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人,灵魂里的东西不会改变。
就如慕容慬,骨子里的骄傲永不会改。
她觉得不是,一旦说出来,只会引起的反弹。
定王妃已经认定是云曦大王子嫉妒慕容忌,方才劫持尹雨裳,毁人名节,破坏这段姻缘。
定王妃道:“此次来太子宫,想请太子妃帮忙唤醒神龟,让神龟替尹氏检测。”
陈蘅问道:“若是检测出不贞,皇伯母当如何?”
“就算她血脉高贵,清白已失,我儿怎能再娶她为妇。若是清白还在,她依旧是我儿的正妻。”
她沉着心,回忆前世,文藻候的正妃不是尹雨裳,而是兵部侍郎之女,一位被检测出大红血脉的贵女。此女的出身、地位、容貌,不知道能甩尹雨裳几条街。
定王妃又补充道:“她血脉高贵,就算失了清白,阿忌不能娶她,想来燕京城内的一些大户人家,许能娶她为继室,又或是嫁入商贾人家为正妻。”
血脉高贵又健康,只要没有污浊,便不惧嫁不出去。
陈蘅面有难色。
这便是女子的命运?清白一失,只有被夫家嫌弃的道理。
尹雨裳的婚事曾一度轰动燕京,现在若被弃,只会成为笑话。
她失踪几日,恐怕整个燕京都惊动了。
定王抱拳:“太子妃,你皇伯母为这事,好几日没睡个好觉,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他们的面前,定王夫妇就是一对疼爱自己儿子的父母。
陈蘅唤了元芸,“去我屋里取两枚紫、青二色的药丸,劳姑姑带着定王亲往神龟亭唤醒神龟。”
那是她给神龟吃的药丸,神龟很喜欢,一闻到药香就会醒过来。
定王妃道:“多谢太子妃。”
待定王夫妇一走。
陈蘅问道:“慬郎,你以为这件事…”
慕容慬想着陈蘅的心思,“定不会是云曦大王子做的,怕是他身边的侍卫所为。青气圣女之体,这的确够诱\惑人。”
火族已经九百年没出一个灵女,别说是青气,就是蓝气血脉都也没出一个。
而尹雨裳未登医族封晋大典,就不算医族的圣女,不受医族气运的保护,更没与医族的命运相连。
“那你说她…”
慕容慬道:“世间的女子,会不知道自己是否清白?”
“那我…”
慕容慬道:“你是那个例外。”
前世的陈蘅就一直是稀里糊涂的。
“那她会不会也是例外…”
慕容慬肯定地道:“不会!”她凝了一下,“尹雨裳从一个服役的宫娥摇身一变成为文藻候的未婚妻,她现在只哭不说,不是不确定而是害怕。
她不敢欺瞒,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哭。
若真有清白,为什么不接受稳婆验身?
稳婆一验,必会露了真相。”
所以,他认为尹雨裳的清白没了。
定王府能相中尹雨裳,这是看重。
但再看重,定王妃也不会给自己的嫡幼子娶一个失了清白女子为妇。
陈蘅心情有些沉重,“定王府把卫森严,尹雨裳是如何被劫持的?”
“百密一疏!”他沉声道:“在燕京,嫉妒尹雨裳好运的人可不少。”
慕容忌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倾慕的贵女不在少数,若是有人联合西域人算计尹雨裳亦不是不可能。
元芸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回到了太子宫。
慕容慬问道:“如何了?”
元芸道:“清白已失。”
她用药丸唤醒神龟,神龟吃了药丸后,精神不错,当即给尹雨裳检测,在她的身体有三种不同的丝缕之气,这是三个男子留在她身上的气息。
尹雨裳只哭不说,几乎哭得要昏厥过去。
定王妃见罢之后,只说了一句:“你与我儿阿忌的婚约就此作罢,待你家人到了,就将你领回尹家。”
定王轻叹一声,“送给尹家的宅子我们不会收回,就当成定王府给我的嫁妆。”
元芸道:“一处三进的宅子,怕是连一枚药丸都买不来。”
次日,陈蘅就听人说,尹雨裳被劫,名节有损,文藻候慕容忌与兵部侍郎闵贵女订亲,婚期未改,两家人皆大欢喜,正在积极忙碌婚礼之事。
尹家人已抵达燕京,尹雨裳亦被定王府送回了尹宅。
夜里,慕容慬问她:“广平王妃是潘氏么?”
“前世是她,今生还是她。前世时,广平王爱慕她的才华、温柔,更喜她知晓民间疾苦,对她一见倾心,你看重广平王,亲自求了陛下赐婚。”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不会失宠
(续上章)“…你看重广平王,亲自求了陛下赐婚。”
“平王世孙妃还是韩慧?”
“韩慧许过一个人家,订亲不足三月,未婚夫战死沙场;后又再订一人家,未婚夫又战死沙场。便有燕京人说她不祥,克夫。直至十九岁也未能许人家,有一日她去寺中敬香,平王侧妃欲害平王妃性命,被韩慧出手救下平王妃,得平王妃欢喜,将她订给平王世孙为妻。”
慕容慬悠悠轻叹一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各人的命运,终究回到了自己的轨迹上。
“纳兰弄月逃离燕京,和亲人选是何人?”
“庆王妃的大外孙女。”
前世,就是她和亲柔然。
没有她襄助,纳兰弄月不会逃出皇宫。
陈蘅助纳兰弄月逃走,也是因为有些人你是困不住的,若强行让纳兰弄月和亲,只会越变越糟,以纳兰弄月的疯狂,若真让她和亲,她一定会挑唆两国再起纷争,起不到和亲的作用,反而只会惹来战祸。
“阿蘅,明日你就要回永乐邑了。”
“以盟主夫人陈蘅的身份回去。”
他很想陪她一道,可他是太子,身上肩负着责任。
“我会让飞虎、御狗等人同行。”
有他的人同行,他亦能安心一些。
飞虎与行云一样,忠心陈蘅胜过忠于慕容慬。
御狗不是医族人,处处听慕容慬的,有他在陈蘅身边,他亦能放心几分。
“选出一处院子安顿韩姬夫妇,韩姬是太子宫女官,没有她,不成。”
“太子宫还有太子詹事、少詹事。”
“可内务上,还得有女官掌管。”
“要不,你将元芸姑姑留下来。”慕容慬说完,“得了,她近来要是瞧我不顺眼,要将她留下来,她还不得在心里埋怨我。医族人的眼里只有天圣女,可没我慕容慬。”
“你吃醋?”
“只是有些伤心罢了,有你存在,我在医族失宠了。”
陈蘅不是天圣女前,医族人可是敬着他的。
自她出现后,医族人事事都以陈蘅为先。
陈蘅道:“你在我心里,不会失宠。”
“还是娘子疼我。”慕容慬拥紧陈蘅,半是撒娇,半是欢喜。
他很自然地扒在她的腿上,就像上次看到云曦趴在她的腿上,那样的安静而温驯,依靠着她,温柔地与她说话。
他可以霸道,也可以温柔,但都是对她的。
“慬郎,我出门后,要乖乖吃饭,我会叮嘱行云夫妇,让太子宫的医族厨娘给你做好吃的。”
“我在家等你归来。”
这话怎的说反了,像是出门的丈夫对妻子的叮嘱。
现在出远门回娘家的是他的妻子。
“我会早去早回,只是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我想说服永乐邑的人才为北燕效力,我希望北燕能给他们同样的机会。”
“父皇已经拿定主意要攻下从北燕到颖川这片土地,最多一年,颖川就会是北燕的城池。”他趴在她的腿上,难得的温柔、安静,“若是攻下颖川,永乐邑改建为永乐府。”
她最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家人,后来想给乱世中的百姓建一个世外桃源,而今,则是为迎来一个盛世太平。
“慬郎,谢谢你。”
“凤歌,我们是夫妻,应该是我谢谢你。谢你为我生育儿女,也谢谢你最终选择留在我身边。”
她粲然一笑。
放下了过往,他们可以从头开始。
纠结于恩怨,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
“若是袁东珠能为北燕效力,我希望能给她一个带兵打仗的机会。”
袁东珠是恨南晋的,她恨南晋陷害她的父兄身亡,再是恨莫静之与大统帝无情算计陷害他们夫妻。
袁东珠这一生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像陈留太主那样的奇女子,能征战沙场,能建功立业,可是,大统帝夫妇的掌权,夺去了她梦想的同时,也害得她的丈夫只能坐在椅子上。
慕容慬道:“永乐邑收留了无数的能人异士,这是为他日一统天下留下的人才,有他们,才会有盛世,我会力争给他们同样的机会。”
陈蘅笑容温和。
他是大度的。
“你还会去沙场?”
“不会!我是太子,虽非大仗,不会出征。”
燕高帝因慕容忻、云阳逃出北燕,生了一场大气,又险些给气病,好在慕容慬与定王多有开解。
燕高帝已下旨夺去云阳长公主、辽阳王慕容忻的封号,贬为庶人,从皇家除名。
北燕最不需的就是背叛自己父亲、兄长的儿子与妹妹。
夫妻俩相偎依在一起,说着离别的话。
一起回味当年在晋都相遇相识的情形,过往的记忆里还有美好,是关于他与她的。
因要分别,夫妻二人又是一夜的缠绵,惹得元芸担心不已。
次晨醒来后,慕容慬神情颓废。
陈蘅担心地道:“你是不是昨晚累着了?”
慕容慬当即吼道:“谁累着了?”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可近来就是古怪得紧,明明有孕的是陈蘅,他又嘴馋又贪吃,夜里还贪睡,醒来后还精神不济。
惹得燕高帝问道:“阿慬,太子妃又闹腾了。”
“父皇,她害喜,儿臣好像比她还能吃、还挑嘴,就爱吃医族厨娘做的饭菜,被元芸姑姑各种嫌弃。”
他嘴馋,看到各式各样的菜肴,忍不住多吃几口,惹得元芸与几个医族女弟子看慕容慬时,眸光里难掩嫌弃之色,这是给天圣女预备的,你怎么能吃?啊,吃得比天圣女还多。天圣女肚子里怀着小圣女,她一个人吃了,就等同侍候了两位圣女。
好几次,有个女弟子都恨不得夺了慕容慬的筷子。
燕高帝若有所思地道:“医族的厨娘厨艺是挺好,尤其是药膳做得极好。”
他叭咂着嘴巴,止不住地回味。
“凤歌要回娘家,我让国师护她回去。”
燕高帝听国师提过,说是寻龙骨,说此物有大用,能护北燕国运昌盛。
既是对北燕有益,他就不反对了。
陈蘅心疼地道:“我若离开了,你好好休憩,许是我在,你也休憩不好。”
“你在时,我睡得更好。”
慕容慬也不知道自己怎了,自从陈蘅害喜之后,他变馋了不说,脸上也生了斑点。
陈蘅走了!
慕容慬将她送出了城外。
所有值得都知道,太子妃在国师护送下回娘家了。
据说,这是医族的传统,嫁出门的女儿有孕,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第七百一十二章 攻晋(二更)
永乐邑,陈府。
莫氏与两个儿子聚在一处用饭。
家里添了两个庶出的孙儿、孙女,是陈蕴的两房妾室所出,小孩子长得很可爱。
谢氏又添了一个嫡幼女,取名陈阑。
莫松大娘难掩喜色,“老夫人,从南边传来的家书。”
莫氏忙指着陈阔道:“阔儿,快,把家书拆开,给家里人都读读。”
陈阔因读了几年书,识的字多,写信、读信是经常的事,他尤其喜欢读姑姑从外头寄回来的家书。
“娘亲、长兄、二兄、长嫂、二嫂及诸位侄儿、侄女们问安…”
陈阔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虽还是个孩童,却亦向少年期转变。
“我已有身孕,元郎怜我思乡心切,允我回永乐邑暂住。”
袁东珠哈哈大笑,“阿蘅有身孕了,这是要做母亲了,哈哈…”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里剥出的虾往陈闯手里喂,却被陈闹一把抢了过去,惹得陈闯怒目圆瞪。
陈闯被陈葳拉到身边,“阿耶给你剥虾。”
陈闹得意地扬了扬头,仿佛打了一场大胜仗。
陈闯摇了摇头,“不!我要阿娘剥的虾。”
“你娘与你阿耶不都是一样。”
“阿娘剥的香。”
袁东珠面容一沉,“你阿耶剥的虾是虾,怎就不好了,还由得你们挑肥捡瘦。”她用一只小碗扒拉了几只,往两个儿子跟前一推,“男儿家一个,还吃现成的,你阿耶剥了倒嫌弃上了。葳郎,别理两个兔崽子,让他们自己剥。”
不就是这几日,她带他们去骑了大马。
陈葳腿有残疾,只能坐在椅子上。
他们就说陈葳不如陈蕴,“大伯能带大兄、二兄骑马,阿耶就不能带我们。”
“你阿耶不能带你们骑大马,阿娘不是常带你们骑。”
陈葳若不是腿落了残疾,以他的性子,必是乐意带着两个孩子的。
袁东珠很想揍两个兔崽子,陈葳是何等骄傲的人,曾经在战场那也是智勇双全,偏被自己的儿子嫌弃,即便孩子小,但她不想看到失落的丈夫。
陈闹见母亲生气,默默地抓着虾吃,不用剥索性全丢嘴里嚼。
莫氏道:“回头派个人去元宅那边瞧瞧,看还差不差什么东西,阿蘅要回来了,该预备的都得预备上。”
陈葳问道:“阿阔,你姑姑信上可说几时回来?”
陈阔从头到尾寻了个遍,“姑姑说她会回家过年节,还说姑父因盟中事务缠身,又说帝月盟圣女回娘家省亲,他得回帝月山庄坐镇,这次就不回来了。”
一家人继续吃着饭。
两房妾室各自照顾着自己的孩子,孩子只得一岁余,刚会说话,时不时指着桌上的吃食要吃。
谢氏道:“二娘子今儿吃了不少肉丸子,就她这么个小人,吃两枚就行,吃得多了,小心积食。”
二姨娘凝了一下。
谢氏也是好心,可孩子就要吃那个。
陈蕴道:“洛阳那边听说已经乱了。”
对他们一家来说,晋都也好,洛阳也罢,那都是很遥远的事。
陈葳道:“是咸阳王打过去了?”
袁东珠补充了一句,“就大统帝与莫静之两个混账,他们能当什么帝后,早晚得被人收拾。”
谢氏不喜谈论政事。
两位妾室有了儿女万事足,只一心照顾自己的孩子。
陈阔见无人接话,看了看父亲,又望着叔父,“我们学堂的学子们说,这次不是咸阳王打过去,是北燕的大皇子慕容忻。”
袁东珠瞪着眼珠子,“听延寿说,北燕也不大太平。自燕高帝立了嫡皇子为太子,大皇子不服,发生兵变,带着数万人马逃往南晋。”
陈葳道:“北燕兵强马壮,野无遗士,慕容忻不敢为祸北燕,只能往南为祸南晋百姓。”
莫六郎被杀,袁家人可是高兴得很。
莫六郎死后,他的妻子被咸阳王强占为妾。
生前恩爱夫妻,他逝之后,妻子还不是成了别人的女人。
真真是讥讽得很。
就在陈家人闲话天下事时,慕容忻已夺下洛阳,强占了昔日洛阳世族长孙家的大宅子做别苑府邸,又令手下将士从洛阳贵族家中搬来了合用的摆件、物什。
不过几个时辰,偌大的府邸已是一派贵气。
庞氏领着妻妾出来,福了福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