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了思绪,汪仁陪着宋氏在厨房里忙活着,间歇说上几句闲话,一派和乐。

至午时,厨娘领着人在小厨房里烹了饭菜,使人提着食盒一一送到了主子们那。

这是一早宋氏便吩咐下去的,她今日自清晨时分起便要占了大厨房开始忙活,厨娘自然就不得地方准备午饭。好在宅子里还有个小厨房,府里人不多,略准备一番便也尽够对付的,今日打紧的还是晚上这顿饭。

谁曾想,汪仁这般早便到了。

宋氏只来得及让人多加了两道清淡爽口的菜,便到了开饭的点。

不敢饿着汪仁,她净手出了厨房,先让人送了汪仁过去,自己匆匆回房洗漱更衣,这才开始用饭。

几个大丫鬟已将饭菜一一在桌面上摆好,可先入了座的汪仁并不动筷,只等着宋氏露了面才伸手握住了筷子。

汪仁是宫里的内侍出身,若不拘身份,他自不必非得跟府上的男丁一桌用饭,跟宋氏坐一块,也不能叫人扯到孤男寡女上去。

于是这顿饭,便由宋氏亲自陪着他一道吃。

只厨娘的手艺虽也是极好的,到了汪仁眼里,那就是色香味全无了。

他握着筷子,却很久才动那么一下,多半时候是看着宋氏吃。

因有早前宋氏眼睛受伤时,共处了多日,俩人坐在一块用着午饭,竟是丝毫不见窘迫。

不过用了一会后,宋氏突然搁了筷子,温声问道:“菜色可是不合您的胃口?”

汪仁夹了一片藕放进碗中,一边道:“还成。”

宋氏看了眼桌上的菜,动过筷子的,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汪仁吃的恐怕还不够喂鸟…

她默不作声地低头扒拉了一口饭,想着自己的厨艺还不如府上的厨娘,岂不是连“还成”两字也够不上了?

一顿饭吃完,宋氏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换了衣裳继续往厨房去。

汪仁也抓着扇子巴巴跟了去,一副老子就爱厨房这个味的模样,叫人就算想赶他走也不知如何开口。

至午后,剩余的时间紧张了许多,厨房里该干活的人是一个也少不得。没法子,即便汪仁在,诸人也只能继续干起了活。

宋氏小声嘟哝着:“印公,您还是出去歇歇吧。”

汪仁四顾一眼,瞧个个埋头干活大气不敢出。又见自己拿着扇子在给宋氏扇风,似乎略僭越了些…

心神一动,他又想着自己是乐糊涂了。怎好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来,没得给宋氏添闲话,遂立即收了扇子转而抓起了案板上磨得铮亮的菜刀,拎起边上褪毛去了内脏的新鲜童子鸡,挥刀而下。

咔咔几刀,动作利落,筋骨分离。

满室皆惊。

他松了刀。转头看向宋氏,笑得像刚点了炉冰片香而不是剁了只鸡。竭力保持庄重,问道:“我这鸡切得如何?”

“…”

没人想得到,他竟真就一直在厨房里呆了下去。

饶是谢姝宁,也叫这个消息给唬了一大跳。

这样古怪的汪仁。愈发叫人摸不清头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申时一刻,燕淮带着人悄悄地赶来。小七接了消息立即来知会谢姝宁,二人便趁着四下无人先见了一面。

午后风大了一些,阳光也渐渐温和起来。

谢姝宁站在廊下,正暗自掐指算着汪仁今日一共在厨房里呆了几个时辰,耳畔便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忙抬头望去,只觉逆光而来的少年身上,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她不禁微怔。

离得近了。她才恍恍惚惚地发现,他的发尾还带着些微湿意,身上亦带着沐浴过后的清新气息。

她不觉失笑。颊边现出一个小小的酒涡。

“怎么?”燕淮见她笑,不由急了,“可是有哪里不对?是穿的不对还是…”

谢姝宁愈发笑靥如花,连忙打断了他的问话,道:“没有没有,哪都对!”

燕淮似有不信。犹豫着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那你为何发笑?”

“我是笑你昨日瞧着倒镇定得很,今儿个紧张二字却都快要从你眼睛里溢出来了。”谢姝宁止不住笑意。搁在前世,便是打死她,她也想不到燕默石竟还有这样一面。

她兀自笑个不停,又怕他真被笑得恼了,只得努力憋着,轻轻咬住了唇瓣,齿如编贝。

燕淮听了她的话,却只略带尴尬地别过脸去,强自镇定着分辩:“昨日要见的只你娘一人,今日却还有你哥哥并许多人…”

“都是一早就见过的人,你怕什么。哥哥先前听了这事,可比你瞧着镇定多了。”谢姝宁的眉眼间犹带稚气,可瞧着,却比一贯泰然镇静的他要来得淡定得多。

燕淮瞧着,也随之逐渐放松了下来。

谢姝宁这才提起汪仁来,道:“印公一早便赶了来,只怕娘亲那已是悉数告诉了他。”

“你舅舅离得远,宫里头近日又不便联络,伯母身边没有能商讨的长者,恰恰又视印公为恩人,自然少不得要同他商议几句。”燕淮颔首。

谢姝宁叹口气:“依印公的性子来看,他若要发难,必定就在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发难。”

若不然,无人观看,岂不是白费了他的力气。

俩人坐在廊下嘀嘀咕咕商量了半日,到底猜不透,只能静观其变。

晚间开了席,众人渐次入座,分了男女两桌,中间以屏风隔开。

鹿孔夫妇也被一道请了来,月白再三推辞,到底还是在谢姝宁这桌坐了下来。

众人各自提了筷子吃菜,谢姝宁却没什么胃口,只心无旁骛地注意着屏风那侧的动静。

可奇怪的是,直到酒过三巡,也没什么异样。

酒气在空气里逐渐弥漫开来,慢慢变得浓重。

舒砚谢翊几个都在那桌,宋氏不由担心,便要打发个丫鬟过去提醒。

谁料这话还未来得及吩咐下去,屏风后便传来谢翊醉醺醺的声音,“听说你来提亲了?阿蛮脾气大,我原还怕…怕她嫁不出呢!你们成亲后,她若打你…”

这醉酒之言越说越不成样子,众人忽听他又道——

“她若打你,你可万不能还手,若不然、若不然我就亲自上门帮她揍你…”

第399章落成

话音未落,坐在谢翊边上的舒砚已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姝宁亦是忍俊不禁,被乐得眉眼弯弯。宋氏也笑,赶忙冲站在身后随侍的丫鬟挥了挥手,轻声吩咐道:“瞧瞧少爷可是醉得厉害,让下头早些送了醒酒汤上来。”

原是难得的日子,加上谢翊几个年纪也不小,早到了能沾酒的岁数,加上那桌还有汪仁、鹿孔几个在,故而宋氏一开始便没有约束几个小的,桌上的酒水也是一早就备上的。

她想着应吃不了太多酒才是,谁曾想,头一个吃醉了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宋氏吩咐妥当,突然侧目望向谢姝宁,笑着说:“你哥哥怕是喝糊涂了。”

他们兄妹两个本是一母同胞,人常言双生子之间心有灵犀,谢姝宁跟兄长之间,却似乎并没有这等感觉。兴许是因为她多活了一回,前世哥哥又早早不幸夭折,以至于她今时今日看着比自个儿早半刻钟出娘胎的哥哥,总难将他视作年长者。

所以她这会闻听谢翊说起醉话,只乐不可支,见母亲扭头同自己说他喝糊涂了,更笑得厉害,好容易忍住了,压低了声音道:“您说了今儿个不拘着他,他可不得放开了肚皮喝?”

宋氏摇摇头:“我哪里又管得住你们兄妹俩。”

语气怅然若失,听得谢姝宁一怔。

她敛了笑。在桌下伸手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娘亲…”

“好了好了,娘这是高兴呢!”宋氏笑着说道,“你们俩平安康健地长大成人了。娘这心里头,高兴得很。你也不必挂心我,看你哥哥这小孩子性儿,少说还得在娘亲身旁呆个三五年才会成家,有他陪着,你再偶尔回来看看,往后的日子同过去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她已跟汪仁在厨房里谈论过谢姝宁的亲事。这会心里主意拿定,便不由得想起了今后的日子。

然而这话她虽然是笑着说的。口气也摆得极轻松自在,可母女连心,谢姝宁一听便知,她这其实是在舍不得自己。

赶巧燕家的事。又让燕淮不可能住回南城的成国公府去,而且今后的局势会呈现怎样一副走向,眼下众人都还拿不准。身为母亲的宋氏,不免就担心起了今后他们是否会离她极远。

但天下间多的是出阁之后,终此一生也未能回娘家一趟的女子。

宋氏心里矛盾着,面上却不愿表露。

她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用饭吧,好好歇一晚,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商量。”

谢姝宁闻言,心神摇曳。她娘这话的意思,是要着手准备她的婚事了?

她愣愣地握着筷子。

屏风另一侧蓦地喧闹了起来,谢翊贪杯。喝得多了便觉憋得慌,扶着桌沿便要起身,谁知身子一晃便趔趄着摔到了地上。

这下可好,众人皆被惊动,各自丢开了筷子喊了人进来。

好在本已酒过三巡,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宋氏嗔了句“混小子”。一面让人先送了摔倒后便呼呼大睡的谢翊回房,一面请饭毕后的众人移步前头。

仓促间。谢姝宁跟燕淮对视了一眼。

许是因为吃了些酒,他的视线在灯下显得尤为灼人。

谢姝宁方才也浅啜了几口,这会被他一看,面上不由得微热。

忽然,斜刺里冒出个身影,不偏不倚正巧挡在二人相触的视线之间。

谢姝宁只能瞧见个挺拔颀长的背影,面向燕淮的则是汪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燕大人闲来无事同咱家私下唠上几句如何?”

“…”

“燕大人?”见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不吭声,汪仁不由微微拔高了音量。

正巧鹿孔几个已出了门,屋子里一静,落针可闻,他这一声“燕大人”便犹如水入油锅,“嗤啦”一声溅起高高的油花,霎时将尚留在屋中的几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宋氏也在其中。

他一侧头就瞧见了她疑惑的目光,立即换上了一副笑颜。

他转回头来,看着燕淮,语气温和地道:“燕大人意下如何?”同方才说话的那人,十足像两个。

人常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没准宋氏也是如此,当着她的面,他对燕淮的姿态多少得收敛些。

汪仁暗自思忖着,口吻愈发温和慈爱起来。

燕淮听着,看着反常的汪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既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去园子里转转,消消食罢了。”汪仁笑着说道。

燕淮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又当着宋氏的面,只得连连颔首应好。

须臾,他二人便由燕淮提着灯,一前一后往园子里走去。这座宅子地方本就不大,堪堪够住而已,附带着的那个园子就更是小,不过巴掌大的一块地,栽了几棵树后,地方就更是小。

不过夏夜里坐在园子里赏月,倒也是凉快。

仿佛只是一眨眼,月上梢头,天色已很晚。

鹿孔跟月白挂心着儿子豆豆,自是早早拜别先行离去,宋氏亦瞅着空要去亲自探探谢翊的情况,很快,人散了个精光。

谢姝宁跟舒砚则一道跟着云归鹤去了隔壁宅子里看过云詹先生,趁着舒砚在里头陪小憩醒来的云詹先生说话,云归鹤忽然给谢姝宁打了个手势,问起了燕淮来。

几年前燕淮曾在平郊的庄子上住过几天,云詹先生跟云归鹤自然也都见过他,只是云归鹤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坐在一处用饭。

还有酒桌上。谢翊说的那几句醉话,即便再不明情况的人,这会也多少猜到了几分。

他直截了当地问了谢姝宁。谢姝宁也就直白地告诉了他。

云詹先生师徒俩一直住在平郊的庄子上,平素里不在外走动,除了谢姝宁让冬至送去的消息外,他们自个儿也从来不往外打听个一星半点,庄子里的仆妇也都不是爱嚼舌根的,因而“成国公燕淮”死了一事,他们并不知道。

若不然。他这会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该是这件事了。

从谢姝宁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云归鹤略沉默了片刻。

半响,他才问起谢姝宁,婚期几何。

谢姝宁笑着摇头,回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云归鹤闻言。忽然用他鲜少使用的腹语术闷闷地说了句,“你可告诉师父了?”

“还未来得及提。”谢姝宁微怔。

一则云詹先生还病着,精神不济,不宜扰他;二来这件事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眼下谈什么都算是为时过早,她心里仍觉得不到时候一一告知众人。

云归鹤闻言点了点头,恰逢舒砚打里头出来,二人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少顷,谢姝宁跟舒砚告辞趁着夜色提灯而行。

走至半途。二人说起了宫里头的事,谢姝宁便掏出小润子送出来的第二份消息递给他。

就着昏黄的灯光,舒砚仔细看过了信。长松了一口气,道:“不论如何,这件事都拖不了太久了。”

谢姝宁轻轻一颔首。

他们都知道,皇贵妃断不会坐以待毙,她心中一定已经有了主意。

只可惜,以她的性子来看。她会愿意借助小润子手里的人,却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几个内官身上。因而她在筹谋的事,即便是离她最近的小润子也知之甚少。

好在她动了,她跟惠和公主几个,眼下都平安无事。

“多事之秋啊…”舒砚幽幽感叹,“好在还算有你这桩喜事。”

谢姝宁轻笑:“哪里能算是喜事。”

燕淮的事,也不比宫里头那桩轻松。

“短中取长,就不要这么苛刻了。”舒砚摇头,又失笑,“何况若连成亲也不算喜事,那世上还有什么喜的?”

虽说宋氏还没发话,但在谢翊舒砚几个心里头,这事便已算是成了的。

俩人轻声说着话,提着灯沿小径慢慢往前走。

被他们落在身后的宅子里,却渐渐被股愁云笼罩。

云詹先生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门窗紧闭。

他躺在床上,云归鹤则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云归鹤告诉他,有人提亲,求娶谢姝宁。

云詹先生闻言面露喜色,问道:“可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就是燕家的那位。”

“燕家的?”云詹先生的眼神微微一变,“是我们见过的那一位?”见云归鹤点了头,他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虽说头一回见面,他便起过疑心,可到底是时过境迁之事,他也无意再翻出来探明真伪,因而在那之后便不曾再关注过此人。不曾想,他竟然要同阿蛮成亲了…

云詹先生沉默了许久…许久…

呆在园子里说话的俩人,却滔滔不绝说了很多。

头顶清辉,二人结成了同盟。

至于燕淮为何假死一事,汪仁突然间便觉意兴阑珊,懒得知道了。

他只提高了灯笼,照亮了燕淮的脸,冷然道:“旁的皆不论,只一条,你既要娶她,便决不能负她。”

若不然,谢姝宁不开心,宋氏也就跟着不开心,那他——又怎么能开怀?!

“生死不渝。”燕淮慢条斯理地伸出手,趁他不备霍地夺了灯,随即斩钉截铁地道。

第400章隐瞒

汪仁对此嗤之以鼻,伸手来抢灯,一面道:“话倒是说得轻巧。”

世事难料,将来的事,眼下未曾经历着谁又能下定论。不过燕淮能不假思索地当着他的面说出“生死不渝”四个字来,勉强叫汪仁看他顺眼了两分。最要紧的,依他之见,宋氏看燕淮还是相当顺眼满意的,他自然也就只能跟着满意。

月色下,俩人站在树下,各自在心中揣摩着这桩八字终于有了一撇的亲事。

晚间这顿汪仁苦等许久的饭,中途虽叫谢翊闹了个笑,但还是吃得宾主尽欢。酒足饭饱的众人,心情都变得愉悦畅快起来。尤其是谢翊,多吃了两杯酒,这会早昏沉沉睡熟了。

倦意降临于深夜,很快,万籁俱寂。

然而这天晚上,却有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夜色深浓,白日里的灼热随着夜幕而散去,孤身躺在病榻上的云詹先生却觉燥热之意一阵阵涌上心头。他心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额上冒汗,浑身不自在。

本以为已湮没于岁月长河中的往事,就伴着这把悄悄燃起的火浮现了出来。

云詹先生以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心口,觉得里头闷得慌,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彼时,庆隆帝在位时日尚不算长久,而今的肃方帝也还只是端王爷,出身延陵白家的皇贵妃也还只是白家的女儿。不曾远赴京都做她的端王侧妃。

物是人非,说的大抵便是这么个滋味。

云詹先生尤记得,庆隆帝当年跟端王爷走得近。却很不喜欢靖王。

昔年靖王年岁还轻,加之自小性子顽劣,庆隆帝十分不耐烦他,可偏生靖王又不仅仅只是个纨绔,他文能武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若想要叫他领兵出征。也是立即换了戎装就能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的。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还是个温文尔雅、讨人喜欢的大好青年,未免叫人忍不住侧目。

何况,庆隆帝这一辈里,已有了这样一个人。

端王爷同庆隆帝并不相像。同靖王倒颇有些相似。那时便连坊间也传,端王爷像另一个更优秀的靖王,而靖王则是生得更好的端王爷。

端王爷年长,年轻时性子也沉稳,手段也厉害,比起年轻些的靖王来,他更加引人瞩目。

然而只有跟随在靖王身旁的他们知道,靖王其实远胜于端王爷。

即便如今端王爷成了肃方帝,在云詹先生心中。他仍是比不得旧主的。即便,他已经离开多年,许久未曾再见过靖王爷的面。

身为昔日靖王身边最得他器重的心腹。云詹先生自认对靖王的了解为第一,那就断然没有人敢称第二。

躺在病榻上辗转反侧的老人,头一回怀念起了过去。

曾几何时,他也是风光过的。

人生的转折点,始于那一年的初夏时节。

荼蘼花一丛丛开了又开,他甚至记得那几丛荼蘼花。一共开了几日。

花开正好的时候,却也是他们一行人不得不离开京都的时候。且不提靖王跟庆隆帝兄弟感情淡薄。只看京都已有了一个端王爷,靖王也该早日为自己做打算才是。

江南是个好地方,鱼米之乡富庶闲适,最适合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