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眉道:“我好着呢,不用吃药了。”
明珠道:“必须要吃的,女子可不比男子,受不得寒,听唐大夫的吧,没得错。”
李舒眉也就不再坚持了,过一时,唐春来开好了药方,让人拿下去抓药煎药,飞燕阁里飘起一阵浓郁的药味儿。明珠守着安小故和李舒眉服了药才安排人送她们回去,因为生怕她们跟来的人说不清情况,特意安排了素兰和郑嬷嬷护送。
安小故自己的情况不好,知道留在这里是给明珠添麻烦,干脆利落地和她们告辞,又拉着昌华的手道:“我也不知道你走的那天能不能出来,若是能,我一定会在十里长亭处为你设送行酒,若不能,你也要记得我心里是想着你的。到了记国要给我们写信。”说到这里,红着眼睛道:“我本来给你和珠珠一人绣了个香囊,随身带着的,刚才被水泡坏了。”
昌华抱住她,道:“坏了也给我,我留着做个念想。”因为知道相见无期,两个人都是眼红红的,好容易才忍住了没哭出声来。
安小故又和李舒眉告别:“今天多谢你帮我,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脏水,说不定眼睛都被戳瞎了。我今天情况不大好,又是在别人家里,不好多说谢你的话,改天等我好些了,我再亲自登门道谢。”
李舒眉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你们都是很不错的人,理当如此。”
明珠听得有点不明白,这意思是说李舒眉之前在池塘里曾经出手帮过安小故?当时她忙着安排人救人,忙着对付宇文白,对池塘里的情景看得不是很清楚,因此也就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安小故和她解释:“我不会凫水,那个人又一直拿钓竿抽打我戳我,专照着我的眼睛要害处戳,我又疼又怕又慌,差点就被呛死了,是李姐姐一直拽着我的腰带,拉我避让,我才没有吃太大的亏。后来你不是去抓住那个人的手不许他乱来吗?李姐姐趁机就把我往远处拉开了。”
明珠恍然大悟,敬佩地给李舒眉行了个礼:“多谢你了。”
李舒眉还了她一礼,低声道:“我今天留下来原本就是想帮你忙的,可惜没能帮到太多。”
特意留下来帮她忙的?明珠真是对李舒眉这个人越来越好奇,忙着送走了安小故,问李舒眉道:“如果李姐姐不忙着回去,还请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舒眉看看昌华,淡淡一笑:“我知道王妃转弯抹角地请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我去看看你的粥熬好了没有。”昌华立刻识趣地站起来往外头去,把房间留给明珠和李舒眉说话。
明珠只留了冬蕙在身边就近照顾,大方承认:“的确,我让雯雯想法子邀请姐姐上门来玩,就是想知道姐姐和我四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李海兴就是你。”
李舒眉有些忧郁地笑笑:“不错,那天王妃见到的李海兴就是我,我冒用家兄的名字在这京城里溜达了一圈。找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四哥。明珠的心里立刻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对方是个未婚的姑娘,她不能这么直白的问,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么,姐姐找到那个人了吗?”
“找到了。”李舒眉言简意赅:“他就是王妃的四哥傅明正。”说到这里却不肯说了,含笑起身,抱歉地道:“今日叨扰王妃太久,府上事多,您又需要静养,我不便多加打扰。请容我先告退,改日再聊。”
第509章 我陪着你
才刚开了个头,说故事的人却不肯往下说了,说要请听下回分解,这真是太过分了!明珠被她勾得心急火燎的,厚着脸皮央求道:“说完再走吧,我们殿下在家,我一般都没啥事儿要做。”
李舒眉摇头:“王妃是双身子,还是以养胎为重。我先告辞了。”说完行了个礼,也不要人送,干脆利落地告辞而去。
昌华走进来,站在窗前目送着李舒眉的背影,道:“这个人有豪侠之风,你是怎么认识的?”
明珠正在各种脑补傅明正和李舒眉之间那些欲说还休的恩怨情仇,闻言摊手道:“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认识了。中城指挥使李大中的女儿,听说为人是不错的。”
“你和小故能和这样的人交往蛮不错的。”昌华和她告辞:“我也该走了。”
明珠不许昌华走:“刚才你也看见了,你六哥射杀了胡桐,又把那个人强行带到前面去宴饮,他一定一肚子的恶气,回到宫里必然要找人发泄的。你若回去,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你立刻就要出嫁,没必要回去触他的霉头,我这就让人往长信宫里递信去,求太皇太后恩准你在我们府里住到出嫁头天再回去。太皇太后不愿意看到这桩亲事出问题,会答应的。”
昌华想了想,道:“也好,虱子多了不愁咬,我反正欠你的情那么多,也不差这么一点点。”
明珠立刻召人过来伺候她笔墨,写了信函着人火速送进宫去,再安排了昌华的住处,抱歉地道:“我要回去歇着了,你安心住着,别客气,差什么只管使人来说。”
昌华赶她走:“快去,快去,总也操不完的心。”
明珠回了迎晖堂,嗅到床上熟悉的沉水香味儿,一会儿工夫就熟睡过去。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觉着身边多了个人,伸手一摸,暖洋洋的,很熟悉的触感,就自动凑了过去,伸手抱住了蹭了两下,低声道:“你回来啦?”
“嗯。”宇文初叹口气,满肚子的无奈和担忧怒火一点都发作不出来,今天这个事他很想说明珠几句,毕竟从他的角度来看,明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但他也理解明珠的做法,如果明珠当时只顾着自己,冷血无情地站在一旁看安小故和李舒眉在水里挣扎浮沉、看宇文白毁掉昌华的脸而不管,那么他会觉得这个女人特别可怕而不敢信任。
他爱的就是明珠这颗干净的心,但是,道理归道理,他真的很恼火,虽然早在杨以尊闯府之后他就暗里加强了府里的防卫,就算是他赶不回来,明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万一呢?万一呢?可是明珠真的没有一点错,错的是他不够强,因此才会发生这种让人跑到家里来撒野的事。
因此宇文初的心情特别不好。
明珠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睁开眼睛撑起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确定他的确是在生气,而且非常生气。想了想,也不直接问他是不是不高兴,转而问道:“那个小短命鬼走了?”
“走了。”宇文初言简意赅。宇文白本来就是被他强压着去的,所谓宴饮不过是为了让宇文白冷静下来并且明白英王府好进不好出这个道理而已,起的是警告和缓和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情吃喝玩乐?自然是意思到了就散了。
明珠伸手去摸他下颌上的伤口:“疼么?”
宇文初翻身把她抱起,强迫她躺平:“别乱动!”
好大的火气啊。明珠撇撇嘴,干脆不说话了。她才是被惊吓过度,最虚弱最脆弱最娇弱,最需要甜言蜜语各种安慰温暖的那一个啊,他既然不想要她安慰他,那她就等着他来安慰她好了。
宇文初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把哑火散了,闷闷地道:“今天场面差点就失控了。”
明珠轻轻挠了他的掌心一下,娇滴滴地道:“我被吓坏了,就怕你忍不住杀了他,然后就得跟着你过苦日子了。说不定肉也没得吃,那可怎么好?”
宇文初垂眸看向明珠,只见她躺在宝蓝绣鸳鸯的枕头上,乌发如云一般披散开去,衬得一张脸素净又可爱,明明是在装娇弱,偏偏一双大眼微微弯着,含满了笑意,哪里有她所说的担心害怕。不由得微叹一声,伸手去捏她的鼻子:“真到了那个地步,没肉吃你也得跟着我过,别想跟着其他有肉的男人跑了。”
“有你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你都为我破相了。”明珠示意宇文初低下头去将就她,轻柔地触摸着他下颌上的伤口,低声道:“殿下当时怎么来得那样快?我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宇文初被她摸得火气一点点地消散开去,低声道:“眼皮子直跳,心绪不宁,就折回来了,半道上又接到消息,因此回来得还算及时。”
“嗳,那是我一直在念殿下,殿下听见了!”明珠抱住他的脖子和他温存了一会儿,小声问他:“你就这样杀了胡桐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宇文初淡淡地道:“能有什么麻烦?不过是个竖阉而已。难不成,有人敢要我为他偿命?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
冷箭杀死胡桐,是他经过认真掂量之后下的决定。力量已经掩藏不住,那就适当地展示一下自己强壮,既可以借机警告某些人,吓唬吓唬小皇帝,又不至于让人抓住太大的把柄。什么,当众射杀皇帝的近侍总管是大不敬?他这是清君侧!皇帝年幼不懂事啊,先帝死得早没人管,他做亲叔父的再不管怎么行?真正的忠臣是不惧怕流言的。
“上次我安静地在宫里留了几天,有些人就以为我胆子小,没本事,不敢动,这回就让他们看看我的决心!”宇文初的眼珠子里闪着冷芒,下巴上的那道血痕把他的脸更衬出了几分冷硬果敢之态。
明珠越看越爱,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啵”的亲了一口,低声笑道:“殿下真是太英俊了!爱煞我也!”
第510章 承诺
宇文初垂着眼睛斜瞟她一眼,用力去捏她的鼻子:“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明珠哈哈一笑,颇不以为然。将来他若真的登上那个位子,要操心的事多了去,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穿衣,要风调雨顺,民富国安,哪一样不要他操心?到时候他三天两头能想起她一回就算不错了。
“你什么表情?”宇文初敏锐,一下子就从明珠的眼里捕捉到了那几分不以为然,“是觉得好笑,所以不信我?”
明珠搂住他的脖子,很是认真地道:“不是不信殿下,而是在想,等到那一天,那么多的事情,殿下这样的性子,只怕恨不得每天每夜不吃饭不睡觉去忙政务,又怎会想得起我来呢?我也不贪多,三天里,你必须来陪我一次的,不然我就去找你闹。”
宇文初笑了起来,戏谑地道:“就你事多,行,朕许了!”虽是玩笑,但他惯常都是极沉稳谨慎的性子,能拿这样的话来开玩笑,本身就代表了他的决心和狠意。
明晃晃的野心和决心啊,必须要捧场,明珠眨眨眼,翻个身,将额头抵着枕头,作势行礼,恭敬地道:“臣妾遵旨。还望陛下将来莫要食言。”说完娇俏地看着宇文初笑。
宇文初收了笑容,注视着她沉声道:“一往直前,不活就死。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和孩子始终都在殿下身边。你死,我陪着你,你活,我也陪着你。”明珠也很是认真回视着他,一点犹豫都没有。到现在为止,她所有的赌注都在他身上,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宇文初若是活不了,整个傅氏也活不了,没得什么好犹豫的。
宇文初握住明珠的手,与她十指交叉,轻声叹道:“不,倘若我真活不成了,我也是希望你和孩子能继续活下去的。先起来吃饭吃药。”
明珠要下床,宇文初不许,拿了被子和迎枕给她倚靠在身后,让人端了小炕桌上来,就让她在床上吃。明珠也不敢逞强,顺从地吃了,又靠在床头听他读书给她消食。
窗外春风刮得一阵一阵地响,明珠却觉着心里十分安然踏实,她的身边有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给她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以依靠,仿佛从前那些离乱悲伤的岁月都在渐渐离她远去了。她把一只手放在宇文初的左胸上,再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我们俩的骨血,会得到我们身上最好的传承。”
宇文初把手里的书放下来,垂眸看着明珠,他很喜欢这样的明珠,温柔坚韧开朗,能给他以快乐和安慰。他重复她的话:“是的,我们是一家人,他是我们俩的骨血,会得到我们最好的一切。”
这是一个承诺,是他给予明珠的承诺。头胎若是女儿,她会得到父亲最温柔的关爱,若是男孩,他会得到父亲倾尽心血的培养,将来成为继承人。
明珠没有再说话,她爬到宇文初的怀里,将头靠在他胸前,是依恋信任欢喜的姿势,她很庆幸当初在玉皇阁遇到了宇文初,很庆幸他那么锲而不舍地求娶她,她差一点点就错了另一种人生。
宇文初探身吹灭了烛火,拥着明珠入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养好身子,你和孩子不能再有闪失了。从今天开始,小打小闹可以,我不许你再去管外头的事了,都交给我,那是男人该做的事。”
“哦。”明珠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安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宇文初等她睡着了才敢把自己的衣襟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明珠近来很喜欢抓着他的衣襟睡觉,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她在新婚之时都没有这个毛病,最近却越来越严重,就像是害怕被大人抛弃遗忘的孩子似的。所以其实她表面上每天都在笑,心里是很担忧的吧?宇文初觉得很对不起明珠,说好要让她安心享福,却一直状况不断,就连怀个孕生个孩子都遇到那么多事。
他破天荒的失眠了。
魏天德轻轻敲了两下窗子,宇文初起身下床,走到窗前轻声问道:“什么事?”
“宫中急令,太皇太后命殿下火速入宫,她要问询今日发生的事。”
“知道了。”宇文初看了熟睡的明珠一眼,悄悄走出去,命令被惊起来的素兰等人:“为我着衣。”他换上全套的亲王服饰,叮嘱素兰:“守护好王妃,不要让外头的事来惊动她。”
素兰难掩忧虑:“殿下……”
宇文初沉着地道:“无需恐慌,我天亮前必然回来。”
素兰见他沉稳笃定,也就把心放下去一多半,也不睡觉了,抱着被子进了里屋,在明珠的床前打了地铺紧紧守着。
长信宫内灯火辉煌,太皇太后坐在高高的凤椅上,繁琐华贵的宫装难掩消瘦憔悴,她的身旁分别坐着宇文白和闵太后母子,两个人都板着脸,脸色十分不好看。
特别是宇文白,脸色青白,神情惶恐,俨然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闵太后哭得两只眼睛成了红核桃:“母后,反了天啦!本朝自立国以来,当朝亲王当着皇帝的面刺杀皇帝跟前的太监总管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他还敢卸了皇帝的两只手臂,不是要弑君是什么?必须要老六给个说法!不然个个都跟着有样学样,这家法还要不要?国法还要不要?”
她想让宇文白解开衣服给太皇太后看,然而又知道宇文白的肩头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青痕之类的,所以也只好愤愤不平地算了。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回眸看向宇文白:“皇帝,你有什么说法?”
宇文白看她一眼,薄薄的嘴唇里挤出一句话来:“朕能有什么说法?左右如今都是皇祖母做主,皇祖母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并没有人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只当做没有听见他这个话,耷拉着眼皮子道:“英王对陛下不敬,当然该罚。”
第511章 秘药(一)
闵太后脸色一喜,却又听太皇太后话锋一转:“但是陛下跑到英王府去无端闹事,虐杀勋贵之女,打骂不敬姑母婶娘,也是要被诟病的。前些日子才闹出了宗室罢朝一事,陛下也要三思才行。”居然决口不提宇文初卸了宇文白两只胳膊的事。
宇文白听她这个话,明显是要偏袒宇文初了,眼里的愤恨藏都藏不住:“皇祖母说话,自然是极有道理的。胡桐该死,朕该死。”
太皇太后淡淡地道:“皇帝慎言,你是九五至尊,不要妄言生死。”
宇文白冷笑道:“皇祖母也别急着看笑话,朕若是坐不稳这个位子,老二也别想坐稳这个位子。六皇叔,可是磨刀霍霍呢,不信你等着瞧!”说完这话,他也不看太皇太后的脸色,猛地将袖子一甩,招呼闵太后:“母后,咱们走!”
闵太后不肯走,收了戚容看着太皇太后威胁道:“母后,您若是不管这事儿,儿媳少不得要请中山王叔出来主持公道了。”
太皇太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勾起唇角轻蔑一笑,却也不多言:“你们退下吧。”
闵太后无奈,只好带着宇文白退了出去。一路走,一路怪:“陛下没事儿跑到他那里去做什么?明知是龙潭虎穴,却也敢去,幸亏今日死的是胡桐,若是那箭射得偏一点,简直不敢想象!叫我怎么活?”
宇文白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笑意:“母后别急。朕这条命可没有这么好交待。我若得不到这天下,那就所有人都别想好过,放他们狗咬狗,拼个鱼死网破!”
闵太后吃了一惊:“陛下在说些什么?”
宇文白冷哼一声,低声道:“给我等着,朕必然要叫你们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闵太后没听清楚他的话,只顾着教训他:“以后陛下别动不动就杀人了,外头的传言不好听啊,胡桐死了也好,就说都是他的错,带着陛下走错了路。”
宇文白烦得不得了:“朕是天子,富有天下,想要谁死谁就死,想要谁生谁就生,朕看不惯的人就不能活!母后没其他事儿就自己去歇着吧。”说完当先走了。
闵太后忧虑得不行,哭着和身边的宫人道:“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先帝若是还活着,哪里会让我们孤儿寡母被人这样欺凌?”
哭声飘飘荡荡地传入太皇太后耳中,她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冷冷地道:“若不是她教不好儿子,今日何尝会有如此烦恼?当年先帝爷真是眼睛瞎了,竟然挑了这么个玩意儿做太子妃。一人坏三代。”
梁有宜垂着眼皮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似的,桑葚轻声道:“娘娘,英王来了。”
“宣。”太皇太后向梁有宜伸手:“拿药给我。”
梁有宜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锦盒,从中取出一粒指尖大小的药丸递过去,太皇太后就着杯中的水一口咽了,闭着眼睛养神。须臾再睁开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与刚才的萎靡憔悴样完全判若两人。
桑葚看得心惊,梁有宜不知从哪儿给太皇太后配来的这个秘药,简直就是神药一样的,她瞧着多少次太皇太后明明是支撑不住了的,一吃这药就立刻精神起来。慕姑姑在的时候是不许太皇太后多吃的,现在可好,慕姑姑去了外头照顾四皇子,没人敢拦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越吃越多,看着很精神,然而她却知道,太皇太后越来越瘦了,每天早上起来,贴身的衣物全都是被冷汗湿透的,说明这药不是什么好药啊。
梁有宜冷冷地扫了桑葚一眼,桑葚害怕地垂下眼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宇文初走进殿内,先扫视了殿内一眼,再给太皇太后行礼请安:“臣宇文初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英王,你是要谋反么?居然敢弑君!”
“回太皇太后的话,弑君这样十恶不赦的大罪,儿臣可担当不起。”宇文初垂着眼平静地道:“若论宦官胡桐,他撺掇陛下草菅人命,虐杀勋贵之女,打骂不敬长辈,险些就误了家国大事,难道他还不该死?臣以为,看到君主施暴行暴而不管不顾,放任君主往残忍暴虐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声名败坏,民心涣散,那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
“你是在说我?”太皇太后勃然大怒,脸上露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梁有宜及时提醒她道:“娘娘息怒。”
宇文初抬起头来直视着太皇太后,轻声道:“臣没有指责娘娘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娘娘,谁也别想欺负残害我的妻儿!不然,哪怕我倾尽全力,声败名裂,也要和他搏命一战!”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他不想再装下去了。
“你这个……”太皇太后愤怒地指着他,咬着牙,额头青筋迸现:“来人!把敏太妃给我拖过来,让她看看她教出来的好儿子!”
梁有宜轻声道:“英王殿下,您这是要媳妇儿子不要娘啊。”
宇文初瞥他一眼,轻声问太皇太后:“娘娘息怒,您确定一定要这么做?”
太皇太后直直地看着宇文初,咬着牙冷笑:“老六,我从前太小看了你。早知道这样,当年就该看着周氏毒杀了你!”
宇文初轻轻颔首:“当年多亏娘娘相护之恩,若得娘娘谅解,将来儿臣一定会和明珠好生孝敬娘娘的。”
太皇太后惨笑:“这个话,也就只有明珠那个傻孩子才会相信。我不知道你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傻乎乎地为你冲锋陷阵。我真后悔不该一时心软,把她嫁给了你。”
宇文初道:“娘娘,世上没有后悔药,娘娘再不高兴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当时的情形若是娘娘在,想必也会和臣一样杀了胡桐,都是为了护着明珠,为什么娘娘做得,臣就做不得?”
第512章 秘药(二)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身为太后,可以把持朝政,他身为先帝亲子,当然也可以把持朝政?太皇太后热血冲头,抓起面前的折子朝宇文初砸去,大声道:“你信不信,本宫即刻就下旨查抄了英王府,赐你白绫鸩酒?”
“娘娘不会,娘娘还需要臣为您掠阵呢。臣若是就此死了或是就此反了,不出几日这皇宫就得被火烧了,娘娘要知道,此时宫外群狼环伺,他们的良心可都比臣的黑,也比臣更贪。”宇文初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折子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清理齐整,往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放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案桌上,再往后退两步,双手交握于腹部,微低了头,站得溜直。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地自然好看,然而透出了十二分的强硬骄傲。
太皇太后有种养虎为患的感觉,她握紧拳头,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把眼前这个让她看不惯,让她不舒服的人弄死,弄死了就一了百了,要乱就乱个彻底吧,她就不信真的死了宇文初,这天下就会大乱,说不定,乱中取胜也是可以的……”
大抵是秘药的作用,这个念头一旦兴起,太皇太后就很难把它压制下去,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不正常的兴奋之中,就连自己的眼睛爆满了血丝她都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来人!把英王这个叛逆作乱的……”
梁有宜的眼睛里闪着冷光,他兴奋地看着宇文初和太皇太后,只等太皇太后喊出那一声,他就把隶属于长信宫的死士唤进来,把宇文初砍成肉酱。
正当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重重帷幕之后冲了出来,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惊恐:“皇祖母,皇祖母,好可怕,孙儿刚才做了个噩梦。”
宇文复冲到太皇太后的怀里,小小的身子颤抖不已,他仰着头哀恳地看着太皇太后,揪住她的衣襟苦苦哀求:“皇祖母抱抱孙儿吧,抱抱孙儿吧?好可怕。”
太皇太后打了个激灵,暴虐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弯下腰去把宇文复搂在怀中,冷硬地道:“老六,你小心了。鱼死网破,本宫未必怕你。”
梁有宜失望地垂下眼去,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拂尘。
宇文初平静地道:“娘娘春秋鼎盛,还有后福未享呢,本王年富力强,也不敢妄言生死。鱼死网破这么伤和气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说完扫了梁有宜一眼,对着从太皇太后怀里抬起头来偷看他的宇文复淡淡一笑。
宇文复惊慌失措地把头埋进太皇太后怀里,完全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这孩子有点意思,出来得这样及时,却还装得这样胆小怕事。宇文初收回目光,给太皇太后行了一礼,朗声道:“不知对于胡桐这件事,娘娘还有什么要垂询的?”
太皇太后不想搭理他,他便道:“若是娘娘没有要问的,臣这便要告退了。明珠今日被惊吓得动了胎气,臣不放心。”
太皇太后本想问问明珠的情况,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扶着宇文复的肩膀站起来,往后殿去了。
宇文初照旧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才往外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