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原来是她自己晕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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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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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天上黑沉沉的没有一颗星子,白日沸反盈天的喧闹过后,就显得这样的夜晚格外静谧。

漆黑的夜色就如同上好的水墨在天际蜿蜒,浓重深邃,晦涩不明。

林昭言抬头朝上看去,努力想要透过半开的天窗看见外面的景色。

可惜,她眼睛看出血来,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房梁上雕刻着的“三阳开泰”。

她不禁苦笑。

三阳开泰?祛尽邪佞,好运常来。

对比他们现在的处境,可真是讽刺啊!

两个时辰前,他们突然被拽出了原先呆的屋子,眼睛被蒙住,马车九曲十八回,不知道绕了多少路,直将她绕得晕头转向,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被扔进了这间屋子,更潮湿更腐烂更阴冷的屋子。

这是她所预料不及的。

原先她一直很镇定,周霆琛走了之后心更是放下了大半,她安安静静地等,等的人却不是周霆琛。

她心里很清楚,周霆琛回不来了。

谁曾想,等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看来周霆琛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林昭言收回视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她现在也不知道身处何方,只能等明日清早再想办法逃出去了。

好在周霆琛的这个心腹没有折磨他们,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萧歧,现在还没有人找到我们,如果到明日之前还没有,我们就要想办法自己逃出去了。你放心。周霆琛出了事,他的心腹一定会去确认真假,我们可以趁着那一段时间逃,不过得尽快,否则等他回来,我们必死无疑。”林昭言转向一旁的萧歧,尽量说得镇定从容。

那边长时间没有回应,昏暗中她并看不清萧歧的面容。便试探道:“萧歧?你又睡着了吗?”

“没有。”隔了一会儿,萧歧才轻声开口,听语气,很轻松从容。

林昭言松了一口气。

这段期间萧歧总说要休息,然后一睡就是好久,她很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只是在思考明日要怎么逃出去。你别担心。”萧歧又安慰性质地说了一句。

“恩。”林昭言点点头,也打起精神道:“你且放宽心吧,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而且我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先前没有跟二皇子合作的时候,她这一招兵行险招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自己的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现在,既然有了二皇子的帮助,她的把握就是十足十的,她相信二皇子的能力。

“是二皇子吗?”萧歧沉默良久,才又轻轻开口。

林昭言怔了下,随后大方地点点头,“是啊。未来的二皇子妃丢了,他们怎么着也得派人来寻啊!”

她不想将跟二皇子的计划说出去。在萧歧面前就更不行。

“皇家不会要声誉不清白的儿媳。”萧歧却这样说道,话语里透着淡淡的讥讽。

林昭言一噎,面色有些涨红。

萧歧的一语双关她岂会听不出来?

他是在指他跟她的过去,被人掳走是不清白,可再怎么样也好过与小叔子纠缠不休。

倘若被人发现她被掳走的期间都是跟萧歧在一起,别说嫁给二皇子。皇家为保存颜面,杀了她都有可能!

但她一点都不害怕。

不怕嫁不成二皇子,更不怕死,如果做了这么多这仍旧是她的命的话,她认!

“你不必这样说,我…”

“所以如果二皇子肯派人来救你,并且愿意压下这件事的话,他就是真爱你。”萧歧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淡淡道:“他既爱你,就一定会给你幸福。”

林昭言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萧歧又继续道:“那你呢?你爱他吗?你跟他在一起,幸福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没有嫉妒不忿,没有落寞伤怀,林昭言也就毫无防备地真心回答:“我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

这是真的,虽然时常提醒自己要小心二皇子,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但每每在一起相处,总是会不自觉地放下戒备和不安。

“是吗?”萧歧轻轻笑了两声,仍旧很正常。

林昭言能察觉到黑暗中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眸,毫不顾忌,毫无掩饰,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望着她,好像要将她刻入血肉里。

林昭言不自然地偏了偏头,略有些尴尬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明日一早还要…”

“你爱过我吗?”萧歧问道。

“什么?”林昭言的心颤了颤。

“我问,你爱过我吗?”黑暗中,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多年以后林昭言回想从前,想到今日,想到此时此刻,都不免会觉得心悸。

他问她爱过他吗?

岂止是爱过?

可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不爱?

逃避?

大方承认?

哦,对了,她说的是:“你会为了我放弃追逐皇位么?如果不能,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是了,她就是这样回答的。

也许是恼他始终不明白她的心意,也许是恨他做不到将她放在第一位。

她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所以当时的萧歧是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半天都没说得出话来。

林昭言也不想搭理他,翻身在潮湿的地面上躺了下来,也不嫌弃脏,只道:“你休息够了,现在换我了。”

萧歧又是半天没说话。

林昭言并没有在意。折腾了一天的她早已经是精疲力竭,所以阖上双眼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这一切好像似曾相识。

好像,好像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嘶,嘶…”黑暗中有蛇吐着信子的声音。

萧歧怔怔地望着林昭言安静的睡颜,半响,轻轻开口:“再等等吧。再一会儿,在萧焕的人找来之前,我自会离去…”

黑暗中又传来了一阵叹气声,“你何必?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越留恋就越是痛苦。你看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逞强。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你。”

萧歧轻轻笑了一声,透过从天窗内洒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此刻的一张脸已经白得不像个活人。

他一直都是在硬撑着。只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情深意重,却好像,只感动了自己。

她问他,“你会为了我放弃追逐皇位么?”

是啊!他做不到,放弃不了,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我再也不能去扰乱她了,这是最后一次,所以。你就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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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的瑰逸阁内了一片紫藤花树,五月初夏。正是紫藤花开的时节。

微风馁馁,携着即将消失的春意,紫藤花如雪缤纷,密密匝匝地缠绕在花架子上,蔓延舒展,蓊蓊郁郁。美好得叫人心生向往。

萧焕独自一人坐在紫藤花架子下的秋千上,宽大的湛蓝长袍坠落在地,随着他无意识地摆动摩擦着地面上被风吹落的紫藤花瓣。

精致的衣摆瞬间染上了紫色的花汁,他却浑然未觉,依旧摇晃着秋千,好像十分的自在惬意。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未发一言,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他此时此刻坐在这儿,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他们都知道,二皇子都不愿意说话了,那么事情就真的严重了。

可是他们却不明白,准皇妃都已经找回来了,全须全尾,完好如初,对外的消息更是封锁得密不透风,二皇子又为什么不开心呢?

“二皇子,皇妃已经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她?”事关皇妃,福安再想保住自己这颗聪明灵活的小脑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问一问情况。

其他人则巴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萧焕闻言,缓缓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和煦灿烂,紫藤花层层叠叠,衬得他的脸如白玉般俊朗迷人。

可他微微眯着眼睛,福安就知道,他哪有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

于是赶紧低下头,等待吩咐。

“我就不去打扰了,你问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全都满足她,但有一点,不准向她透露关于周霆琛的任何一点消息,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福安低着头,如发誓赌咒一般地回答。

“下去吧!”萧焕挥挥手,继续摆晃着秋千。

福安却杵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头埋得越发低了。

“二,二皇子…”他终于是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事?”萧焕不甚在意地问。

福安硬着头皮半响,心一横,豁出去般道:“皇妃,皇妃问跟她一起被掳走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哦?”萧焕眯了眯眼睛,十分危险的样子。

福安心里是叫苦不迭,他哪里想当这个冲锋陷阵的第一人,可是怕皇妃当面问二皇子,到时候二皇子真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三百零二章 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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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沉默片刻,半响突然轻轻笑了起来,“那么你知道吗?”

福安赶紧摇头,“奴才不知道!”

萧焕笑意深深,“那不就得了,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话就实话实说,跑来问我做什么?我会比你更清楚吗?”

一连串的话说得福安是哑口无言。

的确啊,是他找到的皇妃,他都没有见到那个谁,二皇子怎么可能知道嘛!

只是,二皇子不生气吗?

福安觑了眼萧焕笑吟吟的样子,连他都有些吃不准了。

“还有什么事吗?”萧焕静静地望着他。

“唔…”福安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壮着胆子道:“还有一件事。”

萧焕的眉毛跳了跳,“你好像很闲嘛…”

“皇妃说她要回府!”福安闭上眼睛,趁着二皇子发难之前,一鼓作气地道:“皇妃得知自己在二皇子府,就说这于理不合,说要立刻回建安侯府!”

萧焕要跩向福安屁股的脚立刻顿住,拽着紫藤花架秋千的手指也紧紧攥了起来。

“回府?”他喃喃低语,从声音里并分辨不出什么情绪,但他的眸光却越发得幽暗深邃,“她是在问那个问题之前提出的,还是之后?”

福安怔了怔,随后反应了过来,忙道:“之后,之后!”

“很好。”萧焕一边点头。一边缓缓站起了身,落在他肩头的那些紫藤花瓣随着摆动轻轻飘落,没入黄土,归于平静。

“既然她不给我时间分析透彻,那我就只有当面问清楚了。”

福安才知道,原来二皇子刚刚不是在故作忧郁深沉,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又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庆幸自己说得及时。

萧焕踱步进入瑰逸阁内屋的时候。林昭言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由丫鬟服侍着绾发打扮了。

她穿了一件新制的鹅黄高腰绣玉兰直罗襦裙,没有罩半臂,直罗料子清透飘逸,若隐若现间可以看到她肩背白皙玉润的肌肤。

墨发青丝,白玉瓷肌,屋角的青花缠枝香炉里飘出袅袅茉莉花香,清淡袭人,幽雅静谧。

是了,静谧。二皇子府从未有过的静谧。

萧焕凝立在屋外,看着这个背对着她而坐的沉静女子,竟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他对福安说尽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可他不确定。他给她的,是不是她想要的。

关于萧歧,关于周霆琛…

他迈步走了上前。

她浑然未觉。

帮她绾发的月巧却及时发现,连忙屈膝行礼,“二…”

萧焕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羊角梳,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林昭言依旧没有察觉。

透过黄铜制的菱花镜可以看到她此刻凝眉抿唇,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染着一层淡淡的愁绪,俨然一心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怪不得月巧一向能言善令,此次也安安静静。未发一言。

萧焕伸手握住她的一束青丝。

她的头发生得极好,浓密乌黑、顺滑柔亮。晨曦的光和煦柔淡,透过桃花纸糊的窗棂洒在她的墨发上,更显得熠熠生辉。

萧焕尚未有所反应,手中的羊角梳就从她的发顶一下子滑到了发尾,那束青丝也狡黠地从手心溜过,柔柔的,痒痒的,直触他的心底。

他怔了怔,又拿起梳子从头梳到了尾。

一下,两下,三下…

他小时候见贺嬷嬷帮母妃篦发,嘴里总是念念有词,要数到九百九十九下,方才会停下,笑着对母妃说一句:“长长久久,寿与天齐!”

他不求寿与天齐,但愿能长长久久。

一百下,两百下,三百下…

九百九十七下,九百九十八下,九百…

“二皇子!”认真数着的节拍突然被人打断,萧焕一愣,抬眸恰好对上林昭言惊愕的眸子。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昭言匆忙站起了身,显得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