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四皇子有来往,跟东莞伯世子也相熟,说明他已经决定站在四皇子这一派了。
而四皇子是她主子摄政王慕容醒的生死仇敌,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她前世受主子恩惠,即使重生也不敢忘记。
对于未来,她有清晰的规划,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再次到主子身边。
所以,她跟萧隆庆注定是敌对派系的人。
既然如此,那便没有来往的必要了。其他事情她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事,她是不能妥协的。
萧湛没想到她竟然会突然翻脸,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尚在错愕之中,她已经走了。
这个小姑娘啊,真是…脾气太大了。
“从没认识过?”
他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微微一笑。
…
江令宛失望而去,心里想着萧湛的事,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来的时候走得是正中间的那条路,从迷宫那里出来时,就已经不是来的那条路了。
在园子里绕了一会,她便叫了一个丫鬟问路,知道了路线,便朝梧桐院走去。
原来欢哥儿今天起早了,刚刚拜过寿他就闹困要睡觉,何娉芳就让奶娘抱着欢哥儿到偏远的梧桐院补觉。
这里地点偏僻,远离主院,大家都去看热闹去了,一路上都很安静。
在院子门口,江令宛遇到了四夫人何娉芳。
“你回来了。”何娉芳笑着说:“过一会就开席了,你回来的正好。我要帮着招待来宾,等会你帮我看着欢哥儿,让他吃饭。”
欢哥儿喜欢江令宛,跟江令宛在一起的时候,吃饭总是格外香。
江令宛自然答应:“欢哥儿就交给我吧,您只管去忙。”
两人才走进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欢哥儿笑声如银铃一般响亮、愉悦。
四夫人何娉芳脸上笑容更胜:“一定是欢哥儿舅舅来了。”
果然,萧嬷嬷迎出来,笑眯眯说:“五舅爷才刚到,我们欢哥儿就这样开心。”
“五郎。”四夫人一边朝里走,一边笑着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语气十分的亲切欢喜。
江令宛跟着四夫人朝里走,心里却在纳闷,她听萧嬷嬷说过,四婶自幼丧母,从小在外祖母定国公老夫人身边长大,跟东莞伯府的兄弟姐妹都十分疏远。东莞伯府的这位五爷倒是与四婶很亲,让欢哥儿天天念着。
念头闪过,她人已经走了进去。
五爷抱着欢哥儿,叫四夫人一声表姐:“我到了有一会了,听说欢哥儿在这里,就过来了。”
“不枉欢哥儿天天惦记着你。”四夫人声音里带着笑意,很高兴的样子。
江令宛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五爷。
萧隆庆!
怎么会?
他不是清音小筑的相公吗?怎么又变成了东莞伯府的五爷?
江令宛太过吃惊,以至于忘了控制表情。
可是萧湛却十分平静地打量她,好像头一回见到她一样。
江令宛纳闷,难道他不是萧隆庆,仅仅是两个容貌相似的人?
萧湛眼中都是生疏:“这位小姐是?”
“是欢哥儿大伯父家的三姐姐宛姐儿。”何娉芳笑着介绍了,又转过头对江令宛说:“这是欢哥儿五舅舅,你也跟着叫舅舅好了。”
萧湛点了点头,淡淡道:“原来是江家外甥女。”
江令宛这才反应过来,屈膝行礼:“见过五舅舅。”
“外甥女不必多礼。”
他语气依然淡淡的,透着漫不经心,可江令宛听在耳中,就觉得他声音里有若无若有的笑。
江令宛抬头,果然从他眼中看出了笑意。
这下子她可以肯定,这位五爷,的的确确就是之前跟她交朋友的萧隆庆。
他明明不是象姑馆的相公,却任由她误会,多次戏耍她,看她的笑话,真是太气人了。
江令宛很想瞪他,却生生忍着,死死压着自己不抬头去看他。
她怕自己抬头看到他那张脸时,会忍不住揍他。
何娉芳说:“走吧,前面快开席了。”
萧湛抱着欢哥儿走在何娉芳旁边,欢哥儿真的很喜欢萧湛,在他怀里格外活跃,小嘴说个不停,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
“江家外甥女怎么一直不说话?”萧湛冷不丁地问:“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何娉芳也察觉到江令宛一路没吭声了,忙停下来看她。
江令宛抬头,嘴角噙着笑:“欢哥儿说的话很有趣,我听着就忘记说话了。”
她瞥了萧湛一眼:“没想到让何家舅舅多心了。”
“不是何家五舅舅。”何娉芳笑了:“五郎是我外祖家的表弟,因为欢哥儿很喜欢他,就不叫表舅,直接叫五舅舅了。”
外祖家的表弟!
江令宛一下子愣住,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呆了。
四婶的外祖父是定国公,萧隆庆是她五表弟,那就是定国公府的五爷,那他不就是…
萧湛!萧五爷!
大齐勋贵之首——定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
四皇子的伴读。
傅淑妃的外甥。
十五岁那年秋猎拔得头名,被皇帝赐予表字。
十六岁出征两广,阵前斩将,用兵如神,平定两广土司之乱。凯旋回朝途中,奇袭黄花山土匪山寨,剿匪三千,生擒匪首。
这样厉害的人,她却将他认成象姑馆的相公,还说他是清音小筑的头牌,还让他跟从前的一切割舍掉,改邪归正,从头开始…
江令宛脸色越来越白,脑中也嗡嗡作响。
据说萧湛是很厉害的,手段很残忍…十三岁就打死过人,就因为对方拿他的容貌调笑,所以,他就将人骗到后山吊起来,用鞭子活活打死。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那人身上一片好肉都没有了。
此人心性之狠毒,手段之残忍,可见一斑。
她何止说他长得好,她还说他以后会容颜衰去,门前冷落鞍马稀。
江令宛真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才重生没多久,还没有跟主子见面呢,就这么死了,她真是好不甘心啊。
第38章
“宛姐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何娉芳不知何故。
江令宛如梦初醒,忙抬起头来微微笑:“没事,我早就听说过萧家五舅舅的大名,一直想目睹他的风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突然见到真人,有些震惊。”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大惊小怪了。”
何娉芳见她神色不对,料想她没有说实话,但她神色也不像是仰慕,倒像是害怕似的,此时却不好问,就点点头,笑着说:“没事就好。”
一会避开了人,何娉芳就问她怎么了。
“四婶。”江令宛也知道自己露了声色,再隐瞒也不是办法了,遂道:“我之前在大泊湖见过萧家五舅舅,因为他长得格外好看,我便误以为他是…”
江令宛吸了一口气才说:“误以为他是象姑馆的人。”
“你!”何娉芳惊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江令宛见她如此,知道自己这回不死怕也要脱层皮。
“四婶,萧五爷应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牵连旁人的那种人吧?”
她是自作自受,可母亲却不能受她牵连啊。
“你先别急,事情还没有那么坏。”何娉芳稳了稳心神,问她:“你是自己心里想想的,还是说出来让他听到了?”
“我没有明说,却意有所指,他应该是知道我的意思。”
那就难办了。
何娉芳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先去跟他好好道个歉,剩下的,由我去跟他说。”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表弟,只比她小了两岁,她如何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
看着好相处,其实最是冷漠,连祖父都拿他没办法。
最忌讳别人拿他的容貌说事,十三岁那年,就因为这事,活活打死了宣平侯家的大公子。
那位大公子平时跟他关系很不错的,谁能想到他翻脸就不认人了呢。
若是其他的事情,她都不担心,唯独这件事…
何娉芳觉得很棘手,嘴上却安慰:“你不用怕,有四婶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江令宛不欲何娉芳担心,故作轻松道:“好,我这就去找萧家五舅舅道歉。”
何娉芳这边却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只能请外祖父出面了。
宛姐儿她是一定要保住的。
…
萧湛在观鱼桥上站着,一手搭在汉白玉石的栏杆上,乌发浓眉,星眸俊颜,好似明珠美玉在冰雕之中,耀眼中带着疏离冷漠。
这样雍容无匹的人,她怎么会将他错认成相公!
枉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竟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江令宛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冤。
希望她今天能超常发挥,让萧湛放过自己吧。
加油!
江令宛暗暗给自己鼓了劲,便拾阶而上,还故意放重脚步,发出“踢踏”之声。
萧湛果然注意到她,转过脸来,用那双湛然有神的双目望着她。
江令宛脸色发白,两手紧紧抓着衣裙,显得很忐忑:“萧公子,我之前不懂事,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认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她声音有些发抖,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又害怕又后悔。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介乎孩子与少女之间,做错事之后,惭愧又自责,这样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没办法不原谅她。
萧湛眸中划过一抹笑意。
这个小狐狸,还真是聪明,她会用甜甜的笑容麻痹你,也会可怜兮兮求你原谅,一个不留神,就会着了她的道。
有心计,会使手腕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可从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狡黠、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怎么叫我萧公子?”萧湛纠正她:“你该叫我五舅舅才是。”
五舅舅!
之前还是朋友,她还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呢,一眨眼,他就成长辈,成舅舅了。
好气人呐。
可这个人是萧湛,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江令宛告诉自己要冷静,脸上却越发愧疚了,微微有些发红。
萧湛看着,只觉这小姑娘脸蛋粉嫩中透着新红,像清晨沐浴在阳光下的蓓蕾,娇怯动人,可怜可爱,让他心头一动。
“五舅舅,对不起。”江令宛垂了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低的道歉。
既然她都叫舅舅了,他可以放她走了吧!
“乖!”头顶传来萧湛温和的声音,像大人哄孩子一样。
江令宛再也忍不住了,她猛然抬起头来,怒瞪着萧湛。
没错,她是错认了萧湛,难道萧湛就没有错吗?他明明知道她认错了,却不提醒她,由着她错下去,甚至故意误导她。还像看戏一样看她为他着急,为他出谋划策。
她抬头,正对上萧湛深邃含着笑意的双眼,没有嘲笑得意,只有善意与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温和:“不要生气,我跟你开个玩笑。”
江令宛如梦初醒!
跟萧湛来往的时候,她视他为朋友、同辈,经常会忘记自己的现在的年纪。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在他眼里,她是个好玩的晚辈。所以,才跟她开玩笑罢了。
四婶是他表姐,跟他一起长大,他必然是看着四婶的面子,才会跟她逗趣的。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想那么多,担心那么多,其实是有些可笑了。
江令宛抿嘴一笑,脸庞像朵漂亮的花:“我就知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五舅舅这么厉害的人,又怎么会跟我生气。”
她其实很会讨人欢心,特别是面对长辈,嘴更是很甜。这样笑眯眯望着人,脸蛋白皙莹润,好像很好捏的样子。
“怪不得表姐跟轩哥儿都这么喜欢你,你的确是个惹人疼的小姑娘。”萧湛夸赞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江令宛身体一僵,心里窘然。
她是接受萧湛是长辈了,可是,她不能接受他这样摸她的头啊,她又不是轩哥儿。
好在萧湛很快就把手收回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玉佩:“给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长辈赐,不可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