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的言下之意是:敏儿能有一个皇祖父疼,多一对父亲母亲疼爱,是她赚了。
“你瞧,我还是敏儿的娘,只是她多了几个亲人疼爱,可我们家的爵位变成世袭罔替了,两个儿子也袭了爵,慧儿更成了郡主,多好啊!”
不能改变的事,总想也没用。
不如往好处想。
袁东珠虽然难受了一阵,很快就说服自己接受事实。
当年的袁家是南晋的大司马府,风光无限,可最后说没就没了,对于皇权,袁东珠有很深刻的认识。
与其与皇家磕,闹得陈葳兄妹生出芥帝,让家人都痛苦,不如轻松地应对,往好处想、好处看。
陈蘅道:“阿东,二兄…要知道这事,指不定如何难过呢。”
“没事,没事,一切有我呢!你别难受了!是我们家赚了啊!”
陈蘅唤声“阿东”搂住袁东珠低低地呜咽起来。
“我想要一个女儿,可我遇刺受伤后,再生不了,我最初想的是要韩姬家的柔柔,可没想到,敏儿和我长得像。昊儿胡闹,我原可以阻止的,却由着他继续闹…但我只想将敏儿当成侄女留在身边,没想抢你的女儿,我真的没想这样…”
陈蘅的善良美好,袁东珠是知道的。
说她有什么阴谋,这不可能。
着实白昊这小子太厉害,能把人玩弄于股掌。
慕容慬已经够了不起了,他儿子比他还厉害,真不能得罪。
陈蘅一哭,袁东珠就留在旁边劝慰了好一阵。
袁东珠又迷糊了,不知道敏儿到底是她生的,还是陈蘅的女儿。
因为愧疚,袁东珠出宫前,陈蘅又赏了一大堆的好东西,从吃的、穿的、用的到戴的,一应俱全。
待母子四人出宫时,已是近未时分。
袁东珠未入府门,就见陈葳的侍从道:“夫人,国公爷请你去正院。”
陈贤从车上下来,闻了又闻,跳着脚大叫:“放炮了!放炮了,我要炮!我要炮玩…”
陈闯轻声道:“好啦!年节都过完了,哪还能玩炮!”
自家的妹妹,变成了别人家的。
陈闯的心情很不好。
看了看身边的弟弟、妹妹,真害怕哪一天又变成别人家的,趁着现在还在身边,待他们好些吧。
“慧儿,走了!”
袁东珠进了主院。
陈葳喝问:“怎么回事?”
关关躲在主院的花丛中,蹑手蹑脚地往花厅方向移。
袁东珠双腿一软,“阿葳,我对不起你,我…说了谎。”
“你在说什么?”
“敏儿不是我生的,是我那天在林子里生产时捡来的,我刚生完孩子,就听到林子里有婴孩哭,哭得跟病猫似的,本来想不管,可没走多远,她又哭了,只用一块破布包着,身上又没个信物、书信什么的,我一瞧是个女娃,就想我想两个是养,三个也是养,就把她给抱回去了。”
陈葳沉吟道:“难怪就她一个长得不一样。”
袁东珠连连点头,“我没想到,嫡皇子与她是亲兄妹,许是因着这个,嫡皇子才特别喜欢她。”
陈葳轻叹一声,“阿蘅的孩子丢了,又不敢张扬,这心里得多苦…”
袁东珠又点头,眼泪儿汪汪。
“她身子不好,生儿育女本就艰难,生一个孩子就似命换一样,能不心疼吗?”袁东珠结结巴巴地道,“也怪我,因瞧敏儿可爱,就想瞒着不说,要知道是蘅妹妹家丢的女儿,我就一早该还回去…是…是我对不住蘅妹妹。”
陈葳道:“好了,你跪着做什么,要不是你,妹妹也不能寻回女儿,你是功臣,起来罢!”
袁东珠起了身,笑着道:“蘅妹妹说,往后公主还唤我们叫爹、娘,要不是我们,就没有她,这一辈子都不变。就当多一对爹娘疼她!”
“还是妹妹善解人意!”
如果阿葳心生感激,再有一份疼惜,他们兄妹就不会因这事生出芥蒂。
而皇后,因为夺了他们家的女儿,也会心生愧疚,更会待他们好些。
袁东珠没有旁的想法,只想家里更平安顺遂些。
陈葳听到细微的声响,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关关正要开溜,转过身来,尴尬地道:“叔父,是…是我…”
陈葳微锁眉头,“你快成大姑娘了,躲在长辈的窗下偷听有失礼节。”
“叔父,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她要知道了,肯定罚我抄《祖训》。”
陈葳哪会多嘴。
关关提着裙子,飞野似地跑了,出了主院,直往谢氏的院子奔去,边跑边叫:“娘!娘!出大事了!”
谢氏正在窗下整理物件,袁东珠又带了一车的赏赐回来,让下人搬到谢氏院里,“请大夫人整理一下带回永乐陈府。”
“娘!娘,我刚才听二叔和二婶说话,二婶跪着请罪,说她骗了二叔,说五妹妹是她捡来的…”
谢氏讶然地停下了整理。
关关继续将她听到、看到的给细说了一遍。
谢氏问:“你二叔信了?”
第一千零八章 追问
谢氏问:“你二叔信了?”
关关道:“为什么不信?宫里都滴血验亲了,敏儿就是皇家的公主,太上皇感激二叔二婶救了公主一命,又是晋封又是赏赐,连四妹妹都成了郡主。”
这个袁东珠,没瞧出来,关键时候竟能睁眼说瞎话。
她是怕阿葳与皇家争执,这才编出的谎话吧?
养了几年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别人家的?
当初皇后遇刺受伤,已经证实不能再生。
侄女像姑母,这样的人可不少。
许是太上皇与嫡皇子买通了太医动手脚,若他们想要这个公主,什么样的法子没有?
谢氏可不信什么敏儿是陈蘅的女儿,她与敏儿相处的时间比袁东珠还长。
袁东珠与皇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又何必多事。
如果,让她谢氏放弃一个女儿,能替丈夫、儿子换来更好的前程,不用考虑,她肯定会做。
女儿养大了,早晚会成为别人家的,这不过是早走这一步。
何况,陈蘅说了,陈葳夫妇依旧是雪凰公主的爹娘,不会因身份改变而改口,如此就足够了。
谢氏再次对这个弟妇袁东珠很感意外。
大愚实智,说的就是袁东珠。
谢氏回过味道:“关关!你姑母赏了家里一些首饰,你挑几件戴上,我再挑些你二婶、慧儿送去,这些…”
没人应声,哪里有关关的身影。
此刻的关关正催着车夫驱车去莫府,她要去告诉两个表姐妹,说说今儿的新鲜事。
莫四姑娘、莫六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莫六姑娘连零嘴都忘吃了,“所以…敏儿表妹其实是宫里被偷走的那个小公主?”
关关道:“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太上皇可感激我二叔二婶了,他下令陛下厚赏厚封,皇后姑母寻回丢失的女儿,皆大欢喜。”
莫四姑娘早前可不信,可宫里那滴血验亲了,定不是假的。
莫六姑娘道:“敏儿妹妹封雪凰公主?”
“太上皇说是‘冰雪聪明的凤凰’,这封号可别致呢。我四妹妹也封郡主了,封号‘慧敏’,还得了两身郡主袍服,我三弟、六弟都做了世子,二叔二婶这一回可得意了。”
莫四姑娘轻啐道:“能得意什么?自家养了几年的女儿,突然变成别人家的了。”
自家孩子突然变别人家的了,心里能好受。
莫四姑娘心里酸酸的,从臣子之女变成一国公主,当然是后者好,可早前没听说帝后的女儿丢了。
莫六姑娘道:“可这是皇家走丢的公主,人家家里人寻来了,你总得还吧!不是自家的孩子,强留着有什么意思,还伤了感情。”
关关道:“我觉得,这是二叔家和雪凰公主的缘分,兵荒马乱的,邪教偷了公主往后晋跑,遇到陈留一带正打仗,吓得把孩子丢了,偏偏又被我二婶捡到,可不是缘分么。”
“要不是这样,也许皇后表姑就寻不到公主了。”
小姑娘们对这种事最感兴趣,这就事硬是议论了大半天,直至天色近黄昏,关关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对于皇家的这场变故,因太医、官员的参与,又传到人尽皆知。
“陈家的六姑娘是帝后的女儿?皇后遇刺后,不是不能生了,这几年再没怀孕过?”
“切,太上皇、定王多聪明的人,还能被人给骗了。”
这样想,似乎真不可能骗。
难不成,皇后不能生的事,根本就是谣言。
皇后一直独宠后宫,听说宫里住的都是太上皇的嫔妃,两代人相处和睦。
皇后不育,肯定是骗人的,否则雪凰公主从哪儿来的?
*
凤仪宫。
陈蘅端坐在正位上,白昊一寸一寸地移动,娘亲这眼睛比刀子都厉害。
他近了跟前,娇唤一声:“娘亲…”
“你好生能耐,把太上皇玩于股掌,利用长辈对你的疼爱,为所欲为…”蘅一抬手,拧住他的耳朵,放高嗓门:“现下无人,你与我如实招来,那肚子的胎记是怎么回事?”
白昊想着,他现在在修骗术,似乎效果不错,以前是骗外人,而今代着雪凰的事,骗过了天下所有人,太上皇、定王、重臣,全都相信敏儿就是他妹妹,是帝后所出的公主。
原本定王还有疑惑,可滴血验亲之后,定王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了。
他这骗术好厉害,是天下最上乘的骗术,骗过所有人,甚至连他自己也骗过。
“晏晏一直就有。”
“你再说胡话,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切下来当毽子踢。”
娘亲好凶悍,居然会拧耳朵。
她不是只拧父亲的,现在变成也拧他的了。
“晏晏一直就有那胎记。”
“白昊,我早前就检测过她的身体,甚至测她的血脉、她的慧根,她身上除了有不曾现显的血脉印记,还有一枚朱砂痣,哪有什么太阳纹胎记,那胎记是你弄出来的。说不说?”
白昊痛嚷道:“娘亲,放…放手,我耳朵快掉了。”
“长着耳朵不听话,索性不要了。”
“哪有人不要耳朵的。”
“我瞧你就不必要。”
陈蘅撒开了手,“不许再说假话,说真的。”
白昊抬头,似不放心地四下看看,元芸不在,白雯也没在,视线探向通往后殿的珠帘。
后殿会不会有人?
他蹙着眉头,“娘,这真话我只讲给你一个人听,你可不能告诉爹。”
“好了,你说来听听。”
白昊坐到陈蘅身边,“娘,我在医族学艺,可不是白待的,你知道昊儿是神童、是天才罢?”
陈蘅点了一下头。
“那也是有天才的娘亲,才生得出天才的儿子,不像祖父、父亲一个比一个好哄,还是娘亲聪明,什么都知道。”
“不用说好话,说正事。”
当她是太上皇,被他几句好话一哄,就不分南北。
太上皇愿意被他骗,她可不好骗。
白昊吐了一下舌头,“儿子在医族,背医典、背药谱还学武功,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布阵占卜,我全学了一个遍,不过,娘知道我玩得最厉害的是什么?”
陈蘅淡淡地道:“毒药!且是稀奇百怪的毒药!”
他张着嘴儿,“这个娘也知道?”
第一千零九章 晏晏真是我妹
他张着嘴儿,“这个娘也知道?”
陈蘅道:“你的占卜术是老娘教的,你不在身边,老娘天天在卦象里看你,你干了什么坏事,你真当我不知道?”
那他在医族哄人、骗人、蒙人的事,娘全都知道。
白昊呵呵傻笑。
陈蘅道:“继续说。”
“那胎记是我将灵草制成末,想要什么颜色的都可以调制,用法与其他东西不同,用的是灵草烟雾,用灵力将颜色浸入肌肤,不会有纹绣的痕迹,就像真的胎记。”
陈蘅沉声道:“是从迷烟、熏香里得到的灵感,你能举一反三,想到这种法子,委实不易。”
“那当然,小爷我可是神童、天才。”他笑了一下,“娘,我不去太学行不行?先生讲的课幼稚无比,王灼的书法好,可他远不如娘;大学士擅棋艺,也不如娘…我跟着娘学。娘,你传授我《圣医心经》,青霞都能学会,我这么聪明,肯定一教就会。”
陈蘅道:“想学,进了后天境再说。”
“我明儿就带妹妹闭关。”
“她会修炼?”
“我教的,厉害吧!”
陈蘅用手凿了一下,“拐了陈家的姑娘,害我对不住你二舅、二舅母。”
“祖父不是厚赏他们家,世袭与世袭罔替的爵位,这得多少功劳才能换来。”
因一个小姑娘,举手就来,而且这小姑娘不是来他家吃苦,这可是来做公主的。
“这些东西能比家人重要?”
白昊问:“娘,你真不记得了,晏晏就是你女儿、是我妹妹啊。”
陈蘅微眯着眼睛,前世她的养女是柔柔,是韩姬的女儿。
白昊轻叹一声,“你轮回转世后,肯定不记得了。算了算了,现在我们一家人又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我用尽心思把晏晏带回身边,不就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就算你们都不记得了,我替你们记着就行了。”
陈蘅迷迷糊糊,“我的忆魄受过重创,又被人封印过,有好几世都记不住,后来时间长了,在轮回之中慢慢修练出了新的忆魄。昊儿,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白昊挠着头皮,“嘿嘿,娘,我是神龙,我怎么可能死,我将自己的肉身封印,你不在,妹妹也不在,那么大的圣宫就我一人,我实在没什么趣,就出来寻你们?”
“你爹呢?”
白昊跳着脚道:“你提那个混账做什么?他剜了你的心吞食给自己疗伤,还把妹妹弄丢了,哄我说这是误会,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他。”
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陈蘅一脸迷惑,“你到底是谁?”
“我是昊儿啊!圣后与圣帝的嫡长子,娘,你真不记得了?你是圣界的圣后,你很厉害的,你的真身是神凰,你能化身成凤凰,你一扇翅膀,能飞十万里。
我妹妹的名字叫雪凰,是我哄着皇祖父赐下这封号,这原本就是她的名字。
圣界的雪凰就是晏晏啊,我一看到她,就知道是我妹妹的转世,她肯定也不记得了。圣帝是一条神龙,我也是一条神龙。妹妹随你,是一只雪白的神凰。”
好忧伤,为什么娘不记得,妹妹也不记得了,只他一个人记得,但能找到娘,还能找到失踪几千年的妹妹,他很知足了。
陈蘅站起身,这似乎与前世不一样啊。
白昊挠了挠头,“你被圣帝剜心吞食之后,我潜入他的圣宫偷袭,他一声龙啸,震天刺耳,伤了我的耳朵,他也不好受,没有八千一万年,他康复不了。
娘,我离开圣界来到这里,是为了寻你的转世,我带你回去。我能寻到圣门,圣门是我带来的。”
陈蘅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白昊洋洋得意地道:“是我将医族、火族、巫族带来的,只是我没想到,我将你们带来这里后灵力尽失,法术也没了,更在燕京地下的龙脉之地沉睡五千年。
娘,我还做过你一世的儿子。我出生不久,就被人用一个女婴掉包,你一直以为那女婴才是你女儿,而我被北燕的皇帝慕容慬换走。
我是一条神龙,不需入冥府,更不用饮孟婆汤,我在投胎之前就有记忆,还是皇子的他从南国归来,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娘亲留下的气息,他的病是饮了你的血才痊愈的。
她娶纳兰弄月,迎韩姬做假皇妃,是我用了法子,才让他没有儿子,他误以为只能与你才能有后。
他真去了南国寻你,也是那次,我就进了你的肚子里,我一早就知道韩妃不是我的亲娘,他们也无法欺骗,是我逼着北燕皇帝要把你接回来。”
这真是前世的白昊?
陈蘅歪着头,“我为了救慕容慬,用心血救他性命,后来发生了什么?”
白昊道:“是我逼着大祭司,让他将逆转术告诉他,原本大祭司知道的逆转术没有这么大的神通,是我完善了逆转术。我要他将你救回来,让你再做我的娘亲。
娘亲,我们回圣界吧?我、你、妹妹,就我们一家三口,我会努力修炼,我会将圣帝囚禁龙渊,让他再不能伤你。你是圣太后,是圣界的至尊,再没人敢伤你的心…”
陈蘅又问:“医族圣女是什么?”
“圣医师,圣界的圣医师,这一族的人会修炼出药气,也能把一切药物化成药气给人治病疗伤。”
“巫女是圣界的御兽师,她们与生俱来拥有与百兽勾通之能,能御百兽。”
“火族灵女,原不叫灵女,而是凰族,是娘亲的娘族,被我带来的凰女是娘亲的一个族妹,自小与娘亲的感情最好。”
“圣医师、御兽师是娘亲手下的神官。娘亲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一直嫉妒你的才华和身份,心肠很坏…”
白昊突地止住了话,“唉,告诉你这些,你也不记得,你的圣体被毁了,唯有灵魂可以转世轮回。
我将凰女、圣女、巫女带离圣界,是希望能给你强大的灵魂寻到肉身。三族女子的肉身不是寻常灵魂可据为己有的,得拥有灵魂与血脉相等的力量,否则,普通灵魂附到这三女的肉身上,活不过三岁便夭折,且灵魂会受到重创。
第一千零一十章 圣门是我带来的
“否则,普通灵魂附到这三女的肉身上,活不过三岁便夭折,且灵魂会受到重闯。
娘亲,妹妹找到了,你也找到了,我们一家该重返圣界了。我们离开这儿吧?这里不属于我们。
你现在拥有后天圣境,一旦离开此界,你就能恢复修为,恢复神凰之身…”
陈蘅抬眸,问道:“圣地在哪儿?”
“娘亲,那是我带来的,也只有我能寻到,除非你同意随我走,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找到圣地。”他扬了扬头,“太漫长了,没有你的陪伴,昊儿会觉得光阴太无聊,六万岁,就算我是神龙,看似孩子,可心智早已胜过凡人。”
陈蘅站起身,定定地审视着白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