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丈夫这么说,卫长嬴眼珠一转,忽然仰起脸,轻轻吻住他的唇,将口中冻酪与葡萄都渡喂过去。
沈藏锋连想都没想,抬手在她背上一口气按了七八处大穴不说,甚至把把她手中的冻酪一把夺下放在案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放心的与她缠绵起来!
我之前是自作孽么…卫长嬴心中又恨又气,想挣开却被丈夫拥得紧紧的,等沈藏锋享受够了放开她,这厮还一脸自我感觉英明神武的道:“怎么样?为夫反应是否敏捷过人?”
“我叫你敏捷过人!”卫长嬴气呼呼的推开他手,站了起来,抬手就给他头上来了一下,不忘记端起冻酪,“下次再也不喂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天地良心,这次她真的没打坏主意好吗?
她就是想跟丈夫示好一下,免得他继续这么风声鹤唳啊!
哪晓得这厮如此杯弓蛇影!
这日子没法过了好吗?!
卫长嬴怒气冲冲的甩开见势不妙赶紧赔笑的丈夫,回到内室,阴着脸坐下来…继续吃冻酪。
快吃完时,她正要叫使女去添一碗,不想沈藏锋却拿着一封信讪笑着进来了。
“谁叫你过来的?”卫长嬴吃了这么会冻酪心情已经好了,正要跟使女说话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此刻见丈夫进来,却立刻翻起脸,冷冷的道,“你不是要看公文吗?正事为重,你这么不负责任,如何给光儿与燮儿做好榜样?我告诉你,你若把我儿子带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藏锋摆手让低头暗笑的下人都出去,笑吟吟的拿着信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拥住她腰,赔笑道:“公文里夹了一封私信,为夫哪能不跟嬴儿商量商量呢?”
“肯定是难办的事儿,不然你哪里想得到我?”卫长嬴扫一眼见是帝都来的,双眉一扬,点着丈夫的额恨恨的道。
沈藏锋道:“这可不全是,是舒明想娶妻了。”
“啊?这是好事啊!”卫长嬴闻言一喜,出孝后她特意抽空把这个大侄子喊到跟前,话里话外的问他中意什么样的妻子人选,结果沈舒明不冷不热的,一副就是找不痛快来的样子,让她心力交瘁的敷衍了一个时辰后,实在受不了,把他打发了。
所以宋在水推荐的那个宋曼绿,她到现在还没跟沈舒明讲——也不知道那位小姐还有没有了?
此刻听说沈舒明终于松口,那往后给他聘妻至少有个方向,免得他成亲了却夫妇不和,越发埋怨家里。卫长嬴心下很是高兴,也不跟丈夫斗气了,抢过已经拆开的信匆匆一览,顿时瞠目结舌!
她气急败坏的揪着丈夫的衣领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是难办的事儿?!”
“呃,为夫说的不全是嘛。至少舒明开始对自己的婚事上心了不是?”沈藏锋正色说道。
“他看中的是清欣公主——是咱们二姐夫的妹妹,这…这开什么玩笑?!”卫长嬴气得直捶他,“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沈藏锋笑着接住她拳,道:“这小子又不是头一次胡闹了,你理他呢?没咱们出面,你道皇室会直接让清欣公主跟了他吗?过两日二哥就会强押他回来,咱们给他寻访个美貌些的大家闺秀下聘也就是了。”
卫长嬴手被他握住,索性轻踹了他一下,喝道:“你说的轻巧!有这么简单吗?清欣公主咱们又不是没见过,那是何等美貌!能跟她比的大家闺秀哪有那么好找?不及清欣公主好看的,舒明会要?即使勉强他把人娶过门来,他们夫妇不和,侄媳受委屈不说,舒明还不把咱们恨死!”
“清欣公主这么美?为夫可没觉得。”沈藏锋不以为然道,“为夫觉得她比嬴儿差远了…卫家族内没有跟嬴儿长得像又和舒明同辈且年岁仿佛的小姐吗?我看舒明只求美色,对出身倒不是很计较。就算支脉远一点也不打紧。”
这话让卫长嬴一下子想起了宋西月,心下一叹,道:“我在娘家时,没见过哪个姐妹多么像我。倒是西月表妹与我常被认为是亲姐妹。”
沈藏锋拍了拍她手背,安慰道:“伤心事儿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说了。横竖也不是就这两天要办的急事,回头再商量么,反正二哥一准会把那小子带回来的。到那时候再议也不迟,反正他才十六,还能拖两年。”
卫长嬴提醒道:“哄着点儿!舒明已经很怨怼咱们了,若强迫他,一准罅隙更大。大哥和大嫂就这么一个儿子,何苦闹得仇人也似!”
“嫡亲叔侄,仇恨能大到哪里去?”沈藏锋一哂,道,“再说这两年他有时候折腾的也太不成样子了。再不好好管教,往后不定要犯什么样的糊涂。这事你不要太担心,小事上头他闹腾也就算了,这种大事他想乱来怎么可能?真以为我这两年体谅他,就一准会事事顺从他胡闹了?”
卫长嬴哼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打得好,转头又缩头缩脑的躲房后偷偷打听伤势如何来着?”
就是那次沈舒明单人独骑出跑,被抓回来后,把叔叔们气得死去活来。沈敛实盛怒之下亲自把他抽了一顿,而沈舒明挨鞭子时,沈藏锋冷着脸站在旁边连身叫好——等沈舒明被抬进屋里去诊治了,两个叔叔就“哧溜”一下钻到屋后心惊胆战的偷听起大夫的话来…
此刻被妻子说破,沈藏锋干咳一声:“打归打,到底是骨肉么!我也是怕二哥怒极之下失了手…”
他赶紧转换话题,“好了,藏凝还介绍了几个可以给景儿参考的人选,你看看怎么样?”
卫长嬴戳了戳他胸,道:“要有适合景儿的,你还能到现在才说?一准是不中你意的,如今讲了来转移我视线!”
沈藏锋叹了口气,道:“这都六月了,也不知道剩下来几个月能不能有能像点样子的。如今这几个,虽然是藏凝请苏三表妹帮打听到的,没什么不好,可也太平庸了些!”
“唉,辈分是个麻烦啊!”卫长嬴看着信里所提到的那些熟悉的姓氏陌生的名字,很是惋惜的摇着头,要不是被辈分掐着,沈舒景这婚事就好说了——之前被霍照玉提拔的那些人里,好几个都是未曾娶妻又才貌双全的。
比如说,顾夕年。
但现在夫妇两个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一摇头,遗憾的继续绞尽脑汁的想着人选。
☆、第三十八章 杏暖楼
“舒明呢?”一大早,沈敛实在院子里打完一趟拳,练了会枪法,接过下人递来的热帕子一边擦着头脸,一边走进花厅后,却发现这两天老是阴着个脸、却不会迟到的侄子不在,不禁诧异的问左右。《》
“大公子昨儿个在杏暖楼喝酒,这个…就住在那儿了。”下人小心翼翼的解释。
沈敛实的脾气在沈家人里算是很不好的一个,从前沈宣夫妇在时,他要顾忌长辈的看法,还不怎么显露出来。但经过大变、如今上头又没长辈了,沈藏锋又对他很尊重,不知不觉就流露出本性里的暴躁。
尤其这次沈舒明闹着要尚清欣公主,叔侄两个私下里大吵了四五场。沈敛实把妹妹搬出来都没管用——反而惹得沈舒明因此又跟他闹了一场。
可想而知沈敛实心情不会好。
他心情不好,伺候的人就遭了殃。
所以现在下人禀告的战战兢兢:“不过有侍卫跟着…”
“杏暖楼?”沈敛实在帝都土生土长,当年也没少风流快活,如何不记得这杏暖楼乃是帝都最为著名的青楼之一?
帝都沦陷时,杏暖楼因为建造太过华美,被戎人误认为是大家豪宅,享受了与百官府邸一样的待遇——举火焚之。
不过这杏暖楼幕后有士族背景,是以这才两三年就又重建了起来,比起之前规模甚至还有所扩大。
听说侄子昨晚在青楼过夜,沈敛实先是不悦,但转念一想:“舒明这些日子痴迷那清欣公主,为此又闹起了脾气!但那清欣公主委实不适合他尚…如今他跑去妓院寻欢作乐,若能因此从那位公主身上分心也是件好事。”
他因为自己少年时候就是个走马章台的主儿,并不觉得侄子这年纪嫖.妓有什么不对。之所以一开始会不高兴,也是担心沈舒明擅自在外过夜,着了什么人的道儿。
沈家从来就不缺敌人,不管是以前的还是以后的。
所以仔细盘问下仆,确定沈舒明带了足够的人手出门,并且内中好几个人非常机灵,即使没有沈舒明的吩咐,发现不对也会主动回来报信。沈敛实松了口气,也就放心的独自享用早饭了。
用完早饭后,他吩咐:“晌午后舒明若是还没回来,打发人去喊一声。他年纪还小,女色上头不宜过于沉迷。[更、新、最、快、的、小、说、网]”
却不想还没到晌午,沈舒明就回来了。
沈敛实得知消息后,就特意在他必经之路上等着,准备提点他几句。
不想沈舒明脸色煞白、两眼无神的走过他身边,居然都没察觉到叔父的存在一样,那么迷惘而漠然的向着自己屋子走去!
沈敛实又尴尬又惊恐,赶快上前几步抓住他肩,喝道:“你这是怎的了?”
离得近了,就看到侄子额上满是汗水,整个身子也在不住的轻微颤抖…
这种怎么看都奇差无比的状态,再加上他刚从妓.院里回来,沈敛实马上就想明白他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饶他觉得侄子也大了,都是男人很多话也可以讲得明白些了。此刻也不禁愕然万分,忍不住吃吃的问道:“你你你你…你昨晚到底要了几个女人?!”
他心里那个恨呀!这侄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你进妓.院松快松快也就算了,你至于这样急色么?你才多大?来日方长啊!
只是按照他对沈舒明的了解,这侄子性.子桀骜,即使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也未必肯由着自己说。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沈舒明强撑着精神跟自己吵架的准备。
结果沈舒明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茫然得仿佛根本没看到他,继而轻轻推开他的手,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你扶大公子回去安置,你跟我来!”沈敛实见状,越发忧心,一拂袖子,吩咐道。
把昨儿陪侄子出去的一名下仆喊到花厅,沈敛实阴着脸道:“说罢!昨儿舒明到底怎么个荒唐法!你们竟然也不劝着点!”
“昨天…昨晚…”那下仆汗如雨下,显然是自知失职,几乎没哭出来的道,“昨晚大公子把杏暖楼给包了!”
沈敛实几欲吐血:“他一个人?!”
“…杏暖楼一共三层,大公子只许咱们在一楼跟二楼,而大公子独自上了三楼…”下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敛实一脚踹得倒仰下去!
沈敛实脸色铁青:“你们居然放他独自上楼?!老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不要离开舒明左右,你们一个个都当老子的话是什么?!过耳秋风么!”
像他这种名门子弟,即使发怒也要讲究风度,鲜少会措辞粗鲁。这是自幼养尊处优、潜移默化之中铸就的风仪。也可以说是已经根深蒂固的习惯。而沈敛实现在一口一个“老子”,可见他气成什么样子了!
下仆在地上爬了会,爬起来后,不敢起身,跪在那儿,哭丧着脸道:“回二老爷的话,小的不是不想跟大公子上楼。奈何大公子不喜欢小的跟随左右,小的试图上三楼去,哪知才走了一步就被大公子砸了个半人高的摆瓶下来…道是谁敢再上一步楼梯,就把谁合家都处置了!小的们实在…实在是不敢违抗大公子啊!”
“你们不敢违抗舒明,就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也不想想舒明说的威胁,不经老子们这些长辈,他能作得了主?你们忠于职守,老子岂会错怪!”沈敛实额上几乎爆出青筋,狂怒的吼着,再次飞起一脚将那下仆踹得呕出一口心头血,又砸了一整套茶具到他身上。
他还觉得余怒未息,到底那下仆忍着伤势奄奄一息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二老爷,如今最紧要的…咳咳…是大公子的身子…”
沈敛实悚然一惊,立刻起身,道:“不错!得快点去请端木芯淼来,不然舒明才这么点大,就伤了元气,往后可怎么办?”
他这儿匆匆出门去请端木芯淼,而沈舒明的院子里,沈舒明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怔怔望着头顶的华帐。
在他手心,沈敛实方才被他那苍白无比的脸色所吸引,根本没留意到的…是一枚兽牙。
已经是黄褐色了,足见经历了许多年。
但上头刻的字迹仍旧清晰可见——就是烧成灰,沈舒明也不可能不认识那对自己宠爱无比的生父沈藏厉的手笔——
兽牙上,刻着端庄沉稳的一行字:爱子抒漠,不慈父沈藏厉泣赠。
背后是一个日期,想是那个沈藏厉私下按着族谱起名为“沈抒漠”的异母兄长出生的日子…
沈藏厉跟狄人公主辛夷的那段往事,沈舒明虽然没听说过,却也有所察觉。
毕竟他的母亲刘氏憎恶“辛夷馆”这三个字,在沈家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父母往往说说笑笑好端端的,刘氏忽然就沉了脸,甩手就走。被弄得下不了台的沈藏厉也不生气,只是伤感的喟叹,或讪讪赔笑。
记得他幼年时不懂事,因为刘氏对他管得严,沈藏厉却溺爱他。所以觉得父亲更加亲近,看到刘氏这么做,还不满的替沈藏厉打抱不平过…
若只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尚在人世的、不被家族所承认的庶兄。
沈舒明虽然惊讶,倒也不至于惊恐到像刚才那样,将沈敛实吓得不轻。
他惶恐…不,应该说惊怖的是,带给他这枚兽牙的人,同时带给了他一个犹如九天惊雷的消息。
——沈藏厉尚在人间!
要知道,沈家包括沈宣、沈宙两兄弟在内,之前都是立得衣冠冢。
因为他们的尸体早已在乱军之中被践踏的找不到了…
自请断后的沈藏厉亦然。
沈舒明本是不敢相信这个喜讯的。
但,除了这枚给他的兽牙外,他还看到了一幅血书,那血迹决计是最近才染上去的——同样是烧成了灰他都认识的、父亲沈藏厉的手笔。
那血书的内容更是让他心如刀绞。
是沈藏厉在向这庶兄沈抒漠赔罪…甚至是请罪,以及哀求。
哀求沈抒漠放过自己——这个自己不是沈藏厉,而是他,沈舒明!
很显然,沈抒漠因为自己母子不被沈家承认并受到沈宣无情追杀的缘故,迁怒于沈藏厉原配所出之子沈舒明…而那尚在人世的沈藏厉,因缘巧合落在沈抒漠手中,无力阻拦,也无力庇护自己的嫡子,只能用血书的方式,希望引起沈抒漠的恻隐之心…
沈舒明静静推想着过程,而自幼以来父亲沈藏厉那仿佛永远温和耐心的陪伴,与不问青红皂白的怜爱庇护,一幕幕浮现眼前。
不知不觉中,他已是泪流满面。
…也许正是父亲沈藏厉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贯以来的溺爱,越发让沈抒漠嫉妒成狂,所以,他着人来给他这样的选择:
要么他去北戎换回沈藏厉;要么他继续当作沈藏厉已经死了,继续在沈家做他的大公子。
如何选择,在沈舒明接过兽牙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哪怕知道很可能是陷阱;哪怕知道对方手里可能没有沈藏厉,不过是有能仿写字迹到以假乱真地步的高人;哪怕知道这一去,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个自称是他不被承认的庶兄的人的手里;哪怕知道他按照对方要求的独自前去,必然会给沈家带去震动、甚至带去大麻烦…
但沈舒明还是决定完全依照对方所说的做——不向沈敛实透露任何消息的出发!
他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父亲。
即使那是一份来自陷阱的指望。
☆、第三十九章 失踪
更新时间:2014-04-13
“长公主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一大早,福瑞宫的宫门就被人砸开,守门的内侍也被揍了。
接到消息的胡宫女才踏出门,就见脸色铁青的安吉长公主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她迎上去只来得及质问了一句,就被安吉身后的壮妇重重一个耳光扇得头晕眼花。
安吉长公主冷声问:“清欣呢?!”
“殿下正在寝殿!”胡宫女究竟是废后顾氏留给女儿的人,此刻还想硬气一下,套一套安吉的来意。但跟她一起出来的小宫女却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脚软,见安吉询问,想也不想就道,“婢子愿为长公主殿下引路!”
“别叫这贱妇来聒噪!”安吉看都没看惊怒交加怒斥那小宫女、企图提醒清欣的胡宫女一眼,丢下这一句,转身便走。
下一刻,胡宫女已被人堵住了嘴,绑了个严严实实。
寝殿里,清欣公主还没起身,被人猛然一把撩开帐子,只穿亵衣拖到安吉跟前,吓得她一迭声的尖叫不已——一直到安吉拿金簪抵住她脸颊,才骇然噤了声,满眼恐惧的看着安吉。
“你上次给沈舒明传了什么消息?”安吉懒得废话,直截了当的道,“老实点说,敢有一个字的谎,我保证剥了你这张皮!”
清欣哆嗦着道:“那信…那信…姐姐您不是看过了吗?”
她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身上一凉——却是亵衣被安吉一把扯破,清欣公主再次吓得大喊大叫。
安吉等她喊了几声,才反手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淡漠的道:“知道吗?外面的人只晓得清欣公主美貌无比,却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顿了顿,她道,“外头营.妓一直在缺人,如今魏室这个样子,一个公主的暴毙,你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威胁显然比剥皮来的更重,清欣嚎啕大哭,拼命的摇头,膝行上前扯住她袖子,哀告道,“我就是想寻个依靠!我…我就是怕不能跟沈舒明见面,他…他会忘记我!所以才…”
安吉冷笑着道:“你昏了头了吗?沈舒明纵然被你容貌所惑,他能尚你?他的嫡亲二姑是咱们四嫂!”
“那又怎么样?”清欣公主激烈的喊道,“我如今还管得了这么多吗?我已经十八岁了!再耽搁下去就是老女,到那时候我又会是什么下场?再说古往今来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她用力擦了把脸,猛然醒悟过来,惊恐的看着安吉:“姐姐你为什么忽然来问我那封你看过的信?难道说沈舒明他…?”
“他失踪了。”安吉冷冰冰的说着让清欣几乎瘫软在地的话,“沈敛实跟沈藏凝现在快疯了!正在盯着我驸马要人——驸马他怀疑这是西凉军想留在京畿。总而言之,帝都现在乱成一片!”
帝都固然乱成一片,春草湖畔安置卫新咏的别院里,却还是平和宁谧。
卫新咏这两日终于可以自己起身了。
只不过没人能在他跟前提一个“顾”字。
“乃峥”二字那就更加没人敢说了。
连顾夕年都让院里下人去掉了自己的姓氏来称呼。
为了给卫新咏排遣寂寞,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次的事里有没有卫新咏的插手,顾夕年在接到霍照玉送来的消息后,亲自到卫新咏养病的暖阁里,遣退下人,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末了请教道:“卫先生请看这事儿…?”
“此事太师应该不会做。”卫新咏听完之后,这几日来一直冷冰冰的神情里终于露出一丝兴趣,道,“太师巴不得西凉军早点拔营,若非洪州顾氏无力去西凉接亲,太师甚至希望西凉军索性不要来,这一点想来子阳兄也是一样的愿望。毕竟如今京畿防务空虚,西凉军在侧,总归让你们不放心。”
顾夕年叹道:“自然不是我们…”
“不不不。”卫新咏却道,“只是应该不是,未必一定不是。万一此事对你们的好处,胜过了沈家的追究,慢说你们,连我也会做的。”
“这么说卫先生您…?”顾夕年心头一跳!
但卫新咏却笑道:“我日日在此,能做什么手脚?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他轻描淡写的道,“如今看来最可能的是沈家贼喊捉贼,可能太师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我倒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顾夕年诧异道:“卫先生何以要这么说?”实际上他跟霍照玉都怀疑沈家——要知道沈舒明连去妓.院都前呼后拥的带着人,结果沈家现在说他一个人不见了!谁能相信?
只是沈家一口咬定,还追着霍照玉要人,理由是人是在霍照玉的地盘上不见的!
要不是霍照玉自忖打不过沈家,早就动上手了!
为了那送嫁的数万大军,现下霍照玉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好言好语的跟沈敛实、沈藏凝讲道理。
当然霍照玉还是希望能够找到沈家的破绽,可以不用做低伏小讲道理,可以反诘沈家。
可现在卫新咏却像是沈家找来的帮手一样…
顾夕年心里腹诽,莫非卫新咏是看穿了自己想利用他,故意胡说八道?
却听卫新咏笑着道:“因为失踪的这一个是沈舒明,而不是沈敛实、沈藏机或沈敛昆。我觉得此事若是沈家设计,最可能承担失踪人选的,肯定是沈敛昆。绝对不是沈舒明!”
他不待顾夕年疑问或反驳,侃侃道,“沈舒明乃沈藏厉独子,于情于理,沈家都不会让他冒这个险。此外,这沈舒明几年前我见过,说句不好听的,不过一介纨绔子弟罢了。他…”
“但沈家若将他藏在西凉军中,又能有什么危险?”顾夕年打断了他的话,皱眉反问。
卫新咏淡笑着道:“人是在帝都之内没了的,沈敛实叔侄统共才带了多少人进城?若是沈家把沈舒明送回军中而霍照玉毫无所觉,这太师也不是他来做了。”
顾夕年迟疑道:“卫先生是说,有另外一路人做的?会是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卫新咏懒洋洋的道,“我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给你们排忧解难的。”
顾夕年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告辞。
西凉,明沛堂。
书房。
卫长嬴匆匆而入,却见沈藏锋正神情自若的改着公文,微微吃惊:“我听说舒明失踪了?”沈敛昆打发的人差不多是连滚带爬到后院的,看那阵势,她还以为书房都要被丈夫拆掉了。哪想到过来之后所看到的却像没发生过事一样。
“不管是谁干的,总归活人才有价值。”沈藏锋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如今既然没人出来认,咱们又不在帝都,急也没用。”
卫长嬴被他说得脸上一热,随即道:“一点头绪也没有?”
“多半是刘家或苏家。”沈藏锋笔下不停,淡然道,“等下去就知道了。”
他这么冷静,卫长嬴来时路上想的安慰之辞都没用场,只好道:“那你忙罢。”
退出书房,到了外面,却见沈敛昆在等着。
“三嫂?三哥现下怎么样了?”见卫长嬴出来,沈敛昆忙迎上来问。
卫长嬴轻责道:“你叫人说的那么凶险,怎么我看书房里也没少什么东西也没换什么东西,你三哥也冷静得很?”
沈敛昆愁眉苦脸道:“就是这样我才觉得麻烦,之前二哥的信拿上来后,三哥除了起先皱了下眉,就像没事人一样。三嫂您说三哥这样轻描淡写的,可能吗?”
“如今上上下下都看着你们三哥,难道要他跟你一样风风火火么?”卫长嬴沉吟了下,道,“你呀!往后也改一改,不要这么毛躁了!”
这么说了沈敛昆,回到后院,把黄氏喊到跟前,卫长嬴却也沉下脸来:“这次麻烦可真大了!”
“夫人何必担心?阀主不是还没乱了方寸吗?”黄氏轻声道,“兴许事情会有好转呢?”
“人都找不到,能好转到哪儿?”卫长嬴反问,“夫君怀疑是刘家或者苏家干的,这两家所提要求岂同儿戏?”
黄氏却道:“可阀主一定要答应他们吗?”
卫长嬴一愣,道:“我也知道夫君向来顾大局,只是这不体恤长兄唯一子嗣的名声…”
“若阀主大事可成,那些都是小节。”黄氏有点不以为然,道,“夫人您太顾惜阀主了,所以什么都要操心。事实上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亏心缺德的事儿,都做的少吗?亲手杀侄弑亲而最后成就雄主之名的,也不是一位两位了。”
这话倒也在理,不过为人之妇,总归是希望丈夫处处顺心,才干与品行都毫无瑕疵,不给人任何攻讦之处的。卫长嬴就有些埋怨沈敛实:“那么大的一个人,二哥怎么也看不住?”
正说着,下人进来禀告:“五夫人打发人送玉来,说是蒙山玉矿前些日子采出些好的,就先送些来给夫人过目。倘若夫人觉得好,回头五夫人就专门收拾一份。”
卫长嬴与黄氏对望一眼:苏鱼荫那边的人,可未必是送玉啊!
“着人拿进来吧。”卫长嬴不动声色的道,“我看看是什么成色。”
☆、第四十章 真男儿
果然传信的人伺候她赏完了玉,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把下人打发了单独再问,才说苏鱼荫已经提前生产了——双生子的身孕沉重,早产并不奇怪——生下一对男婴。
让卫长嬴松口气的是,下人一再保证,两个孩子看起来差不多,都哭声有力,活力十足。
看来季去病早先虽然坑了她一把,但在安胎上却没坑她们。
只不过眼下这喜事还不能外传。
卫长嬴也只能把欢喜按捺住,再三叮嘱下人回灌州后服侍好苏鱼荫,务必把两个男婴照料齐全;当然暂时也要把喜讯隐瞒好云云…才带着遗憾又雀跃的心情,令其退下。
灌州来人打发后没多久,贺氏怀着复杂的心绪来禀告她:“磊儿回来了!”
从前朱磊回来,贺氏也会特别跟卫长嬴说一声,不过那都是为了:“既然如此,那贺姑姑今儿个早些回去罢,明早也晚点出来,事情暂让旁人去做,毕竟朱磊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你们好生聚聚。”
这次却是巴不得卫长嬴立刻召见朱磊后,朱磊一口回绝季伊人,彻彻底底的让那位季小姐死了这条心才好。
不过卫长嬴思索了一番,觉得从前朱磊才从前线回来,自己没有这样紧急召见过他。这次若这么做了,难免引人注意,一个不小心把季伊人那点儿心思泄露出去——比如说季伊人如今还在想方设法促成此事,说不定就主动泄露呢?到那时候,即使还是不把她嫁给朱磊,这名声上可也麻烦。()
所以卫长嬴按捺住,让朱磊梳洗之后,先去给沈藏锋叙完职,过一夜再来见自己。
而两日后,面对卫长嬴屏退左右,客客气气的一句:“朱磊认为伊人如何、可堪为妻?”的询问,朱磊整个人都呆掉了!
见他汗如雨下的否认与推辞,卫长嬴觉得不像假作——她叮嘱过贺氏不要同朱磊说自己召见他的用意,免得朱磊有所隐瞒。
从朱磊的反应来看,贺氏应该听了她的话的,没有私下做手脚。
待朱磊磕磕绊绊的拒绝完,卫长嬴才笑着问:“为何不要伊人?她虽然年纪尚幼,但容貌却不俗,武艺也还过得去,老实说,她也很喜欢你的。再等个两三年你们就可以成亲…”
“属下绝对配不上季小姐!”朱磊擦着冷汗郑重强调,“属下貌丑,人也笨,而且师尊与师娘都有令,让属下尽快完婚,以延续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