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种亡命之徒,只要承诺留下他们的狗命,他们什么都会招的。”秦老太太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哀莫大于心死。
她听宁之讲了事情的经过后,已经没了脾气。
这八个人不可能无端端地出现在玉儿的屋子里。
春平那件事看五丫头的反应也有猫腻。
玉儿大概是因为前阵子的事儿怨恨上了四丫头。
她以前常常责怪寅儿和方氏,认为是他们教导无方才把四丫头教歪了。
可现在这件事分明是在打她的老脸!
玉儿是在她身边养大的,却犯下这样的过错。
可笑!真是可笑!
秦玉之感觉到了什么,捂着脸嘤嘤哭泣。
现在还没有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
她不能就这样认了,她不能!
“祖母,我,我是被人害了…”秦玉之急得直打转,终于憋出了几个字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叫秦老太太和秦宁之都听清楚了。
秦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欣喜。
她多么希望她的猜测都是假的,她的玉儿还是那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孙女儿。
“你现在好好休养,等你恢复了,等你母亲回来了,一切都自有公道。”
是啊,一切都自有公道。
秦宁之无声地笑了。
她不知道秦玉之想讨到什么样的公道,她只知道,属于她的公道,她会一点点慢慢讨回来!
陈氏很快赶了回来,随行的还有陈生,陈氏的亲哥哥。
“玉儿,我可怜的玉儿!”陈氏一进屋子,就扑到秦玉之的床边痛哭了起来。
秦玉之的眼泪也如同断线的珍珠,抱着陈氏哭得好不伤心。
陈生上前劝了几句,脸色也十分难看。
秦宁之往门口看了看。
没有陈誉。
秦玉之出了事,陈誉居然没来。
有蹊跷。
“我们玉儿怎么就会出了这种事,母亲,我们玉儿可怎么办啊!”陈氏是真的手足无措,拉着秦老太太的手哭得伤心欲绝。
秦老太太看着她也有些不忍心。
陈生沉声道:“亲家太太,下人们说的也不清楚,您能具体说一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老太太看了他一眼。
“祖母,那八个歹人还关押在牢房,二姐姐现在还不能正常说话,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孙女想还是先去问一问他们吧!”秦宁之及时开口接话。
陈誉没来,她现在特别担心那八个人被杀人灭口。
到时候,她就不能让秦玉之和陈誉狗咬狗了。
她太了解秦玉之,自私自利,一旦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牺牲谁她都在所不惜。
陈誉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善茬。
所以,她必须要让那八个人活着,活着说出真相!
秦老太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立刻点头表示,“不错,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先去衙门里看看抓到的那八个歹人再说。”
她并不想跟陈府的人打交道,特别是陈生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亲自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陈生看这祖孙俩你来我往,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看来玉心没有骗他,这二房的臭丫头果然变了,死老太婆居然也向着她!
他绝不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坏了他的好事!
方氏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这阵子借口生病把自己关在墨香居,下人们也不敢去打扰她,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还是听到了风声。
当她得知秦宁之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时候差点吓晕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个丫鬟前往玉漱阁。
秦老太太正好带着众人出发要去衙门。
“宁之,你没事吧?”方氏一看到秦宁之就冲上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母亲听说你从楼上摔下去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方氏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秦宁之笑着安抚她,“母亲,我以后会小心的。”
“姑娘是为了救二姑娘,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想不了那么多。”青芽说得绘声绘色,好像她亲眼看到一样。
秦宁之莞尔一笑。
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的女儿出了事,方氏的女儿倒是因此名声大显。
凭什么?
“大嫂,玉姐儿她还好吧?”方氏想起正事,忙关切地看向陈氏。
陈氏看了她一眼,“墨云,你不是生病了么?看起来是大好了,怎么还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陈氏的声音凉凉的,带着讽刺和不甘。
方氏一怔。
她没料到陈氏会这样跟她说话。
“大嫂,我是听说玉姐儿出了事,想要…”
陈氏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到底是关心我们玉姐儿还是关心你的女儿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就算是为了我们玉姐儿,也多半是来看笑话的吧,来笑话我把三个女儿都弄成了这样,而你的女儿却成就了一副好名声!”
她的话说完,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从未见过陈氏这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明明是四姑娘仗义相助,才让二姑娘幸免于难,怎么大太太说得好像反倒是四姑娘的不是了。
这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
方氏愣了许久才消化完陈氏的话。
她的心一下子坠入了谷底。
本来李家少爷的事儿还没有查清楚,她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宁之说的都是假的,希望大嫂并不是宁之说的心肠歹毒的人。
可是现在,陈氏的话将她彻彻底底打醒了过来。
玉姐儿出事了,宁之为了救她摔下了楼,差点就要没命,可大嫂的反应,却像是恨不得宁之出事,恨不得她不好过一样!
哪怕这只是一时的气话,也足够暴露陈氏的内心。
原来她这样恨着二房。
方氏看着陈氏的眸子一点点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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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杀人灭口
陈氏当然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她看到抢了她一切的方氏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突然间就失去了理智。
她昏了头了。
可是她竟然不后悔。
把这些心里话都说出来,她舒服多了。
否则她大概真的要憋闷死。
反正现在母亲也不信任她了,她说不说又会怎么样?
秦老太太的确没有怎么样。
她只面无表情地看了陈氏一眼,就转过头对方氏道:“你先回去吧,宁之要跟我去衙门一趟。”
方氏知道他们是要去解决那几个歹人的事儿,于是点点头,“是,母亲。”
不管怎么说,玉姐儿是无辜的,一个女孩子突然遭遇了这种事,任谁都承受不了。
希望那几个歹人能够绳之以法,也希望玉姐儿将来能好好的。
方氏叹了口气,没有再看陈氏,转身离去。
陈氏的哥哥陈生却不满地瞪了陈氏一眼,责怪她如此沉不住气。
陈氏只有满腹委屈无人能说。
秦宁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翘起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她总算,让陈氏体会到被困在囚笼里的滋味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呢!
残阳似血,薄暮冥冥,接近傍晚,京城的地牢内一片昏暗死寂。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鲜活热闹,墙内腐烂发霉,鲜明讽刺。
时已至晚,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夹杂着糜烂腐朽的味道,渗透进囚犯的心里,恐惧莫名。
最里间一片潮湿阴冷的黑暗里,伴随着老鼠吱吱乱窜的声音,还有人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
“真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居然早有准备,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老大,你说的雇主真的会来救我们出去?”
“废话,这是之前就谈好的,否则我们都逃出来了,谁还肯留在京城陪他冒险。”
“可是咱们没有完成任务,雇主会不会…”
“他敢!就不怕我们把他供出去?这铖王世子都牵扯其中了,他们肯定更着急堵住我们的嘴,当官的没有谁不要名声,你们且放心好了。”
“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他有那个胆?他…”
“怎么办,我还真的有呢!”突然一阵陌生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处响起,阴森冰冷,还伴随着诡异的轻笑,让人不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谁!”领头的那个被吓得跳了起来。
“是我呀!”有人慢慢走近,借着外面朝霞昏黄的光亮,他们只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衣,这样缓缓走来就好像来自地狱的冤魂厉鬼,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恐惧。
领头的脸色瞬间变了,“是,是你…”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倒了下去,脸上还犹自挂着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
隔壁牢房关押着的几个贼匪感觉到了不妙,瞬间躁动了起来。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老大,你说句话呀!”
“他死了。”有人替他们的老大回答道。
他的声音极其淡定,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其他七个贼匪被吓得肝胆俱裂,皆放声大叫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牢房里顿时乱作了一团。
可是来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依旧站在那里,若不是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都要叫人怀疑他还在不在这里。
没有用。
无论他们怎么喊都没有用。
平日里有一点声响就赶来骂人的狱卒今日就像是死了一般。
阴冷逼仄的监牢里除了寒风呼呼的响声和几个人绝望无力的呼喊,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几个人越发的恐惧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绝望到深处,也就生出了孤勇。
哪怕是死,他们也要做个明白鬼!
“杀人灭口。”那人回答得简洁明了,也理直气壮。
“你根本不是我们的雇主!”
“我以为,除了张勇,你们不知道雇主是谁,看来,果真留不得你们的命了。”
他竟然是在套他们的话!
几个人慌乱起来,“我们真的不知道!不过老大说过,雇主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文弱书生,你,你不像!”
“是吗?”那人淡淡地问,随着他上扬的尾音几个贼匪点头如捣蒜道:“是,是!”
他们是真不知道雇主是谁,老大只说是个读书人家的少爷,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跟衙门里的人有勾结,所以根本不怕他把他们卖了,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这个人听声音已经不年轻了,不会是他们的雇主,而且他武功奇高,看样子也不会是他们雇主请来的杀手,否则也就不用大费周章让他们去杀一个小姑娘了。
所以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杀他们?
“可是怎么办,你们看到了我的样子,我不杀你们都不行了呢!”
话音刚落,牢房里的灯就突然全部亮了起来。
几个贼匪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知道的答案,可还没来得及惊恐,就全都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是他。
这是贼匪们最后的想法。
那人看着倒在牢房里已经无声无息的八个贼匪,勾了勾唇角,漠然道:“真是一帮蠢货。”说完,擦了擦手,翩然离去。
牢房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刚发生的杀戮只是一场幻觉。
“解决了吗?”出了牢房,一名身穿玄色袍子,头戴帷帽的男子站在门口,淡淡地问道。
方才还手段狠辣的冷酷男子立刻低头,恭敬道:“回主子,全部解决了。”
“很好。”男子点点头,“你留下来把后续处理一下,陈家那几个废物,是指望不上的。”
“是,主子。”
“辛苦了。”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陈誉还在为了进牢房的事和狱卒讨价还价。
“说好的五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这可是铖王世子交代下来的重犯,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可不敢冒这份险。”
“朱兄,朱兄,实在是小弟今日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银子,你看下次补上怎么样?这件事关乎我表妹的声誉,我怕这几个贼匪会在衙门里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这以后我表妹还怎么做人?我就是让他们暂时说不了话,不会让你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