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将军,天一过世了。
你若知道,一定会疯掉的。
话谈到这份上,陆柏还有一些问题,也已经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天朗将军笑了笑,“儿子啊,陆柏的事情,别太难受,多陪陪小九,也多陪陪你玲姨,等爸爸过世后,记得帮爸爸多照顾她。”
“我知道的,爸爸。”陆柏心里难受极了,为何他曾经那么排斥天朗将军,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他妈妈,他们都在自己最好的年龄里,却一直蹉跎,“爸爸,你一定会没事。”
天朗将军笑了笑。
天朗将军睡着后,陆柏回自己家,他瞧瞧地进了房间,确定玲姨沉睡,他才放心下来,玲姨睡得比较熟,他去自己房间,拿了一些东西,这才出了家门。不远处,就是首相府,陆柏一蹙眉,深呼吸,去看看小九吧。
陆柏在首相府的花园里摘了一朵黄色的郁金香,他闻了闻,香味不错,陆柏从陆小九窗外的藤蔓楼梯上爬上她的卧室,因为他是陆小九未婚夫,警卫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当一回事,陆小九正在画画,听到藤蔓楼梯上有响动,愣了愣,匆忙放下画笔,跑到窗户外,一推开窗户结果没注意打在陆柏的手上,他疼得惊呼一声,怒瞪陆小九,“能不能注意一点!”
窗户差点把他打下去。
陆小九眼里的惊喜渐渐散去了,是天一啊。
她以为是陆柏呢?
只不过…天一竟然吼她?
这份惊奇,竟然盖过了失望,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陆柏被看得恼火,大半夜来爬窗,还差点被打下去,任由是谁的脾气都不太好。
“看什么?”陆柏没好气地问她,“没见过我吗?”
“那是送给我的吗?”陆小九问。
他手里有一朵黄色的郁金香,因为她喜欢郁金香,花园里培植了一大片郁金香,陆小九最喜欢黄色的郁金香,窗前的小花瓶里也插了一支。
“送你!”陆柏把那支花递给她,陆小九双眼通红,黑眼圈深重,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陆柏看得蹙眉,“好看吗?”
“好看。”陆小九不忍拂他好意,放在鼻子边吻了吻,挺好闻的。
“你丑死了。”陆柏说,“你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陆小九看着他,不说话。
陆柏问,“你干嘛盯着我看?”
“你发烧了吗?”
“你才脑子坏掉了呢。”陆柏说,“我是担心你,过来看看你。”
今天头七,大家心情都不好,小九心情应该更不好,就算把他当成哥哥,也是最亲密的哥哥,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吧。
“我没事。”陆小九说,“你上来吧。”
警卫员在对面看着呢。
“你让开一点。”陆柏说。
陆小九拿着花往后退了一下,“你怎么没走正门呢?”
这个藤蔓楼梯专门给陆柏弄的,他就喜欢爬窗,竟然爬窗,天一也来过一次,只是因为好玩,天一是乖乖牌,基本上都走大门,也做不出在花园里随便拔一朵郁金香给她的事情,这花枝上还滴着汁液呢。陆柏撑着窗户跳上来,差点跌了一个狗吃屎,陆小九一笑,她给他拿过一瓶水,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你刚从医院过来吗?”
陆柏看着一旁的画板,“在画什么?”
“没什么。”陆小九说,她才刚画了一个夕阳的轮廓,一些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没画人物,陆柏看着画板,也想起了那张照片。
“有这心思,还不如睡觉。”陆柏说,“首相府只剩下你没睡觉了。”
“警卫员还没睡觉呢。”陆小九问,“你刚刚偷花,警卫员没说你吗?”
“我是你未婚夫,他们能说什么。”
陆小九说,“偷也不知道偷一朵好看的,这开得那么鲜艳,过两天就谢了。”
“我天天给你摘一朵送来。”
陆小九一笑,“好啊,楼下花园郁金香要谢了,园丁会找你算账的。”
“没事,让他找。”
两人并肩坐在地毯上,随意聊天,谁都没有提起陆柏,陆柏也福至心灵没提起她的伤心事,陆小九需要人陪,他就在这里。
陆小九看着郁金香,沉默不语。
“陆小九,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黑眼圈,再看看你的身材,本来就是一个平胸萝莉,现在更惨了,皮包骨,哪个男人会喜欢你?”陆柏恶毒地攻击她的容貌和身材,“本来就不漂亮,还不注意身材。”
“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要身材和脸蛋做什么?”
“给我看啊。”陆柏说,谁说有未婚夫就不要身材和脸蛋了。
陆小九转过脸去,认真地看着他,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刚一碰触打,陆柏慌忙后退,耳朵红得一塌糊涂,心跳加速,“你干什么?”
那不是心动,是紧张。
紧张得心跳加速,万一她摸出来是假的人皮呢。
吓死人了。
“你没发烧啊。”为什么总在说胡话,天一一直都规规矩矩,不会和她说一些越界的话,他们更像朋友,不像未婚夫妻。
“你傻了。”
陆小九心想,或许,今天天一是体贴地假扮小白来哄她开心吧。
他一直都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
陆小九抱住他的手臂,头枕着在他的肩膀上,“天一,陪我说说话,今天我好害怕。”
“好,我陪你。”
陆小九原本想让他先走,可是,这个晚上,她真的很需要一个人的陪伴,这个人不是爸妈,不是朋友,天一的身份,正正好。
能陪着她一起思念陆柏,又很喜欢陆柏的人。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小白会离我而去,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相亲相爱,就算我们各自组成家庭,我的丈夫一定也是他的朋友,我也一定会喜欢他的妻子,我们两家人比邻而居,站在窗户喊一声就能听到,周末一起搞party,闲来无事一起玩耍,我们带着孩子一起聊未来,永远陪伴一辈子,我一直以为小白会在我的生活里,一直到我步履蹒跚,满头白发的那一天。”陆小九说着说着,又有些伤心了,“他才十六岁,最好的年华还没开始,上天真的很不公平。”
第449章 没有希望的爱恋
陆柏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虽然他没得到陆小九的爱情,然而,有陆小九这样牵挂,当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也此生无憾了。
“天一,你觉得他会怪我吗?”陆小九问,“倘若我更诚恳一点…算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七天了,倘若他活着,一定会回来,就算他舍得我,也舍不得玲姨难过。”
她真是痴心妄想。
陆柏看着一旁的郁金香,金灿灿的颜色,就如陆小九灿烂的脸,“小九,你知道陆柏最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
“你的笑容。”陆柏说,“他说过,在他最艰苦,最难过的时候,第一想起的,总是你的笑容,不管他活着,辞世,或者因为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你,他始终希望,你能一辈子快快乐乐,永远笑容灿烂,这就是他的心愿,你若一直闷闷不乐,他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开心。”
“陆柏只会和楚凛,穆凉和林景生说这些,你什么时候和陆柏这么好了?”陆小九贴着他的手臂,总感觉小白就在她身边。
“我和他的关系,比你想象中的好。”
陆小九一笑,“你一定自作多情,小白才不会真的喜欢你呢。”
陆柏心中一窒,“好了,去休息,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再过一会不走,警卫员要通知你妈妈上来了。”
“我不想睡。”陆小九说,“我怕睡着了,会梦见小白,我会害怕。”
“怕什么,你不想见他吗?”
“想啊,可我不想在梦里见到他,我想要他活在我的眼前,活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陆小九咬着牙,握住他的手,“我不想他活在我的梦里。”
就像,她在梦里,无数次梦见他一样,他一直在她最美的梦里,能不能有一次,在出现在她最美的现实里。
陆小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已经半夜两点,她依然睡不着,陆柏坐在一旁,拿出一个口琴,“你房间的隔音好吗?”
“挺好的。”
“那我给你吹一首曲子吧。”
吹口琴是他一年前学会的,原本想好好地吹给小九听,可惜,她回来这么多天,变故那么多,他一直都没机会吹一首曲子给他心爱的姑娘。
陆小九点了点头,“你会弹吉他吗?”
“我会吹口琴。”陆柏说,没说会吉他,也没说不会吉他。
陆小九看着一旁的吉他,“那你吹吧。”
陆柏点了点头,这时候学了几门乐器的优势就出来了,没了吉他,他能吹口琴,没了口琴,他还能弹钢琴,陆柏从小聪明,学东西快,学乐器也很快,钢琴考级,吉他顶级,口琴也吹得抑扬顿挫,悠扬绵长,时而悲伤,时而欢快,他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宁静,又英俊。
陆小九惊讶地发现,天一认真时的神态,竟和陆柏如此相似,从侧脸看,他的睫毛和小白一样,短但很密集,别人的睫毛都是卷翘的,他们是直直地生长,像极了他们不逊的性子。
她看得有点入了迷。
这曲子,真是好听,和当初小白弹奏的吉他像是一个乐谱。
吹口琴的天一,太性感了,也太个性了。
她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这竟然是她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天一,记住天一的容颜。
陆小九睡醒时,神清气爽,这是七天来,她睡得最香甜的一次,总算半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陆柏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一起上学。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长裤,一双白色帆布鞋,陆小九推着自行车站在首相府前看着他的背影,他靠在树旁,侧对着她,一脚往后弯曲,抵在树干上。
那一瞬间,小九有一些恍惚。
那是小白经常等待她的位置,那是小白经常做的动作,那也是小白,经常的打扮,她轻轻地闭上眼睛,又睁开,正巧陆柏转过脸来,挥了挥手。
那是天一。
陆小九心里叹息,小九,你一定是太想小白了。
天一和小白,又太像了。
“走吧。”陆柏说。
陆小九走到他面前,他突然从前面的书包里,拿出一朵黄色的郁金香,“送你。”
她接过来,微微一笑,“谢谢。”
陆柏说,“你是我的未婚妻,送你一朵代表开朗的花朵,是我的义务,我希望你能和黄色郁金香的话语一样,永远开朗。”
陆小九轻轻地咬牙,“你知道吗?黄色郁金香还有另外一个花语。”
“什么?”
“你猜?”
“懒得猜,爱说不说!”
陆小九,“希望之恋。”
“哦,挺一般的嘛,大多数的花语,都有祝福爱情之意。”
陆小九笑了笑,把郁金香插在自行车的篮子前面,“我喜欢上这一种花,冥冥之中,注定有了花语的结果。”
“请说英语!”陆柏说,“实在不行,说c国语也行。”
c国语虽然是母语,可通用的,却是英语,除了一些老年人说c国语,如今大街小巷,几乎都是英语。
陆小九说,“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什么?”
“肚子饿早说,说一堆没用的。”陆柏说,“我还真以为你在认真和我说郁金香呢。”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陆柏才知道,黄色郁金香的花语——没有希望的爱恋。
陆柏和小九在学校附近一家早餐馆吃早饭,楚凛和林景生结伴而来,见到他们挥了挥手,陆小九淡淡点了点头,几人坐在一起吃饭。
“你们怎么没吃过早餐再来?”
“你吃过了还来干什么?”陆柏说。
“我吃过了,不能吃第二轮吗?谁家二八少年正在发育长个子就吃一顿早餐的。”林景生说,“我可是要努力长到一九零的人。”
“我记得亲王身高只有一六八,作为一个小受,太高没市场,你就和亲王差不多高就行了。”陆柏淡定地吐槽。
林景生怒,“能不能别戳我痛处?我像我妈妈。”
“对,王妃一七五的个子,说不定你还真能长到一七五。”
“友尽!”林景生愤怒地叼着一个包子,作为一个万人迷,林景生最大的痛处就是矮,他比穆凉还要大几个月,穆凉却高他一大截。
作为全班最矮的男生,身高是林景生不可言说的痛。
楚凛说,“小九,你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陆小九说,一边吃早餐一边疑惑,天一什么时候和他们如此熟稔,她一直都觉得小白穆凉几个人去哪儿都抱团,就是一个小团体,他们和别人交朋友,却都不是特别真心那种,朋友分朋友,真心朋友和兄弟这三种,真心朋友都未必会是兄弟。
他们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散不了的好兄弟。
天一和他们虽是朋友,却一直都进不来他们的圈子里。
陆小九就和陆柏说过,你们几个万一谁杀了人,是不是要彼此掩护,毁尸灭迹。
还真是一言成谶。
趁着小九去结账,陆柏把他们拖到一旁,“我拜托你们,少来和我在一块,免得露馅。”
“哪里露馅了,分分钟都是影帝的好不好?”楚凛说。
“多少有一点我刚死的情绪好不好?别这么欢脱,小九很聪明,会起疑的。”
“不好意思,你死了,我们依然是这么欢脱的。”林景生说,“你还敢说我们,你自己和我们顶嘴顶得可真欢乐呢,天一,我们熟吗?熟吗?熟吗?我们很熟吗,你就来戳我身高,是不是要打一架?哎呀,天一身手很好啊,万一被我吊打怎么办?天啦撸,好可怕,好可怕,想想就可怕。”
陆柏,“…”
还真别说,林景生格斗真的能吊打他。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楚凛说,“大家都注意一点,反正这张面具很逼真,暂时也没有这方面的技术,谁能分辨得出来。”
“就是。”
“你们快滚!”
“等等,我看到那一朵郁金香了,话说,阿柏,换一个身份去泡妞,你可以的啊。”林景生说,“是不是有一种女神真的属于我的快感了。”
“我想揍人了。”
“我一点都不虚你。”林景生哈哈哈大笑。
楚凛哭笑不得,在陆柏发飙前拖着林景生走了。
林景生说,“你说,他是不是在泡小九,他都没意识到,那是天一不会做出的事情吗?”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行为也不像陆柏,谁规定一个人就不能有所改变的,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楚凛说,“又不是泡你。”
“没事不要乱说话!”
楚凛,“白痴!”
“智障!”
陆柏天天晚上来陪着陆小九睡觉,一直到陆小九睡着了,他才偷偷离开,每天都在首相府里揪一朵黄色的郁金香,园丁抱怨黄色的郁金香怎么越来越少,警卫员睁一眼闭一只眼当没听到。每次都陪着小九到半夜,有时候吹吹口琴,有时候说故事,有些时候说一些好玩的事情,一直小九沉睡。
每天早上,他都会来找陆小九一起上课,在将军府揪一朵黄色的郁金香送给她,除了去医院,陪玲姨,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陆小九。
第450章 轻微的自闭症
他几乎是迫切地想让小九越来越喜欢天一,越来越爱天一,就像天一的遗愿,小九爱上他,记住他一辈子,他的一辈子,不应该被遗忘。
渐渐的,他发现一件事。
陆小九越来越安静了,她变得很恬静,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在一旁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仿佛关上了一扇和世界沟通的大门。原本明亮,活泼的少女渐渐地变得少言寡语,恬静温和,她身上那些菱角,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被磨得不见踪影。
不止是他发现了,欧阳曼莎有一天突然问他,“天一,你有没有觉得小九最近越来越安静了,好像没脾气似的,看着有点发悚。”
她还是习惯那个哭笑放肆,桀骜不驯的小九。
陆柏一天天看着她在改变,心里的折磨,煎熬,比起姚芳还要大,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让她变得开朗,事与愿违,她还是一天天,变得消沉了。
她越发沉迷于练枪,格斗,原本就很出色的枪法和格斗,更上一层楼。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她。
她封闭了自己的感情。
陆柏摩挲着这三枚紫贝,她一直珍藏着,每天摩擦,紫贝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陆柏心想,倘若她用一枚紫贝,她会许什么愿?
陆咏和姚芳都知道,陆柏每天都从藤蔓梯子爬窗来看陆小九,因为陆小九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甚至有了抑郁症的倾向,陆咏和姚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他们信任小九,也信任天一。
姚芳只想陆小九的情况能快点好起来。
“天一,怎么办,医生说小九有轻微的抑郁症,现在临床表现还不算太糟糕,可若继续放任下去,她的情况就会恶化,抑郁症会加重,她病了,怎么办?”姚芳头疼欲裂,伤心又心疼,六神无主。
她从来没想过,抑郁症这种病会落在陆小九身上。
她从小那么开朗。
“阿姨,我会陪着她的。”陆柏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她,一起度过这段时间。”
原本想要着手调查陆咏,爸妈当年的事情,因为陆小九的抑郁症暂时搁置,陆柏上网查阅了很多有关于抑郁症的资料,也模糊地知道,为什么她会患了抑郁症。
她是典型的情感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