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这才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不关自己的事情,全是沈敛昆的选择,她就好奇起来,“怎么六弟会迟疑这么久呢?”
黄氏道:“据说六老爷念在孩子的份上,本来都心软了,只是还恼那美姬,就对她说要去母留子——原是吓唬吓唬她,叫她以后不敢再胆大妄为——私下打算等六夫人到了,六夫人给那美姬求个情,就按之前的打算收她进房,这事也就过去了。结果那美姬还真不是普通的狠毒,居然留了一句‘你不要我,还想要我出的子嗣’,自己一头撞在壁上…虽然当场没死,但也把六老爷气了个够呛,也不让人请大夫,就等她死了,打发人抬走。”
说到这儿不免厌那美姬,“咱们家新做的府邸呢!都没出过事儿,却叫这没规矩的给糟蹋了。幸亏当时她是被关在柴房里,不然六夫人跟六小姐都还没有过来住过,倒先给她弄脏了。”
卫长嬴脸色也不太好看:“这人的心思也太…六弟怎么会看中这种人?”
老实说这美姬就算是被处死了,按这时候的规矩也真是活该。
本来做姬妾的公开领着避子汤,就是个很明确的提醒,要她们不要逾越了规矩。尤其霍清泠还没生下嫡长子,她们把庶子生在嫡子前面,换了哪个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高兴!
这是苏夫人已经没了,苏夫人要是在,哪里轮得到沈敛昆来犹豫,肯定是直接一帖落胎药赏下,看着打掉孩子,或卖或赶出六房,总之不许再见沈敛昆的面——沈敛昆要是敢主动去找她,苏夫人也不会轻饶了!
肯让她去母留子,这已经是破例了。
毕竟沈敛昆还年轻,他成亲这几年膝下空虚,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跟妻子聚得少,否则肯定不止沈舒窈一个子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稀罕一个姬人所出?
这美姬倒好,竟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多么了不得的把柄,听说自己活不成,孩子也不生了!
卫长嬴想到这里心思又是一动,抬头对黄氏道:“我看这事情不对,照这美姬之前怀上的做法来看:她既是摆出自己受宠的地位,又拿住了六弟妹的娘家出事的机会。怎么看都是个城府深沉的角色!如今怎么可能因为六弟一句话就自己寻了死呢?这做法可是前后判若两人啊!”
黄氏呆了一下,才道:“您说的是…难道她背后有人在支使?”
“要是这样问题可就大了,这是直接插手六房子嗣事了。”卫长嬴叹了口气,“你这两天派人注意下——好在后天六弟妹就要抵达,让她自己操一操心吧。咱们到底隔着房,不可能直接干涉六房的事情。”
心爱的美姬赌气自尽,连自己没见过的子嗣也没了——虽然这母子两个,沈敛昆很长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要,可就在他决定要时,却全没了,到底是个打击。
沈敛昆命下人收拾残局,自己就跑出去喝起了闷酒。
沈藏锋体谅他的心情就没有管,只是重喊了两个亲卫,让他们跟上去看着点儿。
结果沈敛昆这一喝,索性一晚上没回来。
次日沈藏锋陪卫长嬴在花园里散完了步,看看时辰也近午了,回到后堂歇下,得知沈敛昆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正要再派几个人去找——前院恰有人来禀告:“六老爷昨晚喝得酩酊大醉,倒在了街上。柳将军路过,因为柳府就在附近,就派人帮忙,把六老爷抬去柳府住了一晚,这会亲自送六老爷回来了。”
卫长嬴忙向沈藏锋道:“那你快去前面招呼客人…”转向下人,“是哪个柳将军?”
“是柳容柳将军。”下人恭敬答。
“拿一壶霜琅酿备着,若柳容留下用饭,就拿到前面去。”沈藏锋点了下头,一边进内室去换待客的衣裳,一边道。
柳容不是唯一一个从新帝起事就跟着他的人,论亲戚关系也不如郑三伢这些人近——但新帝登基后,微末时的人里,他是唯一一个至今被新帝信任有加的,可见他的地位。
尤其这次新帝亲征西南,帝都这边,朝政由庶民出身的新贵薄喜以及帝都顾氏子弟顾夕年主持,负责拱卫帝都及京畿的御林军,新帝却交给了柳容与莫彬蔚。
所以哪怕柳容年纪还没沈藏锋大,他亲自登门,又有收留并护送沈敛昆回来的人情在前,也该认真招待的。
沈藏锋去了前头没多久,传了话回来——柳容答应留下用饭。
于是卫长嬴打发黄氏去厨房里督促,把提前备好的霜琅酿拿冰鉴镇起来…等柳容告辞,沈藏锋训完了沈敛昆回到后面,卫长嬴迎了他一起在榻上坐下,就好奇问:“新帝如今出征在外,把帝都这边委托了柳容跟莫彬蔚——莫彬蔚因为景儿的缘故,跟咱们家的关系是脱不开的。如今这柳容又是把六弟往他家里接,又是亲自送六弟回来,他就不怕消息传到新帝耳中,叫新帝怀疑?”
沈藏锋笑着道:“新帝要没授意他这么做,兴许听到消息会怀疑。但若是新帝走时叮嘱他看好了咱们家呢?”
见卫长嬴神色有点茫然,他提醒道,“若新帝不放心咱们家,又因为景儿的缘故,不好把这事托给莫彬蔚,只能私下让柳容来办——但咱们家下人用的是家生子,柳容还能安插人手进来?要说私下打听,咱们家治家也没有那么松懈的,难道他天天派人在墙下听壁脚?还不如跟咱们家熟悉一点,三不五时可以登门做客,更好掌握咱们家动静呢?”
“啧,我就说他忽然来做客,哪有那么简单?六弟又不是不认识回来的路!”卫长嬴嗔怪着捏了把丈夫的手臂,感慨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六房团聚
沈家对于柳容假借来往的名义窥探虚实并不反感,一来这是预料中的事情;二来,柳容若三不五时上门来查看沈家人的动向,沈家何尝不能利用跟他闲谈之际套点话呢?双方都是心照不宣,也无所谓谁卑鄙谁虚伪,易地而处的话,沈家做的事情跟新帝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各自所处位置决定的。
所以卫长嬴感慨两句也就算了。
到了霍清泠抵达的这日,卫长嬴起早命人去六房看沈敛昆——这发妻跟嫡长女千里迢迢赶来团聚,沈敛昆别又为个美姬喝得大醉,这样落了霍清泠母女的面子,可不容易拾起来。
好在沈敛昆到底不是什么悲春伤秋的人,郁闷了那么一夜后,接下来也没有那么苦闷了。大早上的竟也起了身,正兴致勃勃的使人打扫庭院好迎接妻女。
下人回三房来禀告了,卫长嬴也放了心。
到得午后,霍清泠母女的马车进了后院,卫长嬴带着沈舒颜等人去迎接,妯娌相见,不免感慨万千。霍清泠比起前年分别时,看着又清减了很多——这也难怪,即使沈敛昆这边姬妾满房的事情她不知道,单是霍照玉夫妇之事,就够她背着人哭上好几场了。
倒是沈舒窈长得很好,白白嫩嫩秀美可人,一笑俩酒窝,非常讨人喜欢。她在路上已经被霍清泠教过,神色里虽然还有点认生,但下了马车就甜甜的喊着人,一时间长辈们都被逗得轮流抱了她一回,最后才交还给沈敛昆怀里。
沈敛昆看着粉团一样的嫡长女,这骨肉之情总归不一样,一时间心情大好,倒是把美姬的事情忘记到了脑后,眉开眼笑的哄着女儿。
看六房一家三口怪和乐的,卫长嬴也不耽搁他们的团聚辰光,说了几句场面话,邀了霍清泠有空到三房来,也就叫人散了。
当天霍清泠当然是没有功夫出六房的,但第二日晌午后,她就领着丫鬟来找卫长嬴了。
卫长嬴那天看过她带来的箱笼,估计她得收拾个三五日才腾得出空。所以认为她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就笑着招她一起在榻上坐了,问:“窈儿呢?”
“夫君听说窈儿爱吃莲子羹,说苏三表妹家厨子做的最好,就带窈儿到端木家去打秋风了。”霍清泠有点啼笑皆非的道。
卫长嬴也笑:“六弟跟你们分别了这许多日子,日日都想念得很。如今好容易团聚了,窈儿这点心愿,他哪能不尽力?”
霍清泠听到这句话就是一叹,抬眼看了下四周,见没有什么闲人,也不寒暄了,轻声道:“三嫂,我想知道我大哥的事儿,您能告诉我吗?”
卫长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要说霍照玉的话,可不是三言两语好讲清楚的,这是打算长谈了吗?可六房现在应该一团的事情吧?
霍清泠看出她的心思,主动道:“反正我已经来了,六房的事情带着做就好。我现在心里就惦记着这一件,路上也没个详细的听…要不问好了,我这心里定不下去。”
话说到这份上,卫长嬴也只能照实说了:“家耀跟安吉都没了,他们是雍军破城那日,携子女自.焚而死的。”
见霍清泠倏然之间呆若木鸡,泪水不住滴落下来,卫长嬴又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去,这才低声道,“不过那只是大家都知道的,其实我们一直都怀疑,你那小侄子,叫霍佳的应该还活着。因为灰烬里找出来的尸首中,霍佳的尸首虽然年岁吻合,可还是有几处破绽,跟霍佳是对不上的。”
霍清泠这两年一直在西凉,对于帝都这边的风云变幻知道的不多,闻言就情绪激动的问:“那霍佳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哪儿知道?”卫长嬴一哂,道,“我不知道才好呢。要是知道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家耀他煽动廿三老臣自刎于新帝马前的一片苦心?”
“您说什么?”霍清泠茫然。
卫长嬴从厉疫发生开始,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说了,最后淡淡的道:“安吉长公主曾经想求我把霍佳放走,但我没有答应。这天下要是沈家得了,别说放一个霍佳,就是放了他们合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倒能显得咱们家大度。但,现在的天下姓闻,咱们家若是原宥霍家耀的话,别人不会觉得是大度,只会认为软弱可欺!所以…霍家耀委婉的送了新帝一份礼,以换取新帝襄助,让霍佳活下去。当然是隐姓埋名的活…可总是他一脉骨血不断了。”
霍清泠怔怔良久,才涩然道:“我晓得三嫂的意思,我也没资格怪您…可是…霍佳他…我真的不能见见他吗?”
“我可没有阻拦你见他的意思,只不过不要让我们知道就成。”卫长嬴平静的道,“如果我们知道了,我们肯定不能装作不知道的。”
其实无论是她还是沈藏锋,都没对霍照玉记恨到了非得把他妻子儿女都干掉的地步。但有时候,杀不杀,重点不是仇恨,重点是局势。
连新帝都忌惮着沈家,这样的情况下,沈家绝对不能给人留下虚弱、退让的印象。否则接踵而来的麻烦,即使不毁了沈家,也会让沈家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沈家可以不主动追查霍佳的下落,但一旦知道霍佳确切的存活消息,那是肯定要下手的。
这不是为了让霍照玉的血脉断绝,这是为了让那些想打沈家主意的人掂量掂量——一旦沈家没倒,而他们曝露出了心意,他们是否承受得住这样的报复?
这个道理,霍清泠非常清楚,她知道她没有责怪夫家的资格。毕竟不说她现在就是沈家妇,就是她的女儿,沈舒窈的命运,也跟沈家在一起。云霞霍氏现在已经是一落千丈,如果沈家也衰败了,没了煊赫家族撑腰的沈舒窈,前途又能好到哪里去?
当年卫长嬴闺誉尽毁,却还能堂而皇之的嫁过门来做沈家三少夫人,难道仅仅是沈藏锋的坚持?卫长嬴是凤州卫氏嫡出孙女的身份,何尝不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而霍清泠——当初帝都沦陷时,如果不是大嫂刘若仪坚持跟丈夫同生共死、二嫂端木燕语因为杀死庶子死在丈夫剑下、三嫂卫长嬴随顾柔章一行尝试突围、四嫂裴美娘不讨沈家上下喜欢、五嫂苏鱼荫远在西凉——如果不是这些嫂子们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进密室躲藏的话,那一个名额哪里轮得到她?
霍清泠跟卫长嬴之间的区别,难道仅仅是排序?这也是原因,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娘家。
这年头,女孩子有个好娘家,哪怕婆婆脾气不好、丈夫不体贴,日子总要好过很多。
所以为了女儿,霍清泠也得理解沈家当初拒绝安吉长公主请求的做法。
但女儿的娘家得理解,自己的娘家呢?
霍清泠泪下如雨!
卫长嬴也不劝,只慢慢喝着茶,沉默的陪着她。
良久之后,霍清泠渐渐哭累了,声音低了下去。卫长嬴才喊了人进来:“去打盆水来给六夫人梳洗。”
等霍清泠梳洗之后,卫长嬴淡声道:“日子总还是要过的,你回六房去收拾吧…霍家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等等往后再说。你现在见霍佳,慢说能不能见到,就是见到了,没准是害了他。霍家耀既然肯把他交给新帝,自然也是考虑过的。你就当他过的很好就是了。”
霍清泠又流下泪来:“新帝会待他好吗?”
“会。”卫长嬴淡淡的道,“反正你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想象他过的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想着他过的富贵平安,以后真正知道了好坏,该欣慰还是伤心,到时候再痛不好吗?”
霍清泠无言以对,她被娘家的噩耗所牵挂,也没心思跟卫长嬴赔罪或解释,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去了。
她走后,沈舒颜摘了荷花来给卫长嬴插瓶,笑吟吟的说着刚才跟沈舒燮在花园里玩耍的趣事。
卫长嬴听了一会,失笑道:“虽然你们六婶过来是说了些从前的伤心事,但最伤心的还是你们六婶,我倒没有什么,你这么想尽办法的逗我高兴做什么?”
“我看六婶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以为婶母也陪她哭来着。”沈舒颜被她点破心意,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道。
“我这两年哭的次数也不少,如今还真不容易掉眼泪了。”卫长嬴有些怅然,“也不知道是心硬了呢还是哭乏了?”
沈舒颜笑:“我看是婶母好容易盼来了妹妹,如今是一身的喜气,盖过了一切的惆怅。”
“说的也是。”提到盼望已久的女儿,即使孩子还没落地,卫长嬴也不禁嫣然一笑,轻抚腹部,“但望这孩子能有你的才貌就好了。”
“性情像大姐姐那么温柔体贴。”沈舒颜对自己的才貌一向自负,并不觉得卫长嬴这么讲,自己需要谦逊,但她还算有自知之明——她的脾气,在沈家女孩子里算是叫人头疼的,真正让父母长辈省心的大家闺秀,还得是沈舒景那一类。
卫长嬴含笑道:“你性情也不差,就是往后遇事还得仔细些,别叫人随便拿点凭据就上了当!”
沈舒颜赧然,牵她袖子撒娇:“婶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夜血
六房团聚后又过了三五日,顾夫人那边却还没有消息,卫长嬴不免开始猜疑是顾夫人能力有问题、还是她当日只是敷衍自己了。[]
就在卫长嬴决定托人上门去点一下顾夫人,让她不要以为自己这么好糊弄时,顾夫人可算登门了。
她这次登门还带了刘铿,据卫长嬴所知,刘希寻因为至今膝下就这么个儿子,元配跟嫡长女又在城破时被他抛弃殉节,心中愧疚全部补在了刘铿身上,对这个儿子那是百般宠爱又寄予厚望。
所以刘铿除了生活上的照料外,连启蒙都是刘希寻百忙之中亲自而为。也就是说,顾夫人这继母想把刘铿带出来可不容易。
看着一举一动虽然还带稚气,但已经初具名门子弟风范雏形的刘铿,卫长嬴虽然磨砺至今已经不容易动情,此刻也觉得眼眶里有些潮意:“长高了不少,跟你满周那会,活脱脱是两个样子了。”下面一句“要是你生母看到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生生吞了回去。
刘铿知道她是自己生母的亲表姐,对她非常恭敬:“听父亲说,甥儿满周时,姨母还送了一柄匕首为贺,父亲说等甥儿大点,就给甥儿用。甥儿在此谢过姨母!”
“一柄匕首而已,哪里值得你谢?”他要不说,卫长嬴都快忘记匕首这件事了,看着懂事礼貌的表外甥,越发替宋西月心疼,好在看顾夫人对他还算不错——就算顾夫人有点别的想法,刘希寻的态度摆在那里,至少目前也不要替这外甥操心。
因此卫长嬴问了他几句功课喜好,就让沈舒光跟沈舒燮陪他下去玩耍了。
到这时候才想起来,由于被刘铿引起了对宋西月的怀念,却有点冷落顾夫人——此刻自然要亡羊补牢,就问顾夫人:“令爱怎么没带来呢?我小侄女刚随六弟妹来帝都,两个孩子年岁却是相近。我还想说给她介绍个玩伴来着。”
顾夫人笑着道:“本来是要带来的,只是那孩子昨儿个贪嘴,自己的一份冰酪吃完后还嫌不够,看教导姑姑不肯给她多的,竟跑去铿儿跟前讨要。铿儿心疼妹妹,又不知道她已经吃过了,就把自己的大半碗冰酪让给了她…结果一下子就病了。”
“可要紧吗?”卫长嬴赶紧关心一句。
顾夫人摇头:“没什么大事儿,喝两帖药就好了。”
“小孩子家贪嘴,带起来就得防着。”卫长嬴顺口说了几件沈舒燮贪嘴的事情,顾夫人听着也笑:“我看您膝下两位公子都是极好的,原来四公子早年也有顽皮的时候?”
“您是刚到帝都不晓得,其他的亲戚们,但凡常见过燮儿一段日子,就没有不知道他顽劣的。”卫长嬴叹道,“偏他身边的管事姑姑早年没了自己的孩子,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宠!我指望她能管教管教这孩子、或者把他的劣行告诉了我,让我来管教呢!结果那姑姑处处给他瞒!要不是念着那姑姑其他地方都好,一片忠心,我真要给他换个人了。”
顾夫人笑着道:“您是这么说,我看四公子就没什么不好的,男孩子家活泼些,其实也不能说是顽劣。您是教子从严,说话又谦逊——我生的这个是女孩子,不打小给起规矩,往后大了,都没脸给她说人家,那可麻烦了…”
两人说了一回儿女事,顾夫人主动把话题带到了前事上,“上回您说的事情,我应许给您个交代的,却偏不巧。当时跟您家四小姐说话的那个族侄女,偏偏在回去后就到她一个姨母家里去小住了。我问其他人,都和我讲什么也不知道——小孩子家家的,我也怕把真相告诉了他们父母,传了出去给您家四小姐惹麻烦…这不,等那族侄女回了来,我才问到详细!这就来给您说了…这些日子,可累您久等!”
听她这么一解释,卫长嬴心里的芥蒂才消除,微笑着道:“哪里呢?我如今不在家里待着,也不好外出去什么地方…倒是您,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这事儿是我们家没教好女孩子惹出来的,您肯帮着隐瞒,咱们家若还不给您一个交代,那真是太没道理了。”顾夫人含笑道。
这么你来我往的客气过了,卫长嬴请她说一说盘问的结果。
顾夫人叹道:“说来那几个女孩子也是被人骗了!”
卫长嬴“哦”了一声,惊讶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有关跟您娘家的卫公子说亲的事情,我详细打听了,是有过风声,就是嫁到前魏时敬平公府里那位姑夫人托人送东西来时,曾有打听各房待嫁小姐的动作。您也晓得,这过来人一看这举止,也就晓得那边想结亲了。”顾夫人道,“但确实还没把话挑明——甚至都没有特别留意哪房小姐,还只打听了哪几房有年岁仿佛的女孩子,忽然就放弃了!这样族里也知道是出了意外——因为咱们这边也没见过卫公子,再者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并没人去询问缘故。”
顿了顿,她道,“接着就是卫公子跟您家四小姐定亲的事传了出来,一算日子,当时您跟沈姐夫都在凤州,哪还不知道是卫家本有从刘家聘媳之想,可因为您二位到了凤州,那边跟您家提亲成功,咱们家那几个女孩子,当然是不好跟府上四小姐比的——”
卫长嬴忙道:“大家门楣相齐,要说女孩子的好,我看都差不多。我家颜儿也就是文才上占了天赋的优势,早年帝都光景还好的时候,因缘巧合的扬了名!而您那几个侄女,我看也是因为战事,大家惦记的都是平安二字,哪里还顾得上女孩子的才名呢?否则必然也是各家称赞的。”
顾夫人跟她谦虚了几句,继续说下去:“总之家里做长辈的都知道,府上四小姐抢了咱们家女婿的事情那是没影的事情——但因为当初话都没挑,您说府上四小姐跟卫公子定了亲,咱们家总不能把女孩子全部喊到一起给她们这么讲吧?老实说,宁王府要没这场风波,我也是想不到这门亲事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的?不意这里就给人钻了空子!”
“那天给府上四小姐拉到角落里说悄悄话的那一个,是我族侄女闺名冰儿的,这女孩子心思不坏,就是性.子有点急,没什么城府!她之所以那么对待府上四小姐,也是被她堂妹洌儿骗了!真以为府上四小姐对不住洌儿!”顾夫人唏嘘道,“又听洌儿说什么,不想叫长辈为难、闹出去对洌儿也不好的话,心疼堂妹,看到府上四小姐,气不过,就上去挑衅——”
卫长嬴对这番话就不置可否了,只淡淡的听着,道:“这冰儿小姐,如今可知道真相了吗?”
顾夫人晓得她的意思,迟疑道:“知道是知道了,就是…”
“那为什么今儿个没跟您一起来呢?她误会在前,差点害我侄女出了大丑,不说要她怎么样,这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总是应该的吧?”卫长嬴虽然还是心平气和,但脸色摆明了是不高兴了——这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带刘冰儿、刘洌儿上门来请罪,却只带了个刘铿,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自己会忌惮着刘铿是你的继子,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
别说刘希寻现在非常着紧刘铿了,就算不是,卫长嬴也不是那么好威胁的人!
顾夫人满脸尴尬的道:“今儿带铿儿过来,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着他是您甥儿,该来拜见您的。上次您病着,怕您见到他动了情绪于养病不好,这回您好了,所以…原本冰儿她确实要亲自过来给您、还有府上四小姐赔罪的,只是…她这会不大好。”
卫长嬴哪里肯信?当下就冷冰冰的一笑:“哦?是个怎么样的不大好?”
“…她…她也不知道误吃了什么东西,如今身上痒得紧。”顾夫人讷讷的说道,“要不然,就这么几日,她还不肯从姨母家回来——就是痒得受不了,她姨母不敢担这个责任,委婉告诉了她父母,把她接回家——请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不成,这不,这两日在请端木八小姐,只是端木八小姐这两日好象有什么事情,一概不见客…”
卫长嬴哼了一声:“我这里的黄姑姑,跟端木八小姐同出一师!虽然不如端木八小姐,但比寻常大夫总是好的。不如,就让黄姑姑跟您回去,替冰儿小姐看看,如何啊?”
不想顾夫人竟一口道:“那真是谢谢您了!”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似乎那刘冰儿是真的不好了?
卫长嬴心里疑惑,但她又觉得万一这是顾夫人故意而为,自己不是要上她的当?
所以最后还是把黄氏喊到跟前,叮嘱几句,让她随顾夫人一同去刘家。
不想顾夫人带着黄氏走了没有多久,季伊人忽然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匆匆行了个礼,劈头就问卫长嬴:“义母,您让黄姑姑去刘家医治那刘冰儿?!”
卫长嬴诧异道:“是啊,怎么了?”
“您怎么能就这样放过欺负舒颜的人呢?!”季伊人愤然说道,“我手里就那么一包‘十夜血’,还是上次端木师姑来看我时送我的见面礼!那刘冰儿才痒了几天啊,您就让黄姑姑去给她解了…早知道我就不放那么多了!”
“…………!!!”卫长嬴盯着她看了片刻,拍案怒道,“我明天就喊你那端木师姑过来!叫她给我个说法!”
这次沈舒颜被刘冰儿三言两语激得一路大哭回家,可谓是没用之极,倒是季伊人在她跑回来后,井井有条的接手了招待闺秀们的差使,事后听着沈舒景对自己这义女的赞不绝口,卫长嬴真是满心欣慰——这么些年孜孜不倦的教诲,季伊人可算有名门淑女的气度与城府了!
结果还没得意完呢,季伊人就给她来了一刀!
这季去病的晚辈,从徒弟到甥女,都跟名门淑女有仇吗?端木芯淼生来就该是名门淑女,偏要特立独行,季伊人受了那么多淑女的熏陶和教导,现在却…
下药这种事要是其他人做了也就罢了——但目前正处于淑女教导中的季伊人,思维做派始终不脱草莽习俗,这这这…这叫负责教诲她的卫长嬴何其挫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朝宫闱
“哈哈!”端木芯淼笑得直打跌,问季伊人,“你怎么就这么招了呢?你什么都不说不就成了?”
季伊人委屈道:“一来不想黄姑姑去救那刘冰儿,二来黄姑姑若是去了,回来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义母早晚也是会知道的。[]”
端木芯淼道:“你真是太老实了,你就不会说你只是跟我一样,习惯性的在衣袍上撒了点防人,根本没有故意害刘冰儿的意思,都是她自己不小心沾上了…”
“你够了没有?!”卫长嬴沉着脸,怒喝!
端木芯淼斜眼看她,哈哈笑:“急什么呀?我就那么一说…谁少年时候还没做过几件不合规矩的事情?三嫂你以前可是跟我讲过你少年时候那可是…”
卫长嬴怒道:“你再阻挠我教训伊人,信不信我真揍你了?!”
“看看、看看!”端木芯淼语重心长的告诉季伊人,“你义母这样的才厉害呢,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打起人来,下人都不用喊!像咱们这样,只敢躲角落里下一下药的小人,必须得小心了伺候她…”
季伊人“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见卫长嬴狠狠瞪了眼自己,她赶忙举袖掩住嘴,匆匆道:“我去看窈儿!”就逃之夭夭了。
端木芯淼叹道:“真没良心啊!我这师姑来了,一直在给她撑腰。如今她倒是跑得快,把我丢给三嫂你处置…三嫂你一定不舍得拿我怎么样的是不是?”
卫长嬴道:“我怎么舍不得?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说的凶巴巴的,但也就这么一句,跟着就皱眉问,“怎么刘家请你去给刘冰儿诊治你会不方便?伊人跟你的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看你那十夜血也不见得没人知道——你这么拖着故意不去,刘家恐怕都猜测到了,不然怎么会让顾夫人领着铿儿上门来打黄姑姑的主意?好歹你比刘冰儿辈分高,这么坑个小女孩子,传了出去可是丢你脸啊!你如今不是也开始在意这些了吗?”
端木芯淼笑着道:“我当时还真没注意十夜血,这两日我琢磨着方子呢!”
“什么方子?”卫长嬴诧异问。
端木芯淼道:“还能是什么?梦见散啊!之前圣上打魏库里找到的。”
卫长嬴非常惊讶:“就是魏哀帝时的废后顾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端木芯淼眉宇之间涌上一抹烦恼,道,“这方子是残方。”
卫长嬴叹道:“看来废后顾氏是哄你了。”
“我总觉得废后顾氏说的那方子应该不是库里的那一道。”端木芯淼沉吟道,“你想她当初拿梦见散的方子给我作交换,为的是清欣公主的安危——既然库里有,那改朝换代时,以我的身份,未必弄不到!这样我有了梦见散的方子,可未必会对她女儿有多上心!”
“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卫长嬴道,“废后顾氏当时手里没有其他能够让你动心的筹码,所以就随口编造?毕竟她当时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好歹叫你能护清欣一天是一天?”
端木芯淼摇头道:“三嫂你说的这种可能,我倒也考虑过。但后来想想觉得不对,你知道废后顾氏失势前,曾经好些年宠冠六宫!那方子据说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放在库房里,又没有特别的隐藏。你说废后顾氏会不知道?以她的为人,既然知道这方子,如果方子是真的,她会不独占下来?还能容它继续留在库房里?”
卫长嬴沉吟道:“你说的是。魏哀帝的后宫争斗激烈非常,既然有能青春不老的方子,哪怕有大的后患,相信也有很多人权衡利弊,愿意使用。废后顾氏不管自己用不用,都不该留下这种古方,免得让对手得了机会。”
她想了想,“那么这方子很有可能是有问题的?有害而无利?所以废后顾氏把它留了下来?”
“药方凑齐之后到底能有什么用,如今只有师父去凤州前匆匆看过一眼,推测的一份结果。”端木芯淼撇了撇嘴角,道,“但师父近来写信过来,也说吃不准!”
卫长嬴好奇道:“为何不配一副,着人试药呢?大牢里弄几个死囚,可不难办吧?”
端木芯淼道:“死囚好找,可药方难配——我也不敢配齐啊!”
“这倒是奇怪了,你还有不敢配的药?”卫长嬴失笑,道,“我记得你剖活蛇取胆都神色自如啊!还有什么药材能把你难住了?”
端木芯淼似笑非笑,道:“活蛇,总归是爬物,岂能与活人比?而且还是幼童脑髓…我只想一想就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对劲…这药…嘿嘿!”
卫长嬴听得呆住,愣了半晌才道:“你没开玩笑?”
“骗嫂子你做什么?”端木芯淼摇头道,“要不是这样,我早就配上几副试药效了,还能闭门造车自己愁?”
“这药方莫不是在胡说八道?!”卫长嬴皱眉片刻,怫然道,“向来活人脑髓入药,不是妖怪传说,就是民间谣言!正经的医道,几时会做这样残酷之事?”
端木芯淼道:“这可不一定,天下万物,皆可入药。只不过各人手段有高低而已!像各家花园里种的花花草草,谁都不会去防备。但到了我师父那境界,随便在花园里走一圈,就能配出一份毒药来!活人脑髓能不能入药,没有试过就说不成,却太武断了。”
卫长嬴抚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脸色不太好看:“成成成!就算它能入药,你能不能不要详细说这个了?我听着实在不舒服!”
端木芯淼哈哈大笑:“原来嫂子你也怕听这一类话?”
“说正经的吧!”卫长嬴嗔怪着推了她一把。
端木芯淼取笑了她几句,才继续道:“梦见散的事情,前朝有记,就景英帝时徐妃那么一件。事情的经过是景英帝的徐妃由于年老色衰,明明应该做皇后的,却被年轻的冯氏取而代之,不但亲子被冯氏所害,连自己也受欺凌多年,然后以梦见散返老还春…复宠后狠狠报复了冯氏!”
说到这里,端木芯淼眯起眼,道,“照这经过看,徐妃应该是在亲子死后,得到了梦见散的方子,因为正常来说,她不可能坐视自己亲子受害。”
卫长嬴道:“一般都这么认为吧。不过我听你的意思是有所怀疑?徐妃的亲子之死是突然的,恐怕她也料想不到。”
“就是这样。”端木芯淼点头道,“所以,也有可能徐妃所知道的梦见散,有着极大的缺陷,哪怕她早在亲子丧命前就得到了,但宁可忍受冯后的一再欺凌打压,也不敢使用。”
卫长嬴思索了下,道:“如果仅仅是需要使用幼童脑髓的话,我看不见得。徐妃母子受冯后排斥不是一天两天,从徐妃后来所作之事看,她也不是那等心慈手软的人!若只为了药方的骇然听闻…不见得能叫她迟疑那么久,一直到亲子身死,才下定决心!”
“后来她取冯后的亲生爱子脑髓为药引。”端木芯淼点头道,“这么看来,其实只要一个幼童脑髓就够了,要是这样的话,别说徐妃,就是寻常人家,豁得出去下得了手,趁人家做长辈的疏忽光景,抱个小孩子走…这药引也就有了。所以徐妃如果早就得到了梦见散,却迟迟不使用,不会是药引不好弄或者是不想用。这样的话,那药效的缺陷应该会很大了。”
卫长嬴问:“季神医怎么说的呢?”
“师父说,能否返老回春他也吃不准,但女子服用这药后,绝育是肯定的。”端木芯淼叹了口气,“可套用徐妃之事的话,我看不出来绝育对她有什么威胁?”那位徐妃当时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了,孙子也有了——她年纪那么大,老实说即使不服用绝育的药,还能不能再生都是个问题。
卫长嬴想了想,道:“我们知道服用过梦见散的人,徐妃是一个,废后顾氏,很有可能也是一个。你说这两个人,有什么让她们畏惧的?”
徐妃是前朝的人了,距离遥远,只能从史书记载去推测一二。但废后顾氏,是卫长嬴跟端木芯淼都见过、接触过的人。照着她们的记忆与印象来看,废后顾氏真心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
“那时候邓太后…就是魏哀帝的邓贵妃,跟废后顾氏处处针锋相对。倘若废后顾氏有什么不对劲,邓贵妃肯定早就揭发或利用起来了。”卫长嬴沉吟道,“但一直没听到这一类的风声,要么就是这缺陷非常的隐蔽,邓贵妃都没发现,要么就是这缺陷无法用来攻讦废后顾氏…不,梦见散因为伴随着前赫的宫廷惨案,哪怕它没有缺陷,只要后妃服用此药,都会被怀疑居心!而且它的药引是幼童脑髓——单这一点,在宫斗中也可以大做文章了!”
端木芯淼叹道:“我倒发现徐妃跟废后顾氏有个特点。”
端木芯淼平静的道:“她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卫长嬴怔了一下:“确实她们都没有寿终正寝…不过,报应之说,我想很多人都或心怀侥幸,或索性不信,不见得能把人吓倒吧?尤其是有驻颜这个好处的情况下?”
端木芯淼道:“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三嫂你看,徐妃,是自.戕的;废后顾氏,是在失势后没入冷宫,申博登基后不几日‘暴毙’。前者是不得不死——她死了居然还让自己的儿子承了位,也真是出人意料了;后者呢早就在意料中…我奇怪的是,你说为什么废后顾氏当时不交出梦见散来保自己的命?”
“不管是魏哀帝,还是士族,生了咱们这样的命,谁会不向往青春不老?”
端木芯淼冷笑着道,“废后顾氏起初瞒下梦见散的秘密,还能说是为了争宠。但她命都要没了,还牵挂着子女…三嫂你说她有这样的秘密为什么不拿出来做筹码?”
卫长嬴怔了片刻,才道:“你既然觑破了这玄机,当初又为什么肯答应她的条件呢?”
“这个不一样的。”端木芯淼摇着头道,“我那时候不是说过?青春不老对我而言,诱惑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我最感兴趣的,不是方子的用途,而是方子本身!所以哪怕是残方我也不在乎!但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应该只关心方子的效果吧?”
“之前废后顾氏不是给了你半张药方?”卫长嬴忽然想起来,“你对照过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层层叠叠
端木芯淼叹了口气:“对照过了,小部分类似,大部分不同…不过,到底是真的不同还是假的不同,现在都不好说。[]”
卫长嬴觉得一头雾水:“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的古方因为需要幼童脑髓入药,才翻出来,就被圣上下令毁弃了。”端木芯淼撇了撇嘴角,“虽然说将古方上的古篆字译出来的人,都是各家才高八斗的俊杰,然而——据说那些古篆字很多都生僻得很,仓促之下,没准会有什么差错呢?”
也不能排除有的人故意翻错几个,自己把正确的方子记录下来?
卫长嬴皱眉道:“这差错…药方都是药材名,名称相似的草药,也不是很多。即使错上一两个字,只要不是连着的,猜也能猜到吧?”
“反正我也没看到原方,哪里知道呢?”端木芯淼叹息,“清欣变成了申宝,入了教坊,我想我也没指望得到废后顾氏那里剩下来的半张方子了,如今琢磨着魏库里弄出来的这一份,不过是觉得这道方子确实有点意思而已——也是我如今比较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