开,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江珊珊坐在床上看着他微笑,床边倒伏着盖叔的尸体,殷红的血从盖叔的身体下面流出来,汪了很大一滩。

江珊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服和头发,轻声笑道:“他想冒犯我,我只好给他个教训。”

沈南上前把盖叔翻过来,看到盖叔的脖子上插着一把簪子,他把簪子拔下来,银质的簪尖被磨得十分锋利,就是这小巧的东西夺了盖叔这个天生神力的人的命。不对,还要加上江珊珊的。

果然是个毒蛇一样的女人,只是暂时顾及不到,她就开始作妖。宇文佑二话不说,上前抓住江珊珊的左耳,刀光闪过,江珊珊觉得一凉一痛,热乎乎的鲜血就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她甚至还来不及发表演说,就失去了一只耳朵。

宇文佑用刀尖对着她的眼睛,冷冰冰地道:“盖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人,他最听我的话,我不让他动你,他就不会真正动你,因此是你在勾引他,我不能杀你,就取了你一只耳朵,再取一只眼睛……”

“你还不出来吗?难道要看着我死了你才肯出来!”江珊珊捂住耳朵,大声尖叫。她不是傻子,还没找到下家之前怎敢杀了盖叔,把自己推入绝地?但这个新东家,明显也是个不靠谱且十分恶毒的。

有人轻笑了一声:“殿下真不会怜香惜玉。”

宇文佑立即把刀压到了江珊珊的喉咙上,转过身注视着来人。

宇文聪逆着光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灰色的襦衫袍袖招展,一派文气,他泰然自若地挥退和临安王府侍卫对峙的手下,微笑着道:“殿下放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吧。她已经失去了名誉身份、家人和腿,现在又失去了一只耳朵,再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了。”

“原来是崔公子。”宇文佑冷笑:“不请自来是为盗,我和盗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给沈南使了个眼色,示意沈南直接动手杀人。

宇文聪慢条斯理地递了一张银票过去:“我可不是来和殿下为敌的,我是来给殿下送银子的,只是机缘巧合,刚好碰到这位可怜的姑娘罢了。”

宇文佑看着银票双眼发光,恨不得当场杀人越货,奈何对手身份特殊,他不敢轻举妄动,他问宇文聪:“是王叔让你这样做的?”

宇文聪微微一笑:“有句话叫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三岁小儿怀揣奇宝过闹市,注定是个人财两空的结局。殿下,我们可是真心想要辅佐您的,您为什么就不能开诚布公呢?若没有我帮忙,你根本藏不住这位江姑娘啊,不如共享吧?”

宇文佑心思微动,是这么个道理。他就算是拿着江珊珊的床弩图,也没有人力物力把东西建造出来,就算是建造出来,还需要一支庞大的军队做后手,他什么都没有,从哪里得来?若是没有被中山王的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尚且可以按照江珊珊之前给他出的主意,秘密培训一支队伍,他再渐渐把龙麟卫掌控在手里,现在明显是不行了。

只能这样了,他立刻就要和宇文聪谈判,却听江珊珊恶狠狠地道:“宇文聪,你替我杀了他!杀了他,我就什么都给你!床弩图算什么?我还有比床弩图更厉害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只要你杀了他,我都给你!”

宇文聪?他不是姓崔?宇文佑紧张起来,迅速给自己选定了一个逃命的最佳路线,偏偏宇文聪大笑起来:“这就是你不对了,江二姑娘,要成就雄图霸业,如何能少得了殿下呢?看在在下的面上,你就和殿下握手言和了吧!以后大家要共谋大事,须得肝胆相照才行啊。”

“死性不改!”宇文佑松了口气,恶狠狠地砸了江珊珊的头一拳,打得她扑倒在床上,半天出不了声,他才换了笑脸和宇文聪商量:“我们去隔壁喝茶说话吧。我有很多事想和兄台商量呢。”

“我也有很多事想和殿下商量呢。”宇文聪恭敬地弯腰摆手:“殿下请。”

宇文佑走到门口,朝玉嬷嬷微笑着道:“嬷嬷继续照顾好江二姑娘。”

“是。”玉嬷嬷才应了一声,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她不敢相信地低下头去,只见宇文佑沉着地把刀拔出来,再慢条斯理地在她衣服上擦干净了血迹,微笑着和宇文聪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着就烦。”

宇文聪笑道:“杀得好。”他埋在宇文佑身边的人又何止一个玉嬷嬷?但愿有一天宇文佑知道了,不要哭得太惨。

二人相视一笑,各怀鬼胎。

元宵节后,正月十九,乃是昌华公主出嫁的好日子,明珠和病愈的安小故在十里长亭处设了送行宴,目送昌华公主离开。

安小故病后初愈,原本圆润的脸瘦了一圈,却更加清丽了几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娇憨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郁和沉稳。

明珠知道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对她的打击挺大的,少不得抓住机会安慰她一二,安小故道:“不用劝我,我都知道。下个月我父亲过寿,想要邀请你们夫妇俩过府宴饮,方便么?”

越国公过寿,想要邀请她和宇文初过府宴饮?明珠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意思是说,越国公府想要正式、公开、明朗化地投到宇文初这边来了?她有点高兴,却还是谨慎地问安小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伯父伯母的意思?”

安小故忧郁地道:“当然是家父母的意思。你何曾见过他们会允许我自作主张?上次我从你们府里回去,我娘气得气喘症发作,找我爹哭闹了好几天,我弟弟不小心生了病,请假,长信宫不许,说他是躲懒,派人来申斥,直到确认他真的是生了重病,这才勉强给了三天的假期,病还没好就去上课,竟然被人蒙着脑袋打了一顿,若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得及时,差点就要丢了命。”

第524章 姻缘(一)

安小故摇头叹息:“我爹和娘心里不是滋味儿,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就和我说了这个事。”

这是被逼的,宇文白见不得安延东给宇文复做伴读,因此要折磨虐杀安小故姐弟俩;太皇太后逼着越国公府站在长信宫这边,却不能给予越国公府的人安全保障,而且一点都不体贴,各种苛求。越国公府想要立足,想要生存,就只能给自己找靠山,因此投向英王府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明珠一口承诺下来:“我和我们殿下说,一准儿会去。”

安小故和她道别:“我们家的人如今都不怎么敢在外面久留,我得回去了。”

明珠也道:“明日是宇文雪和亲乌孙,我长兄是送亲的正使,二哥也要回赣州任职,今日家中要给他们饯别,我也得回去了,一起走吧。”

二人结伴回了京城,各行其事。明珠回王府换了衣服,宇文初也就回来了,明珠见他面有喜色,少不得压低声音问他:“遇到什么好事了?”

宇文初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中山王世子路遇流寇,失踪了。”

不用说了,肯定是四哥带着人去干的好事儿!明珠小声问道:“那我四哥也快要回来了吧?”

宇文初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谁说的,四舅兄是奉命去迎接江北郡王的,江北郡王还未到,他如何能到?”

哼,两个坏东西。明珠鄙视地看着宇文初,不用问,这江北郡王一定是站在宇文初这边的了,随便找个借口要求派人去接他,这边就想办法弄了傅明正去接人。傅明正再借着江北郡王的掩护,直接跑去扮演流寇弄死了中山王世子,然后再跟江北郡王汇合一起回京,就把嫌疑给洗脱了。

宇文初十分忧虑地道:“但愿中山王世子别出大事啊,不然皇叔没有正式的继承人,他手底下的几个儿子可要乱了,这个世子谁都想当呢,说不得要彼此乱咬一气。我真替皇叔担心。”

“装腔作势。”明珠忍受不了他了,轻轻捶打了他一下:“赶紧换衣服,家里等着呢。”

宇文初笑着换过了衣服,又让人把之前他让半剪精心打造出来的一批方便携带、杀伤力又强大的弩箭带上,准备送给傅明达用作护身之用。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明珠把之前安小故的话说给他听,宇文初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越国公与其长子都是十分优秀的将才,在军中享有很高的声望,且越国公本人还是驻守京城的十三支神卫军中的一支队伍的指挥使,能得他们靠拢,当然是极好的事情。

明珠把手放在小腹上,笑道:“还有宝宝的一份功劳。”多亏这个孩子乖,牢牢地躺在她的肚子里,她才有能力有精力去关照安小故,不然若是安小故才出事,孩子就开始折腾,她再想救助安小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