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姑娘!”王七应着,很快,王蔓青的大丫鬟榴花取来了三人的帷帽,三人戴好帷帽,笑嘻嘻下了车,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一个公鸭嗓子道:“几位遇上麻烦了吧,可需要小可帮忙?”
这个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敏瑜微微一怔,抬眼看去,却看到一张熟悉中带了陌生的面孔,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第七十二章敏惟
是他么?敏瑜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说熟悉也并不是对这张脸很熟悉,而是这个人的相貌和敏彦有七成相似,一样方正的脸庞,一样英挺的剑眉,不同的是敏彦面红齿白,加上整日浸淫在书本中,养出的儒雅气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翩翩佳公子,而眼前的这个人一张古铜色的脸,一身武夫气质,不是熟人的话,绝对不会把他和敏彦联系在一起。
“二妹妹?”王蔓青轻轻的拉了敏瑜一把,有些不明白一贯表现的十分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极有修养的敏瑜为什么会看一个陌生的男人看呆了,她轻轻地瞟了一眼那个让敏瑜看呆的男子,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她轻轻地皱了皱眉,她怎么会觉得这种看着就是个武夫的男子熟悉呢?
“丁敏惟?”王蔓青这么一拉,敏瑜立刻回过神来,带了几分不确定的高声叫道——这人比敏彦还高了半个头,又那么黑,那么壮,和印象中的人差别实在是大了些,五六年没有见过面,她真的不敢肯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傻大个,不,是丁敏惟纳闷的挠了挠头,很有些好奇,他都快六年没有归家了,怎么这个年纪似乎不大的小姑娘还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啊!真是奇怪!
“二哥,真的是你?”敏瑜松开敏玥的手,冲到敏惟面前,仰着头打量着敏惟,这种近距离的接触让她有一种恍在梦中的感觉。
“你是瑜儿?”丁敏惟也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敏瑜,可是再怎么打量他都无法看穿帷帽后的脸,他很疑惑的看着敏瑜,道:“你真是瑜儿!”
“是我!是我!”敏瑜快乐的点点头。觉得有着一种要飞起来的感觉,她眨了眨带了湿意的眼睛,道:“二哥,你不是说或者一年或者两三年才能回来吗?怎么这才半年就回来了?还什么消息都没有,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
“我这不是想给爹娘和你们一个惊喜吗?”虽然没有看到敏瑜的脸,也不熟悉敏瑜的声音,但敏瑜的话却还是让敏惟相信眼前的这个还没有自己肩高的小姑娘就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又挠了挠头,看了看王蔓青和敏玥,问道:“天寒地冻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那两个是谁?比你高的那个是大妹妹吗?”
“不是!矮的那个是四妹妹,另外一位是王家姐姐,也是未过门的大嫂。”敏瑜伸手死死地拽着敏惟的衣角。就像小的时候一样,她脸上洋溢着笑容,道:“今天是王家姐姐约我们去王家的温泉庄子玩,没成想到了这里车子陷到坑里了,更没有想到会遇上二哥。”
“是未来的大嫂啊!”敏瑜的小动作让敏惟再无疑惑。在山上的日子他最怀念的就是粉嫩粉嫩的妹妹到哪里都要拽着自己衣角的样子,六年隔阂造成的陌生感,被她这么一拽就消失了。他一点都不客气的伸出又黑又粗的手,一点都不温柔的在敏瑜头上揉了一把,然后拖着敏瑜上前,向王蔓青行了一个礼。道:“丁敏惟见过王姑娘。”
“二少爷不必多礼!”王蔓青在敏瑜叫出名字来的那一瞬间就猜出敏惟的身份了,耒阳侯府的二少爷,比敏彦只小了一岁半。小的时候据说调皮捣蛋的厉害,八岁那年被耒阳侯送去大平山庄学武,一直未归。她哪里敢就这么受了敏惟的礼,立刻还礼。
说到侯府的几位少爷,王蔓青对高夫人真的是佩服的厉害。这高夫人刚嫁进耒阳侯府一年。就添了长子敏彦,长子才七八个月就怀上次子敏惟。等到敏惟三岁,又生下三子敏行,再过两年,又生了敏瑜…象李夫人那般子嗣艰难的女子不多,但是像她这样顺畅的也实属少见,尤其是她所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健康,这更少见了。
“二哥哥~”敏玥也上前叫了一声,看着敏瑜死死拽着敏惟衣角的手,她暗自笑了一声——原来以为二姐姐和三哥哥最好,但现在看来,二姐姐最亲近的还是这个完全没有什么印象的二哥哥,可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么着紧的拽着三哥哥的衣角不放呢!
“四妹妹长大了!”敏惟笑呵呵地看着敏玥,他的笑容坦荡中带着阳光和几分傻气,他比划了一下,道:“我上山之前,你才这么大的一点点,现在都成大姑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上山的时候四妹妹才两岁多,你都去了六年了,能认出来才怪!”敏瑜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却又带了几分为难的看着王蔓青,道:“姐姐,我二哥好不容易才回来,我都五六年没有见到他了,你看今天的安排…”
“温泉庄子就在那里,跑不掉,什么时候想去再去也就是了,你陪二少爷要紧。”王蔓青知道敏瑜现在肯定无心去游玩,她大方的一笑,看着敏玥道:“四妹妹,出都出来了,你就和蔓芯蔓如她们去庄子上玩,我送你二姐回家,这样可好?”
“我和姐姐一起出来的,也一起回去。”敏玥摇摇头,虽然很想去温泉庄子上玩,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只想着玩,别的都不管的孩子,她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二哥哥也很好奇呢,她笑呵呵的道:“我也想多和二哥哥说说话,我都完全不记得二哥哥了。”
“那就一起回去吧!”王蔓青笑笑,而后对榴花道:“你过去和二姑娘说,就说我们碰巧遇上了二少爷,丁家的两位姑娘就不去庄子上了,二姑娘她们是继续赶去庄子上还是折返回去自己做主。”
“是,姑娘!”榴花点点头,立刻快步去了。
“我们先把马车弄出来吧!”敏惟又揉了揉敏瑜的头发,将她梳好的发髻弄乱,而后对身后道:“大师兄,帮把手!”
敏惟这么一叫,敏瑜才发现他居然还有同伴,听得的称呼还是他的什么大师兄,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男子从一匹枣红马一跃而下,站到了敏惟身旁。那是一个大概十八岁的男子,长得挺英俊的,但是毫无笑意的表情让他显得有些生人勿近。
他骑在马上敏瑜还不觉得,这一下地和敏惟站在了一起,敏瑜就有些忍俊不禁——这人好高,比需要她仰望的敏惟还高了一个头,她觉得已经很粗壮的敏惟被他一比,就显得有些矮小了,这个人也很黑,和敏惟一样,也是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风吹日晒的。不过,那人却没有敏惟那股子武夫的气息,而是带了一股儒雅之气,这一点和敏彦有点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到底怎么个不同,敏瑜也有些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敏瑜觉得他比敏惟要瘦一些,但也是那种极为强健的,和敏瑜所认识的人都很不一样。
“大师兄,这是我胞妹,排行第二。”敏惟简单的介绍了一声,然后对敏瑜道:“这是我们大师兄杨瑜霖,你叫杨大哥就好!”
“杨大哥好!”敏瑜虽然觉得就这么在大路上和一个男子说话不大好,但是却还是顺着敏惟的话向杨瑜霖行礼,而后叫了一声。
“嗯!”杨瑜霖冷淡地应了一声,淡淡的看了敏瑜一眼,视线落到敏瑜有些乱的发髻上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没有等敏瑜看清楚,他便将目光移开,转到陷在坑中的马车,道:“敏惟,你在前我在后,一起用力。”
“好嘞!”敏惟应了一声,上前一步握紧车辕,而杨瑜霖则走到马车后面,手上用力,嘴里喝了一声“起”,两人一起用力,深陷在坑里的马车轮子就被两个人轻松地拔了出来,看得一旁几女目瞪口呆。
“二哥哥和这位杨大哥好大的力气啊!”敏玥咋舌,她靠近敏瑜,满是惊叹的看着轻轻松松就把马车给拯救出来的两个人,道:“二姐姐,不都说二哥哥是去山上学武功了吗?我看二哥哥的武功一定很好,要不然哪能这么轻松地就把那么沉的马车给弄出来啊。”
敏玥天真的话让敏瑜噗嗤一笑,轻轻地拍了她一下,没有说什么,却隐隐地想起这个杨瑜霖是何许人也了。
敏惟在写回来的家书中不止一次提过这个杨瑜霖,说武功极高,威信极高,极有威严,也很受同门师兄弟爱戴的大师兄,这大师兄是什么出身来历丁敏惟从未提过,但大平山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官宦子弟,想必他也不会例外。那么,他是受敏惟的邀请到耒阳侯府来做客的呢还是他也是京城人士呢?
“王姑娘,二妹妹,四妹妹上马车吧!”思忖间,王七已经将马车调了一个头,小心的避开了路上的那个大坑,敏惟立刻招呼一声,而杨瑜霖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折来几根长长的树枝,沿着大坑的边插上…
这人心地不错,还是个细心的!敏瑜心里做了一个评价,嘴上却应了一声,和王蔓青,敏玥一道上了马车,这一次,敏瑜再没有心思和王蔓青说这说那了,她小心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和骑着马靠过来的敏惟说着话,心里欢喜无限。
杨瑜霖不远不近的跟着,他是习武之人,听觉很是灵敏,虽然隔得不近,但敏瑜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能够从敏瑜说话的语调听出她那压抑不住,也不想压抑的欢乐,他心里有淡淡的羡慕,羡慕敏惟,从他这个妹妹的言行举止就可以看出来,他有一个和美的家,他的归来是这一家子人的期盼,而自己呢?别说是期盼,恐怕记得自己的都没有几个人了…
☆、第七十三章敏惟的打算
“能够获准回京,证明你已经出师了,有没有想好以后的打算?”丁培宁看着敏惟,神情严肃,但引以为傲的眼神,温和的语气却让所有的人知道,他对次子的归来满心欢喜。
“儿子想去肃州!”敏惟看着丁培宁,直接道:“儿子在离开师门的时候,已经向师父讨了名帖,准备回家小住一段时间,过完年就上路。”
肃州?那不是紧挨的瓦剌的边城吗?敏瑜正在倒茶的手微微的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腿上,虽然是冬天,穿的比较厚实,也烫得她忍不住呼痛,让暖阁里所有的人都关心的围了上来,敏惟更是心疼的道:“瑜儿怎么了?是不是不小心烫着了?”
“我没关系!”腿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不过还在敏瑜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她没心思去管腿上的烫伤,而是很利落的拽住敏惟的衣角,着急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要去肃州,你不知道哪里最近几年年年都在打仗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选择去哪里了!”,敏惟很自然的伸手揉了揉敏瑜的头发,笑着道:“你二哥我这些年闻鸡起舞,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吗?现在,就是我该为国为家尽忠的时候。”
“好!”敏惟的话让丁培宁毫不吝啬的喝彩,他满是自豪的看着敏惟,道:“知道保家卫国,知道报效朝廷,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可是…可是那很危险啊!”敏瑜也知道保家卫国是每一个男儿的职责,像敏惟这样出身好,自幼习武的更应该勇往直前,可是那是打仗啊,是会死人的。刀枪无眼,要是伤到了可怎么办啊?
“瑜儿~”高夫人皱着眉头叫了一声,儿子要到边关,要上战场,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最是不舍,但是再怎么心疼不舍,她也只能鼓励他,为他加油,而后再默默地为他祈福,而不是阻止他。事实上当年他们夫妻俩狠着心将敏惟送去大平山庄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而已。
“娘,我知道。二哥做这样的决定我们都应该支持他,可是我担心啊~娘,二哥最听您的话,您让他别去好不好?”敏瑜眼巴巴的看着高夫人,手上也跩的更紧了。似乎这样就能打消敏惟的念头一样。
“瑜儿,娘知道你是担心你二哥,担心他的安危,但是,有的决定我们只能赞同、支持和鼓励,哪怕明知道那是有危险的也一样。”高夫人郑重的看着敏瑜。而后看着脸上带了几分无奈的敏惟,道:“敏惟,好男儿当为国建功立业。你做这样的决定娘很赞同,也很欣慰,娘也相信你这六年的时光没有虚渡,更相信你能够载誉而归。”
“娘,您放心好了。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得了高夫人的这番话,敏惟的心更踏实了。他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想把它从敏瑜的手里解救出来,可是敏瑜拽得那么紧,力气小了拉不回来,力气使大了又担心伤到妹妹,只能由着她了。不过,他嘴上还是安慰着道:“瑜儿,你也不用担心,二哥我这六年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相信你二哥不但能够奋勇杀敌,建立功勋,还能囫囵回来…嘿嘿,那个时候,瑜儿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二哥我啊,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当嫁妆。”
“我相信二哥这六年没有虚渡,可是上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刀枪无眼啊!”高夫人都那么说了,敏瑜也知道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不会再有什么转机了,她巴巴地看着敏惟,道:“你要小心再小心才是啊!”
“放心吧!”敏惟心里有些好笑,敏瑜这样子,这口气仿佛他明天就要上战场一样,不过比好笑更多的却是暖意,他知道妹妹这是真的关心自己,他笑着道:“大平山庄的师兄弟在肃州的可不少,我们师兄弟可以相互照应相互扶持,不会有什么的,你就放心好了!”
大平山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那里的第一任庄主大平王不仅仅是开国元勋,还是太祖皇帝的结义兄弟,和太祖皇帝一起打下了大齐江山,太祖登基为帝时,大封功臣,封他为一字并肩王。
这位大平王虽然生于草莽,但却不是个莽夫,没有大大咧咧的接受这个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封赏,他接受了大平王这个封号,却拒绝了一字并肩王这个荣耀和危险并存的位置,更当场向太祖皇帝表示了自己想要卸甲归田的愿望。更表示,他只是一个会几招武功的庄家人,最想的还是回老家当个大地主,希望太祖皇帝能够给他大片良田,让他回去当个富家翁。
太祖皇帝当然不同意,那样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他是个能够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要是连和他最亲近的结义兄弟都落到卸甲归田的下场,其他的人又会怎样?
太祖皇帝不同意是他的事,大平王确认为,自己该说的已经说了,没有必要再留在京城,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让家人收拾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准备衣锦还乡——太祖皇帝愿意赏赐良田自然最好,不愿意的话也无所谓,反正他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那么多年,存下的金银细软,建朝后得到的奇珍异宝也不少了,用这些东西置办一份三辈人都吃不完的家业也是够了。
到了这一步,太祖皇帝不同意也不行了,只能同意大平王卸甲归田,并依照他的衣锦还乡的愿望,赏赐了他千顷良田,那些田地就在他的故里湖州。太祖皇帝还派朝廷的工匠前往湖州,依照大平王的喜好,为他建了一座极大,但却不奢华的王府,就是现在的大平山庄。
但是,因为外敌的虎视眈眈,身为建国第一猛将的大平王却没有从此过上安宁。幸福的地主生活,他几次奉诏领兵,后来烦不胜烦的他干脆收起了弟子,不拘出身,但凡是有资质,能吃苦的都收,跟着他学上三五年功夫,就丢到军营之中…这样二十多年后,太祖皇帝年事渐高,他愕然发现军中有数以百计的中层将领都是自己那位异姓兄弟的徒子徒孙。这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他这个兄弟他倒是放心,知道他没有什么野心。可是他的子孙不一定能够像他一样淡泊明志啊!万一哪一天,他的后人不安分了,说不准就能做出改朝换代的事情来。
太祖皇帝为此深深地忧虑着,要是放在十多年前的话,他就能找个理由灭了这个隐患。但是现在,曾经一起打天下的臣子老的老死了,不安分的被收拾了,剩下的寥寥无几。年纪越大越发觉得孤独的太祖皇帝思忖再三,下诏将也已经年过花甲的大平王召进京城,准备试探一二之后再做决定。
没有等他说什么。大平王就向太祖皇帝提出了两个请求,第一,大平王封号自他而终。他的子子孙孙只做逍遥的大平山庄庄主,不做朝廷异姓王;第二,他不愿为官,也不愿他的子孙为官,如果朝廷有需要。那么愿为国家为朝廷上阵杀敌,但一旦战事平息。那么他们就交还兵权,回家种田。
大平王的这两个条件让太祖皇帝再次放下心来,但是却没有就此答应,而是做了更改,封号自大平王之后降为大平侯,为大齐一等侯,世代相承,不愿为官不勉强,但是却得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
大平王思索之后答应了,但是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大平山庄不收皇家子弟,不管是皇帝王爷还是公主郡主的子嗣都不收。太祖皇帝知道大平王这是担心子孙后代卷入夺嫡的阵列之中,自然是满口答应。
不得不说大平王是有大智慧的人,大齐建国五代,当年的建国元勋能够传到现在还保持当年风光的一家都没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破落的,抄家的,甚至灭九族的都有,昔日的风光成为了故纸堆里的文字。只有大平山庄一直拥有着特殊的地位,游离与朝廷之外,却又和朝廷息息相关,身上打了大平山庄标志的武将更成为大齐的中坚力量。加上,几任庄主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们很坚决的贯彻了老祖宗的政策,不入朝,这两代甚至都没有上阵领兵了,这越发的让皇帝看重他们。
敏惟八岁那年,丁培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才将他送到大平山庄习武,除了想让他学到真功夫真本事之外,也希望让他打上大平山庄的印记,这样的话,他到了战场上自然就能得到同出一脉的师兄弟和尊长的照应。
大平王的光辉事迹,大平山庄的超凡地位,敏瑜也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在军中大平山庄的弟子很多,敏惟这么说了,她也就点点头,而后却又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带了几分好奇的问道:“二哥,你的那个大师兄也和你一起去肃州吗?”
“不错!”敏惟点点头,带着自豪地道:“大师兄是我们这一辈中武功最高的,兵法策略学得最好的,沙盘的排兵布阵也是最强的,能够和大师兄一起上战场,那是我的运气。”
“大师兄?”丁培宁不明白的问了一句,敏惟立刻将杨瑜霖的身份和路上遇见敏瑜姐妹等人的经过以及进了城之后就分道扬镳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丁培宁这才明白过来,他笑着点点头,而后却又问道:“你这大师兄也是京城人士?他是哪一家的子弟呢?”
“大师兄是昭毅将军杨勇的长子。”敏惟立刻道,看着丁培宁和高夫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这般表情,只以为父母知道杨瑜霖,对他年过十九才第一次上战场颇有微词,立刻解释道:“师父这几年受伤痛所扰,精神大不如从前,大师兄一来是不放心师父,二来也要担负起对我们这帮师弟的教导之责,所以一直留在山庄,要不是今年以来二师兄已经接手师弟们的教导的话,他还不一定能够和我一起去肃州呢?不过,就算去肃州大师兄的担子也不轻,这一次去肃州的师兄弟,连上我和大师兄共有九人,我们八个都要大师兄照应呢!”
“这么说来,你这大师兄杨瑜霖是你们这一代弟子的领军人物了?”丁培宁松开眉头,笑呵呵的问道,敏惟连忙点头,然后说了杨瑜霖的一大通好话,敏瑜一边听他说,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丁培宁和高夫人的脸色,总觉得令他们皱眉的另有其事…
☆、第七十四章最没规矩的人家
“你看你多不小心!”高夫人小心翼翼的将药膏轻轻地敷在红通通的地方,敏瑜疼得只吸冷气,高夫人手上的动作越发的轻了,嘴里却道:“现在知道疼了?刚刚怎么不知道小心一点,好在天冷,穿得多,要不然还不知道会烫成什么样子!”
“我不是被二哥给吓到了吗?”敏瑜轻轻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带了一丝忧心的道:“娘,二哥这才十五岁,就让他去肃州,甚至还要上战场,您放心得了吗?”
“能放心吗?”高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就连他在大平山庄娘都牵挂着,担心这个,忧心那个,现在他都要去肃州那种地方,娘又怎么可能放心呢?”
“那您还不阻止他,也不让我说阻止的话。”敏瑜带了几分嗔怪的看着高夫人,道:“二哥最听您的话,又最疼我不过,如果我们两个都反对,他或许会再慎重的考虑这件事情。”
“瑜儿啊,娘再怎么心疼,再怎么担心也不能在这种时候阻止你二哥啊!”敏瑜被烫到的地方都已经仔仔细细的抹上了一层药膏,高夫人将膏药罐子递给一旁侍候的秋霜,轻声道:“好男儿当建功立业,你二哥有这样的志向又怎么能阻止呢?当父母的疼爱儿女,就不应该将他一辈子束缚在身边,而是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去闯荡。再说,敏惟自己也说了,他并非自己孤身去肃州,而是和同门的师兄弟结伴而行,肃州原本就有不少出身大平山庄的将领,他们会有人照应。”
“说到二哥的师兄弟…”敏瑜心中微微一动,道:“娘,你和爹对二哥的那个大师兄好像有些不一样,你们认识他吗?”
“瑜儿为什么这么问?”高夫人不但没有回答敏瑜的问题。反而问了她一句。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
“您和爹爹的表情不对,我猜你们不是认识他就是知道他,要不然的话不会那么整齐的皱眉头。”在宫里杨嬷嬷有教过她们察言观色,而敏瑜学的还是很认真,很仔细的。
“瑜儿真的长大了,不但会看人眼色还会分析表情背后的意思了!”高夫人很欣慰的拍拍女儿的脸,也不隐瞒她,简单的道:“你也知道,你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上过战场,领过兵的。这个昭毅将军杨勇就曾经是他的上司,对他也颇为照顾,那个时候你爹爹对他颇为敬重。而我和杨瑜霖已故的母亲石夫人也多有往来,倒也见过杨瑜霖很多次。不过,石夫人去世之后,我们两家就断了往来,也就再也没有见过杨瑜霖了。印象中他是个个子比同龄人高,也比同龄人更懂事的孩子。”
“断了往来?为什么?是两家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敏瑜越发的好奇了,高夫人不是特别的长袖善舞,但也不是那种轻易地就和人翻脸的人,连林夫人她都能用笑脸面对,又怎么会和丁培宁曾经的上司一家断了往来呢?
“我们两家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只是自石夫人过世之后,杨家越发的没有了规矩体统,没有几家愿意和杨家有什么往来。”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微微的顿了顿,道:“这杨家实在是没有规矩到了极点,京城这么多的官宦人家,当数杨家最没规矩!”
最没规矩?敏瑜轻轻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今天虽然只是简单的和杨瑜霖见礼。打了个招呼,但却看得出来。他可不像是没有规矩的人啊!再说,二哥虽然大大咧咧的不拘小节,但也是个有心气的,要是杨瑜霖不成体统,不讲规矩的话,他万万不会对杨瑜霖那般敬重的。”
“杨瑜霖是石夫人的长子,石夫人去世的时候他也七八岁了,规矩什么的自然不差,从他身上怎么可能看出杨家的不成体统呢?”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道:“石夫人在世的时候,杨勇是当朝第一勇将,石夫人出身又好,杨家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起码比起那个时候的耒阳侯府要好得多。但自从杨勇宠妾灭妻,放纵着他母亲赵老夫人和妾室赵姨娘生生的将石夫人逼死之后,这杨家就没了规矩体统…石夫人过世之后,杨勇不能也不敢将赵氏扶正,但也没有再娶继室,杨家名义上是赵老夫人当家,但谁不知道,真正管理内宅的却是赵姨娘…”
宠妾灭妻?生生将妻子逼死?姨娘当家?敏瑜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她知道什么是宠妾灭妻,但纵容着妾室将发妻逼死,也太…她捂着嘴,好一会儿才道:“赵老夫人?赵姨娘?杨勇的母亲和姨娘一个姓,难不成她们是姑侄俩?”
“不错!”高夫人点点头,道:“这赵姨娘是赵老夫人的亲侄女,据说还是最疼爱的那个,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众人皆知的是赵老夫人带着侄女上京,不到半年,杨勇便纳了表妹为妾。之后杨家纷争不断,闹了大概有三四年,石夫人便过世了。真相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是石夫人的葬礼上,石家人上门求公道,说石夫人是被赵老夫人逼迫而死,石夫人的母亲更将石夫人所有的嫁妆抬回石家,杨瑜霖也被一并带走,说是他要是留在杨家的话,恐怕长不大就会被赵老夫人和赵姨娘给害了。之后就没有再听说杨瑜霖的事情,现在看来是石夫人临终前为他安排好了,石家人将他送去了大平山庄。”
高夫人简单的讲述让敏瑜根本不敢相信,她知道深宅大院之中肮脏的事情很多,高夫人自己不愿意沾上血,担心报应到儿女身上,但是却没有将女儿养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温室花朵,不时地会和她讲一些内宅的阴私,可是,像杨家这样的敏瑜却从未听说过,她摇摇头,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发妻。杨勇就由着赵老夫人胡来吗?”
“杨勇幼年丧父,是寡母一手带大的,赵老夫人说的话莫不敢从,而赵姨娘和他也是青梅竹马的表妹,情分自然很不一样,相比之下,石夫人又算什么?杨瑜霖这个长子又算什么?”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道:“你爹爹原本很是敬重杨勇,说他是大齐第一勇将,但是自从石夫人去世之后。你爹基本上就断了和他私底下的往来,而那位赵姨娘刚开始的时候倒是腆着脸上门来,一副当家夫人的架势。说什么要常来常往…我哪里会理会她,虽然不能将她拒之门外,但也从未见过她,每次都是让桂姨娘或者丽姨娘招待。几次之后,她也就不再上门自讨没趣了。”
“真是…但是。杨家这般样子就没有人说什么吗?还有御史,他们不是最喜欢弹劾吗?难道他们对杨家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吗?”敏瑜实在是无法想象。
“御史怎么可能不弹劾他,如果不是因为御史紧盯着不放的话,他说不定早就没有顾忌的将赵姨娘扶正了!”高夫人摇摇头,道:“杨勇被誉为大齐第一勇将,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如果不是因为宠妾灭妻,纵容妾室当家,内帷不修的话。他又怎么可能到现在仅仅是个正三品的昭毅将军呢?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正龙虎将军了,就是因为这些事情一再的被弹劾,一再的被降职…这些年,他也立了不少战功。可是每次加封不久,总要曝出一些家丑。然后总要遭到御史弹劾,再被贬职。我和你爹爹曾经说过,如果当年赵老夫人没有带着赵姨娘上京,如果石夫人还在,杨勇没有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没有被这件事情一再的拖累,那么以他立下的战功,起码也是建威将军,世袭的爵位也是少不了的,但现在…”
“他就不后悔吗?”敏瑜真的想不通,虽然高夫人没有说,但从她的只言片语之中,敏瑜猜测,杨勇的出身应该好不到哪里去,能够走到今天完全是用命搏出来的,可是却被母亲和妾室拖累,他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或许后悔,也或许甘之如饴,谁知道呢!”高夫人摇摇头,有没有后悔恐怕只有杨勇自己心里清楚吧!
“怪不得您和爹听说杨瑜霖是昭毅将军的长子就皱眉皱成那个样子,原来是这样!”敏瑜终于明白了高夫人那表情背后的缘故,但是她脑子里却不期然的想起杨瑜霖细心地用树枝标示大坑的举动,她想了想道:“杨瑜霖是石夫人所出,自幼收到的教养必然不一样,之后更去了大平山庄,应该和杨家人不一样吧!”
“不一样是肯定的,但是再怎么不一样,他也是杨家人,你爹爹基本上都断绝了和杨勇的往来,我们自然不愿意敏惟和杨家人有任何的瓜葛。”高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就在去年,杨家那位赵姨娘还闹了一出让人诟病的闹剧,杨勇也因此被弹劾,也是去年他才从二品的定国将军被贬斥成了昭毅将军的。”
“什么闹剧?”敏瑜好奇地问道,这位赵姨娘还真是折腾不休啊!
“石夫人或许对自己的早亡早有预感,所以早早的就为杨瑜霖定下一门亲事,那姑娘去年刚好及笄,那姑娘的母亲和石夫人是最好的姐妹,便主动向杨家询问婚期。可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荒谬不堪的事情吗?”高夫人想到去年的那件事情就忍不住的摇头。
“什么?”
“那位赵姨娘居然想让她所生的庶子娶这位姑娘进门,还说什么反正都是嫁到杨家当媳妇,与其嫁给杨瑜霖,还不如嫁给杨家二少爷…据说杨家二少爷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可是杨家的名声,庶子的出身,还有这位杨家二少爷也是个纨绔子弟,更兼是姨娘当家,别说门户相当的,就是比杨家门楣更低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就算是庶出的姑娘都不行,谁都不想有这样一门不成体统的姻亲。赵姨娘出这样的昏招,做这种被人看不起的事情,也是没有了办法的办法!”高夫人摇头,道:“那姑娘家自然是怒不可遏,事情也就闹开了,闹到最后是石家人出面,解除了杨瑜霖和那姑娘的婚约!”
“真可怜!”敏瑜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可怜的是哪一个,是杨瑜霖还是那个姑娘,或许两个都有吧!但是很快她又不明白了,道:“都这样了,这杨瑜霖怎么还回京城呢?”
“应该是回来奔丧的吧!”高夫人解释道:“半个月前,赵老夫人病重,五天前过世了,我们家也收到了讣告,原本我是不打算亲自去的,但现在有了敏惟和杨瑜霖的这层关系,却不得不亲自去一趟了。”
原来是赵老夫人过世了?那么杨瑜霖是觉得大松一口气呢还是稍微有点悲伤呢?
☆、第七十五章送别
“我保证经常写信回来!”敏惟满脸无奈的将敏瑜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掰开,把自己的衣角解救出来,然后对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着他被敏瑜缠得无法却不上前为他解围的家人最后一次告别道::“爹,娘,大哥,三弟,四弟,我走了!”
“路上小心!”丁培宁点点头,高夫人则轻轻地拉了一把还想上前说什么的敏瑜,道:“到了肃州之后别让了往家里寄封信!”
“我知道了!”敏惟点点头,原本还想和敏彦敏行说两句,却看到高夫人放开敏瑜,吓得他连忙后退了一步,慌道:“那我就走了,大家保重啊!”
看着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敏惟,除了敏瑜之外,众人都有几分莞尔,敏彦更打趣道:“瑜儿,你看你把你大哥吓得…”
“我有那么吓人吗?”敏瑜嘟囔了一句,而后扬声道:“二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每个月都要给我寄信回来啊!”
“我知道了!”已经跃身上马的敏惟应了一声,对早就已经骑在了马背上的杨瑜霖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杨瑜霖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为他送行的舅舅一家人,没有半分留恋的扬鞭,京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伤心之地,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而敏惟却是满心的不舍,在家中的这半个月,丁培宁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教考他这些年的所学,高夫人每日依照着他的喜好亲自为他下厨,敏彦敏行每日都会和他一起谈天说笑,当然,最让他感受不一样的还是敏瑜。
她每天至少有一两个时辰会赖在敏惟身边,听他将在大平山庄发生的趣事,和他说家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甚至在高夫人的默许下,他还带着换了装束,乔装打扮成自己小厮的敏心敏瑜出门玩耍…
这一切的一切,将他心里因为六年的分离生出来的生疏慢慢的融化,离开的时候心里是浓浓的不舍,只是他不敢回头,既担心回头看见亲人们会忍不住的落泪,又害怕一回头看到亲人们的眼泪,他一边驱马往前,一边伸出一只手。用力的挥着,知道走出好远,才轻轻的一拉缰绳。缓缓的回头,看着远远地,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的长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实在是舍不得家人的话你不妨多在家中呆几天,等过了上元节再出去肃州也不迟!”敏惟对亲人的那份深深眷念杨瑜霖尽收眼底。虽然他无法感受到那种亲情,但是却很理解敏惟,他轻叹一声道:“我在京城别无所恋,又不愿意被那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情烦扰,所以才早早的启程,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一道走的。”
“大师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出发,自己却躲在家里呢?”敏惟心里却是很舍不得离开家人,但却不会因为舍不得而改变自己所做的决定。他呵呵一笑,道:“要是那样的话,别说其他的师兄弟会有意见,我家里人也一样会生气的,尤其是我妹妹。大师兄。你别看她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但要是我真敢留下来。她一定会一脚把我给踹出门的。”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杨瑜霖很感慨也很羡慕的说了一声,心里却满是凄楚,如果当年不是祖母和那个女人作祟,如果父亲能看在夫妻情份上回护一二,自己也会有一个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舍不得自己离开的妹妹,而母亲也说不定还坚强的活着,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孓然一人,孤苦伶仃了。
对他来说,这世上已然没有真正让他牵挂的亲人,对父亲也好,那些异母的弟妹也罢,他只有深深的厌恶和恨,而对他看起来很关心的外祖一家,感情却又比较复杂。因为母亲,因为自己是母亲唯一的血脉,他们透过自己能看到那个曾经让石家引以为傲的女儿,同时自己也是杨勇的长子,是他们仇人的长子长孙,他们看到自己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杨勇,会想起那个蛮不讲理,心思狠毒的老妇人…
“我们兄妹打小感情就不错!”敏惟哪里知道杨瑜霖心头转过百般心思,他呵呵一笑,道:“我们兄弟三个,却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对她都是万分的疼爱,妹妹想要什么,我们绞尽脑汁也要给她弄来。不过,她从小就很乖巧,从来不会给我们出什么难题,唯一让人有些头疼的就是特别的黏人,当年我去大平山庄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拽着我的衣角哭得稀里哗啦。”
“能有个妹妹挺好!”杨瑜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真正论起来他也是有妹妹的,赵姨娘为杨勇生了两儿两女,但那些弟弟妹妹对他来说是仇人之子,不将对杨勇赵姨娘已经那个狠毒的老妇人的仇恨附加在他们身上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亲情?相对来说,他对舅舅家的那几个表弟表妹还更多了些真心的疼爱。
“是啊!”敏惟点点头,而后带了几分显摆的道:“除了黏人之外,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她是公主的侍读,琴棋书画都是在宫里学的,画画一般了些,但是一手飞白写得极好,琴弹得也好,棋艺尤其出色,我们兄弟几个,只有我大哥能险胜两子,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女红学的也很好,知道我过完年就要启程,一有时间就给我做衣裳鞋袜,还发动大妹妹一起,我这里有三套衣裳都是她们姐妹俩做的…”
看敏惟那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的架势,杨瑜霖轻轻地咳了一声,他真没有心思听敏惟一个劲的显摆自己的妹妹,那让他心里越发的凄凉起来,他打断了敏惟的话之后,轻声问道:“赵姨娘不省事,给你家人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高夫人亲自去祭拜了赵老夫人,也或许是在知道杨瑜霖和敏惟居然是师兄弟,还结伴回京让她有了什么误会,赵老夫人下葬后。赵姨娘很自来熟的去了耒阳侯府,除了以前的那一套两家应该常来常往的说辞之外,还向招呼她的桂姨娘探口风,向为她生的二少爷求娶敏心。还说什么两家也是是多年的交情了,虽然杨家的门楣稍微低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杨家二少爷却是个样样都很出色的,敏心嫁给他绝对不委屈。
桂姨娘虽然不像青姨娘,荷姨娘那样亲近女儿,但是对女儿的疼爱之心绝对比她们更多,她现在最期望的就是高夫人为敏心谋划一门好亲事。一听这话,原本还能维持礼貌虚应的桂姨娘立刻炸毛,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让赵姨娘讨了个没趣。
但就算这样,赵姨娘也没有消停,杨家二少爷的婚事是她现在最烦恼的事情,以前她还不是特别的忧心,还存了挑挑拣拣的心思。可是现在…赵姨娘也不是个傻子,她知道赵老夫人对她言听计从,杨勇对她爱重有加,所以才会出现杨勇不再娶继室,纵容着她以姨娘的身份管家。她也知道,关起门来。她想怎么摆当家夫人的架子,想怎么逞当家夫人的威风都可以,一旦出了杨家的那扇大门。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这些年,杨家名声在外,杨勇以前的不少故旧都刻意的和杨家断绝了往来,可却还是有些同僚和杨家有往来,家眷之间的往来也不少。每个月也总能收到几张帖子,虽然无一例外的写的都是请赵老夫人。但赵老夫人也从来不会将她落下。
杨家二少爷年纪渐大之后,她和赵老夫人也为他相了好几门亲事,都是些门第不错的人家,但每次探话,无一例外的都被人拒绝了,没人愿意将女儿嫁到杨家,就算有那种不管庶女死活,不介意杨家二少爷以后像杨勇一样,宠妾灭妻的,也得考虑名声,也得考虑姻亲以后会不会给自家带来麻烦啊!
几次碰壁之后,赵老夫人和赵姨娘不得已的降低了标准,她们原本是想找一门能够帮扶杨二少爷的亲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们心里却很清楚,杨二少爷被她们给宠坏了,一旦杨勇老了,靠不住了,杨二少爷就只能靠妻子和岳家了。
正是因为这样,和杨瑜霖有婚约的魏家上门说起两家的婚约的时候,赵姨娘才会说那番荒唐的话——想着自己的儿子找门亲事那么艰难,而杨瑜霖却能因为石夫人生前的安排就能娶到一个家世,名声都不错的姑娘,赵姨娘心里就不平衡,更觉得自己又输给了死了十多年的石夫人,存心捣乱而已!
她倒也没有想过魏家回答同意将姑娘嫁给杨二少爷,她想的不过是恶心杨瑜霖,恶心魏家,也恶心石家,要是因此搅黄了这桩婚事,让石夫人死了也不能安心自然更好。结果确实让她如愿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也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已经有了意向,愿意将庶出的姑娘嫁过来的几户人家全部反口,怎么都不愿意和杨家结亲了。
所以,就算被桂姨娘扫地出门,赵姨娘也没有就此放弃——她打听清楚了,桂姨娘是耒阳侯府那位适婚的姑娘的生母,有那种反应也不为奇,但她是姨娘,还是上头有个厉害正室的姨娘,儿女的婚事可由不得她做主。所以,又登门了好几次,是高夫人烦不胜烦,亲自招待了她,更明白的表示了拒绝之后,赵姨娘才熄了那门心思。
“那个赵姨娘真是…”提起那个让人倒胃口的女人,敏惟心里也很是恼怒,他虽然不清楚赵姨娘和杨瑜霖母子之间的恩怨,但从和杨瑜霖认识这么多年,从未听他提起过杨家人,也知道他和家人没有什么感情,而这其中定然和赵姨娘有些瓜葛。他哼了一声,道:“不过,她不省事那是她的事情,和大师兄没有关系,你别说什么客气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伯母不一定会去杨家祭拜,也就不会有那些糟心事情了,怎么能说没关系呢?”杨瑜霖笑笑,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不说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敏惟可不想看到杨瑜霖为和他没多大关系的人和事说什么抱歉的话,他呵呵一笑,挥了一鞭,马儿跑起来的时候,大声笑道:“大师兄,看看我们谁的马跑得更快一些!”
看着偷跑的敏惟,杨瑜霖笑着摇摇头,也驱马追了上去…
☆、第七十六章石家人
长亭内,看着敏惟和杨瑜霖骑马远去的背影,敏瑜满是不舍的道:“爹爹,二哥这一次离开,多久才会回来啊,我都已经开始想他了!”
“起码也要两三年吧!”丁培宁不是很确定的道,这几年瓦剌蠢蠢欲动,每年都会遣兵叩关,每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几场战役,敏惟是大平山庄的弟子,这一去起码也要呆上两三年,甚至更久才会回来的。
“两三年…好久啊~”敏瑜轻轻的感慨了一声,而后又振作起来,对高夫人道:“二哥都十五岁了,再过两三年就是十七八岁…娘,您这几年可得好好地给二哥张罗张罗,等他从肃州回来就让他成亲,成了亲他就不能总往外跑了。”
敏瑜的话让高夫人和丁培宁失笑,丁培宁带了无奈的道:“敏惟可不是往外面跑,他这是去边城,是去为国戍边,这些都是正经事。”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二哥总在外面,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呢!”敏瑜轻声叹气,道:“三个哥哥,就二哥吃的苦最多了!”
敏彦只是摇头而笑,而敏行却有几分吃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敏瑜和他就不如以前那么亲密了,不会像以前一样有时间就去找他玩,拜托他做这样那样的。原以为是敏瑜长大了,所以才和自己疏远了一些,但敏惟在家这些天却让明白,敏瑜只是对他疏远了,这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带了几分逗弄,也带了几分真实心思的道:“敏瑜,自打二哥回来之后,你眼里心里就只看得到二哥,我和大哥都靠边站了…我可是不高兴了啊。你以前可是最喜欢我这个三哥哥的喔!”
“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敏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反正她戴着帷帽没人看的见,也不会有人说她不够淑女,她看着敏行,凉凉的道:“就算二哥没有回来,三个哥哥中我也没有最喜欢你,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敏行被敏瑜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而一旁父母兄长的小脸更让他不自在,他轻轻地咳嗽一声,道:“敏瑜。你这么说不怕三哥心里难过吗?不担心三哥伤心之下,也和二哥一样,远走边城。让你牵肠挂肚一番吗?”
“你会难过吗?早八百年前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嫣然妹妹了,又怎么会因为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妹妹这么几句话难过?”敏瑜哼了一声,对敏行这么几年来总是看不清秦嫣然的真面目,张口闭口都说秦嫣然这好那好很是不满,她凉凉的道:“至于说你要学习二哥。远走边城…三哥哥,不是我说你,你要是真有那样的想法,我啊,不但不会挽留,还会敲锣打鼓的欢送呢?我宁愿你去边城吃苦受罪。也不愿意看到你没出息的围着女子转悠!”
敏行被敏瑜这番话说的很没面子,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而一旁的高夫人还不轻不重的道:“瑜儿。怎么能这么对哥哥说话?不过,敏行,瑜儿这话说的虽然不中听,但是你也该想想,为什么瑜儿会这么说你!”
敏行心里有些着恼。但是却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点点头。高夫人却不肯就此罢休,又道:“还有,以后别有事没事的往内宅里钻,要是让人知道你这么大了,还整天在内宅厮混的话,对你和你妹妹们的名声可都不怎么好!”
“我知道了,娘!”高夫人的话让敏行心里叫苦,心里不期然的想起秦嫣然和他说过的,敏瑜和高夫人都看她不顺眼,都不喜欢她的话,想要为秦嫣然说两句好话,但是看看脸色不虞的丁培宁,他却只能乖乖的应是。看着他有些灰头灰脸的样子,敏瑜暗自吐了吐舌头,却没有再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丁培宁就在一旁看着呢,她虽然恼了敏行,却也不希望他被丁培宁训斥。
高夫人也没有借机继续教训敏行,场合和时间都不对——他们说话的这当口,为杨瑜霖送行的石家人已经走了过来,当先的是石家的大爷石信威,他是都指挥使司都指挥同知,和丁培宁是旧识,但相交不深,平日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
“丁侯爷~”石信威没有走近,差不多距离就站住,他朝着丁培宁一拱手,笑道:“霖儿和贵公子已经走远,我们两家结伴回城如何?”
“我正有此意!”丁培宁呵呵一笑,并没有拿什么架子,这石信威虽然只是个从二品的都指挥使司同知,他这个只在兵部挂了一个闲职的耒阳侯看起来比人家风光,但实权却还是有所不如的,石信威有心交好,他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他笑着道:“我看贵府的几位公子和犬子年纪相仿,难得几天有机会,正好让他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
石信威特意过来打招呼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丁培宁虽然只是在兵部挂了一个不用上朝,干领俸禄的闲职,看起来和京城不少的勋贵没有什么两样,但石信威却不会将丁培宁和那些勋贵当成一样的人——七八岁就在军伍之中厮混长大,十五六岁就上战场杀敌,直到年近三十才在京城容养起来,这样的勋贵和那些从来没有出过京城,没有上过战场,整日过着醇酒美人,走马斗狗生活的勋贵完全不一样。石信威有理由相信,丁培宁这是在过韬光养晦的生活,一旦有需要,他必然会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而且,除了耒阳侯本身不容小窥之外,耒阳侯夫人高氏也不是泛泛之辈,高家乃,几代人的名声都极好,加上众所周知的,高夫人经常进出宫闱,和皇后,娴妃两位贵人关系亲密,京城的贵妇们没有几个不羡慕她,不顾忌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