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哥哥们已经为她做了够多,清雾不愿柳岸汀再为了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操心,便转回身子,摇了摇头示意没甚么。

柳岸梦到底想些什么,她懒得理会。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身子。只有身体康健了,才能用心守护好家人。不然的话,就算她有心想要做些甚么,也有心无力不是?

暗自下定决心,清雾乖巧地趴在柳岸汀的肩上,朝旁边望了一眼。

三夫人沈氏正扭着身子甩着帕子从旁边经过。她容颜娇媚,看上去很显小。但今日,她脸色扑了厚厚的粉,依然遮不住眼下那青黑的一片。

想来,昨日里三老爷和她的争吵,到底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恰在此时,柳岸梦和文武两兄弟追了上去,到了母亲的身边,神色不悦地说着甚么。想来是在抱怨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如今不在老夫人屋里,沈氏明显没了在人前时候摆出的那副安稳模样,十分不耐烦地挥手朝儿女们轻叱了几句。

柳岸梦很是委屈地跺了跺脚,扭头跑了。兄弟俩忙去追她。

沈氏也不在意,只管自己婷婷袅袅地往前走着,眼神有些空茫,显然是正心不在焉地想着甚么。

清雾看着这一切,突然想到,如果能够知道三老爷最近在做甚么,三房岂不是更要热闹一些?

如果三房的人都忙起来了,就也没机会到处生事了。

心下有了主意,清雾的唇角便逸出一丝浅笑。只是笑意还未来得及到达眼底,背上忽地传来轻微的疼痛,让她全副心思瞬间消逝。

…罢了。

还是先养好身子罢。

这么娇弱,就算是有甚么打算,也完全没法实施呢…

清雾回到屋里后,柳岸汀又叮嘱了丹青几句,让她好生照顾清雾,这便准备回自己房里去。

丹青刚刚应下,桃丝急急慌慌地从屋子外头跑了过来,差点和正要出门的柳岸汀撞了个满怀。

柳岸汀当即呵斥道:“太过冒失!不懂规矩!”

这位二少爷平日里待人很是温和,素有君子雅称。桃丝她们原先没过来的时候,没少和他接触过,几时见过他这般冷脸的模样?小丫鬟顿时惊得脚底发颤,忙垂首恭立,紧张得微微发抖。

柳岸汀冷哼一声,瞥了她一眼,又朝丹青看去,“雾儿身子不好,最是需要悉心照顾。母亲看你们二人平日里颇为稳重,方才放心地让你们来了妹妹这边。你们莫要看她年纪小,就不上心。如今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是妹妹有上一丁半点的闪失,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们!”

温雅的少年轻易不动怒,一旦发起火来,不只让人意外,更加让人震惊和惧怕。

丹青的脸上也没了血色,低眉敛目地应是。

柳岸汀还欲再言,转眼一瞧,清雾正定定地看着他,清亮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显然是对他刚才的行为大为意外。

柳岸汀心下一软,神色瞬间柔和。与她轻声说了两句宽慰着,待到看小姑娘露出笑容了,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回去。

在这片刻功夫里,桃丝总算是缓过劲儿来。没了刚才过来说话的急躁,也没了刚刚被训时候的紧张,她便想起了先前让自己记挂的那件事情,脱口而出道:“今儿有位妈妈过来了。”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清雾一下子没听明白。

但柳岸汀却是瞬间了然。

——清雾身边只有两个丫鬟。黄妈妈是何氏身边的,偶尔过来帮衬下,却没法一直在这边照顾着。

原本家中人口简单,不过就他们几个罢了,府里的仆从们又都是跟在身边多年的,信得过。即便是清雾在府里乱跑一气,只要守好了大门没让她出了府去,就无需担忧。因此,倒也顾得过来。

如今老夫人带着大房和三房的人都住了进来,人多口杂。何氏便有些担心,生怕两个丫鬟经验不足照顾不及。就有心想要请个妈妈照顾女儿。

只是如今将要过年,一时半会儿的,哪能请得到人去?于是已经做好了打算,或许年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

也因了这个缘由,柳岸汀方才打算敲打敲打清雾身边的丫鬟,让她们俩警醒着些,莫要让姑娘出了甚么岔子。

如今桃丝乍一说起,柳岸汀便知晓,应当是有人来府里谋这个差事了。若是这位妈妈不合适,断然不会有消息传到清雾这里来。既是桃丝得了信儿,那么这位最起码是已经过了黄妈妈那一关的。

柳岸汀有些疑惑,没想到年前居然真的请到了人。也有些释然。若是有位妥帖的妈妈跟在妹妹身边,那么就可以放心多了。

他问了桃丝两句,晓得那位妈妈如今正由何氏亲自询问着,就准备过去看看。

从两人的对话中,清雾方才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是和她有关系,她当然也想亲自把把关。就跳下椅子,准备跟二哥一同过去。

谁曾想,柳岸汀根本不答应。

“如今你有伤在身,今日应当好好休养才是,怎能到处乱跑?小雾乖。哥哥等会儿拿糖糕给你吃。你在这里等着便好。”

霍云霭将伤药给了柳岸汀,清雾受伤的事情已然瞒不住了。况且清雾也没法自己抹药,总得让黄妈妈她们来帮忙。于是,她就半比划着告诉大家,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磕着了。

好在冬日里的棉衣厚实,她这一下倒是真的不是特别严重。更何况,这位妈妈是要贴身照顾她的。她想要亲自见一下方才放心。因此,坚定地抱住柳岸汀的手臂,盼着他同意带她过去。

柳岸汀十分坚决,怎么也不同意。又把她的手轻轻拉了下来,好生劝她。

清雾心急,鼻尖都微微冒出了汗来。

近日化雪,路上都是泥泞。丹青和桃丝刚被柳岸汀训过,断然不会违背他的意志带她过去。偏偏此刻的她没法独自跑到那里…

眼看柳岸汀真的要丢下她独自过去了,清雾心里一慌,脱口而出喊道:“哥哥!”

这娇娇弱弱的声音让柳岸汀瞬间止了步子。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又是欣喜又是惊奇,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待到他重新捋顺思维时,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抱着清雾走出了屋子,朝着何氏那儿行去。

在门外,便能听到何氏的屋里传出笑语声。有个陌生妇人的声音隐约可辨,舒缓,沉稳,却又不失和善。

听上去像是个好相处的。

柳岸汀稍微放心了两三分。清雾却是有些奇怪起来。

她总觉得,这个声音略有些耳熟。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直到自己被柳岸汀抱着迈步入屋了,清雾依然在思索这个问题。

“这就是姑娘罢?”

那打扮体面、鬓发梳的一丝不乱的妇人视线一转,朝清雾看了眼后,忽地笑眯了眼,欣喜地问道。

清雾朝她望了过去,两人正正地打了个照面。

这一看清可不要紧,清雾震惊之下,顿时愣住了。

妇人显然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不待她有所表示,已经缓步行了过来,对着清雾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道:“见过姑娘。望姑娘福顺安康。”又轻轻握住清雾的小手,柔声问道:“往后由奴婢来伺候姑娘,可好?”

清雾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脑海中却是不由地浮现出了白衣少年的清冷身影。

她怎么也没料到,霍云霭居然让窦嬷嬷过来了…

第18章

窦嬷嬷是自先皇时期就在宫里伺候的老人了,仪态举止端庄大方,规矩礼仪一丝不苟,让人挑不出半点儿的错来。

何氏一见之下十分满意。只是贴身伺候的到底不同,即便各方面再好,若是和清雾处不到一起去,何氏也断然不会请她。毕竟清雾和寻常孩子不同,刚刚经历过大难,又口不能言,最需要一个贴心的人来真心实意地照顾她。

如今女儿既是来了,何氏就也留了意,有心看看这窦氏和女儿是否能合得来。但凡清雾露出一点点的不耐烦来,这事儿就不能成。

谁知,她意外地见到清雾怔怔地望着窦氏,神色平静却又难辨。

这倒是有些奇了。

何氏不明所以,站起身来正打算过去问个究竟,便见清雾忽地伸出双臂,朝窦氏嫣然一笑。

这笑容何氏看到过。

不同于对着老夫人和三房时候刻意露出的微笑,清雾这般的模样,是真心喜悦时候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表明,清雾见到窦氏后,是实实在在很高兴的。

何氏暗暗松了口气,忙道:“窦妈妈刚来,许多事情还未安置妥当。雾儿先回屋子去罢,晚一些再让妈妈过去。”

清雾刚刚被窦妈妈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适应,就听到了这番话。

她晓得这是母亲还要有事情吩咐窦妈妈,点了点头,就又朝柳岸汀看了过去。

之前清雾主动要窦妈妈抱,柳岸汀只觉得手臂一空,然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半晌没动。如今看到妹妹求助般地望过来,他心里这才慢慢放松欢快起来,将那绒球一般裹得严实的小姑娘给抱到了怀里,朝母亲示意了下,这便带了清雾回屋,将她安顿妥当,方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清雾惦记着窦妈妈那边,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在她性子沉静,面上不显,只是吃点心的时候不甚用心速度太慢了些,倒也没有被丫鬟们看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熬的像是三天三夜那么久。

好不容易听到桃丝来禀的声音,听闻是窦妈妈来了,清雾连忙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窦妈妈约莫四十岁的年纪,身量不高,有些偏瘦。

她虽为仆从,却只对主家客气有礼。待旁的丫鬟婆子时,自带一股铮然之气,不怒自威。进屋后,只淡淡地环顾了下四周,那目光便让丹青和桃丝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就有些腿软差点后退。定定神后,好不容易硬撑着恭敬立在原处。

窦妈妈行至清雾的跟前,很是认真地行了个礼。待到礼毕,这便将丹青和桃丝遣了出去,“听闻姑娘背上有伤,我刚刚已经请示过夫人,往后就由我来给姑娘上药。如今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且回避下罢。”

桃丝应了声是,丹青有点迟疑地问道:“妈妈需不需要帮忙搭把手?之前给姑娘上药,我也曾经帮过黄妈妈。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她虽话是朝窦妈妈说着,却转眼望向柳清雾。

窦妈妈今日初来乍到,丹青也是怕清雾对着个陌生人心中更加有压力,特意提了这个建议来看清雾的意思。

清雾晓得丹青这是有意帮忙。不过窦妈妈刚才朝她使了个眼色,清雾知晓窦妈妈有话要对自己私下里讲,只能笑着摇头谢绝了丹青的提议。

得了姑娘的吩咐后,丹青倒也不多纠结,忙拉了桃丝出了门去,又将门合上。两人凑在廊下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看到屋里没了旁人,窦妈妈这才将自己先前一直随身带的一物拿了出来。

那是个通体水润的玉瓶。色泽通透,摸在手中细腻润滑。凑到鼻端细闻,能够嗅到淡淡的清香。

清雾惊讶,比划着问她这是甚么。

窦妈妈之前听霍云霭叮嘱过,柳姑娘开口说话有些障碍。看她这样子,心里更是疼惜,缓声一字字说道:“公子特意送给姑娘的。此物外敷的话,治疗伤痛极其有效。”

她行事素来谨慎。虽确定了此地再无第三人,但依然未曾提及霍云霭真正的身份,只含糊地带过。

但柳清雾听明白了她话中意思。

清雾没想到霍云霭竟是一直记挂着她的伤势,还特意送了药来。须知上一次他见她碰伤后,已经骑马带了她去往洛太医处看诊。岳莺开的药十分好使,现在已经在转好,着实不需要再用旁的了。再多,也是浪费。

清雾看着这个显然价值不菲之物,暗暗揣度着,应该怎么拒绝比较好。

窦妈妈见她没有反应,想了想,说道:“此药极其难得。当年镇国大将军遇袭,秦大将军为她挡了一箭折了半条命去,伤口处留下很大的一个疤。后来寻到了此药,仅仅涂抹了五日,伤痕已经淡了许多。”

她是想告诉清雾此药的珍贵和药效之好,为的是让清雾放下戒备,允了她上前帮忙。

可是听了她的话后,清雾更不肯要了。

——自己的伤不过是个小伤,且没有破损处,不需要这样的药来消除疤痕。若她随意用了,当真是浪费。

于是轻轻摇头谢绝了窦妈妈准备给她这样敷此药的打算,转而拿过之前岳莺开的药,示意窦妈妈用那一个。

窦妈妈初时不肯。毕竟霍云霭将东西给了她,就是让她好生照顾清雾的。直到清雾主动给她看了伤处,望着那淡淡的青色,窦妈妈方才彻底怔住了。

她也没想到,清雾的伤口当真不碍事,涂抹过药必然能好,只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看姑娘这情形,怕是再两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先前霍云霭郑重其事地吩咐她,又把这名贵的药给了她,窦妈妈只当是姑娘的伤十分严重。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必是陛下太过在意姑娘,生怕她有一点点的不好,方才如此罢。

窦妈妈不由得悄悄打量柳清雾。

眉眼细致柔和,非常乖巧漂亮的模样。偏偏那双眼睛似是染了一层愁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想到之前陛下拥着女孩儿一起入睡的情形,窦妈妈愈发恭敬了几分,将瓶子捧到清雾跟前,“公子所赠,万不敢辞。姑娘还是好生收下罢。”

这个“万不敢辞”倒是提醒了清雾,霍云霭是个甚么样的身份。考虑了下,微微颔首,将东西拿了过来认真收好。而后,坚持着让窦妈妈给她用上了岳莺开的药…

自打窦妈妈来了后,清雾屋里的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学堂已经重新开课,哥哥们白日里都去了那里,再没时间随意来寻她。清雾便在窦妈妈的叮嘱下,每日里按时用膳三餐规律,且每天都要去花园里散步一会儿,呼吸下新鲜空气的同时,顺带着稍微锻炼下身体。

之前清雾还搞不清楚霍云霭为何遣了窦妈妈来。几天过后,她总算是寻到了缘由。

虽说窦妈妈是管理内务的好手,不只把清雾的屋子收拾地井井有条,还将丫鬟婆子们管制得服服帖帖,但最让清雾欣喜的,便是窦妈妈的好手艺。

清雾怎么也没想到,先前她很喜欢吃的、霍云霭装在紫檀木匣子里送来的点心,竟是窦妈妈亲手所制。

第19章

最初的时候,窦妈妈镇日里忙着整顿一切,无暇顾及其他,清雾就也无从得知。直到有一天,窦妈妈吩咐丫鬟们收拾屋子时,见到了好生收藏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拿了它来问清雾,这才将这事儿揭开。

当时清雾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窦妈妈进屋后,她都未曾发觉。

窦妈妈也不打搅她,只静立在旁好生等着。直到清雾看完了面前这一页抬指准备翻页时,方才在旁轻声问她:“这匣子,可是姑娘的?”

虽说窦妈妈怕突然出声惊到清雾故而特意压低声音,但清雾正被书中情节所吸引,听闻后还是惊了下。见是窦妈妈,她露出个微笑。

将方才听到的问话回想了下,朝窦妈妈手里看了眼,清雾缓缓点了下头,继而摇头。细想了下,抬指在桌上比划了个“云”字。

——这里的文字和她当年识得的繁体字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以往只会看不会写,但是多日看书下来又刻意去记,已经会写一点常用字了。

窦妈妈明白过来,清雾在说东西是霍云霭送来的,不由莞尔,道:“那日里公子吩咐我做了十份这种点心。他挨个尝过,选了味道最好的一份装到了这个匣子里,让人送去将军府。先前我还只当是送给大将军的,不曾想…”

不曾想,竟是为了个不甚熟悉的小姑娘。

清雾听闻后,欣喜地笑完了眉眼。口唇开合下,轻轻地吐出一字:“你?”

粉雕玉琢的女孩儿,问起话来的时候,眼睛晶晶亮,带着希冀和期盼,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窦妈妈更是如此。

她见清雾居然因了这个而说出了话,心里涌起感动,神色瞬间更加柔和起来,笑着说道:“是奴婢做的。姑娘喜欢?”

清雾连连颔首,暗道自己总算是搞清楚了霍云霭的用意了。

但窦妈妈和她想的,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回想着小姑娘刚才说出的那个字,窦妈妈愈发觉得好听。思及霍云霭之前叮嘱过的事情,她暗暗思量了番,心下有了主意。

第二日上午,柳府来了客人。

英武的少年一身玄衣神采飞扬,叩门之后大喇喇入内,竟是半个字儿也不多说。

前几日时,他曾和柳岸风兄弟几个在大门外争执过,门房的人自是认得。如今一见是他,门房片刻也不敢耽搁。将人请了坐下又看茶后,急急忙忙就去向何氏回禀。

彼时何氏正拿了清雾屋里的账目明细和窦妈妈商议,准备给清雾单独拨一个小院子,再给她两个粗使丫鬟。

其实何氏很喜欢清雾,恨不得让小姑娘日日与她同吃同睡。只是那日她听黄妈妈说,柳岸梦曾经在后院里向清雾炫耀,说她在祖宅里有自己的单独的小院子,而清雾这么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野丫头,只能寄人篱下,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当时黄妈妈知晓后十分气愤。之前她就看不惯这些亲戚的做派。老夫人惯爱刁难夫人,夫人见老夫人对姑娘很好,其他的就也一直不计较了,黄妈妈自然不能多说甚么。

谁料那位二姑娘居然欺负到姑娘的头上来了!

黄妈妈一向疼爱清雾,这次又无需像对着老夫人那般忍耐,就忍不住对何氏抱怨道:“她们来了后,夫人和老爷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谁知她们竟是不知感激,如今倒好,居然奚落起姑娘来了。”说罢,低声嘀咕道:“当真是养了白眼狼一样。”

何氏听闻后,秀眉轻轻蹙起。

她一点也不喜欢柳岸梦。那个典型的被家里人惯坏了的后辈,多提点一句都要翻脸,她平日里甚少与之交流。

如今对方欺负到自己宝贝女儿身上来了,何氏必然不会轻易让柳岸梦继续这般张狂下去。如今刚好窦妈妈来了,看着也是个能担得起管事妈妈一职的,便准备将西边那个小跨院收拾出来,单辟给女儿住。

早膳过后,何氏将府里的事情安排下去,就将窦妈妈唤了来,专程商议此事。两人正讨论着哪一个小丫鬟脾性好,适合跟去西跨院时,何氏身边的丫鬟红芍急急行了进来,禀道:“夫人,秦大将军来了。”

何氏一听这话,忙将手里的册子合上。边让红芍紫苏给她换着衣裳,边与窦妈妈道:“秦大将军先是将清雾救下,后又将她无法入睡的顽疾治好,着实心地慈善。我先过去,你等下回屋带了姑娘一起去厅里。”

这番话将秦疏影所做的一切尽数道了出来,也是在提醒窦妈妈,对待秦疏影一定要恭敬些,万不可大意。

窦妈妈含笑点头,帮着红芍给何氏正了正发簪,这便转回了柳清雾的屋里。

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欢笑声。原来是桃丝在讲趣事儿,就连一向沉稳的丹青都掩着口不住地笑。

而清雾,也是笑弯了眉眼。

窦妈妈看她开心,亦是心里欢喜,笑着上前将秦疏影到来之事与清雾讲了,又让丫鬟们给清雾换衣裳。

桃丝说道:“这就不必了罢。秦大将军不是外人,姑娘见他的话,这身衣裳也是使得的。”

话刚说完,就见丹青朝她使了个眼色。

桃丝心里一颤,小心地去看窦妈妈。果然,窦妈妈已经面露不悦。

“姑娘即便再小、即便再是秦大将军带来的,但,将军是外男,姑娘是闺秀,岂可随意待之?若是这时候不放在心上,往后日复一日,岂不是要乱了规矩!”

她说得这样严厉,桃丝不敢大意,忙拉了丹青去给清雾拿外出见客的衣裳来换上。

因着之前没有准备,这回足足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清雾方才到了厅里。

秦疏影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正和何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枯燥的天气问题,已然有些受不住了。

刚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换了个坐姿,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寻出一丁点儿的能和何氏说起的话题来,便听丫鬟禀道:“夫人、大将军,姑娘来了。”

秦疏影露出了个释然的微笑,大跨着步子走到门边对着帘子站好,准备给清雾个大大的欢喜和拥抱。

门帘晃动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位抱着女童的中年妇人。

秦疏影轻笑一声,道一句“小雾儿最近怎么样了”,忽觉不对。转眸朝那妇人看去、望清妇人的面容后,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亦神色不变的秦大将军,却突然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了一瞬,蓦地一拊掌,指了清雾那边的方向说道:“你…”

“我是新来伺候姑娘的妈妈。”窦妈妈将话截断后,把清雾给了一旁的丹青抱着,这才朝秦疏影端正行了个礼,笑道:“这位可是秦大将军?果然英姿不凡。”

秦疏影顿了顿,缓了下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呵,多谢多谢,谬赞谬赞。”说着,眼神在窦妈妈身上溜了圈儿,又飘到了清雾的身上,并朝她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