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虽是绷着脸,然而悄然见可繁是这个情形,心中那原本的取笑看戏之意却慢慢淡了,咳嗽了声,道:“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罢了,只是云州那个情形,他又是在军中,苦头自然是不免的……且时常出城侦查作战之类,大大小小也受了些伤,有那么一两次,也颇为凶险……”
这话却并不是说谎,也非夸大,实在是边境之地,百般凶险,就算如今已经议和,也要处处戒备提防,其艰难凶恶之处,也无法胜数。
可繁一边儿听,眼中的泪便扑簌簌地坠了下来,最后竟捂住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可繁本来就是个随心任性的人,先前假扮男装,不过是仗着军中有人护着,且蒋勋又接手过去,百般照料遮瞒而已。
其实是在是瞒不过人的,尤其再这般放声一哭,顿时声音便传了出去,却是个呜呜咽咽的女子声音。
门口上那守卫的侍卫听见,各自讶异,频频转头。
若不是赵黼并未传唤,只怕早也窜动进来查看究竟了。
赵黼没想到她竟如此,吓了一跳,忙道:“你哭什么?快停下!”
可繁却是悲从中来,一时半会儿哪里停得下来。
赵黼道:“还不住口,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不提则已,一提,可繁越发放声大哭,又道:“蒋大哥不在,你也不帮我,我是要死了。”
门口上侍卫身影晃动,赵黼瞥见,无奈说道:“行了,快停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说就是了,我能帮便帮,还不成么?”
可繁闻听,才抽抽噎噎地停了:“真的么?”
赵黼道:“你怎么这般无赖呢?跟你二哥哥一样。”
可繁破涕为笑,却又泪汪汪道:“我若是二哥哥一样,就好了,就不用这样哪里也去不成……什么也做不了主的。”
赵黼道:“你还不够做主么?你这丫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且张将军跟夫人给你择夫婿,自然是选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匹配……虽然必定是比不上我,但天底下也没几个比得上我的。嗯,你又有什么解不开?”
可繁闷闷地说道:“我不想嫁。”
赵黼道:“你要去当姑子?”
可繁道:“我不是。”
赵黼忖度她的意思,敛眉悄然问道:“你真的……心里有人了?”
可繁吸了吸鼻子,垂头不言语。
两人在内说了小半个时辰,赵黼方叫了两名缇骑,暗中护送可繁仍转回将军府,半晌缇骑回报,说是人已经好端端回府了,赵黼方松了口气。
正略有些心神不宁,忽然外间又有人来报,竟说道:“先前静王陪着王妃进宫请安,方才传出消息,说是王妃在宫内胎动,竟生了一名小世子,母子平安。”
赵黼又惊又喜,笑道:“这样巧?此话东宫知道了不曾?”
那人道:“只怕早也知道了。殿下要不要进宫看看?”
赵黼虽然对沈舒窈有些介怀,然毕竟向来跟静王最好,便道:“自然要去看一看。”便命门上备马,极快地往宫中而来。
正赵庄也赶到了,父子便一块儿入内探望。
内侍引着往后宫而去,进了延华殿,却见赵世坐在当中,静王陪侍旁侧。
皇帝怀中竟抱着个襁褓,正笑呵呵地逗弄,见他们两人来了,忙传到跟前儿,喜道:“快来看看这孩子。”
两人到了跟前儿相看,却见那婴儿极其瘦小地缩在薄被里头,脸皮还有些红彤彤地皱着。
赵黼看了一眼,啧啧叹道:“怎么这般小,头尚且没有我拳头大。”
皇帝笑对赵庄道:“你听听这话,可见他并不是当过爹的人,这才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大?别看你现在这般张狂,当年也是差不多如此的。”
赵黼又撇了撇嘴,回头却看静王笑道:“四叔,恭喜你啦。”
静王含笑,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虽未言语,面上却也难掩喜色。
赵庄陪着皇帝逗看那小婴孩儿,半晌,赵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对赵黼道:“如今你四叔也有了孩儿,你呢?”
赵黼大惊,浑然想不到自己在府内被母妃追逼,进到宫内,竟也不免如此。便笑道:“今儿是四叔的大好日子,皇爷爷怎么说这话,这不是喧宾夺主么?”
静王笑道:“这可不是,父皇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我们都替你着急呢。”
赵黼横他一眼,讪讪低头。
赵世道:“你可听见了?可好生想想该如何解决此事罢。”意味深长地看了赵黼一眼,却并不再说,只将孩子递给旁边的乳母嬷嬷。
不多时,太子妃,恒王跟恒王妃等闻讯都进宫来探望。只是废太子一家,先前被远贬穗州,不得相见,自不必提。
因静王妃才生产了,不宜挪动,便只在内宫里暂住,由专人照看。
皇帝兴致极高,这夜,便留众人在宫内用膳。
赵黼把赵庄拉出来之时,天色已暗。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赵庄回想皇帝欢容,忍不住道:“皇室添新,你看你皇爷爷何等高兴?你啊……”
赵黼咳嗽了声止住父亲话头,忽道:“是啊,也着实是凑巧的很,偏偏奉召进宫,就生了……怪道皇爷爷格外喜欢。”
赵庄看他一眼,似觉着他话语之中仿佛有些弦外之音:“怎么了?”
赵黼却又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件事儿要跟父王说,——今晚上我不回府可好?”
赵庄挑眉道:“你又要去哪里?”
赵黼道:“镇抚司里近来事多繁忙,我今晚便歇在那里。”
赵庄觑着他,道:“你若在那里,倒也使得,只是别乱跑到不该去的地方,弄出别的来……”
赵黼正色道:“当儿子是什么人呢。”
赵庄却也猜到他躲避的原因——毕竟静王得子,今夜回去,太子妃只怕又要念叨不休,叫他出去避开了清静,却也使得。
赵庄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不如趁此机会先出宫去,省得待会儿你母妃见了,抓着不放。”
这本是与他方便的意思,谁知赵黼竟摇头道:“不着急,我好歹陪着父王跟母妃出宫了再说。”
若按照赵黼先前的个性,这会子早跳出去了。赵庄疑惑:“你……”
赵黼笑道:“好了,别叫皇爷爷等急了,且先入内罢。”
终于又陪着赵庄进了殿中,众人又说了会儿话,恒王先行告退,然后赵庄也求退。
赵黼果然一路陪着父母出宫,又相随到了太子府,才自转路前往镇抚司。
只是脱开先前那些人多热闹场景,如今总算一人独处的时候,那满面的笑也极快地荡然无存了。
赵黼抬手在眉心轻轻一抚,脸上露出罕见的忧难之色。
这一夜,赵黼竟果然老老实实地人在镇抚司,哪里也不曾去过,只是在半夜时候,外头有几声异样响动,赵黼抬头问道:“发生何事?”
那侍卫出外查看,顷刻回来道:“是刑部的人在追拿囚犯。”
赵黼道:“什么囚犯?”
侍卫道:“依稀听说,是个辽人……”
赵黼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却听那声响已经远去了……虽料得无碍,却仍说道:“点一队人马,出去巡查,若能相助一二,不必迟疑。”
那侍卫便去传令不提。
与此同时,就在京城的玄武大道上,巽风为首,阿泽在旁,并七八个刑部差官,正将一名辽人围住。
那人逃了许久,见天罗地网似的,无处藏躲,正张皇失措,偏偏路边有个巡夜的经过,见势不妙,扔了灯笼梆子等要跑。
却被这人翻身过去,将他揪住,又呼喝道:“都不许靠前!”
正相持之际,却听得马蹄声急,自街头上奔来的,却是睿亲王一行人急急赶来。
阿泽道:“这会儿他又来搅合什么?巽风哥哥,要不要趁机将此人拿下?”
众人都见过在兰剑湖畔睿亲王的护短之举,巽风正有此意,又看他们赶得快,便来不及回答,纵身上前。
那辽人也发现睿亲王来到,不由有些张皇,错神儿间,巽风已经神鬼莫测地掠到身前,举手掠过胸前,这辽人便半身微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阿泽紧随其后,将那巡夜人一把揪住,往后一扔,两个刑部差官扶住。
辽人仓皇后退,却被巽风拦住,匆忙过了数招,终究不敌,错乱中被一拳击中胸口,向后倒下。
巽风趁机又点了他两处穴道,身后差官一拥而上,将其五花大绑。
这会儿,睿亲王一行才到跟前儿,向那辽人喝骂道:“耶律齐,原来是你!”
那被擒的耶律齐紧闭双唇,却不言语。
睿亲王身后一人也道:“殿下对你不薄,你怎么恩将仇报,这样狼心狗肺!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巽风道:“亲王殿下,人我要立刻带回刑部仔细审讯,案情真相,且到刑部再询问不迟。”
一挥手,这些人押着耶律齐欲走。
谁知睿亲王身后众辽人有些按捺不住,正要向前围住,却又听得马蹄声响,抬头一看,却是镇抚司的人马匆匆来到。
阿泽回头看见,不由笑道:“好好,六爷居然派了人来,真是个有心的。”
果不其然,一名缇骑上前道:“奉殿下命,前来相助刑部捉拿贼徒。不知风大人有何吩咐?”
巽风微微一笑。
原来先前,白樘因想不通真凶下手的原因,便亲去了行验所。
因为天热,耶律単的尸首不宜久放,便也同萧忠的尸首一块儿存埋。因此季陶然的公房内所有的,只是些马车的碎片等物。
季陶然正也在摆弄端详,见白樘来到,忙迎着,问道:“尚书如何亲临?这里气味不好,有什么事传我就是了。”
白樘道:“只因总想不到头绪,故而过来看看。”
季陶然道:“听闻先前圣上传尚书入宫,可是为了此案?”
白樘颔首:“圣上甚是关切,因目前的证据表明下手的乃是辽人,倒也还说得过去……”
如今证明是辽人自相残杀,跟大舜无咎,尚且使得,倘若是凶手是舜人,那便更复杂了不止一层了。
略说两句,白樘便把先前跟云鬟提及的疑虑说明,道:“若是萧忠已然身死,凶手大可不必再冒险加上一刀,难道萧忠当时并没有死?”
季陶然道:“正要同尚书说明,那会儿他已经死了。”
白樘问道:“何以见得?”
季陶然毕竟也算是阅尽千“尸”,侃侃而谈道:“先前验尸之时,便发现有些异样,昨儿开始又翻遍严先生所留的著作,经过详细翻阅,发现严先生记载:生者跟死者,在两种状态下被人刺入剖开杀死,肌理等状态也自不同,先前我检验萧忠的尸首,创口肌理松散,可见是死后又被杀。”
也跟先前季陶然屡次验尸所得经验相合了。
终于解决了一个难题。白樘面露赞赏之色,却复思忖:“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两人面面相觑,季陶然道:“至于这萧忠为何死在水里,因尸首被毁,自然也无法确认是不是被淹死的……”
白樘一边听着,一边儿拿起那尸格册子又看,翻了两页,拧眉道:“萧忠的脏器残缺不全,半个胃都不见了?”
季陶然道:“正是。肠断不说,还连心都给剖开了……真真是‘血海深仇’也不足以形容。”
白樘听到“血海深仇”四字,脸色微变,扶额想了片刻,回头吩咐侍从:“速速去把谢主事叫来。”
第421章
云鬟匆忙赶到行验所,却不知如此着急,是为何事。
白樘正跟季陶然低语,见她来到,便止住道:“谢主事,我有一件事相问。”
云鬟道:“尚书请讲。”
白樘道:“那日在兰剑湖畔,水军捞取此凶器弯刀之时,你可也看见湖面情形了?”
云鬟点头。白樘道:“你且细细想想,当时湖面上,可有任何异状?”
方才云鬟未到之时,白樘也问过季陶然这话,然而当时天儿热,心情又且紧张,当时听调遣水兵打捞,季陶然也盯着看了半晌,却记不得湖面有过什么异状。
而云鬟听了白樘询问,便凝眸回想当日情形。
刹那间,虽人在行验所,却仿佛又来至那一刻的兰剑湖畔。
白樘,巽风……以及自己跟季陶然,对面的睿亲王一行,均在眼前,栩栩而立。
当时白樘说明凶器便在湖中,几个水兵早就准备妥当,当即潜入水中打捞。
云鬟目光转动,放眼看去,见远处湖光山色之中,四五道影子消失在碧湖之上,水面儿彀纹层层推出去,偶尔有两只水鸟翩然掠过……似乎一切如常。
——“你可看见湖面情形了?可有任何异状?”
耳畔又响起白樘的话,云鬟凝神,又格外留意湖面上,却终于看到那远处湖面,似乎有些白点漂浮。
“那是什么?”怔了怔,云鬟不由上前两步,再度看去。
那些小且模糊的白片儿慢慢扩大,终于看清轮廓。
——“是鱼。”
季陶然跟白樘在旁边儿,乍然听见这句话,反应各自不同。
白樘不言语,只是眸色平静看她,仿佛对这话并不觉得意外。
季陶然懵懂问道:“什么鱼?”
云鬟回神,便道:“我记得……当时湖面上有些鱼,奇怪的是,是已经死了的鱼,足有十几条之多。”
季陶然道:“我不太懂……死鱼,又是何意?”
白樘却缓步走到桌边儿,长指轻轻地在他的那本尸格册子上点了点。
季陶然垂眸看去,却见那修长干净的指尖所点的,正是那个“胃”字。
刹那间,季陶然心头灵光闪烁。
当即,由离火跟任浮生作陪,季陶然亲自前往兰剑湖查看。
可毕竟因为天气炎热,那些漂浮的死鱼,有多半已经腐烂,也有的被水鸟等类吞食。
季陶然勉强捞了两条,任浮生远远地站着,捏着鼻子道:“季行验,自打你进了刑部,这行验所越来越五花八门了,先是马车搬了进去,如今又来捞死鱼,下次不知是什么?”
离火笑道:“不要打搅季行验办差,你若觉着无趣,你也去捞。”
任浮生道:“我自己找不受用呢?唉……原本是个好地方,没想到被辽人一来搅合,就变了风水似的,这鱼死了,鸟儿也死了。”
季陶然正在包起那两条鱼,听说鸟儿也死了,便顺着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白鹭死在旁边草丛中,季陶然上前拨弄了两下,见白鹭通身并无任何伤痕。
任浮生目瞪口呆:“莫非这死鸟儿也要?”答案自然不言自明。
离火道:“你这乌鸦嘴,可千万别再说,不然指不定又要捞什么呢。”
季陶然嘿嘿一笑,道:“罢了,捞这些已经是好的,原本还要下湖里捞那萧忠的内脏呢。”
任浮生作出欲吐的模样,却又牢牢闭嘴:“我再不说一个字。”
季陶然将所打捞到的鱼跟鸟儿带回刑部,用利刃小心剖开,果然便在二者之中发现了一种异物。
这就是那真凶为什么要冒险给了萧忠一刀的原因。
那青色的、似肉块般的东西放在眼前,有些怪异。云鬟问:“这是什么?”
季陶然道:“若是猜的不错,这是獐子肉。”
云鬟道:“是哪里来的?”
季陶然道:“便是你所说的那鱼腹内剖出来的。至于鱼是从哪里吃来的……”他回头看一眼白樘,白樘却对云鬟道:“莫要靠的太近。”
季陶然醒悟,便把云鬟往后拉开两步,说:“是,这物唤作青花,是辽国稀有古树取汁液所制的一种剧毒之物,虽然被泡过,又几经转折,现在毒性已经不如先前般猛烈,却也不容小觑。”
却听白樘道:“我们原先都在想萧忠是死在水中,故而格外留意水中的情形,然而却忽略了萧忠众人在下水之前做了什么。”
云鬟看看桌上那物,若有所觉,道:“听闻他们打猎……又就地洗剥烤了吃,打的好似正是獐子……”
白樘道:“说的不错。关键便在这獐子肉上。”
因辽人的规矩,首块儿好肉必定要献给最尊贵之人,故而头一块胸脯肉自然便送给睿亲王,谁知睿亲王因觉天热,不耐烦吃,便顺便赏赐给了向来最贴身的萧忠。
却不料,这肉中早就给人下了毒的。萧忠狼吞虎咽吃了,起初毒发的慢,自然不觉。
后来众人张罗下水,萧忠也下水乱舞,那药力逐渐发作,萧忠极快地失去意识,想呼救也无法出声,就这般悄然死在水中。
这青花毒,顾名思义,有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中毒者的内脏会变成青色,尤其是胃。
起初这行凶者的目标是睿亲王,倘若睿亲王被毒发身亡,两国当然便会立刻交恶,辽人也绝对不会将睿亲王交给大舜人来“验尸”。
但是偏偏这块肉给萧忠吞了,这凶手自然也风闻大舜刑官的厉害,生恐舜国的人插手,立刻发现真相,祸及自身。
故而才铤而走险,借着前去救援萧忠的机会,顺势用弯刀刺入,将他内脏毁损,且又是因在水中,自然无处找寻,毁尸灭迹,简直天衣无缝。
谁知当时萧忠的胃被切碎,里头的獐子肉便随之散落,湖水中的鱼儿吃了后中毒浮了上来,又被岸上的鸟儿把鱼吃了,同样毒发倒毙。
幸而白樘听了季陶然一句话,触动所思,只是他尚有些不敢认准,便特叫云鬟来印证,果然从鱼、鸟身上找出线索。
如此迂回曲折,取证之法又这般怪异,也算是自古以来绝无仅有的一宗案例了。
这一切整理妥当之后,已经入夜。
事不宜迟,为防备那凶手再此下手,便叫人传睿亲王一行人前来刑部。
睿亲王听了所说,皱眉道:“青花?”其他辽人也都色变,却不敢叫嚷,只是窃窃私语。
白樘道:“那日在湖畔,是谁人将肉献给殿下的?”
那矮胖将军跳起来道:“是萧忠!”
睿亲王点头,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两班部属,白樘见他神情不对,便暂且不言。
果然,睿亲王端详了片刻,忽然道:“我记得当时,是有个人将烤好的肉切开,由萧忠转送给我的。”
白樘道:“人可在场?”
睿亲王摇头道:“不在场,那日马车忽然炸裂,他受了伤,如今还在驿馆里头养伤呢。”
睿亲王身边的几个越发震惊,纷纷道:“殿下说的,可是……耶律齐?”
当即叫巽风带人前去驿馆,寻到内房,却发现屋内空空如也,那人已经不在了。
想必是此人奸猾,先前见白樘紧急传睿亲王,有所察觉,便逃之夭夭,当下急急出外追踪。
两帮人才在街头遇个正着。
话说睿亲王见镇抚司也派了人来,又知道镇抚司里赵黼是个领头儿,自然不敢如何,便制住手下,让巽风带人离开。
谁知才走开一步,耶律齐忽然尖叫了声,伸手竟抓向自己喉头。
押着他的官差不知如何,正要喝令他老实些,巽风看出不对,忙道:“快放开他!”
正此刻,耶律齐口鼻之中流出血来,嘴里又嗬嗬了两声,猛地往前栽倒,身子诡异地抽搐几下儿,便很快地不动了。
睿亲王一队人马跟巽风这些人、以及镇抚司的众人,都看得分明,眼睁睁看着耶律齐倒毙,却不知所以。
睿亲王跳下地来,奔到旁边,巽风将耶律齐翻了过来,鼻端忽地嗅到一股奇异的气息,忙一把将睿亲王拉开。
两个人对视一眼,睿亲王道:“是青花?”
巽风脸色凝重。
当下,巽风命人卷起尸体,回刑部禀明,镇抚司的人马也自回告知赵黼。
睿亲王有些神不守舍,也不想再知道详细,便同手下众人自回驿馆。
只因这一通忙碌,连带云鬟也晚归了。
才进门,却见晓晴迎着说道:“今夜如何这样耽搁?小白公子在这里等了许久,一刻钟前去了。”
云鬟一怔:“是么?可是有事?”
晓晴道:“他虽说并无什么事,不过,若真的无事,如何竟肯在这里等小半个时辰呢?只是不便跟奴婢等说就是了。”
当下伺候着她洗漱更衣,云鬟任凭晓晴动作,兀自出神。
她虽猜测清辉来必然是为了顾家的那件事……只不过她跟顾小姐从无交际,跟柳纵厚却也一般,这本又是件喜事,因此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兀自出神。
晓晴在旁看着她双眼放空,心不在焉,那筷子探出去,夹了几次,却也没夹到一根菜。
终究看不过,晓晴上前帮她夹了一筷子,道:“主子张口。”
云鬟果然张口,顺势嚼着吃了,也并不看夹的是什么,自也不知好不好吃了。
晓晴又是诧异,又觉好笑,抿嘴道:“主子且快回神,白日在刑部还做不够,回来仍是发愣,饭也不好好吃,竟如何使得?”
却只置若罔闻。
夜间睡前,云鬟又想:“若把此事告诉尚书,又会如何?”
次日,静王殿下添了一位世子的消息早传开了,京城内百姓,因久慕殿下是个贤德之人,也有好些颇为他喜欢赞扬的。
刑部之中,却仍是一切按部就班,云鬟因思忖顾家的事,本想找时机告诉白樘,只是因昨儿那耶律齐忽然中青花毒身死——拿不准他是自己服毒自尽,还是被人所害。
为防万一,刑部先又将驿馆上下人等严查了一番。
云鬟几度试着前去,在门口远远地张望,却总见白樘公房的方向人影不绝,竟始终忙碌。
乃至正午用饭的时候,都不曾见他露面。
云鬟本想下午再看看有无机会……谁知千呼万唤,等白樘露面之时,他却又是前呼后拥,鬼神退避地,竟要进宫面圣去的。
当下只得也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