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久之后,楚家学堂又来了新学生。
楚素阳的到来,可比其他人受关注的多。她在家中,像是个传说一样的人物,楚家众人,见她的太少了。
先生提前了解过这位新学生的情况,摆出最公正的态度,并未对这新学生投入太多的关注,当然也从不冷待。反而是其他姐妹,对这头一回跟大家接触的楚素阳好奇的很。
其中当属钱昔灵最为热切,一来就帮她熟悉环境,每次见她有一点不会的,便自告奋勇去教她。
楚素阳话少,学习起来比任何人都用工,也很有天分,加上原先自己也有先生在教的,没过多久就不需要请教钱昔灵了。最后大家都感觉出来,连楚燕阳楚未几个先上学的,都被她比过去了。
上帝为你关一扇门,总会给你开一扇窗,楚阳娿很无所谓谁比谁强,楚未阳被冷落惯了,也淡定的很。只有楚燕阳,对此很不服气。但她倒底想到楚素阳是楚佩阳的姐姐,也是萧氏的女儿。因此心中虽有不忿,却不敢当面说什么。只能自己努力,免得旁人说她连个身有残疾的妹妹都比不过。
出乎预料的,有了楚素阳这个勤奋且有天分的学生,学堂的气氛居然一下子变了,学习范围少有的浓厚一个度。
而这时候,楚域要去漠北了。
虽然这此顶多一两个月就回来,但他还是舍不得楚阳娿。
他留下了林生,让楚阳娿有什么事就交给林生去办。
离开前一天,更是粘人的紧,连楚阳娿进学堂,他也跟了来。
楚域进学堂,简直是个大惊喜。要知道和其他家族一样,楚家男人最看重的永远是家里的男孩,平日就算楚垣和老爷子楚山栎要考察一下功课,也是到隔壁去,楚天阳才是重中之重。
而今天,楚家四爷居然来看女孩子们上学了,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他来此处完全是为了楚阳娿,但借着机会,都少不了表现一番的心思。
先生见了楚域,也恭恭敬敬地让座,然后请教学问。楚域十八岁就点了状元,先生自认自己的学问与他还是有些差距的。
“四叔,今日我们学论语,要不就请您来给咱们上一课,如何?”正好赶上的楚琴阳大声提议。
其他人都双眼发光,等着他答应。
男人瞧了瞧在坐各位小萝莉,笑说:“让我来教你们,也不是不行,只我不同于先生,我手下也严厉的紧,教课之后必定当场提问,若是答错了,必要受罚的,只怕你们到时候叫苦后悔。”
“不会不会,四叔人最好了,不会当真罚我们的。”楚燕阳激动的满脸通红。
楚素阳虽没有说话,但也下定了决心,待会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让父亲刮目相看。
楚域敌不过侄女们的热情,当真拿起书,随便翻了一页开始念起来。
跟教楚阳娿时不同,此时他念完之后,让她们跟着读,只读一遍,就要自己领会其中大概意思。
楚阳娿知道他来教书分明就是闹着玩,瘪了瘪嘴,也跟着读起来。要知道这时候的文字语言艰涩的很,跟着读两遍能把生字记完就不错了,当场领会意思?那不是她们这些读书只读半天还学了没多久的小孩子能跟得上的。
果然,最后他提问,也只有楚琴阳和王心怡略微能说出个一二来,其他人着急不已,好在楚域本就是闹着玩,也没当真说要罚她们。
“既然你们读书不行,那就写字吧。让我检查检查,看谁写字写得好。这里嘛,就有一副铃兰词,大家各自默写,谁写得好,有奖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激动了,奖励呀,哪怕只是四叔随手给的小玩意儿,那也是被长辈称赞的意思。
争强好胜的女孩子们,哪里有不全力以赴的。
楚阳娿读书不行,但在写字上还是稍微有点信心的,当然,她不是觉得自己能写的比王心怡好,但跟其他人比也不是太差的。她从父亲那里得的东西不少了,倒不是在意那一点小奖励,只是父亲高兴,既出了题目,她自然要全力以赴热烈捧场。
楚域出了题目,便留她们在教室里写字,自己跟先生在外面说话。
很快,大家都写完了,楚琴阳领先,拿着自己写的字出去给楚域看,王心怡紧跟其后。
楚阳娿还在等着晾一晾,便放着写好的字在桌上轻轻扇风。
楚燕阳坐在后面,正准备拿着字出去,一抬眼看到楚阳娿,却突然一顿,又坐了回来。
四叔是专门来看楚阳娿上学堂的,既然出了题,自然是会偏心这楚阳娿,其他人写的再好,恐怕四叔也只会夸她。这样一来自己不就白忙一场了?再说想要让四叔喜欢自己就得先让四叔不喜欢楚阳娿才行。
想到此处,楚燕阳下意识地动手了,在楚未阳正从楚阳娿身边走过时,她脚下一动,踩住了楚未阳的裙摆。
楚未阳身子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谁知手一伸,直接按在楚阳娿写好的字上面。
楚阳娿的字还没有干,被这一巴掌按下来,直接糊成了一团。
楚未阳急得快哭了,楚阳娿憋了一口气,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她没看到楚燕阳的动作,只以为楚未阳是不小心没站稳。
“没事,我再重写一幅就好了。”
楚阳娿深吸一口气,重新磨墨准备再写。
“对不起,我,其真的不是故意的。”楚未阳还想解释。
楚阳娿说:“没关系,姐姐不用在意,我重写就好了。”
楚未阳总算松一口气,也不敢出去了,只站在旁边等她。
楚燕阳达到了目的,满意地那和字帖准备出去给四叔看。这时楚域已经看完了其他几人的,见楚阳娿她们没有出来,便进来瞧。
“官官,你怎么把墨水弄到衣裳上面了?”
楚域一进来就看到女儿已衣襟上面墨迹点点。
楚阳娿低头,果然发现自己的衣服脏了,墨水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粘上去的。
“走吧,回去换衣裳。”楚域将楚阳娿抱起来,准备出去。
楚燕阳着急了,追上去将自己写的字递出来:“四叔,我的字写好了。”
她满脸希翼,楚域却只低头看了一眼,说:“恩,写的不错。”
还没等楚燕阳高兴,人已经抱着楚阳娿走了。
这时候楚琴阳跟王心怡还有钱昔灵等人也回了教室。都在讨论楚域的点评。
“四叔说行意很好,但是力道不够,要多多练习。”
“四叔也说我了呢,我就是带大意,居然把墨迹粘到纸上了,哎,真后悔怎么没注意一点。”
“王姐姐,快把四叔赏你的珠子拿出来看看,是粉色的呢,真是少见……”
楚燕阳听着她们说个不定,心里酸气乱冒,但最终,她紧抿着嘴,默默地叠好了自己的字帖。
☆、第 45 章
“世家……”皇上刚说了两个,又是一阵猛烈得咳嗽:“世家……世家是祸,不可不防,你们咳咳……”
“父皇,您别说了,好好歇息要紧。”萧幂云又想起那时的父亲。
那记忆中威严高大的男人神情萎靡一脸潮红,他摆摆手继续未完的话:“世家是祸,不可不防,你们……你们定要齐心协力,斩草除根……”
“嬷嬷你说,父皇说的世家是祸,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宫里回来了几天之后,萧幂云终于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邢嬷嬷。
邢嬷嬷吓得差点跪下去,皇帝的话,哪有人敢乱传的。急道:“太太,这话可千万别让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萧氏不耐烦地说:“我这不只是跟你说说么。”
其实她本来时想问哥哥的,但楚域马上要走了,她舍不得这时候进宫去。
邢嬷嬷讪笑:“瞧太太说的,老奴就是个下人,没念过书,哪懂得什么天下大道理。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也是我那儿子闲来无事教我来着。太太问我的话,老奴哪里知道呀。”萧氏自己都不明白的,她一个奶嬷嬷,当然更加不会明白。
萧幂云也没巴望从她口里说出什么大道理来解开自己的疑惑。
只是自己嫁进了楚家,便由不得她多想。父皇说世家是祸,是不是也是防备楚家的意思?是不是也是忌讳她夫君的意思?
萧氏进楚家这么些年,并不觉得楚家有什么值得忌讳的。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
“想来父皇是被那么多夫人官员们逼迫,气着了。”
皇帝宠爱她母妃这么多年,要不是氏族太太们联合,又搬出太皇太后那尊大佛,他怎么会将母妃降成了妃子。说起这个,萧氏虽未母亲担忧,但也气她做事不计后果。母妃针对楚丹阳,这显然就是让她在楚家更加尴尬嘛!此事明明跟自己无关,却还要受连累,也不晓得公公婆婆还有夫君,他们心里怎么想自己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到夫君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萧氏说:“夫君又要去漠北了,我想在临行前,为他设宴送行,嬷嬷帮我想个别出新面的法子来。”
“是,太太。”邢嬷嬷领了差事。
*
老太太不在,频英阁大张旗鼓要为四爷送行,梦姨娘和湘姨娘哪里有不知道的。
梦姨娘有前世的记忆,此事早就所料,湘姨娘却急急忙忙找了来,问她:“听梦妹妹,四爷就要走了,咱们该怎么办呀?四爷一走,那边那母老虎,还不磋磨死咱们。”
湘姨娘在知道楚域要离开一段时间后,就开始发愁了。都说妾室难当,再难当也没有她们难当的了。
梦姨娘看她担忧不已,也跟着愁眉不展道:“是呀,四爷在家时,她便那样狠毒地处罚咱们,如今老太太本就去了徐州,四爷再一走,咱们可不是随时都要被……哎,谁让人家是太太呢!”
梦姨娘一说,湘姨娘直接哭了起来。
“你说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遇上这么个严厉的主母。也难怪四爷冷落她!”湘姨娘说到这里,有些快意,不过快意过后还是发愁。
梦姨娘悠悠地叹:“若能想个法子,让四爷带着咱们一起走就好了。”
湘姨娘眼睛一亮,这的确适个好法子。只是:“有什么法子才能让四爷带上咱么一起呢?”
“什么法子,自然是得了四爷的心,让他舍不得扔下咱们咯。”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自家那位爷,可不是那么好获宠的。
见湘姨娘动了心,梦姨娘眼珠子一转说:“不过,我道是有个法子。”
湘姨娘见她有办法,激动不已:“什么法子?你快说。”
梦姨娘跟她耳语几句,湘姨娘越听眼睛越亮,跟梦姨娘商量好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去准备了。
对此紫菊很是不解:“姨娘,若有那好法子,咱们干嘛要告诉她呀?别瞧湘姨娘在咱们跟前说太太这么不是那么不是,到了太太跟前,巴结得跟什么一样。听说连肚兜都帮着绣呢,姨娘把那办法告诉了她,她一转头必定告诉太太去。”
梦姨娘淡笑:“你懂什么,如今咱们住在频英阁,就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什么法子,也不能自己用。因为咱们一动,人家就晓得了,即是如此,还不如卖湘姐姐一个好。”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被莫名其妙地安排进了频英阁,在萧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辈子跟上辈子有了不同,唯一的变故就是那个楚阳娿。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可能就是那丫头挑拨离间造成的。她有一点后悔自己打草惊蛇,不过如此一来,她也确定了那丫头果然不一般。暂时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安全。在频英阁虽然不好过,但跟萧氏离得也更新了,再说最近萧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敛了脾气。也不像之前那样有事无事找借口折辱她,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放松警惕。
现在萧氏要找机会跟四爷缓和关系,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愿。她可以自己不得到机会,也要破坏萧氏千方百计勾引男人的心思。
频英阁紧罗密布整整两日,订好了送行宴的排场。
在楚域离开前一夜,萧氏亲自上门,来请楚域赴宴。
楚域虽然不喜欢萧氏,且整个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她的身份到底是他的正妻,楚域尽管嫌弃,却还是点了头,大不了去露个面就回来罢了。
萧氏要设宴,还是小家宴,楚阳娿和楚素阳当然也要出席。
萧幂云请动了丈夫,高兴得满面□□。席面一开,便亲自为男人倒酒夹菜。楚域也没端杯子也没下筷子,只顾喂楚阳娿,生怕她长得不够肥。
楚素阳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和姐姐互动,羡慕得不得了。她有些心酸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发现她咬着唇,也忍着醋劲儿。生平头一回,她与厌恶自己厌恶极了的母亲感情有了共鸣。
“夫君,明日你就要走了,妾身专门命下头准备了几个节目,给夫君送行,祝夫君一路顺风。”
楚域看她一眼,说:“那就看看吧。”
萧氏微笑着,让他们开始。
丝竹锣鼓声,烈烈响起。
因是小家宴,楚域和萧氏理所应当坐在主位。楚阳娿被父亲抱在怀里,离萧氏当然也就近的很。
她在被爹爹喂饭的百忙之余,特地留意了萧氏一会,发现她变化不可谓不大,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了,眉眼也温柔婉转了。这脾气好的,要不是看见她背过脸是紧握的手,她还以为这人被谁给魂穿了呢。
看了萧氏之后,她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梦姨娘身上。
梦姨娘为楚域献了一曲蝶恋花,然后乖巧柔美地回了座位上朝楚域抛媚眼儿。
接下来是戏班子的新戏铜镜缘,那花旦咿咿呀呀唱了半个小时,楚阳娿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还是被那优美华丽的唱腔给吸引了。
楚域见她喜欢听戏,也就没有急着走。一出铜镜缘完毕之后,乐曲陡然一换。十几个身穿彩衣的舞姬踩着乐符走上来,她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彩带翻飞舞姿曼妙。不一会,她们从方队变成圆圈,一会又摆成了莲花造型。突然,乐曲一停,那舞姬扮演的莲花开放,从花心处,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穿着大红的衣裙,裙摆曳地,衣角飞扬。那衣裳看上去与常见的有所不同,它的衣袖比平常的宽大,胸前层层叠叠不少皱褶,腰处还绣了一直大鸟十分张牙舞爪。穿着这衣裳的那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彩,而她脸上的话佃,居然占了半边脸。
楚阳娿正惊叹地瞪着眼,却发现抱着自己的父亲猛地占了起来。
“萧氏,你够了!”男人愤怒地打断表演,现场热闹气氛戛然而止。
楚阳娿这才发现,身边的萧氏早就不见了,而那舞姬中央,穿着红衣长裙,画着华丽花佃的人,不是萧氏是谁?
萧幂云本想给丈夫一个惊喜,被他一脸怒气地打断,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楚域已经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冷冷地盯了她一会,说:“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