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理由这么简单?”
“嗯,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了你的书,真实的东西写得太真实,想象的东西写得太绮丽。我那么了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以前还讽刺我又堕胎又落榜……”
“我那次是气着了,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那我没给你戴绿帽子吧。”
“即便你那时堕胎了,也没关系,那时你还没认识我,是我来晚了。”
“胡说,幼儿园咱就认识了。”
季泽清缓缓地说道:“嗯,那时我不该转学,要是陪着你读小学,读中学,也许你就没那么多苦要受。对不起,纪晴冉,我该早点过去陪你。”
我突然哭了出来:“讨厌,季泽清,都怪你……都怪你……”
季泽清的电话一直没挂,他就这么听我在电话里哭啊哭,哭到我都睡着了为止。
睡着之前我在想,十九年前,我欺负季泽清,他当时明明可以让我下不了台,他没有那么做;四年前,他照顾我和起居相关的所有事情,宠我让我,甚至还和任性的我随随便便结了婚。现在,他帮我解决打人事件,帮我解决赞助费的事情,帮我解决一堆堆微博惹出来的麻烦事,期间不管我怎么发脾气,他到最后都是无可奈何地选择原谅包容我。季泽清,你是爱上我了吗?
第二天醒来,我没有打开电脑的勇气,打算去图书馆躲躲,在路上刚走了几步,我就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
咱大陆的狗仔水平这么低呢,跟得这么没技术含量?我跑到图书馆,刷了刷图书证,把跟踪的人撂在了门外。
晚上我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我发现狗仔已经不见了。想来他也累了。
走到宿舍门口,我忽然看见了冯佳柏。他的神情很是憔悴,拉着我走出学校,进了他的车里。
他看着我说道:“对不起,冉冉。”
“怎么会呢?是我自作自受,写什么小说,还搞录音什么的。害你们也卷了进来。要说对不起,也是我。”我真诚地说道。
他摸了摸我的脸,说道:“我和沈青春结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连忙抬头说道:“你疯了?这时候你跟她取消婚姻,不是找骂吗?你们结婚吧,我没关系,真的。”
“冉冉,你没关系,我不行。我跟她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其实,沈青春早已经不爱我了,她只是执着于过去而已。我爱的人是你。为什么我要跟沈青春结婚呢?”
我慌张地说道:“不行,你是韩斐工作室的领头人,你的外部形象重要着呢。不能不结婚。沈青春也会受不了的。”
冯佳柏说道:“你不要怕,风声总会有过去的一天。那天我跟你表白完,就回去就跟沈青春提取消婚约的事情了。”
“她第二天就来送结婚请柬了。”
“那是她一厢情愿的。她先在网上公布结婚的消息,现在又抓着网络上堕胎的事情不放。要不是她在网上找水军不停炒作,本来靠韩斐工作室,这事早就解决了。现在幸亏季氏集团的Alan全力帮我,让情况还稍微乐观一些。可沈青春她是拿命在造势。我们和沈家都有生意往来,私交也不错,不能把事情做得很过分。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青春已经疯了,我逼着冯佳柏去跟她结婚,虽然对他形象有帮助,可无异于火中取栗,危险得很。我之前同情沈青春,对他们这段婚姻最后还是抱了祝福的心态,现在我也没有这颗圣母心了。真要让冯佳柏跟她结婚,我于心不忍。
我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想办法将婚姻往后延吧。走一步算一步。”他说道。
我想了想,目前只能有这个方法了。
第45章
到第二天,我去季氏集团上班。在路上,我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下微博。一看,今天的新闻主题竟然是我和冯佳柏幽会的照片。合着昨晚上的狗仔没走,蹲点蹲得够可以啊,昨儿骂你们不专业真是对不住了。
照片照的角度真他妈好,跟我和冯佳柏接吻似的。
下面还有洪雪这个没脑子的人转发,说道:“上次我看她打扮得跟狐狸精一样,跟在冯总后面打转,冯总都不理她的,这次又是用了什么媚术啊?”她是收了沈青春多大的好处,才敢出卖自己的老板?
到了办公室,白眼球女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她尖声怪气地说道:“哎哟,大作家过来上班了啊,拜你所赐,艾香身败名裂了,艾总也引咎辞职了。你真是厉害啊,一个小姑娘,竟然一下子扳倒了一个出版社老总,一个名声在外的悲情天后。”
我看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您要是这么敬佩我,要不要下一个轮到您试试?”
等我回到我的小办公室,坐了没多久,再打开微博时,最新的热点更新已经是“爆料冯佳柏在季氏集团堵纪晴冉”,“纪晴冉因小三事件遭到冯佳柏责骂”,一看就是外面的白眼球所为。真是宁得罪十位君子,不招惹一个小人。
网络一下子热闹了,我那张小三截图又被捞了上来。因为爆料人指出,当时冯佳柏就是拿着这张截图质问我的。有人拿着我的网名“岁寒知松柏、天晴等佳期”做文章,说我既想要得到冯佳柏,又惦记着小结巴,水性杨花,可见一斑。
我被他们这一骂,竟第一次觉得心虚起来。
刚好手机上亮起了“小结巴”三个字,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接起来。
季泽清问道:“季太太,昨晚上又给我戴绿帽子去了?”
“我对天发誓啊,那是照片的问题,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听他说了说他将来的打算。听完了我们就各回各家了。”我慌忙解释道。
季泽清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你要在这关头还有心思出墙,胆子也忒大了。你这几天就老实点吧。我可能要去一趟M市,要开很多会,也许会关机。等我处理完那几块老骨头,再和我爸说说,你就可以见光了。”
“切,说得好像你挺能干似的的。”
“你老公一直挺能干的。你要不要试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说荤段子,不说会死啊!”我对着电话喊完,就挂了电话。
事情彻底走向荒腔走板的那天,冯佳柏突然出现在我宿舍楼下,把我叫了下去。他在车里问我:“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把你黑名单了。”我老实地说道。
“冉冉,有再大的问题,我们都要一起面对,知道吗?如果你扔下我一个人,我所有的奋斗都没有意义了。”
“哦……”我低着头说道。
他说道:“有时候事情的解决是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今天我们就绝处逢生一把吧,好不好,冉冉?”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看他这么踌躇满志的样子,就点着头,说道:“好的。”
然后他把车停在一个会场外,拉着我出了车门,一走出去,闪光灯唰唰地闪起来。我傻在原地,冯佳柏拉着我,一路走进会场。
进了里面,我腿都软了。下面坐着一排排挂着胸牌,神情激动的人,笔记本齐刷刷地打开着。主席台上放着一摞话筒和两张椅子。我知道冯佳柏说的“死地”到底是什么了,他是让我来跟他办记者会啊。
我靠……
冯佳柏在我耳边说道:“你老实说就行。”
季泽清,你赶快来救我啊!
我在上面刚坐稳,下面的记者就已经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问上了。我跟失聪了一般,人家说一堆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只好看向冯佳柏求助。冯佳柏简短地应答着。下面的记者又问起了一堆。我看向冯佳柏,他又回答了几句。这样来来回回几次,我耳朵功能才终于恢复正常。
我听清楚的第一个问题便是:“纪**,刚才听冯总的意思,你是打算和冯总结婚吗?那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也是这月底吗?作为一个来自普通家庭的女孩,此刻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
还不如我失聪呢,话题怎么已经进展到我俩结婚了。
我便秘一般说道:“这个……我还不清楚……”
“您是没听清楚问题,还是不清楚怎么回答?您哪个问题也没法作答吗?”
“都不清楚……”
另外一个胖墩墩的记者站起来了,他推了推小眼镜,问道:“在《跪着爱》的书里,你写到:冯柏如同我跳动的心脏,他是我活着的原因;沈清是我的双眼,她让我活得生动。此刻你对这句话怎么理解呢?有没有事过境迁的感觉?想不想把这句话改成‘沈清是你的日抛眼镜’呢?”
我看着这位记者,不知怎的,我竟然还能生出一点心思来夸他有才。
冯佳柏在旁边说:“请注意你的态度,秦记者。纪晴冉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该承受你们对她的任何指责。”
秦记者笑着道:“冯总,其实我们只想听听纪小姐的态度,可到现在,她什么也没说,我们也没办法交差……”
冯佳柏说今天是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就让我置于死地吧。我打断道:“秦记者,你好。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以后我不会出面解答任何相关的问题:所有的闹剧都因我而起,我到这里来,是特意向沈青春和冯佳柏公开道歉。要是还有其他人被我无辜牵连,我也深感歉意。”
我停了停,看了眼冯佳柏,也看了看台下一双双热情好学的眼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在此我需要声明的是,《跪着爱》里关于沈青春堕胎的记录,纯属我个人虚构。我那时心理阴暗,嫉妒沈青春和冯佳柏的感情,于是在小说里恶意中伤了沈青春。我来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版的《跪着爱》是什么样子的。”
我像一片越冬的秋叶,枯黄的叶面上是看似是铮铮的脉络,一捏却如同薄翼一般。我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每一个字都花费掉我大量的力气:“多年前,出于嫉妒,我放出去了沈青春堕胎的传言。因为我和沈青春是好朋友,大家很快就相信了。这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们查不到她堕胎相关的任何医疗记录。他们分手的原因也很正常。那时传言愈传愈真,愈演愈烈,冯佳柏也起了疑心,可他们两人之间并未发生性关系,如果沈青春怀孕,那个孩子肯定是他的。冯佳柏想这也许是个误会,为了解开它,他没有直接去找沈青春,而选择跑来问我。他觉得我和沈青春无话不谈,我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真是天助我也。于是我撒了谎,说沈青春和别人有染,才会瞒着她偷偷堕胎。冯佳柏情绪激动,想去找沈青春确认,被我拉住了,说沈青春现在身体虚,接受不了第二重打击。刚好沈青春那时感冒严重,冯佳柏更是确信不疑,但他听从了我的劝告,没有去和沈青春对质。第二天,就像《跪着爱》里写的那样,我故意放出消息,说其实我才是堕胎的那个人,成功挽救了沈青春的名誉。我做这些,无非是让冯佳柏注意到我。事实上,我成功了。他们俩成功分手,冯佳柏最后喜欢上了我。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沈青春的家境这么好,竟然让两家父母谈成了一桩政治婚姻。我心里又不平衡了。我特意拜托朋友放了艾香抄袭的音频,想靠炒作上位,我想得很简单,如果我有了艾香的名气和金钱,也许我就能和冯佳柏门当户对了。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最后害冯佳柏变成千夫所指的负心汉。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事到如今,我只好将真相全部托出。我只希望冯佳柏幸福。他一直被我蒙在鼓里,他也是和你们一样,今天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所以大家不要怪他……”
冯佳柏震惊地看着我,双眼盛满了焦灼,他低声跟我说道:“冉冉,你别胡闹。这是直播,你知道吗?”
我笑道:“你们看,他到现在还选择相信我。网上说,冯佳柏曾拿着我小三截图的证据来找我。这是真的。可是我骗他,说那个‘小结巴’是我爸,他就信了。要是换成你们,你们信吗?”
我转头看向记者们,他们的嘴角拉扯出嘲讽的笑。
我继续说道:“你们看,冯佳柏本来就是个单纯的人,我说什么他都信,是我太贪心太虚荣,没有好好珍惜,反而害了他。他和沈青春的婚姻,他选择结或不结,都属于他的自由,和责任道义没有关系,请大家不要为难苛求他。我跟冯佳柏两人之间,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牵连。”
我看到记者们在键盘上的手忙碌地敲打着。我知道我说的话很快会传遍C城的每个角落。所有的人会把我当个笑话来看,而冯佳柏不会再受到困扰,他还恢复了婚或不婚的选择自由。这真是一个圆满的解决方法。
我思考着我的故事还有没有漏洞。思来想去,整个故事结构逻辑严密,毫无破绽,我不禁要为我的创意鼓掌。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把这么复杂的内容从A面转为了B面,艾香这种蠢蛋果然不是和我一个档次的。
于是我站起来,鞠了个躬,说道:“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那请大家如实报道,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对不起他俩的地方过多,实在不想再造成更多的麻烦了。”
我匆匆地下了台,冯佳柏追了过来,一把把我拉住,边走边说道:“冉冉,你别胡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胡编乱造,想过后果吗?”
他把我拉进离得最近的一个休息室,门一打开,里面站了一个优雅的中年女人。她穿了一条艳红色的旗袍,发髻梳得整齐,颧骨高高隆起,跟电视里经常看到的女强人样子一样。
韩斐款款地走过来,对着冯佳柏的脸,猛地狠狠扇了一巴掌。句子似乎是从她牙缝里流淌出来:“我韩斐工作室的名声不是让你这么挥霍的。翅膀还没长出来,就想飞到天上去了?”
她又转头来看我,轻蔑得如同看单细胞生物:“纪晴冉是吗?佳柏年纪轻,他想玩,我一直没怎么管,没想到玩出火来了。你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好在你有自知之明,不然你今天在记者台上说完话,明天就不能像这样好好地站着了。”
冯佳柏把我往他身后拉了拉。我站着没动,抬头看着她:“韩总,我很懂事的,你给我的钱,我收好了。既然收了钱,我就会照规矩办事。”
韩斐冷眼看我,我对着她说道:“韩总,你也要遵守约定,以后不要找我麻烦。”然后扭头看向冯佳柏,说道:“冯佳柏,对不住了。”
冯佳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打量了我很久,才吐出几个字:“纪晴冉,你别开玩笑。”
我说道:“我没开玩笑,是你把我想得太好。冯佳柏,人都会变的。且不说中学时代你了解我多少,即便了解了,我们之间隔着四年,我会变,你也会变。我变得现实了,我辛辛苦苦复读,是为了考一个好的学校,到了学校后,认认真真学习,是为了一个好的前程。有了这笔钱,我会轻松很多。”
“不可能!”
“还有,”我看着冯佳柏说道,“冯佳柏,隔了四年,我不再爱你了。我就是这么一个贱人,得到了就厌倦了,就移情别恋了,就喜新厌旧了。那个小结巴,他让我开心,也不需要让我去考虑那么沉重复杂的家庭背景啊,也不用考虑堕胎的旧人啊,面对他,我很轻松。这是无比真的真话。”
然后我跑了,还是跑去了季泽清的公寓。我已经养成了习惯,一旦受伤了,就去找他在的地方。他是我的丈夫,那个公寓是我的家。
第46章
我在季泽清的公寓里,待了很久,也不见季泽清回来。我忽然想起季泽清前两天跟我说过,他要去M市开会“处理老骨头”,不在C城。
我有些失望,正打算走,玄关忽然一阵动静,我惊喜地站起来,迎过去,表情一下子冻结在那里,对方也是一样。
季泽研看了我半天,才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走错门了……”我慌忙地说道。
季泽研拉住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和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妈的我是你嫂子!
我波澜不惊地说道:“他是我上司。我给他送方案过来,他说让我在他房子里等等。”
季泽研盯着我,似是一台功能强大的扫描仪:“不可能,我哥的公寓地址只有我和我爸知道,他怎么会告诉你?”
我无奈地说道:“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他暗恋我,把我也当成他的家人了呢。”
季泽研指着我鼻子说道:“纪晴冉,你别欺人太甚。要不是看在文诺的面子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今天上午的记者招待会我可是一秒不落地看完了。你这样的败类,怎么入得了我哥的眼!”
我看着季泽研说道:“季泽研,你张口闭口都要说你哥有多了不起。是啊,天底下,你哥哥最伟大了。既然我这么上不了台面,上次在美容院做脸时,你干嘛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你不就觉得你哥对我特别吗?我现在撇清跟你哥的关系,你又不乐意了。大小姐,你到底是想让我承认我跟你哥有暧昧,还是想让我澄清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啊?我最会编故事了。你看我都编了好几个版本的《跪着爱》,你要是喜欢听,我也给你说说我和季泽清之间的若干种可能。我就怕你接受不了最劲爆的那种!因为我是季泽清的法定妻!”
我又不是块豆腐,随便你们捏。我在记者会上的委屈还没地方撒呢,就有人跳出来指责我。路人也就算了,季泽研还口口声声说我跟她哥不配。现在我就剩下一个季泽清了,谁也别来碰我的底线!连他妹妹也不能!
季泽研喊道:“你!……你!我给我哥打电话,我让他赶你走!”
就在她拿出手机的刹那,她身后的门响起来按密码的声音。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季泽清拉着一个商务行李箱,风尘仆仆地站在我们面前。他的神情很是疲惫,平时强健的身子,今天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单薄,大概这两天工作量很大,把他累着了。
季泽研立刻走过去,对着她哥哭哭啼啼地说道:“哥,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热切地看着季泽清,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崭新的身份,一个能让我跟他并肩站在这里的身份。
季泽清看了看我,说道:“她是心理咨询室的咨询师。在季氏上班。今天我让她到我家等我,因为我有几件公事要交代。”
季泽研似乎一下子相信了,她说道:“她说她是你妻子。”
季泽清看了我一眼,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不是,她是我下属。就这么简单。”
季泽清的这句话,比韩斐打在冯佳柏的巴掌还要响上几分。我以为,他在公司里隐婚,是要抱谁家的大腿,结婚的身份对他有障碍——我竟然能纵容这样的理由——可是,在他妹妹面前,在我已经承认结婚的时候,他却翻脸不认人了,我实在想不出来理由了。
季泽清跟季泽研说道:“泽研,你先回去。我和她有些事要谈。谈完了我回家找你。在家里,不要跟爸提起刚才的事。知道吗?”
季泽研不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的哥,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出了门。
季泽清把行李箱放在一边,然后在沙发上坐好。我跟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我忐忑地看着他,只望他说出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来。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我的面前,说道:“这是你一直期望的东西,现在就差你签字了。我会让私人律师出面解决这个事,要是有任何关于离婚事项的问题,你可以找他。这是他的电话。”说着他又把一张名片递给了我。
薄薄的纸上“离婚协议书”五个字赫然醒目。对啊,这是我一直期望的东西,一天之内,我失去了两个男人。我甩了一个人,另一个人甩了我。这就是我喜新厌旧的报应!
我以为这个地方会是我停留的港湾,途中发生再大的海浪,它总会安安静静地等我靠岸。可是原来,这个港湾只是一座孤岛,风浪一大,孤岛就淹没了。我在茫茫大海中再也找不到它了。
是我弄丢了它。
我哆嗦着拿着笔,惨笑地问他:“你看了今天早上的直播了吧?为了得到冯佳柏,不择手段,什么肮脏的手段也用上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挺变态的?对啊,我真是爱惨了,为了这个人,我莫名其妙地结了婚,现在为了这个人,我又莫名其妙地离婚了。我真是爱惨了啊,爱惨了。季泽清,我真是爱惨了。”我为了这份过期的爱,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苦心把别人的人生一一安排好了,唯独忘了安排自己的结局。
我不停念叨着,季泽清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他的脸像是一座雕塑,一刀一刀被人刻出来一般。季泽研说起她哥哥时的骄傲真是一点都没错的。他这么帅这么能干,那么多女人为了他争得头破血流;而且他是五百强企业堂堂的部门总监,也是高管啊,我以前怎么会觉得那是芝麻绿豆大的官职呢?我又怎么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我想赶也赶不走的人,不管我说什么,我做什么,他都会选择相信我,包容我,等着我回头呢?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他只叫我季太太。可是他从来没说过,他爱我。
季泽清过了很久,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还没考虑清楚,可以回家想想再签字,还不是那么着急。”
这是下逐客令了?“不是那么着急”是说,其实还有一点急的,对不对?我听得出你的言下之意。
我笑道:“不用考虑,我盼着这张纸,盼了四年。今天终于拿到手,有点兴奋得不知所以了。我这就签。季泽清,咱没做婚前公证,前一阵子新《婚姻法》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没留意。你不是熟知《婚姻法》吗?那你说咱这情况要是离婚了,我能分到钱吗?你的帕萨特就算了,我没兴趣,我没驾照,也没钱养车。况且你那车也卖不了多少钱……”
季泽清顿了顿,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我说道:“你觉得多少合适,就写多少。”
我摩挲着这张白纸,原来空白支票是长这个样子的。我这个土人,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真实的支票长什么样子。早知道,也应该让她事后补上一张支票的,反正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要是没什么东西拿到手,就有些可惜了。没想到我一下子变得这么富裕,韩斐欠我钱,季泽清允了我没有上限的钱。
人家卖身都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我一个黄花大闺女,白得了这么大一笔款项,真是天上掉大馅儿饼把我快要砸昏过去了。
我问:“你会破产吗?”
季泽清看着我摇头。
我拿着笔,在金额栏里,画着一个一个的零,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添一个1.
后来,我写零都快写到背面去了。我看了看,这张支票估计是要废了,只好对季泽清说道:“你能再给我一张吗?”
季泽清说道:“没有了。你要想要,我明天让律师给你送去。”
我摇头:“那算了。季泽清,你说得对,我真是个败家的,好端端的一张支票就被我这么胡乱浪费了。这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吧。”
我抬头看了看他,他的面容冻如冰霜。
我重新拿起笔,摆正那张纸,在上面端端正正写上了我的名字:纪晴冉。
签完字,我站起来打算走。季泽清也站起来,说送我回去。
我连忙说道:“不用了,不用了,季总,你出差刚回来,车马劳顿,先好好休息吧。”我想我从来没这么关心过他的身体。
他犹豫了下,然后答应了。
我出了门,走了一会儿,觉得外面的风真大,我都快要被吹倒了,怎么其他的行人能走得这么自如这么坚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