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之怔了怔。
原来孙婉莹都不打算再参赛了,她还信誓旦旦地要打败她呢!
从前的她真的很可笑。
“宁之,你刚刚怎么了?”顾长宁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因为秦宁之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秦宁之身体一颤。
“是我说错话了么?我也没说什么啊!只说我二哥回来了我没空出来陪你玩。”顾长宁又小声嘀咕。
秦宁之不说话。
顾长宁心里没底,只好继续解释,“我二哥你知道的吧?人人都传顾二公子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可我跟你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整个家里我最怕他…”
“宁之宁之,你看,那就是我二哥!顾家二公子惊才绝艳、艳冠京华,外头人是这么传的吧?哈哈哈我告诉你那都是假的,我二哥可不是什么善茬!”
顾长宁的话与记忆中的声音逐渐重叠。
秦宁之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景元的样子。
他站在一树梨树下,身姿挺拔,从容不迫,一袭月白色的织金云锦长袍,长眉入鬓,眉目如画,一笑起来,就像被初春温柔的水波浸透了,让人的心也跟着泛起阵阵涟漪。
------------
第五十五章山鸡和凤凰
“读错了,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的嗓音好像潺潺流水,悦耳动听。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也从未听过这样动人的声音。
她不由看痴了,听痴了。
顾长宁是找她进府来帮忙捉弄人的,怕她耽误时间,便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那时候匆匆离开了。
可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儿,就这么就住进了她的心。
然后一耽误,就是一辈子。
“宁之,这下你该体谅我了吧,改天应该带你去见见我二哥,你就会发现他这个人也多可怕了!”
“长宁。”秦宁之打断她,“没什么事我要先走了。”
她当然知道顾景元多有可怕,冷血无情得理直气壮,哪怕是至亲好友都能狠下心来不管不顾。
她不想再听到顾景元的事情。
她怕她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宁之…”顾长宁十分委屈。
秦宁之觉得很烦躁,她知道自己不该冲着顾长宁发泄不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解释些什么,那边去别处挑选花灯的青瑶突然神色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姑娘,五姑娘有没有来找您?”
紧随其后的青芽也跑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姑娘,五姑娘不见了!”
秦宁之一怔。
秀儿不见了?
“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青芽带着哭腔道:“我和青瑶去里面的屋子挑选花灯,五姑娘也在,后来她说再去别处看看,就走了,等到我们想再找她,就找不到了!”
“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看到她。”秦宁之现在脑子里很乱,想不了太多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找。
青瑶和青芽便分头去问。
“需不需要我帮忙?”顾长宁凑上来,跃跃欲试。
她一向喜欢往热闹里凑。
秦宁之无暇应付她,摆摆手道:“不用了,孙小姐还在等你,你去陪她吧,我自己找就好了。”
顾长宁便泄了气。
从上次见面宁之就开始不对劲,她总觉得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会不会跟秦府有关?
既然二哥回来了,不如就让二哥帮她去查一查。
打定了主意,顾长宁才重新展开笑颜,蹦蹦跳跳地去找孙家姐妹了。
秦宁之这边也得到了消息。
据铺子里的其他人说,的确看到秦秀之了,看到她出了店铺,往对面去了。
“五姑娘出门干什么?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青瑶有些担忧。
她听说那位叫春夏的还有一个哥哥,知道春夏死在秦府后一直闹事,找不到人撒气还威胁过三房,后来大太太给了他一笔钱他才消停。
该不会是春夏的哥哥又想来讹钱了?
秦宁之也猜到了,道:“出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主仆三个出了门,问了街边的几个人得知秦秀之是去了对面的洞庭酒楼。
秦秀之去酒楼干什么?
“该,该不会…”青瑶脸都白了。
“别胡思乱想。”秦宁之打断她,“出了什么事去看一看就知道。”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再想起秦秀之找她出门的目的,眸光顿时变得幽暗。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秦玉之在耍什么把戏了。
洞庭酒楼二楼,甲字三号房内,穿着湖绿色缎面妆花褙子,鸦青色遍地撒花湘裙的秦玉之,正坐在临窗的梨花木雕花椅上喝茶。
她发髻微松,指如根葱,肌肤赛雪,神色慵懒,目光轻轻地落在对面的铺子上。
待看到有主仆三人从对面走来,才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们来了。”
她的话是对着她对面坐着的人说的,仔细一看,不是失踪的秦秀之又是谁。
“二姐姐,你这样做真的好么?”秦秀之看样子还有些踌躇。
秦玉之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想半途而废?开了头可就不能反悔了,你要是现在反悔,只会惹怒秦宁之,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庶出的三房!”
她的声音冷厉严肃,秦秀之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眼睛惊恐又无助地看着她。
秦玉之暗恼她妇人之仁,不过她还需要利用她,暂时不能翻脸,只好换了语气,用平常二姐姐的口吻道:“咱们的目的只是给秦宁之一个下马威,让她今后行事收敛一些,又不是真要害她,你担心什么?”
秦秀之机械地点点头,“恩,我知道了。”
秦玉之这才舒展了眉头,“秀儿,你大胆一点,难不成你想以后一直被二房被秦宁之欺压吗?你看看自从二婶娘当家府里成了什么样子,乱糟糟的,大厨房的人都管不好,每天给咱们吃的都是什么东西!那秦宁之跟你透露二婶娘要在各房设立小厨房,不过是为了哄骗你,要不然为什么不跟大家说只在秦宁之院子里偷偷设了小厨房?不过是让你们三房不要因为大厨房的饭菜不好去抱怨,你们都不抱怨,我们大房自然也不能当出头鸟,这样一来,公中省下的银子全都进了二房的口袋!”
秦秀之觉得很有道理。
“那,那还需要我做什么?”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不是针对秦宁之,她只是想讨回原本属于三房的利益。
“很简单,你一会儿去见她,跟她说春夏的哥哥又来找你,还威胁你若是不给银子就把你抓去卖了!秦宁之最好打抱不平,再加上她最近又要笼络你们三房,一定会帮你出头,届时你把她骗到这间屋子,我会跟她谈判,她讨厌我又不服我,被我随便一激就会把二房的计划和盘托出,到时候咱们就去告诉祖母,有你和画眉在,不怕她不认。她只要认了,二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秦府也就能回到从前步入正轨了。”
秦秀之点点头,又有些担心,“会成功吗?我总觉得四姐姐变了不少,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冲动。”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前的她都是装的,哄骗祖母的假象,若她真的变了何必还跟你出来买花灯说要赢孙婉莹?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山鸡焉能跟凤凰比?”秦玉之这样嘲笑道。
可她似乎忘了她和秦宁之是同宗姐妹,若秦宁之是山鸡,她又是什么?
秦秀之想提个醒,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罢了,左右不过是过个嘴瘾,还是办正事比较重要。
------------
第五十六章要你往坑里跳
秦宁之她们进了洞庭楼,立刻有跑堂的迎上来,“这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啊?”
洞庭楼这名字虽然诗情画意,但其实不过是一家有些破旧的客栈。因为是祖辈的资产,在这西街最热闹的地方已经开了四五十年了,很多人想花大价钱把它买下来,客栈的主人却怎么也不同意,也不休憩,地上用着最原始的石头,门上用着最原始的木板,就连跑堂的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看着十分朴素。
青瑶和青芽两个丫头一踏进来就浑身不自在,跑堂的出现更是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神情动作皆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只有秦宁之神色如常,“找人。”
跑堂的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这小姑娘看上去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没想到并不骄纵。
“姑娘找谁?”
“你们这破客栈平时有人来吗?一大早上就进去了几个人吧!你看有谁跟你们这客栈格格不入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青芽翻了个白眼道。
她看这个跑堂的很不爽,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她们家姑娘看,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那跑堂的也不介意,笑嘻嘻道:“哦,原来姑娘是要找一个穿茜红色衣裳的小姐?”
“对!就是她!”青芽走到秦宁之面前,狠狠瞪了跑堂的一眼,誓要帮姑娘挡住这跑堂的下流猥琐的目光。
跑堂的撇撇嘴,这丫头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秦宁之拍了拍青芽的背。
不是教训,是安抚。
她们主仆三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若是再表现得柔柔弱弱,对方势必以为他们好欺负,他们要找人也就没那么容易,恐怕还要讹上几个钱才能得到准确的信息。
这种破败不堪的店能在这儿撑四十几年不倒,没有点不法勾当她是不信的。
青芽恶得恰到好处。
主仆心有灵犀,青芽自然感受到了这份鼓励,更是居高临下地瞪了那跑堂的一眼。
跑堂的有些哭笑不得,他可不敢欺负这三个凶仆恶主。
他老老实实道:“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在…”
“四姐姐!”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跑堂的话。
只见消失不见的秦秀之哭得梨花带雨地跑了过来。
“四姐姐!四姐姐你终于来了!”她跑到秦宁之面前,抱着她就放声大哭。
秦宁之被她撞得一个踉跄,要不是青瑶及时扶住,就要被她撞倒。
毕竟有前世的感情在,秦宁之见过秦秀之哭得伤心绝望的样子。
她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让秦秀之受苦受难。
她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汪水。
她抱住秦秀之,“秀儿乖,不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秦秀之还是抱着她,“四姐姐,呜呜呜,我害怕。”
秦宁之的声音便越发温柔,“不怕不怕,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秀之的身子一颤,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宁之,她真的是装的吗?
她是为了打击大房所以才笼络三房,目的就是到最后都把她们都赶出去吗?
可是秦宁之突然变得这么好,让她忍不下心去算计她、伤害她。
可是,可是…
“秀儿,你不要妇人之仁,你越犹豫就越是把三房推入火坑!”
秦玉之的话还言犹在耳,秦秀之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总不该不信对她好了十年的二姐姐,去信才刚对她转变态度的秦宁之吧!
她不能这么拎不清!
“四姐姐,春,春夏的哥哥他又来找我,他见我一个人落单在选花灯,便威胁我要我到这家客栈,说我若是不来,他就会去找我母亲讨说法。我,我当时六神无主,也不敢跟你说,只好过来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就问我要银子,说我若是不给,就杀了我给春夏报仇,他说给我三天时间筹银子…”
秦秀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
“太过分了!春夏的事明明韩家大少爷才是罪魁祸首,再不济去找大房,欺负你一个姑娘家算什么!就是看你们庶出的好欺负!”青芽愤愤不平地说着本该是秦宁之说的话。
秦秀之抽抽搭搭的,抬头小心觑了眼未说话的秦宁之,“四姐姐,我该怎么办?”
“他要多少银子?”沉默片刻,秦宁之才开口问,很平静的样子,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和不平。
秦秀之心中惶惶,一时忘了说话。
“秀儿,我问他要多少银子?”秦宁之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五,五百两…”秦秀之一时情急,说了个天文数字。
“五百两?!他不如去抢!”青芽又抢了本该属于秦宁之的台词。
反倒是秦宁之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
秦秀之心里升起一股不安,又莫名松了口气。
四姐姐,没打算帮她吧?
“他在哪儿?”秦宁之又轻轻开口。
“什么?”秦秀之一愣。
“他在哪儿?我去见他。”秦宁之望着她的眼睛,重复。
秦秀之一时无言以对。
四姐姐,真的要帮她?
不是愤怒,不是冲动,不是打抱不平,只是单纯地想帮她?
否则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平静?
“我…”
“对啊,五姑娘,那个人渣现在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欺负人!”青芽拍着胸脯保证。
跑堂的看青芽一脸为民除害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难不成刚刚不是虚张声势,是真有几分本事?
“他,他在二楼的甲字二号房。”秦秀之挣扎片刻,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
秦宁之点点头,“你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
“姑娘我陪您一起去!”青芽自告奋勇,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武功高强,但还是不太放心。
秦宁之没有反对,“好,你跟着我,青瑶你留下陪五姑娘。”
青瑶对秦宁之的武功很有信心,也对春夏的哥哥很不屑。
她见过那男人,一副虚飘飘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别说一个他,十个他她们姑娘也能应付的过来。
还是留在这儿开导五姑娘更要紧。
她都被吓坏了。
在场的各位谁都没有意见,只有跑堂的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记错,甲字三号屋住的不是另一个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