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想升官?当我们大司马府是吃素的,她想嫁六殿下,得问我同不同意,妄想做正妃,哼——痴心妄想。”
陈蘅决定再烧一把火,“我大堂姐这人,心眼多着呢。”她用扶上脸颊,“当年我受伤毁容,就是她做的…”
四下又无旁人,她告诉给袁家姐妹也无妨。
袁秀珠听罢,“她居然能想到在雪下埋树桩,这…”
这得多有心眼的女郎才能做到,推人的、引人的,环环相扣。
袁秀珠自认,若是自己碰到这样一个情敌,恐怕没有必胜的信心。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大姐赶紧嫁人,大姐不嫁人,祖母不许她们议亲,她下个月就及笄了。
三姐姐就不知男女之情,似乎她从来没想过要嫁人,不能与她相比。
祖母最宠的是大姐姐,总说大姐姐是福星,能给家里带来好运。只要大姐姐嫁了,祖母应该不会再说什么长幼有序的话,也不会在乎她比三姐姐先出阁。
陈蘅轻声道:“我与她之间是再做不得姐妹的,但我与阿南姐姐、阿东姐姐一见如故,少不得要提醒阿南姐姐。六殿下虽好,这世间总是有其他的男子,许再过些日子,阿南姐姐能发现和他一样好的。阿南姐姐性情率直,若与她相斗,我担心阿南姐姐会受到伤害…”
她斗不过陈氏阿茉?
笑话!
二十年了,她还没有斗不过的女郎。
袁东珠一脸怜惜地看着陈蘅,“与这种人做姐妹,蘅妹妹真可怜!”
“就算我父亲母亲知晓了,可耐不住我祖父护着她,连他们也拿她没法。因着这儿,她现在行事越发得意。
早前阿东姐姐说,为甚旁人不敢亲近你,其实我一直觉得司马府的女郎才是真性情。我反倒畏惧像茉堂姐那样的女子,面上和善,脸上笑微微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算计得你毁容丧命。”
袁氏姐妹很是受用。
识英雄、重英雄,这世间还有赏识、夸赞她们姐妹的人,这位永乐郡主的眼光可真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若不抢是庸才2(四更)
识英雄、重英雄,这世间还有赏识、夸赞她们姐妹的人,这位永乐郡主的眼光可真好。
袁东珠道:“大姐姐,你还是算了吧,虽然我这次的眼光不错,可…可六殿下的意中人太难缠…”
这个误会闹大了,如果她承认,在姐妹面前很没面子,还得受祖母数落,说自己答应的事,居然给忘了。
陈蘅是为了她好,可是就如陈蘅说的,陈茉太难缠了,这种男人还是离远些。
袁秀珠巴不得大姐早点出阁,立时跺脚道:“陈茉心肠歹毒,连自己的堂妹都可以算计毁容,说不得也是她使诡计才让六殿下动心的。大姐姐心仪六殿下,就不能眼看着陈茉这样算计他,大姐姐要把六殿下从她手里救出来。”
“大姐姐,六殿下有情有义,又是个顾家之人,这种郎君可不好找,你能看着他被陈茉这样折辱?”
“陈莉许也存着与你一样的心思,连姐姐的意中人都抢,定然是看不下去了。”
不远处,德馨见陈蘅与袁氏姐妹在一处说话,讥笑两声,“永乐,你与她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
袁秀珠张大嘴巴,“我想起来了,是六公主今日带陈氏姐妹俩进来的。”她压低嗓门,“她在促成陈氏姐妹与六殿下的良缘。”
陈蘅觉得这袁秀珠太可爱了。
旁人不懂袁秀珠的心思,她却是知道的,袁秀珠恨嫁,她要嫁人,就得先把高龄二十的袁南珠先嫁出去。
袁东珠想了片刻,“蘅妹妹进来时,她一直在逼蘅妹妹参加书画赛,现在想来,她跟陈茉是一伙的。”
陈薇远远地看着陈蘅,她是听两个庶出女郎讲过袁家姐妹的事,亲眼目睹袁东珠拿着金鞭抽人,太可怕了!
她可不敢招惹。
袁南珠转过眸子,直直地注视着德馨。
德馨心下有不好的预感,大喝道:“陈蘅,是不是你说我的坏话?”
袁南珠觉得陈蘅不错,不在乎外头她们姐妹的坏名头,还夸她们是真性情,最宜深交的朋友,“德馨,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刚才想到,今晨是你将陈氏姐妹带入王园的?”
德馨道:“陈蘅姐妹吗?我和她们不熟。”
装傻充愣!
袁南珠道:“我说的是陈茉、陈莉姐妹,六殿下是我看中的人,他会是我的夫婿。我告诉你:不久之后,我会成为他的正妃,谁若是坏我良缘,我便让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嫁人。”
陈蘅劝她放弃。
但,她不会放弃的。
六殿下是好男人,会把积蓄交她保管,一旦爱上她,眼里就只有她,看其他女子就像看猪,只后头这点,足以让她心动。
她决定了:她要嫁六殿下!
袁南珠睨了一眼,“我知道德馨公主与陈茉姐妹交好,你替我传一句话,待我与六殿下成亲后,我可以让她们入府为妾。但在这之前,再敢与六殿下勾\搭,别当我是睁眼瞎瞧不见!我袁南珠眼里可不容任何沙子。”
她扫过众人,大声道:“三妹、四妹,我们回府!”
袁东珠道:“大姐,我还想再玩一会儿,你先回。”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切磋1
袁东珠道:“大姐,我还想再玩一会儿,你先回。”
舍不得现在就离开,知道了有江湖中人,还交到一个欣赏自己的朋友。
陈蘅夸她啊,生平第一次有人如此真诚地夸她。
她就像吃了一壶蜜糖水一般地欢喜。
袁南珠欲斥,见袁东珠揽着陈蘅的胳膊,模样甚是亲昵。
罢了,如果是自己结交到朋友,许也不舍得现在就离开。
袁秀珠打着自己的小主意,难道大姐这回上了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早些出嫁,否则她们姐妹也别想嫁人了,“大姐,我陪你回府!”
因陈蘅与袁家姐妹好,吓得其他女郎不敢亲近,唯有陈薇小心翼翼地坐到陈蘅身边。
陈蘅大大方方地道:“阿东姐姐,这是我妹妹阿薇。阿薇,叫人。”
“见…见过袁三女郎!”
袁东珠面有嫌弃,果然只有陈蘅不一样,其他女郎都怕她。她不是老虎,也不是恶狼,个个都怕她。陈蘅是她的朋友、知己,还与她共同分享秘密,今日虽刚识,却一见如故。
袁东珠见多了这样的小女郎,摆了摆手,道:“得了,找你的小姐妹玩去,我与你姐姐说话。”她与陈蘅同座一张案前,共用一张席子,她低声道:“阿蘅,你说与本家郎一道离开的是什么人?”
“本家郎?”
陈蘅觉得可笑,什么时候袁东珠与慕容慬也这般熟络了。
“他不是也姓袁?五百年前是一家。”袁东珠觉得天经地仪,低声道:“我猜来寻他的,定是他师门的人?他的医术这般厉害,武艺肯定不弱。”
陈蘅吐了口气,“我替他占卜了一卦,乃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上卦,不会…”
袁东珠如同看怪物一般,“你会占卜?”
说漏嘴了!
袁东珠没什么心眼,有什么说什么,除了性子爆燥之外,是个很好的人,害得陈蘅的防备心都减弱不少。
陈蘅比划了一下。
袁东珠微微一笑,“你说嫁人有什么好?我四妹、六妹、七妹,聚到一处就说她们嫁人的事,四妹的从母初春时备了一块上等红绸,说要给她预备嫁衣…”
陈蘅觉得这是好遥远的事。
袁东珠以为陈蘅与她的想法一样,“我这辈子就不想嫁人?”
陈蘅道:“你还是劝劝阿南姐姐,六殿下虽好,可是有意中人的,我真怕受到伤害…”
“我大姐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决定了的事除了祖母,谁也不能让她改变。”
陈蘅想着自己利用袁南珠,虽然袁南珠不似袁东珠这般正直、侠义,前世今生又没有算计伤害过她,不该这样。
已经开始布局,可她又懊悔了。
袁南珠虽然性子刁钻一些,但心肠不坏。
“若是阿南姐姐嫁给六殿下,不得六殿下的心,日子会过得酸楚,阿东且劝着些,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说六殿下的好…”
袁东珠觉得头疼,谁让祖母一个劲儿地说“南珠是福星,东珠最会识人,我们袁家的福气真大。”
她哪里会识人,不就是几年前,来了几个人上门提亲求娶南珠,六个人里头,袁东珠就瞧着其中一个顺眼,说了句:“我瞧石郎君不错,若大姐许人,可许她。”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切磋2
说了句:“我瞧石郎君不错,若大姐许人,可许她。”
可南珠当时玩得正在兴头上,不愿意嫁人,说什么舍不得老夫人,老夫人是高兴了,这婚事也耽搁。
而今,当年六个求亲的人里头,就这石郎君的官职最高,听说为人行事也是最好的。袁老夫人就夸袁东珠会识人。
袁东珠因想结识朱雀,又看陈蘅顺眼,一直缠着陈蘅。
用罢晌午,女郎们聚在一处写字绘画,谢女郎、崔女郎与陈蘅说起书画上的事。
袁东珠听得头昏,托着下颌盯着陈蘅。
阿蘅真厉害,不像她,除了武艺不错会骑射,再没有长处。
阿蘅的字写得好,画也绘得好,人长得好,性子又好…
继母还笑话她,每月往王园跑,可一个朋友都没结交到。
又不是她没交到朋友,大姐、四妹也没交到朋友。
所有女郎畏袁家女郎如虎如狼,关她们什么事,她们姐妹又不是那种会奉承巴结的人,袁秀珠想巴结,被袁南珠训近,也被袁东珠说过,说她们袁家的女郎就干不出这种丢人的事,也至袁秀珠再不敢去巴结别人。
酉正时分,书画会的女郎方才陆续散去。
袁东珠依旧缠着陈蘅,“阿蘅,我跟你去荣国府吧?”
陈薇瞪着眼睛,她缠姐姐一天了,害得胆小的女郎都不敢与陈蘅说话。
“你不回家,你父亲、祖母会担心的。”
“我让丫头回去禀我祖母和父亲一声,我…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
未到中午,荣国府就知道陈薇在季赛拔得头筹,与王家三郎君共得了第一。
莫氏心情很好,令大厨房预备了好些陈薇爱吃的点心。
陈蘅一行刚入二门,就见陈葳像个木桩似地立在那儿。
“二兄,是我朋友袁氏东珠。”
袁东珠忙道:“就是你那个十八般武艺皆会的二兄陈葳?”她立时双眸放光,“喂,葳郎,我们打一架如何?”
陈葳面露嫌弃,又有些意外地道:“朱雀呢?”
袁东珠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把朱雀给弄丢了,不过阿蘅妹妹说他不会有危险的,他师门的人寻来了。”
“朱雀…还真有师门?”
一时神伤,想到自己的宝剑,陈葳就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袁东珠很狗腿地道:“葳郎,我们打一架!我武功是我父亲教的,很厉害!”
陈葳倨傲地问道:“袁东珠,你确定要找我打架?”
陈葳性直,是陈氏出名的爆竹脾气,一点就着;袁东珠也是一样的性子,这样的两个人遇到一处,定能把屋顶给揭了。
陈葳道:“我不打女郎的,堂堂男人,打一个女郎算什么?就算我赢了,也要被人说道。”
袁东珠很欢喜,脸上笑意难掩。
陈蘅很特别。她的二兄也对她的脾气,不象王园书画会的郎君,一个个跟只弱\鸡似的,连她都怕,简直不像个男人。
“我们切磋十招,就十招好不好?”
陈葳听说朱雀不见了,正闷着呢,“十招有什么意思,不如二十招,就走走拳腿工夫。”
“好!爽快,来,出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剖析1
“好!爽快,来,出招!”
两人一说定,纵身一闪,在路口过招。
陈薇快走几步,她对袁东珠很是畏惧,眼睛看着一男一女,一个出击,一个闪,一个攻,一个守,像两只动作灵敏的猴子。“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赢?”
陈蘅不语。
前世时,他们又没过招。
袁家的郎君一满十三岁就入军中,整个大司马府除了大司马一个男人,家里全是妇人与女郎、年少的小公子。
大司马原就是行伍出身,又是粗人,教不了女儿,将侄女、长女养得性情直率,半点不藏事,有一说一,不说话能让她们憋死。
“黄鹂,你留下,一会儿袁女郎打完了,你记得领她回珠蕊阁。”
黄鹂哭丧着脸,为什么是她,这里不是有好几个侍女丫头?
陈蘅道:“袁东珠也是人,你就拿她当二兄,性子直率了些,人又不坏,你们觉得是袁东珠好相处还是西府女郎好相处?”
杜鹃忙道:“回郡主,小婢以为是袁女郎好相处。”
黄鹂恼道:“让杜鹃姐姐留下,我随郡主回去。”
她今儿在王园,可是亲眼瞧见袁东珠拿着鞭子打人。
太可怕了!
若是惹得袁东珠不快,自己不是送上门被人打一顿。
杜鹃懒得争辩,郡主是多聪明的傻人,她虽与崔女郎、谢女郎交好,可也与袁东珠好,郡主这么做,定有自己的道理。
袁东珠只带了一个近身服侍的丫头,背着个包袱,看了看陈蘅,目光又落在杜鹃身上,这几年,所有侍女都同情她,其实她家女郎挺好侍候的,除了梳头打扮时让她帮忙,平时都不让她插好,最是省心的。
陈蘅领着陈薇,走得远了,低声道:“你是荣国府的女郎,又不比别人差什么?言行举止要有气度,更得培养出一股傲气,与人结交不可人云亦云,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看。整个都城都说我是天下第一丑女,你觉得这人言可信吗?”
陈薇仰着小脸,道:“姐姐才不丑,今日在王园,姐姐与所有都城贵女在一处,姐姐比她们都好看。”
“都城人说,袁氏东珠、南珠姐妹张扬跋扈,你觉得与西府的陈茉相比,哪个更容易相处?”
陈茉虽笑着,可算计人来又狠又毒,尤其是姐姐的脸就是被她毁掉的。
陈薇道:“这样比起来,袁家姐姐倒更易相处些。”
“阿薇,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想深处,你得从方面进行了解。四年前的冬天,北边打了一场大仗,神策军的袁大郎、袁二郎、袁三郎兄弟久久未传来消息,那时的袁大女郎、三女郎一个十六,一个才十四,姐妹二人带着药材、干粮和银票骑马奔走数千里。”
那一次是著名的一仗,好像是袁大郎遇上了埋伏,被困在一个树林。冬天的北方树林,雪能埋到人的膝盖,出门数千人,最后只剩几十人,没吃的,没药材,被冻昏在雪野。
是袁东珠带着人在树林寻了两天两夜,是她从雪地将袁大郎与最后活着的十几人扒拉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剖析2(四更)
是袁东珠带着人在树林寻了两天两夜,是她从雪地将袁大郎与最后活着的十几人扒拉出来的。
“阿薇,你想想,这样的女子,不值得我们敬重。整个都城,又有几个女郎能像她这样,能孤独地走入森林,将自己的兄长救回来。你再想想,袁氏姐妹外有恶名,但她们骂的、打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陈薇少出府门,但也听人说过她们的事,“听说上回她在大街上打了大司徒府的公子,是那公子要强抢民女。”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侠义心肠,扶危助弱,你、我都做不到。”
陈蘅一语道破。
陈薇眼睛透亮。
“我们结交朋友,不能结交阿谀奉承之辈,若人品不行,宁可不结交。但若人品贵重,有情有义,敢作敢当,难道不值得我们敬重,不值得我们视若朋友?”
陈蘅以前从未与她讲过这些道理。
陈薇一脸佩服地连连点头,“姐姐说得是,是我迂腐,人云亦云,袁家姐姐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她们能做到我们许多女子都做不到的事。”
“你往后看人、与人结交,不要什么人都做朋友,可以身份卑鄙,可以家世不显,可以无才无貌,但,必须人品贵重。”
“谢姐姐训导,阿薇再也不会人云亦云。”
陈蘅笑了一下,“天暗了,且回去罢,你从母许是在等你了。”
陈薇转身时,心里暗道:还是姐姐厉害!别人都不会袁家姐妹说话,就她能,袁家姐妹还不得更珍视姐姐这个朋友。
李氏听说陈薇回来了,早早就在琴韵苑外头张望。
桃子、杮子福身道:“侧夫人。”
她一把抓住陈薇的手,“今儿出门可玩得好?”
“从母,姐姐好厉害,书画一绝,能与王家三郎君不相上下,都得了第一。今日姐姐得了引荐女郎入会的五个名额,第一个就引我入会了,我现在是王氏书画会的成员,以后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都可以去。”
李氏比自己出门还欢喜。“午后,夫人就得到消息了,让大厨房做了好些点心,琴韵苑也得了一份,你快吃些。”
陈薇可以像嫡女一样出门,还能在书画会认识一些同龄的朋友,且这些朋友个个都是贵女,李氏很知足。
*
莫春娘早早替陈蘅预备了香汤。
陈蘅泡在香汤里,闭目养神,将白日的事又想了一遍。
慕容慬许是要离开了。
她竟有一种不舍,忆起他每日为她净面,为她按摩脸颊,甚至为她抹药,他不是医者,是北燕的皇子,能为她做到这些,足让人动容。
“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不见了,也不知道担心。”
陈蘅回道:“我怎没担心,今儿阿东将王园都快拆了,多少郎君因为你吃了鞭子。”
不对!
“你回来了!”她陡地从浴桶里站起。
慕容慬直直看着她,瞧着很清瘦,还真是长大了啊,莫非他给她配的汤药不错,真真的玲珑有致。
见他火光灼烈,陈蘅突地回过味来,惊呼一声,坐到水里,真是丢死人了,被他看了个精光,完了,完了,这比被郎君抱了还让人难堪。
“你…你…你怎么在我沐浴的时候进来,你…越发没个规矩…出去!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