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看到陈蘅坐在旁边练字。
心里暖暖的,一抬头,看到大殿上方的龙案前坐着慕容慬。
昊儿扬了扬头,想到睡觉付钱的事,“娘亲,你往后天天和我睡好不好?我…我给你写借契。”
陈蘅一脸蒙怔状。
这孩子什么意思?
昊儿又问:“爹爹,你给娘亲付过钱没?”
“为什么要付钱,朕的就是你娘的,她要什么没有?”
“耍赖皮!我就不会学你,我让娘亲陪我睡呼呼,我是要付钱的。”
小马觉得小皇子有趣,问道:“小殿下,为什么要付钱?”
昊儿瞪了一眼,颇有些不屑地道:“小爷听说,外头那个什么官乐坊的红毛鸡,陪男人睡觉能赚钱,一晚上,红毛鸡能挣三千两…”
是哪个混蛋与他说的这些?
还红毛鸡、绿毛鸡的。
官乐坊,那不就是官妓所待的地方。
彭子与小马齐齐埋头。
教坏小殿下的人怕是有苦头了,怎么能教小孩子这些。
昊儿说得一脸严肃,“爹真让人失望,居然赖账!”
“白昊!”慕容慬丢下奏章,“臭小子,叫你胡说八道,你当你娘是什么?你还要付钱,知道那红毛鸡是什么?”
他一把揪住昊儿,噼噼啪啪先是一顿打,昊儿一阵狂乱地大叫:“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
陈蘅决定,让慕容慬狠狠地揍一顿昊儿,这小子被人教坏了。
慕容慬刚一松手,昊儿一挣扎,跌到地上,他爬起身就开跑。
“臭小子,你站住,朕保证不打死你。”
昊儿一跑快奔,远离了太极殿,这后捧着胸口,他就问了一句,就被爹给揍了。
他还是去问皇祖父,皇祖父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
太上皇一听昊儿挨打,又问:“你说了什么话?把你爹给惹火了?”
昊儿就将红毛鸡的事说了。
太上皇哈哈大笑。
要是他儿子这样说,那肯定也得揍一顿。
太上皇很有耐心,李力士在一旁又解释了一番。
昊儿这才听明白了,那叫红毛鸡的女人,原来就是世间最下贱、肮脏的女人,就像猫狗一样,是挣钱的工具,而那些找她的女人叫女票客。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爹火了。
太极殿,陈蘅哭笑不得。
慕容慬气得不轻。“彭子,去查,是谁告诉小皇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陈蘅道:“罢了,许说的人无心,被他听见。给他寻几个陪读,再挑两个医族的武功师父,得暇时,让他出宫走走,天天拘在宫里,他什么也不知道。”
慕容慬道:“多挑几个,最好挑聪明又懂事的,让大些的孩子带着,他能学得更多。”
隔日,他与太上皇一商量。
太上皇道:“你要寻先生、找师父,昊儿才多大?”
“你看他像一岁多的孩子?”
太上皇道:“像!”他一脸无奈地道:“今晨,他又被人骗了。”
慕容慬知这是陈蘅安排的,就为了锻炼昊儿。
据说是今晨,昊儿经过井边,看到一个老嬷嬷在品井水,一脸逃醉状,老嬷嬷说这口井很神奇,若是亲自跳下去打上来的井水很甜。
他喝桶里的水很一般,可老嬷嬷喝到嘴里是甜的,为了喝到像蜜一样甜的井水,他决定跳到井里打水,还不顾小太监拦阻要跳井。
第九百二十八章 识破
他决定跳到井里打水,还不顾小太监拦阻要跳井。
结果,他还真跳了。
他是龙,他不怕水的。
结果一进去,就呛得啊不吃、啊不吃,吓得附近的宫中快速跳井将他给救上来,这会子还在太上皇的榻上裹着被子捂汗。
一回来,就被太上皇灌了两大碗姜汤。
太上皇又教导了半晌,让他自己反省。
昊儿以为只有扮得像娘亲的才是骗子,哪里想到那老嬷嬷也是骗子。
这几日,御蛇不见了,正与潘安出双入对地游燕京。
估计那几次调戏大臣的权力,她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都用不完了。
慕容慬惊道:“别人说井水是甜的,他就跳下去了?”
太上皇道:“你说这孩子傻不傻?怎么说什么都信,这样下去可不成。”他压低嗓门,“皇后这法子还真不错,多骗几回,他也就学聪明了。”
慕容慬点了点头。
这不,昊儿学会坑纳兰弄月。
被人坑多了,自己也就会坑别人了。
抱着宁可坑人,也不能被人坑的原则,太上皇与慕容慬觉得应该让昊儿多上当受骗。
正月二十八,慕容慬令礼部拟选皇子陪读名单,要为昊儿挑选陪读。
消息传出,燕京开始暗潮波涌。
嫡皇子选陪读,这就是未来的太子陪读、皇帝的心腹大臣,谁得到名额,谁家就能更上一层楼。
慕容慬将选陪读的事交给了太上皇。
在御蛇被潘安之貌迷得昏头转向时,这期间白昊又被宫娥、内侍、老太监骗了几次,有的装成家里有人生病需要钱,哄走了他腰上的玉龙佩;还有的装成生病,哄走他手里的药丸;再有的骗了他的点心;还有的编了他的帽子、鞋子…
花样呈出不穷,总是在事后才回过味,觉得不一样。
介于他太容易上当受骗,他身边的两名内侍被李力士打了板子。
受骗的是他,为什么要打邓子、安子两个呢?
昊儿有些想不明白。
*
礼部拟定了皇子陪读人选,浩浩荡荡挑了二十七人,年纪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三岁。
同时,后晋和亲公主的和亲人选定了,一位是平王,另一位是肃郡王,俱是为侧妃。
燕京城里,对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我听说是平王自己求到陛下那里,要娶朝阳公主为侧妃。”
“肃郡王侧妃则是肃郡王妃求来的。”
“肃郡王妃道:与其是北燕的贵女为侧妃,不如是后晋的公主。啧啧,谁不知道后晋不如我们北燕,这个侧妃就是个摆设。”
而此刻,在驿馆之内,朝阳、暮晴正听侍女说着外头听来的事。
暮晴有些幸灾乐祸。
她嫁的不是北燕皇帝,好歹也是个年轻皇族。朝阳就可怜了,要嫁一个肥猪,还是又老又丑的肥猪。
朝阳看着窗外:树叶儿冒绿尖,小草儿发芽,驿馆的杏花绽了花苞,阳面的已快开了。
冬天走了,春天近了。
任拜仙教千般谋划,万般算计;任夏候滔想得多美多好,可最终他们的计划都能落空。
她好不甘心啊!
前儿,她在街上看到了王灼,他陪着妻子冯娥带着两个孩子逛街,他一脸幸福的笑着。
她听说,王灼到现在都没妾室,身边就只冯娥一个人,两个人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为什么别人那么幸福,她却要这样痛苦。
两任丈夫都死了,两个儿子亦都不在了,虽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去了永乐府,今生就算相见,如意定是不认她了,还有一个却在鲁王府。
小女儿一岁了吧,应会唤母亲,许要学走路。
她的一生,就该这样么?
第三只蟒瓶,到底是谁?
朝阳闭阖着双眸,努力地、用心地猜测着这蟒瓶是谁?
曾以为是少主,可少主对她并没有兴趣;也曾以为是夏候滔,可夏候滔只听医长老的谋划。
难不成这蟒是北燕的平王,让她嫁平王,她不愿意,她这样的好,为什么要嫁一个又丑又老的男人,而且她知道,平王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后宅的女人更是一大堆,不学无术,宠妾灭妻。
暮晴望着朝阳,“你是那个邪教女弟子慕情?你以为北燕是好对付的,你未入北燕,就知道你的存在。我劝你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别以为自己这张脸比别人好看,就去勾\引别人的丈夫。”
她不是慕情,更不会是莫静之,这另一个人自然就是朝阳。
想到自己的封号与朝阳以前用的名字一样,暮晴就觉得生气。
她无法改变什么,但她可以守住自己的一切。
曾经的朝阳还是皇后时,她也曾这样与其他女人说话。
可现在,她却要做这样的女人,也唯有这样,才可以更好地活着。
她瞧得出来,护他们一路入燕京的鲁王慕容恺心仪她,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有惊艳,有爱慕,亦更有柔情。
暮晴回了自己的院子。
朝阳坐在院中,正悲伤地弹着一首曲子。
她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嫁夏候凛,由不得她自己;跟慕容忻,还是由不得自己;而现在要嫁那么丑的男子,更是由不得她自己。
她的悲哀,无人懂。
弹着弹着时,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既传奇又无赖。
有低沉轻柔的脚步声,正轻缓地移过来。
慕容恺立在不远处,这原是一个惊艳绝俗的女子,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白皙而美丽的脸颊上淌过两行清泪。
他不由得一阵心痛,“朝阳…”
她停下了弹琴,轻声问道:“人选定下了,是么?”她粲然苦笑,笑得无助而令人心酸,“暮晴是蜀王的孙女,而我是洛阳王的孙女,她祖父是功臣,我祖父是逆臣,所以…我只能嫁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人…”
她闭上了双眸,脸上掠过一丝果决,“阿恺,你是一个好人,可我虽有后晋皇族血脉,却配不上你。”
突地,她拔下头上的钗子,狠狠地扎向自己的心窜。
“朝阳!朝阳…”
慕容恺快奔几步,一把将她扶住。
朝阳笑得凄美,“能在临死前再见你一面,我…真幸运!若来生相遇,我不要做公主,只做山野的小村姑…”
她是欢喜他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慕容恺狂乱地急呼:“来人!快来人!来人啊!”
后晋的朝阳公主自杀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你不是先生
后晋的朝阳公主自杀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传说,朝阳公主与鲁王一见钟情,互为心动,可他们却不敢道破,直至传来朝阳公主要被配给平王,朝阳公主宁死也不愿下嫁,她在见过意中人后,选择了自杀。
*
凤仪宫。
陈蘅听韩姬禀报外头的事。
“莫静之呀莫静之,现实让你早就变得面目全非,现在的你还是你自己么?”
韩姬道:“娘娘能肯定朝阳公主才是莫静之?”
“她若死了,不是。她若不死,一定是。”
“您的意思,这是她的诡计?”
陈蘅道:“是不是差一点刺中心脏?”
是只差一寸就刺中要害。
再深一寸,必然无救。
韩姬点头。
“医长老既然派她出来,必是教她熟谙人体穴脉,她知道怎么下手才会真的丧命,差一寸刺中要害。现在,鲁王更为坚信,那只是一个软弱又无助的女子。”
慕容恺喜欢朝阳,那日议政殿上,看出这一点的人不少。
韩姬道:“平王得到消息,希望早日迎娶朝阳公主过门。”
陈蘅等着她说后面的话。
“鲁王说,朝阳公主已是他的人,他会禀明陛下,迎娶朝阳公主过府做侧妃。”
“平王怒极,打了鲁王。”
叔侄二人争一个女人,这一回,燕京百姓又有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蘅问:“百里森林如何了?”
慕容计来过密函,询问皇帝的意思,说好长时间没抓到一个邪教弟子了,而医族更是大张旗鼓地住进了总坛废墟,还在里头新建了一座寝院,说要在那里种植药材。他猜测这事没这么简单。
医族所居之地,广袤肥沃,他们要种药材,只需要开荒即可。
慕容忌在数日前便已带人回转燕京。
陈蘅道:“啸月还在百里森林?”
“与医族弟子在一处。”
还未寻到圣地。
邪教寻了近百年未果的圣地,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
“副掌殿祭司带着会看风水的弟子已经抵达百里森林,寻到几块灵石,发现了总坛的一下珍宝库,可还没寻到圣地。”
陈蘅微闭上双眸,“慢慢寻摸。”
前几日,她传授了白染大祭司《圣医心经》的下半部,白染在三清观闭关修炼,已有些日子没有入宫。
小马神色匆匆,托着双手禀道:“娘娘,太上皇令人送来的陪读名单,请你过目。”
这是一份写有二十个名字、出身的名单,太上皇用蓝朱勾点了六个名字。
“定王府武郡王嫡长子慕容晖、平王府慕容谅嫡次子慕容慷…”
两亲王府各一人,曾经的詹事、少詹事、左、右丞相家各占一人。
小马道:“李大监说,这上头的公子,太上皇使人查过,俱是知事又省心的,更是挑了好的陪小皇子。”
陈蘅道:“就他们吧,几时入宫?”
“后日就会去太学院,那边已经开始拾掇,除了小皇子,这六个都要住在太学院,沐休日方可回家。太学那边的师傅是太上皇挑的,有翰林院的王卓学士、左都御史大人、国子监的祭酒大人…”
就几个孩子,就有五个师傅,快赶上一人教一个了。
陈蘅道:“安排专人给公子们送吃食。”
“十四皇子、十六公主会在太学院继续读书,与小皇子等人一道。”
陈蘅与元芸等人给昊儿缝了一个漂亮的书袋,让他背着去太学院。
服侍的两个小太监依旧要同去服侍照顾,太上皇又给挑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
这年的二月初十,只得一岁多的昊儿进了太学院读书。
冯娥听到消息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宝,“大宝比他还大呢,还没开始启蒙,一岁多的娃,也就太上皇、皇后能狠下心…”
王灼低声道:“你小声些,这皇家的事,岂是你我能非议的。”
正史之中,确实有记载白昊乃是奇人,说他两岁半入学堂,这是虚岁,实际才一岁半,当时冯娥还言词凿凿地道:“导师,这肯定是凤懿皇后为了给自己儿子增势,故意作出来的,两岁的小娃,还在尿裤子呢。”
“可史书说,这位皇帝天赋异禀。”
“史书都是胜利者写的。”
还真不是作势。
王灼道:“我听宫人们说,皇后娘娘下令,让宫人们设法哄骗小皇子,哄骗成功了还会有赏。”
冯娥呼了声“我的个天,这世上还真有坑儿子的娘。”
王灼笑,“定王可鲜少赞人,但因这事,却赞了皇后。近来几天,小皇子变警惕了,好些宫人都没哄成功。”
只要想想明日要去太学给小皇子几个讲课,王灼就有些期待。
*
翌日一早,昊儿背上小书袋,里头只有一本书,旁的东西全由小太监捧着。
除了笔墨纸砚,另一个小太监还拧了一只食盒。
小皇子正长身体,饿不得,这是太上皇与皇后的意思。
小皇子太小,可以不学,但可以去玩。
昨儿讲课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这今儿嘛,据说是个年轻的学士。
昊儿坐在最前排的正中位置,左边是十四皇子,右边是十五公主,昨天他们瞧见小皇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先生也没唤,由着他睡觉,之后一听说散课,小皇子就醒了,然后吃点心、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