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你们社团聚会。第二天全系都传遍了,说你和郁诚在一起了。”顾临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怎么解释?”
“不管是大一大二还是大三,我都没和郁诚在一起过!”
面对莫须有的污蔑,陆绒显得很是愤怒。
“你到底是听谁胡说的!我怎么可能和郁诚在一起!先不说我喜欢不喜欢郁诚,郁诚就不可能喜欢我!”
她说话的声音甜腻又柔软,每每夹带着怒气的尾音,总让他不由自主地软下了心肠。
顾临深的态度稍稍好转:“是别人说的。”
那时候他在忙着学生会迎新,还有下一任的交接工作。因为已经到了大四,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校外自己的事务所里,很少有时间回学校。
理所当然的,陆绒的事情,在他偷偷摸摸的打听下,知道的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天他忙完学生会的事情从楼里出来,路过陆绒所在的院系,见楼下灯火辉煌,数不胜数的小灯笼远远地升了起来。
火树银花,很是好看。
他略微停下脚步,迎着浸润着寒霜的月色,朝着楼里眺望过去,心里想着,不知道陆绒现在是不是也在忙,毕竟她的动漫社最近的活动也很多。
身旁同行的学生会干事看着四周的灯火,不无艳羡地道:“陆绒真的是运气好,郁诚废了这么大心思,估计这次真的会在一起吧。”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顾临深心思一动,只不过再一回神,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嗓音一低:“陆绒?”
干事见主席感兴趣,顿时来了兴致。
“对啊,陆绒是动漫社的主力,社长挺看好她的,听说还有意培养呢。她长得特别可爱。之前还有人想追,结果都被郁诚赶跑了。郁诚和她一起演了一些情侣的动漫角色。哎呀,真的,其实两个人很般配的……”干事还在喋喋不休,顾临深已经攥紧了双拳。
“走了。”
他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打断了干事的讲话。
望着主席远去的身影,干事有些奇怪:“怎么感觉主席有点……嗯,不高兴?”
顾临深的确是不高兴了。
而他的不高兴,在第二天去找陆绒,却被告知她出去约会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第二天,他找了个借口路过陆绒的院系,其实是为了确认陆绒是不是真的和郁诚在一起了。
结果他扑了个空,陆绒的同学还在兴奋地议论着。
“哎,你说,陆绒今天会和郁诚到几垒?”
“哎呀,你怎么这么坏啊!陆绒可是好孩子,肯定单纯得连牵手都害羞!”
“对,毕竟郁诚也是挺干净的那种,两个人肯定是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
顾临深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他心头涌上一股深深的怒火,一拳砸在了墙上。
几个小女生之间的对话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成形,幻化出一幕幕生动灵活的画面。
他甚至在气恼,陆绒那个白痴,说好的喜欢他,怎么能半途而废,跑去和那个叫郁诚的约会呢!
万一郁诚不安分,欺负她了怎么办?
顾临深越想越气,鬼使神差地在事务所打电话催他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找了个借口推脱,然后戴上一顶帽子,悄悄地去找陆绒了。
听她的舍友说,陆绒今天是和郁诚一起去了动漫游戏嘉年华。
顾临深很快就从北城最近举办的动漫嘉年华名单里,找到了陆绒去的那一处。
他身高腿长,颜值在线气质佳,顺带在等候的时候还引来了几个女生的合影请求,不过他都委婉地拒绝了。
“对不起,我是来找我女朋友的,怕她看见了生气。”
他本身就不是漫圈里的人,自然也不像陆绒一样热衷于此。
她们悻悻而归。
顾临深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就在他一度怀疑自己的推测是不是出了偏差的时候,视线正前方出现了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陆绒穿着一件对他来说非常匪夷所思的衣服——土黄色的夹克外套,身披一件布满纹路的披风,身后还背着一个银灰色的小方块模样的东西。
她手里握着一柄细小的长剑,短短的额发下,是一双圆润的眼睛,里面饱含笑意。
而她身旁站着一个同样服装的“少女”。
那个“少女”站在她身旁,眼神里写满了占有欲。
两个人看上去亲密无间,再无旁人能插足的余地。
不知道陆绒说了什么,“少女”轻轻笑了笑,然后和她抵着剑,在旁人的快门声中被嵌入了相机中。
顾临深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离开的。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情绪,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流于表面的笑意,并不及心底。
事务所在起步阶段,他将重心一点点地挪到工作上。
时间久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忘记了陆绒。
直到毕业典礼上,他莫名地寻在台下的观众席中搜索,却没有瞧见渴望的那个身影。
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他致完辞,露出一个完美又冷淡的笑容。
就像他当初进入学校一样。
来时,没有她。
离别,也没有。
四年如一梦,现在,梦该醒了。
暗淡的舞台灯光,一如他暗沉的心情。
陆绒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反倒是因为顾临深的质问有些不快。只不过她的不快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
再之后,她有了狐疑。
“不对啊,如果只是别人说,你怎么会这么介意郁诚?你快点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
她轻轻贴在顾临深耳畔,怯怯地道:“顾临深,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顾临深,她一点都不喜欢有任何矛盾出现在两人之间。不管这矛盾出现在之前还是以后,她都会妥善处理。
“我去找过你。”顾临深对她这样的撒娇最无奈,只得简单地道,“但是看见你和郁诚在一起,是一次漫展。”
“你等等,我想想啊。如果是漫展的话,嗯……好像是有那么一次。”陆绒冥思苦想,好半天才说,“那次我应该是和郁诚一起扮演一个漫画里的角色,可是我扮演的角色是男的啊,你是不是看错啦!”
“你别乱想了。我们社团愿意反串的根本就没有。社长说,她最信任我了。正好嘛,我觉得反串一下也没什么。郁诚也是,所以经常就是我们两个顶上了。”陆绒讨好地在他耳畔软软地解释道。
“而且,你也知道啊。社团为了招新,都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我们社长最喜欢拿反串当噱头了。我和郁诚真的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谁说扮演男性角色就没事了?
郁诚扮演的可是女性!
说到底,郁诚还是会利用一切自身优势占便宜。
顾临深很是不屑,但好歹被她的解释说服了几分,心里的不快逐渐散去,却还是不忘提醒她道:“那我今天看见你和郁诚在一起,你怎么不说?”
不说实话就算了,还一回来就主动还他钱,说要搬出去,瞬间让他失去理智,口不择言起来。
“是因为工作……”陆绒犹犹豫豫了半天,勉强答道,“其实我不喜欢告诉你的。我现在的工作好糟糕,我想等稳定下来,再和你说。我不想被你看不起……”
她越说声音越小,犹如蚊呐。
顾临深好气又好笑:“谁说我会看不起你?”
“我自己觉得的。”陆绒咬了咬唇,“我想变得优秀一点,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只有努力变得更优秀,才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陆绒一直以此为目标在努力。
可是顾临深的优秀,已经超出了她努力所能达到的范畴,所以她在追赶,也在自卑。
但世事难料,顾临深把她所有的丢脸和狼狈都目睹得干干净净。
“那你和郁诚?”
他虽是短短的几个字,但里面浓浓的酸意,令陆绒忍不住想在心里偷笑。
末了,她讨好似的说道:“好啦,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绝对提前和你说,你不同意……你不同意的话……”
她想了半天,很是犹豫。自己是很在乎顾临深,可关乎工作上的事情,她怎么也不能保证就此彻底断了联系。
好在顾临深递了个台阶过来:“我信你。”
“你真好。”
她笑眯眯的,毫不吝啬地夸奖。
现在顾临深真是好脾气,好到她心里甜得如同浸了蜜,只希望永远永远这样子下去。
她趴在顾临深背上,就这样一晃一晃的,昏昏欲睡。
忽地,一阵冷风吹过,陆绒瑟缩一下,悠悠转醒,揉了揉双眼:“好困……”
“快到家了。”
顾临深的声音听上去莫名的让人觉得很暖。
陆绒迷迷糊糊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圈紧了手臂,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开车带我回来啊……”
“你都把我弄到警察局了,车还在医院。”
“对。”她吐了吐舌头,依旧闭着眼睛,“我下次不会了……”
顾临深摁下电梯,刚走进去,又听她说:“那你为什么不打车啊?走路这么慢,而且好冷啊……”
电梯缓缓上升,停在了家门前。
顾临深轻轻拧开房门,全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把背上的人惊醒。
幸好陆绒不喜欢化妆,他只需要简单地帮她清洗一下就好。
顾临深收拾完,帮她掖了掖被角,落下一吻,声音含糊不清:“大概是……想和你弥补一下当初的遗憾吧。”
如果没有谈一场轰轰烈烈、奋不顾身的初恋是她的遗憾,那他愿意弥补一些当初的错过。
只不过,他并不后悔曾经的决定。
如果当年的他没有拒绝陆绒,陆绒绝不会因为想要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努力,更不可能和他到了一所学校,也不会有今天。
晚风凉凉的,吹过窗棱,卷起落地的窗帘。浅灰色的菱格窗帘翻卷着,扬起轻微的弧度,如同他唇边的笑意,浅淡而细微。
顾临深打了一通电话,嗓音清淡:“谢谢你的通风报信。”
对面的声音同样清冷,却更多了一些慵懒的沙哑:“不用谢。毕竟……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当哥哥的不能看着你孤独终老。”
今天顾临深能知道得这么清楚,都是来源于对面这个人,也就是顾瑞的亲生父亲,他的亲哥哥顾临宸的一通电话——
“作为你的哥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心爱的小姑娘正在离你家五百米左右的咖啡厅里和一个男人聊天,看得出来,那个人的感情藏得很深,就像你一样,亲爱的弟弟。”
顾瑞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叔叔!你再不回来,小姐姐就跑了!快点回来捉奸啊!”
“啪!”
顾瑞的脑袋上挨了一下。
顾瑞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委屈地说:“爸爸,你怎么打我!”
“谁教你的,还‘捉奸’?好的不学,净学些这个。”
“妈妈的朋友说的!那个阿姨说,爸爸总是不回家肯定没好事。让妈妈记得‘捉奸’!”
顾临宸眸色一冷:“不用谢我,我只是友情提醒。”甩下这句话,他优哉游哉地发动了引擎,带着顾瑞扬长而去。
家庭事故都快发生了,不回家还能干吗?
至于顾临深……“死闷骚”。
自己生气去吧。
顾临深熟知他的本性,只淡淡地道:“不管怎么样,谢了。”
春光正好,初晨的阳光洒下来,懒洋洋地落在草地上。
陆绒和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在一起嬉闹,一群少女穿着校服,恰是最美好的年纪。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人都跑到学校的后花园里晒太阳。
明华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这里的学习氛围浓郁。
陆绒纯属是超常发挥。
按照程欢欢的话来讲:“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这不怪程欢欢说话直白,实在是因为陆绒太吊儿郎当了。
陆绒本身不笨,还有点小聪明,平时在学习上花的工夫仅限于考试前几天。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她就属于典型的临阵磨枪。
偏偏还总能考得不错。
“喂,陆绒,这次月考你有把握没有?”程欢欢扬眉,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画漫画!你到底画的都是什么啊!快给我看看!”
陆绒被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抢,结果程欢欢的速度更快,一本薄薄的漫画册子就被她抢到了手里。
程欢欢随手一翻,眼珠子差点都掉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能画这些?!”
在她翻开的那一页上,两个少年都是清俊美好的模样,手捧书本,斜依窗棂,清风卷过,露出少年精致的眉眼,他们相视一笑,很是岁月静好。
看得出来陆绒的画功相当不错,构图也巧妙。
只是……
程欢欢疑窦顿生:“怎么是两个男的?”按理说……不应该是一男一女吗?
陆绒羞红面颊,一把抢了回去,死死地摁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