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给教训,那便只能让方允儿自求多福了。

秦宁之气闷地看向他,完全不明白他问这些的意义。

“你这是什么表情?”顾景元突然瞥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失笑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孩子气般的表情,显得她越发娇俏可爱,叫人看着就心生愉悦。

顾景元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他这一笑,便更生出了几分颜色和生气,叫秦宁之又瞬间没了脾气。

唉,她果真是没出息!

“没什么。”秦宁之避开他的笑容,往前迈了几步,道:“不是要去看楚小少爷嘛!”

“好。”顾景元颔首,眉目依旧笑如春风。

秦宁之则快速的向前走着,企图甩掉心里莫名生起的情愫。

此后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楚子恒的院子里,替他全面检查了一番,又开了一副药,她才逐渐平静下来。

“楚少爷没什么大碍,这伤再养个十天半月便能下床走动了,以后我每三日便会来一次,二公子看可行吗?”

顾景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楚子恒,“子恒,你觉得呢?”

楚子恒抿唇,看了顾景元一眼,又看向秦宁之,“姐姐不能每日都来吗?你之前说,会每日都来的。”

秦宁之扶了扶额,有些事果然不该轻易承诺啊!

可是她看着楚子恒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朝他笑了笑,“好,没问题。”

楚子恒心里很高兴,可面上也只是轻轻一笑,“有劳姐姐了。”

“那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秦宁之准备告辞,又赶在顾景元说话前道:“二公子就不必送了,我认得路。”

她可不想再跟他单独走那么一段路,真是嫌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强的。

“好。”顾景元并不喜欢强人所难,爽快地点了点头。

秦宁之松了一口气,告辞后便转身离去。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扑了个满怀,“宁之,我想死你了!”

“长宁?”秦宁之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顾长宁却拉着她的手抱怨道:“你也真是的,来了也不通知我,你知道我最近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天天被我母亲锁在屋子里描红绣花,还找了好几个人来陪我一起绣,你看我这十根手指头,都被戳破了!”

秦宁之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噗嗤”一声笑,“郡主也真是夸张,您绣了半个月也不过才绣了一只虫子而已。”

“玉儿,不要胡说。”另一个声音温柔地训斥道。

“什么虫子,那是蝴蝶!”顾长宁回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秦宁之看过去,竟是孙婉莹和孙婉玉两姐妹。

“长宁,你又胡闹了。”顾景元听到外头的动静,缓步走了出来。

“二公子。”孙婉莹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他,忙娇羞地低下了头。

孙婉玉则贪恋地盯着顾景元看了一会儿,被孙婉莹拉了拉袖子,才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小女孙婉玉见过二公子。”

“嗯。”顾景元简单了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只对顾长宁道:“子恒需要静养,你不要吵闹。”

顾长宁吐了吐舌头,“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说完,便拉过秦宁之往外走。

秦宁之猝不及防,只能踉踉跄跄地跟上了她。

顾景元看着这一幕,失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颇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他的表情正好被孙婉莹看在眼里。

孙婉莹的心微微一痛,十指瞬间握紧,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戳进了血肉里。

“二公子,告辞。”她朝顾景元福了福身,也匆匆转身离去。

孙婉玉则壮着胆子道:“二公子今日怎么会在府中,我们来了半个多月了,也不曾见过二公子。”

顾景元将视线轻轻落到她身上,敛了笑容,客气道:“孙二小姐,男女有别,顾某自是要避嫌,还请回吧!”

孙婉玉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忙羞愤交加地跑走了。

“顾二公子太过分了,什么男女有别,方才书闲郡主来之前,他不是与那什么秦宁之待在屋子里好一会儿了吗?那时候怎么不提男女有别,他就是欺负我是个庶女!”孙婉玉追上孙婉莹,哭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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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顾老夫人

孙婉莹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可嘴里却道:“这如何能一样,秦姑娘是来替楚少爷治病的,医者不问性别,怪只怪咱们没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本事不本事的,我看那秦宁之压根就是招摇撞骗!姐姐你根本不知道她以前在咱们贵女圈的名声,就是书闲郡主身后的一只走狗!我以前真是小瞧了她,这丫头心机太深了,还知道看人下菜碟,她肯定是想勾引顾二公子!”

孙婉莹的脸色便越发难看了。

“她休想!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也配!”孙婉玉握紧了拳,咬牙道:“我一定不能让这丫头好过!”

孙婉莹的眸光暗了暗。

她也不会让秦宁之好过的。

“快别说了,秦姑娘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咱们回去吧!”

她唯一错的,就是不该让顾景元对她区别对待。

秦宁之被顾长宁拉着回了院子。

顾长宁一进屋子便将自己扔在窗台上的绣花绷子拿了过来,叫苦不迭道:“便就是绣这么个玩意儿绣了我半个月,累死我了!”

秦宁之一看,果然是条虫子似的玩意儿。

她不由“扑哧”一笑,“国公夫人要你绣这个做什么?”

“快别提了。”顾长宁拉着她坐了下来,哭丧着脸道:“下下个月初八是我祖母的五十大寿,母亲想叫我给祖母绣一副百寿图以示孝心,可是我的女红大家都是知道的嘛,于是惨无人道的酷刑便开始了!”

顾老夫人?

秦宁之的心动了动。

她记得顾老夫人,一个威严庄重的老人,也是这国公府内唯一一个对她表露过善意的长辈。

她还记得她进门第二日要给晋国公夫妇敬新妇茶,可陆氏刁难于她,迟迟没有出现,底下人都窃窃私语说陆氏并不承认她这个二少奶奶,她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顾老夫人突然出现,代替陆氏,让她这个新媳妇终于完成了敬茶仪式。她当时感激涕零,可又怕陆氏更不待见她,所以并不敢与顾老夫人亲近。

她没有参加过顾老夫人的寿宴,因为在她进门的第二年,老夫人就病逝了,那天顾景元眼眶通红,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可是母亲也不想想,这两三个月我的女红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什么百寿图未免也太刁难人了吧!”顾长宁接着抱怨。

秦宁之回过神来,劝慰道:“国公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绣这一副百寿图,不仅全了你在顾老夫人跟前的孝心,外头人知道了也会夸赞你知书达理,孝顺贤惠,于你名声大大有益。至于这百寿图,我相信国公夫人肯定已经找人绣好了,到时候你随意添置几针就是,她现在把你关在闺阁里绣花,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的。”

“有什么好做样子的?别人又不是个傻的!”顾长宁十分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秦宁之笑了笑,给她解释,“别人心知肚明是一回事,你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这几个月都待在屋子里绣花,还有孙家姐妹作证,旁人就算猜到了那又如何,他们有证据吗?到时又能拿什么说嘴?便是顾老夫人自己,也只会觉得你这几个月都关在屋子里刺绣,确实是有心了,并不会在乎那百寿图是否真是你绣的。”

“太虚伪了!”顾长宁将绣花绷子往旁边一扔,气呼呼道:“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哪里是为了我的名声,她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一直嫌弃我这个女儿给她丢人了,也一直怪我不如三姐讨得了祖母的欢心!”

秦宁之叹了口气,“长宁,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别说是你,便是皇上,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你现在还小,有父母兄长庇护,所以不曾体会过身不由己的感觉,等你长大了,你会发现,现在你母亲叫你绣一副百寿图,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顾长宁皱起眉来,“宁之,你怎么跟我二哥说得一样?为什么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却总是逼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现在的不愿意,正是为了将来能够随心所欲。长宁,难道我还会害你吗?我知道你不耐烦内宅的勾心斗角,也不愿意去与你三姐争宠,可你想想,你现在在外头名声如何?你祖母对你又是什么态度?你上讨不了长辈欢心,下笼络不了民心,将来谁敢娶你?只有那起子攀权附贵,或是为了权力交易的小人才愿意!你真要嫁给他们吗?”

“我不要!”顾长宁吓得白了脸色。

“那就对了。”秦宁之放缓了语气,“所以你现在要有所收敛,不是真的叫你学会去勾心斗角,但至少要做做样子,要叫外人无可指摘。到时候,你的婚事就不会那么被动。还有,你祖母现在不管事,只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肯定要比你母亲更有精力和时间去谋划你的婚事,你跟你祖母亲近没有害处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上一世的顾三小姐有一门极好的婚事,不是什么王孙贵胄,却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顾老夫人不顾她父母的阻拦力保下此婚事,后来,她也确实过得最顺遂。

而长宁,却只能被晋国公当做政治联姻的工具嫁给了太子。

顾老夫人是个好人,不管陆氏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长宁争宠,长宁都应该与她多亲近亲近。

“可是…我怕祖母。”顾长宁缩了缩脖子,“祖母从来都不笑的,冷冰冰的,也就对三姐会笑一笑。”说着,又环顾了下四周,凑到秦宁之耳边悄悄道:“我跟你说,母亲也怕她呢!”

秦宁之失笑,“你啊,我觉着顾老夫人是个好人,否则就凭你这胡作非为的性子,要是我祖母,早责罚了好几回了。”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顾长宁伸手掐了她一把,随后又泄气道:“好吧好吧,我便听你们这一回,认真学女红,好讨祖母的欢心!”

秦宁之笑了起来,“这才对嘛!”

顾老夫人一定不会不顾长宁意愿,让她嫁入太子府的。

不过…

“长宁,你知道顾老夫人身体怎么样吗?”

顾老夫人还有五年就要病逝了,她只记得上一世顾老夫人这病来势汹汹,没几天便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一般这种大病都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早就有症状才对。

看顾老夫人当时发病的凶险程度,估摸着也有个五六年了。

顾长宁摇摇头,“我不知道,祖母不问世事,整日里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吃斋礼佛,除了三姐,谁都亲近不了她。”

“哦。”秦宁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就难办了,要怎么才能检查到顾老夫人的身体呢?她贸贸然提出,只怕这国公府的人以为她诅咒老夫人呢!

对了,师父!

师父是这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她可以找借口去检查老夫人的身体啊!

秦宁之眼睛亮起来,“长宁,我们去…”

“秦姑娘与郡主真是志趣相投,你一来,郡主终于不再是愁云满面了。”有凉凉的讽刺声传来,打断了秦宁之要说的话。

她回过头去,看见孙婉玉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秦宁之一头雾水,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孙二小姐。

“婉玉,别闹了。”随后出现的孙婉莹推了推孙婉玉,孙婉玉才不情不愿地瞥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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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什么是喜欢

她二人进了屋子。

孙婉玉径自在她对面坐下,高傲地哼了一声,拿鼻孔对着她出气。

孙婉莹则热情地走上前,对她笑道:“秦姑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那日我们在花灯铺子见过。”

秦宁之不知道这两姐妹在搞什么鬼,闻言,只轻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孙婉莹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那日秦姑娘你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与你打招呼,我一直听郡主说起你,很是好奇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啊!”顾长宁翻了个白眼道。

她特别不耐烦孙婉莹这虚情假意的样子,还不如孙婉玉有什么说什么呢!

孙婉莹的笑容僵了僵。

秦宁之忙解围道:“我记得去年孙小姐在花灯节得了魁首,被皇后娘娘亲自赐婚,可真厉害。”

孙婉莹的笑容便更挂不住了,她垂下头,喃喃低语:“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不会参加那一天的花灯会。”

那一天是她的噩梦。

母亲明明告诉她,只要她在花灯会获得魁首,皇后就会把她赐婚给顾景元,到时候就算顾景元不愿意,晋国公府也不能抗旨不尊。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去学习制花灯的技艺,一双手被伤过无数回,甚至手心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细腻柔嫩。

可是她不后悔,只要能嫁给顾景元,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在花灯会上,她不负众望地获得了魁首。

她以为她很快便能嫁给顾景元了,可是,她等到的却是皇后将她指婚给誉王世子的消息!

人人都在恭喜她,羡慕她,只有她觉得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疯了一样去找母亲,哭着问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却也毫不知情,只道皇后答应得好好的,却不知为何临时改了主意,还宽慰她成为世子妃也没什么不好,誉王世子好歹也是皇亲贵戚,并不比顾景元差。

可是她怎么会愿意,她怎么能甘心!

若不能嫁给顾景元,她宁愿死了!

她哭闹,她绝食,她用各种办法抗议,直到,直到皇后请她进宫,告诉她,是顾景元不愿意娶她,是顾景元听到了风声,从北地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也要叫皇上亲自出面阻止这场赐婚!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他根本瞧不上她!

她绝望了,她认命了…

她以为顾景元是看不上她的身份,因为她不能在他的仕途上给他提供帮助,她以为顾景元将来会娶一个身份高贵,给晋国公府带来巨大帮助的女人,她以为顾景元根本不懂男女之情,不会爱上任何人。

谁知道,谁知道!

孙婉莹看向秦宁之,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需要拼命克制住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浑身发抖。

顾景元对秦宁之不一样。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顾景元喜欢秦宁之!

他怎么能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她不能接受,无论如何,她不能输给一个处处都比她差劲的女人!

“孙小姐,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秦宁之奇怪地看着她,觉得这姐妹两个都有些古里古怪的。

孙婉莹回过神来,拨弄了下头发,掩饰地笑了笑,“我没事,对了秦姑娘,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下个月我府上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春花宴,你与书闲郡主一道儿来玩吧!到时候我提前给你送请帖。”

“好啊好啊,宁之我们一道儿去吧!”秦宁之还没回答,顾长宁就兴奋地应了下来。

秦宁之并不排斥在贵女圈打交道,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孙婉莹也对她笑了笑,只是眸中闪过一瞬狠毒的光。

顾景元与陆岑还有事要去处理,将楚子恒安顿好后也回了院子。

陆岑还没有回来。

闲来无事,他随手拿着一本书倚在窗边认真看着。

昨夜下了一场雨,院子里栽种的几丛青竹被雨打湿了枝叶,风吹过来,淡淡的竹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叫人颇有些心旷神怡。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秦宁之。

他喜欢竹子,喜欢一切清新雅致的物件。

秦宁之却完全相反,她总是穿得明艳耀眼,五官秾丽如六月海棠,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只觉得世间其他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也不赖。

陆岑进屋的时候,便看到顾景元拿着一本书对着窗外发呆。

“想什么呢?”他走上前。

“你觉得,我这院子里栽一树海棠,如何?”顾景元淡淡道。

陆岑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俗物了吗?”

“我现在觉着,或许不错。”顾景元微微一笑。

陆岑则道:“早就该这样了,你看你这院子里,死气沉沉的,知道的说你风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荒废了没人住呢!”

“那便这么定了。”顾景元下了决定,便不再多想,又问他:“世子回去了吗?”

陆岑像只偷了腥的猫般笑了起来,“被我吓回去了,走得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哈哈,总算是给长宁报了仇了!”

顾景元看了他一眼,“他像孩子一般,你也要跟他学吗?”

“开个玩笑嘛!”陆岑吐了吐舌头,在他对面坐下,又道:“不过他哪里像个孩子了,他都多大了,都已经开始思春了!”

顾景元看着他不说话,

陆岑瞪大了眼睛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喜欢那位秦四姑娘!啧啧,真没想到这秦四姑娘长得挺一般,还挺有魅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