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嬷嬷赔笑道:“有道是情有独钟,娘娘是过来人,当知这情之一字最难解释,也是最忍不住的……”
第110章 为什么
“你这老货!这么帮她说话。”闵太后目光锐利地看着海嬷嬷道:“说!是不是你得了她的好处?”
海嬷嬷忙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雕花盒子奉上去:“这是江二姑娘孝敬娘娘的。”
一颗鸽蛋大小、遍体浑圆的金色珍珠在盒子里氤氲生光,闵太后只看了一眼就爱到了心里去,却只作不屑之色:“我道是什么,不就是一颗珠子么?我的儿子富有天下,我要什么没有?”
海嬷嬷知道她的性子,最是贪财却又要假装清高,便劝道:“东西不值什么,难得的却是江二姑娘的一片孝心。”又道:“难道娘娘就要看着傅明珠志得意满么?她抢了人家的夫婿,难道还不能容下人家做个侧室?那也太欺负人了。何况,按制,一位亲王可是应该有一正妃二侧妃,妾媵若干的。”
是的,她不能让傅氏得意,也不能傅明珠太舒服,闵太后就道:“也是这个道理,她占了正妃之位也就不错了,总不能再过分的,难不成还要让她霸占了整个英王府不成?”又道:“只是便宜了宇文初!他得了傅明珠,再得了江珊珊,岂不是翅膀更硬了?不成。”
海嬷嬷笑道:“便宜不了,傅相不是吃素的,长兴侯也不是吃素的,这位江二姑娘更不是吃素的,这样妻妾相争起来才有看头,最好闹出人命来,咱们才有机会。不然若是都被傅明珠压得死死的,还有什么意思。”
宇文初不是想借傅氏的权势么?反正自己都拦不住,那就再来一个长兴侯府这样的老牌勋贵,等他的后院争得你死我活的,最好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看他还怎么争!闵太后笑了起来:“你说得极不错,我会设法促成此事。”
海嬷嬷笑眯眯地将盒子放到桌上,找了借口退下去,吩咐心腹宫人:“你去和江二姑娘说,她说的两件事都办好了,请她安心等着就好。”
待宫人退下,海嬷嬷抚摸着腕上的玉镯子琢磨起来,要说这江二姑娘也真是有意思,看着那么端庄贤良的一个人,心却这样的狠毒阴辣。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也是不会信的,不过暗算傅明珠和亲一事和即将进行的这两件事,都足以看得出此人的聪明厉害,不好得罪。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江二姑娘只肯给她出主意,却不愿意让太后娘娘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不过这样也好,太后娘娘最近明显更倚重她了。
“但愿我们能合作愉快,江二姑娘。”海嬷嬷笑了起来,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的英王府是何等的热闹。
却说敏太妃出了昭阳宫就直奔长信宫去,见了太皇太后就道:“方才太后娘娘把妾身叫过去了。”
太皇太后早就知道了,也不意外:“她叫你做什么?”
敏太妃道:“是说太后娘娘千秋的事。太后娘娘说不敢越过长辈去,就比拟着妾身上次的来。又说有几件好东西想要亲手给明珠,又怕明珠亲事临近害羞不肯来,非得让我出面请她来。”
太皇太后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就听她的吧。”
敏太妃犹豫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地道:“孩子害羞也是常理,届时只怕好些人要来,想必闲言碎语也多,不然还是另外想个法子推了吧……”
太皇太后何等聪明,当然明白她是在提示自己筵无好筵,却不以为然:“怕什么?她迟早都要见人的,就算是这次不来,难道九月里大婚之后她也要藏起来不见人?藏着掖着的,反倒让人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敏太妃知道太皇太后并不是很高兴这门亲事,因此对自己和儿子都有些看法,更是因此颇多忌惮,就又要跪下去请罪:“娘娘息怒,都是妾身没有管教好儿子。”
太皇太后叹道:“算了吧,也是冤孽。阿朗那孩子心事藏得深,若是早年他好好说给我们知道,也不至于牵扯进这么多人去,他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孩子中,除了先帝,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阿朗是宇文初的小名,敏太妃听到太皇太后这样亲切地称呼宇文初,不由红了眼眶,哽咽着道:“谁会想得到呢?他大了明珠那么多岁,若不是他迟迟不肯成亲,反复作怪,妾身也不会发现有异。”又发誓:“不过您放心,他对明珠那孩子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和我犟着,明知会让娘娘伤心还要硬顶着来。”
“也没什么,我还能不放心他吗?”事已至此,太皇太后便是再对宇文初心思深沉之处不满意,再是忌惮也不会把人往外推,只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江家二姑娘,多好的一个孩子。我出尔反尔,她不会心中有怨恨吧?”
敏太妃也暗自可惜,但怕太皇太后是在试探自己,连忙道:“姻缘姻缘,总要看缘分的,您仁慈,已然再许了她一门显赫的亲事,她应该知足了。也是怪妾身,早年阿朗不肯,就不该硬逼着他应下这门亲事。”可是那个时候,傅明珠和宇文佑的亲事已经由先帝一口定下,江珊珊就是最好的人选了,她不定下来,难道要任由宇文初拖到白白错过这样的好人选吗?这做母亲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太皇太后想到傅丛和自己的争执,心情着实好不起来,便怏怏地道:“你先回去吧。”
敏太妃心情惴惴地回去,宫人来报:“英王殿下来了。”
敏太妃便阴沉了脸走进去:“你还有脸来见我!我的脸面都给你丢干净了!里外不是人,对着江家的人是心虚,觉得害了人家的姑娘,对着太皇太后又是惭愧,觉着忘恩负义算计了人家,还怕她多想,对你不利。你这个不孝忤逆子!”
宇文初静静地站着听着,等她骂完了才轻声道:“小时候,我爱极了一柄宝剑,皇父却将他赏给了长兄,您不许我争,和我说,长兄是太子,将来是江山的主人,我是弟弟,是臣子,连喜欢都是错。我记下来了,不和他争。
后来九弟又抢我养了五年的凤头鹦鹉,您和我说,想要平安活下去,就不能和周贵妃争,不能惹皇父厌恶。我记下来了,不和他争。周贵妃对我下毒,您说要忍,假装没有这回事,我也忍了。皇父明知九弟不喜欢傅明珠,却还是把她赐给了他,为的只是偏心想要保他性命,压根就不管他喜不喜欢她,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
我一直都在忍,忍到皇父薨逝,忍到太皇太后可以做主,若是傅明珠眼里心里一直都只有九弟也就罢了,我不能强人所难,可她不愿意了,为什么我还不能争一争?难道是我天生就不如老八和老九么?我分明比他们都要强得多。”
第111章 岳父大人
夕阳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入阴暗的大殿之中,将殿内照得半明半暗的,宇文初的眼睛就像寒夜里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志在必得,喜悦激动,心满意足……敏太妃对上他的眼神,想到从前先帝对着周贵妃时也是这样的神情,心口猛地一抽,闭了闭眼,哑声道:“做母亲的,怎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得偿所愿?可是我,最想要的还是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不是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宇文初轻笑了一声:“母亲您太天真了,身在皇家,谁能独善其身?太皇太后可以让明珠嫁给老八和老九,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把她嫁给我?难道是因为格外高看我一眼,知道自己的侄女儿是个祸害,所以不乐意让明珠来祸害我么?为什么长兴侯府被我几次打脸,还一定非要成就这桩亲事?闵太后为什么开始为难你?”
敏太妃吓了一大跳,白着脸道:“那是……那是……”
宇文初低声道:“是的,太皇太后一直都在防备着我,在她心里,我再怎么听话,始终也是比不过亲孙子更让人信任的。长兴侯府也不止是想让女儿做王妃这么简单。”幼帝年幼且无德残暴,迟早这皇位总要狠狠动荡一番的,就看谁最厉害了。
敏太妃稳住心神,艰难地道:“可是太皇太后始终同意了,傅相也没说什么……”
“是啊,他们都应承了我,所以我会记得他们的好。”宇文初笑了笑:“好了,我今日入宫来是特意来看望您的,咱们不要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
敏太妃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好,不提,我总是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的。明珠是个好孩子,可是性子暴烈骄傲,受不得气,我想要你让着她,又心疼你,不要你让着她,又怕因此得罪了太皇太后和傅相,你日子不好过……”
“不用怕。我知道该怎么做。”宇文初扶她坐下来,“听说昭阳宫找您了?”
敏太妃心里又提了起来:“非得让我把人请来,不然就是和她为敌,看不起她们母子。太皇太后虽然让我叫明珠来,可我总是放不下心。”
宇文初想了一会儿,道:“那就让她来吧,我会看着她的。出不了事。”福祸相依,谁说得清呢?上次若不是昭阳宫想出那个毒计算计明珠去和亲,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抓到这样的好机会,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同意这桩亲事。若无这个契机,还不知要谋算多久才能达成所愿呢。
“不是,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敏太妃看向宫阙之上如血一样的残阳,神色凝重地道:“我觉得,大概会出大事。”
长兴侯府,江珊珊听来人转达完海嬷嬷的话,十分和气地表达了谢意又重赏了来人,吩咐侍女牧笛:“替我送一送贵人。”
牧笛送了人回来,忧虑地道:“姑娘,您当真要……”当真不愿意去做安阳王正妃,反倒愿意去做英王侧妃吗?
江珊珊淡淡地道:“安阳王?安阳王又算个什么东西!傅明珠都看不上的玩意儿,也配娶我?侧妃怎么了?我要亲手打败傅明珠,让她败得一败涂地!”总有一天,她要让宇文初看到,谁才是那个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人。江珊珊垂下眼来,用炭条在面前的画卷上落下重重一笔,再将画卷拿起来对着亮处看了又看,终于觉得完美无缺了,才又将那画卷撕去一半,烧了另一半。
牧笛大为吃惊:“姑娘熬更守夜地画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画好的,怎么倒将它撕了烧了?”
“你不懂,少问。”江珊珊冷冷地将剩下的半卷图纸卷起藏入画筒之中,谨慎地用腊封好。这床弩的图纸画起来比想象中的更艰难,制造起来估计也很难,必须要找个能干的巧匠来试验才好。不过用来诱惑宇文初那是绰绰有余了,他的野心她知道,这样的好东西放在他眼前,看他还能忍得住吗?她倒要瞧瞧,可以夺得天下的神兵利器和傅明珠比起来,谁更重要?
江珊珊冷冷地勾起唇角,盯着天边的霞光轻声道:“我是等不及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了。”想必这场宴会因了她的出谋划策将会过得精彩异常,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说的就是这种生死难料的事了。
明珠收到这个消息是在三天后,崔氏道:“我和你父亲本意是婚期将近,不想再横生枝节了,但是英王亲自来传的信,也是你姑姑的意思,既然如此,你就走一趟吧。”
闵太后的这场千秋宴,明珠前世也是参加了的,大致情形她都清楚,甚至还记得礼部拟的祝词,因此并不怎么惧怕:“我知道该怎么做。”
崔氏替她理理鬓发,叹了口气,道:“虽然有太皇太后护着你,英王也说他会关照着,可我心里还是很担忧。你一定不能和人争强,若有什么,先让一步,好么?”
“好。”明珠不想让她担心,她说什么就答应什么。孙嬷嬷从外头进来,凑在崔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崔氏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道:“你父亲让你去观海居一趟。”
明珠见她神色有异,便好奇道:“出什么事了吗?”
崔氏摇头:“倒也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明珠到了观海居外,远远瞧见敬松站在廊下,才知道是宇文初想要见她,而父亲居然同意了。
这还是两个人婚事议定之后第一次见面,明珠自认为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但就是不想见到他,正在门前踌躇不进,就见傅丛板着脸从屋里走出来道:“还磨蹭什么?进去吧!”然后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去和敬松说话。
明珠摸摸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房门。
宇文初正坐在临窗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看一样东西,听到明珠进来的声音就随意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
明珠僵硬地走过去,心想自己究竟是先若无其事地和他行个礼问声好呢,还是不要行礼径直坐下就好了,正盘算时,错眼瞧见宇文初手里拿的那件东西,就急了:“谁给你的?”
宇文初笑了笑,神色温柔地看着她道:“当然是岳父大人给我的。”
第112章 意思
“岳父大人”,明珠被噎了一下,再看宇文初那种温柔的神色,总觉得自己其实走错了房间,听错了,看错了,可宇文初却始终那样温柔专注地看着她,看得她全身不自在,她只好装作没有听见他刚才的话,指着他手里的东西大声道:“这是我的!”
宇文初不以为意,顺着她的话就把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诚心称赞道:“做得很不错。”
那还用说吗?明珠有些得意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那是那个巨型床弩的模型,半剪是真的很不错,难为他能把这大杀器缩小这么多倍还能做得这样的精巧细致。
“多亏了你,我们的军队将会变成最强大的军队……”宇文初凑过来看她摆弄那小小的床弩模型,淡淡的沉水香幽幽地钻入到明珠的心脾之间去,引得她心神不宁,她忍不住往旁边让了让,语气也淡淡的:“那没什么,我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
宇文初察觉到她的避让之意,偏更贴近了几分,微笑道:“照着什么本,宣的什么科?”
明珠回头看他一眼,不期然间看到他眼里的温柔和光彩,由不得心口一跳,顿生窒息之感,恍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宇文初和当初那个在玉皇阁里板着脸骂她的宇文初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于是就忘了回答他的话,只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模型攥紧了。
就像是小孩子生怕人家夺走自己心爱的玩具似的,宇文初失笑,伸手摸摸她的额发,低声道:“我不抢你的。”
什么和什么啊。明珠立刻就明白过来,他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便有些气急:“不然你倒是抢啊。”气势汹汹地将那小小的模型拉开对准了他,亮着一口细白的牙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道:“别看它小以为好欺负,就算不至于太痛,也好受不了。”
宇文初却只是笑笑,俯身下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比羽毛还要轻,却滚烫无比,相比那天夜里那个笨拙的吻,这个吻更从容,却一样的滚烫炙人。从没有谁这样亲过她的手,明珠一时愣住,赤红了脸颊傻傻地看着宇文初,轻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宇文初瞟她一眼,平静地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我……我走了。”明珠抓起床弩的模型,有些慌张地就要往外走。宇文初抓住她的袖子,轻笑起来:“你不是一向胆子都最大的么?不过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吻,你便吓得落荒而逃了?”
“这是我父亲的书房!他就在门外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知廉耻么?”明珠不敢回头,咬着牙低声道:“你快撒手!别拉着我。”
“我若是说我不肯放呢,你要如何?”宇文初仿佛算定了她不敢闹出来,就只是惫懒地笑着,将手一点一点地顺着她袖口上绣的藤蔓描摹了去:“不然,你就说句好听的,我便放了你。”
他明明只是在描摹她袖口上的花纹,并未接触到她的肌肤,明珠却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感觉到他指尖上的力度正透过薄薄的绢纱落在她的肌肤上,再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里头,让她热得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当真是恐惧极了。明珠觉得自己再留一刻便会窒息过去,不知不觉间声音便颤抖起来:“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叫我一声夫君。”宇文初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他并不去看明珠,纵然她此刻面如朝霞,分外美丽,他只是专注地盯着明珠袖口上的藤蔓,那些藤蔓千丝万缕地互相缠绕着,缠得紧紧的,分也分不开。
“你做梦!”明珠的脸越发红了,咬着牙威胁道:“你再不松手我就要叫人了,你知道的,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那倒是真的,我从来不怀疑你的胆大和决心。”宇文初终于松了手,明珠却又觉得袖口那个地方少了点什么,于是莫名又有些怅然若失。下一刻,宇文初却站了起来,很轻很快地拥抱了她一下,再飞快地松开她,微笑着道:“其实我只是想听亲口说一声,你愿意嫁给我。”
明珠的一声尖叫尚未冲出喉咙,就又夭折在了咽喉里,她恨恨地瞪着他,怒气勃发:“你做梦!”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我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宇文初仿佛猫儿逗弄老鼠似地冲着她笑,轻轻拨弄了她耳边的碎发一下,低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你的了解超过你本身,你会是什么反应我都猜到了。”
阳光在窗棂上折射回来,落在明珠的眼睛里,令她的眼睛里多了许多跳动的碎金,当真美丽极了。她惊愕地看着他,又十分的不服气:“可真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啊,上赶着来找不痛快。”
“谁不是这样的呢?”宇文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笑道:“你当初不也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明珠不想听他提起有关宇文佑的事来,就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个。你找我做什么?”
宇文初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那现在看到啦?”他的语气和态度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明珠不自觉间也跟着放松了情绪:“我要走了。”
“好。”宇文初干脆利落地应了她,“我也要走了。”
明珠又瞪大了眼睛:“你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
“你想听什么呢?”宇文初“嗤”地一声笑了起来,他生得道貌岸然的,笑起来也是正气凌然的,可明珠就是从中看出了几分不正经,于是又不舒坦了,微微噘起嘴来:“难道不是你有正事要和我说,我爹才会让我来的吗?”
“这倒是真的。”宇文初轻轻将她手里的床弩模型拿走:“我是想要叮嘱你,太后的千秋宴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这不是废话吗?她当然知道。明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脸的不在意,心里其实不是不知道,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她而已。也许,他大概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这很好。
第113章 挑衅
明珠就像是一只才偷了花生的小松鼠,脚步匆忙却轻盈地准备从门口溜出去,就算是不回头,她也能感受到宇文初在她身后注视着她,也能猜到此刻站在门前和敬松说话的父亲十分心神不宁,于是她就更忐忑更惶恐,就像是小时候背着大人偷偷溜出去干了坏事似的忐忑。
“明珠。”宇文初在她身后叫她,明珠回过头去,他站在窗下微笑着看向她,笑容恬淡安静,俊美又秀挺,眼睛亮亮的,没有了她初次见他时的那种凉凉的感觉。
“什么?”明珠就算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当真很惹眼,这样平和无侵略性的笑容也让人十分舒服,十分欢喜。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宇文初直直地看着她,笑得颇有几分无赖之色。
不愿意……明珠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同是无赖地道:“殿下这么聪明,为什么不猜猜呢?”言罢一笑,自去了。
宇文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也跟着走出去和傅丛道别。既然她没有明确表示反对,那他就当她是愿意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等宇文初和敬松走远了,明珠忍不住抱怨:“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他?这可是咱们家的秘密!”关键时刻保命用的呢!居然这么随便就拿出来了。
傅丛一笑,温和地道:“这叫利益共享和堵嘴。既然他之前曾经见到过图纸并且关注上了,那就隐瞒不住,何不分他一杯羹,也好堵住他的嘴,再拉他下水?”
明珠顿足:“那他靠得住?”
傅丛十分认真地道:“我觉得靠得住。不然我干嘛把你嫁给他?”
人心隔肚皮,有这种想法很危险啊,明珠连忙纠正他:“求同存异,求同存异!”
一直觉得没有长大的女儿居然也开始提醒他,并且为家里操心了,真是让人欣慰。傅丛一笑:“对。”
转眼就到了闵太后的生辰,明珠精心装扮了,一大早便跟着崔氏和钱氏等人一同入宫朝贺。闵太后的生辰却又与敏太妃的不可相提并论,她是当朝太后,皇帝的生母,再怎么简朴也不能比不过一位太妃。因此朝阳宫中四处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太皇太后也只是让人赏赐下来,略坐一坐也就让敏太妃伺奉着回去,好让闵太后尽情显摆。
闵太后见着傅府的女眷,一如既往的亲切和气,全然不提之前乌孙人的事,果真当着众人的面赏了明珠一件玉如意,一对金镶宝石累丝凤钗,又说了若干勉励恭喜的话,明珠也只当她暗算自己的事情从未发生过,笑眯眯地接了赏赐,配合地说了若干好话。
这边说完了话,闵太后便不再怎么关注明珠,只笑着让人给崔氏设座:“舅母陪我说说话。让她们年轻人去玩。”
明珠自然而然地就和昌华、安小故凑到了一处,昌华自从得了将去记国和亲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淡了几分,安小故宽慰她:“也不见得就不好,记国国君年轻有为,听说人也十分贤明,他国中的风俗与我们又不大一样,是有左、右两位王后的,你去了就尊你为左后,太皇太后也让宗正寺和礼部一定要重视此事,给你最丰厚的妆奁……”
昌华淡淡一笑:“生在帝王之家,自小就锦衣玉食的,能起的作用大概也就这么点了,只要对国家有好处,我没什么想不开的。”
这话虽然滴水不漏,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寂寥之意。明珠想到那个定下这桩亲事的人是自己的亲姑姑和父亲,况且之前昌华又托身边女官向她求过情,不由有些心虚,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你也别想多了,我只知道一件事,这位记国国君爱好汉学,是个真正贤明宽让的,你这样的性子,他一准儿喜欢,你将来一定能过得很好。”
昌华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体贴的拍拍她的手,笑道:“真正不要想多了的人是你,我不怪任何人,真的。”
再说结果是好的,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远去异乡,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三位公主,其他两位各有母兄可以依仗,唯有昌华孤身一人没人心疼。明珠有些难过:“我是说真的,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你有什么委屈了,千万记得来信,只要我能做到,就不会坐视不理。”
她说得既真切又肯定,昌华笑了起来:“好,好,借你吉言,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顿了顿,又道:“还没恭喜你呢,这桩亲事是极不错的,比之前两桩都要好。六哥这个人看着虽然淡淡的,但是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从不苛待身边的人,而且生财有道,很富裕。”
明珠不由脸热:“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还能有什么可挑的呢?”话音未落,安小故便使劲给她使眼色,明珠抬眼,只见不远处福宁公主大步朝她冲了过来,指着她冷笑道:“傅明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作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还能有什么可挑的?难不成我六哥还配不上你么?那你勾引他做什么?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装什么清高无奈?不要脸的狐狸精!矫情什么?我呸!”
福宁公主的声音不算小,殿内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于是许多不明意味的眼神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崔氏等人的脸当时便羞得红了,不远处的江珊珊微垂着头,几个平时就和她交好的人忙着低声宽慰她,不时又鄙夷地看一眼明珠。偏闵太后言笑晏晏,假装不曾听见。
福宁公主见状更为得意,挑衅地道:“怎么样,被我说中,哑口无言了吧?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们老早就知道你打小儿就不正经,就爱勾搭男人。小时候抢我的东西,长大了就抢别人的未婚夫,真是不要脸。”
明珠的脸“腾”地一下变得血红,她活了两辈子,从未如此愤怒耻辱过。前世落魄之时,所有人指着她的鼻子冷嘲热讽辱骂也比不过福宁指责她勾引抢夺别人的未婚夫还来得屈辱。她只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不知不觉间就站了起来,直视着福宁公主,手握成了拳头,恨不得对着福宁公主上下翻飞的红嘴唇一拳直捣过去。
第114章 幼帝
福宁公主见明珠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想到她小时候的神勇刁蛮,心里也有些害怕,却仍然壮着胆子喋喋不休:“你瞪我做什么?还想打我不成?行,你今日不打我你就不算个人!”
安小故和昌华见势头不妙,连忙一人拉住一个,低声劝解起来,又悄悄凑在明珠耳边低声道:“你千万不能动手,多少人就等着看热闹呢。”
还没过门,姑嫂便闹了不和,当小姑的当众辱骂未过门的嫂子,未过门的嫂子当众殴打小姑,还是在当朝太后的千秋宴上,真追究起来,谁也讨不了好,还要牵连到双方最亲近的人,想想也能知道最惬意的当属闵太后,最难堪的当属宇文初,最尴尬的当属傅相府。
明珠最终微笑起来:“先帝爷英明无比,太妃和英王也都挺聪明的,偏你蠢成这样,只怕是生的时候不小心,头先着了地。揍你不算什么,只是揍了你难免显得和你一样的蠢得难看。”
福宁公主顿时大怒,手都挖到明珠脸上去了:“你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明珠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手指轻轻拨开,心平气和地道:“斯文些,君子动口不动手,公主殿下身为皇室之女,天下楷模,可不能行这泼妇之事,更要注意言辞,不要说那些粗鲁不雅之词,免得丢了皇家体面。”
福宁气得发抖:“你,你,你……”回头瞧一眼不远处的江珊珊,十分愤怒地道:“你敢说我是泼妇,那你抢了人家的未婚夫怎么就不知道半点廉耻心虚呢?”
江珊珊窘迫地站了起来,羞得无地自容,眼睛里含满了眼泪,哽咽着道:“公主殿下,您快别这么说,明珠她并没有做这种事。只是我……”深吸一口气,忍下眼泪,十分难堪,欲言又止的样子,“真的是我和英王殿下的八字不合……”
明珠对着江珊珊总是不能太过理直气壮,索性不去看江珊珊,倨傲地冷笑着道:“你听明白了?什么叫做抢人家的未婚夫?我是没有抢过,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