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对高桢说:“这样实在是太好了。既然皇上和皇长子都对王爷和你态度亲善,那你也多多在他们面前说些好话,尤其是皇长子,你们感情好,可以多见见面,交流一下感情,给他留个好印象。那样即使皇后在儿子们面前拼命说你坏话,只要他本人不以为然,那皇后说再多也是白搭。”
高桢顿了一顿,苦笑着说:“我不住在宫里,跟皇子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即使在宫里,也很少遇到。两位皇子如今都住在皇子所。每日要上学,下了课就去坤宁宫见皇后。我跟他们不在一起上学,也不去坤宁宫,偶尔能遇上,也是匆匆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完事了。皇后不喜我与他们接触,我几乎没有机会跟皇长子单独说话。”
赵琇听了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会呢?你常去太后宫里,只要调整一下时间,瞅准皇长子去给太后请安时到,不就行了吗?只要能坐下来说一会儿的话,即使有其他人在场。你们之间也依然可以交流。”
高桢心中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跟赵琇解释。倒是赵琇看着他的脸色,再结合之前听说的消息,猜到了几分:“皇后是不是不让皇长子跟太后多相处?”
高桢苦笑着点头:“她常说皇长子功课要紧,即使皇长子经常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也待不了多久。皇祖母如今也有几分恼怒,迁怒到两位皇子身上,对他们也比先前冷淡了些。”
赵琇心里不由得喊了一声糟糕。皇后与太后之间的矛盾,还有皇后对广平王父子的不满,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太后对长子长孙的偏爱引起的。如今皇后耍小脾气,太后怎么也跟着耍了呢?她对两位皇子冷淡不要紧,可要是因此引起后者的不满,这份仇恨还不得落到高桢父子头上?
赵琇给高桢提了个建议:“这样不太好吧?既然太后疼爱你这个孙子。那她想必也愿意听你的劝。你不如劝劝太后,对皇子们好一些,亲切一些。皇后是皇后。皇子们都是太后的孙子,是她血脉的延续,不要搞连坐嘛。如果太后能够拉拢住孙子们的心,哪怕只有皇长子一人呢,对你们父子的将来都是有好处的。现在是皇后在没事找事,太后跟王爷。还有你,算是一边的。皇上…暂时中立,皇长子看来也象是中立的。可别因为太后迁怒,就把中立的人给逼到皇后那边去了,那样不是更糟糕了吗?”
高桢想了想:“这个倒是不难。其实就算你不提,我也打算劝一劝皇祖母的。皇长子其实对她很孝顺,她老人家若是继续迁怒下去,未免伤了皇长子的心,父王与我看了,也会觉得不好受的。我们父子从来就没想过要争什么,皇上夫妻的猜忌,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实在没必要再给父王和我添几个对头。”
赵琇盯住了他,一句话也没说。高桢疑惑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他好象说漏嘴了。
赵琇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你从没告诉过我,皇上对你们也有猜忌之心。”这样一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高桢哑口无言,默了一默,他才道:“我不想你跟着担心。况且我父王始终坚信,皇上只是有几分猜忌而已。横竖我们父子没有旁的心思,也没兴趣争权夺利,他再如何猜忌,也碍不着我们。”
赵琇盯着他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没道理啊!是受了皇后的枕边风影响?还是真的觉得王爷会抢走他的皇位?如果是跟皇后一样,在意以前曾有人提过让他为君,立你为储的事,难道他不知道现在他自己才是皇帝吗?他大权在握,想立谁为储就立谁为储,不愿意立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好猜忌的?”
高桢也觉得无法理解,他心中更多的是被信任的亲人背叛的怒火:“我也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我们父子当真有异心,当初我就不会冒着性命危险将他从重重包围中救出,我父王也不会呕心沥血地留在宫里为他稳定大局,甚至不能见我母妃最后一面。我们父子如今什么都没要,安份做个闲散宗室,生怕有任何妨碍到他的地方,结果他心里居然还猜忌起我们来了!但凡他有心护着我们一些,皇后也不敢如此猖狂!父王至今还在为他着想,一再想要说服我相信,皇上对我们没有敌意,可我又怎么能信他?!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要他还要名声,就不能对我们下手。我只要他继续让我父王维持一个王爷该有的体面就行了,至于我自己,我什么都不在乎,他总不能要了我的性命去!”
赵琇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先冷静一点,这种想法要不得。产生了问题,就要想办法去解决。你们分明没有异心。他为什么要猜忌?我们要找出原因,然后对症下药。即使无法完全消除他的猜忌,也不能让他再表现出来了。”
高桢稍微冷静了些:“要如何对症下药呢?他见到父王与我,依然态度亲切,若不是他的一些旨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我还没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呢。”
赵琇也觉得非常为难。总不能找人在皇帝面前提醒他,当初他能登基为帝,广平王父子出了多大的力吧?有时候皇帝这种人,就是这么麻烦,明明你对他有恩,却又不能明说出来。因为那会显得你在挟恩图报。身为臣下有这种想法,皇帝只会觉得更讨厌。就象是当年,明明赵家老郡公一力将先帝捧上了皇帝宝座,但先帝被女人几句话就说昏了头,似乎忘了这一点。迟迟不肯将建南侯的爵位还给赵家嫡支的独子赵玮,可赵家人却不能到他面前去抱怨,只能默默等待着,有朝一日他会想起赵家,赵玮也长大了,没有了拖延还爵的借口,那个爵位还能回到赵家来。
赵家也曾救过今上,为他平安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是赵玮得到的只是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爵位、府第和家产,想要入朝还得先考科举,考中了举人才能为亡父挣来一个追封。至于以后能在朝中任什么职位。还要继续听今上的安排,不能有任何的不满。赵家人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张氏还觉得,能得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建南侯府如此,广平王府也不例外。即使他们是皇帝的至亲,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先是皇帝的臣子。
赵琇咬咬牙,心一横。就问高桢:“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呢?如果皇帝不再猜忌你的话,你会为他奉献忠诚吗?也就是说,你会心甘情愿为他效力吗?”
高桢问:“什么叫心甘情愿为他效力?我早就知道父王与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了。我知道这一句的时候,他还没坐上储君的位子呢。若有半点不甘心,我又怎会助父王将他推上储位,又救他出险境,再辅佐他登基为帝呢?可他的做法太伤人心!以后我会向他俯首称臣,但要想我真心为他效命,那是不可能了。横竖我不过是个闲散宗室,自过我自己的自在日子,权势利禄又与我何干?我想…这样的我会更让他放心吧?”
赵琇拍手:“好,那事情就好办了。你们想个法子向他表一表忠心吧,最好有旁观者看见,比如比较公正的老臣重臣什么的,最好有皇长子在。又或者…你们直接向他建议,早日立皇长子为储?注意,是要明确提出立皇长子,而不是泛泛地提立储。这是向皇长子示好,也是在向皇后表示,她过去想多了。同时,你们也是在向朝廷上下表明自己的立场,顺便表示自己没有异心。等皇储立下,又还有谁能猜疑你们父子呢?”
高桢若有所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父王曾经说过,他不想插手立储之事。只要皇帝不问,他就不会轻涉朝政,更何况是如此重大的国事?”
赵琇有些不以为然:“事情已经连累到你们父子的处境了,何必再沉默下去?如果王爷不方便,那你去好了。就算皇帝不高兴,也不过是你年轻气盛罢了。况且你所提的是再正当不过的要求,皇帝顶多就是明言要多拖几年再立储,却不会因此就罚你的,那等于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他对皇长子不满,不打算立皇长子为储,所以才会惩罚提议的人。”
高桢淡淡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只要皇长子能平安长大,那储位就只会属于他,我非常确信这一点。我去提这件事,确实比父王要合适,比其他任何人都合适。我还可以说服皇祖母去跟他提,然后在劝说皇祖母时,让皇长子听见。”
他转向赵琇,露出了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赵妹妹,谢谢你,你给我出了个好主意。若是事情能顺利完成,我们父子不但能摆脱如今的尴尬境地,还能保得未来数十年的富贵,日后只要我们行事谨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忧愁的了。”
赵琇双颊一红,低下头:“我就是随口一说,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你们的安排呢。你且别谢我,先去问过王爷再说吧。王爷睿智,总比我们两个政治菜鸟要想得更周到。”
高桢有些迷惑:“什么鸟?”
赵琇忍笑,轻轻将手抽了回来,起身走开两步,才回头嫣然一笑:“出来很久了,我该回去了,你可别露了馅,叫长辈们知道我们在此私聊了这么久。要是你害我被祖母责怪,我会生气的!”说罢翩然而去。
高桢看着她飞扬的裙摆,有些晃神,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过了拐角,消失在翠竹丛后了。他暗叫一声可惜,但想到方才与赵琇的一番交谈,又很快振作起精神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新闻
这一天,赵琇跟着祖母张氏离开广平王府后,在回去的马车上,张氏面带疑惑地问孙女:“今儿听琴的时候,你中途出去是做什么了?你坐得离我这样远,中间还隔着王爷,我都不好问你。”
赵琇有些心虚,连忙坐直了身体回答:“今天有些热,我一路走过去,出了不少汗,脸上油腻腻的,难受得不行,就离开洗了个脸。我没有离开那个院子,就是在院角的小天井里,长廊末端的地方,拐个角就能看见了。”
张氏皱眉:“洗个脸怎的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去了至少有三四首曲子的功夫。”她非常认真地对孙女说,“你可是跟世子见面说话了?你离开后不久,他也跟着走了。”虽然两人不是同时离开,同时回来的。赵琇回席后又过了一刻钟,高桢方才回来,而且在坐下前还到广平王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看起来似乎是去处理什么事务了,一回来就向他禀报。但张氏总觉得,自家孙女与世子在同一段时间内离席,未必是巧合。
赵琇早已想好了搪塞的借口:“我没有啊,我是真的洗脸去了。不过那几首曲子我听着闷,有些坐不住,洗完脸后就留在小天井那边坐了一会儿,吹吹风,纳纳凉。除了去的路上聊了些家常,我没有跟世子说什么话,不过我有看见他离开院子,好象是到前头去了吧?”
“是么?”张氏半信半疑。难道真的是巧合?
赵琇眨了眨眼,连忙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祖母您可听说了?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好的传闻,皇后娘娘好象惹恼了太后娘娘。还对广平王与世子不太待见呢。”
这个问题立刻就吸引了张氏的注意力:“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告诉你的?”
赵琇说:“其实不是,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今儿见面时就问了一下世子。世子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说他和王爷心里有数。让我不用担心。我想,既然世子含糊以对,而不是断然否认,可见传闻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还有,先帝周年刚过,皇上就赐了王爷几个琴师。让王爷能够听曲解闷,我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张氏何尝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有些事是经不起细想的。她实在不愿意相信,是皇帝无来由地对广平王这位忠诚的兄长设下陷阱,更不愿意相信,广平王这位她心目中的大好人、大恩人会做出什么事。让皇帝心生戒备。她只觉得这一切可能都不过是误会。君王依然是明君,王爷依然是贤王,说不定是有别的奸邪小人在作祟呢?
张氏严肃地教导孙女:“宫里的事不要随意打听,也不要在外头乱说。这些大事,自有贵人们处置。你且安心在家读书,料理家务就是。”
赵琇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就露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答应了。但她具体会怎么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此时此刻。高桢也将自己与赵琇商议的内容告诉了父亲广平王,并向他征求意见:“您觉得如何?此时不是我们坚守不干涉朝政这条规矩的时候。不管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也该向他表个态。还有皇后。她犯糊涂是她的事,但我们绝不能让她教坏了皇长子。”
广平王沉默了很久,方才叹了口气:“你还是觉得皇上对你有所猜疑,不肯相信他。其实我们父子不在意名利权势,外人会如何想,根本就不重要。皇后犯糊涂。对我们根本毫无妨碍。皇长子也不是听母亲几句话,就看不清形势的蠢孩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还把这种事也告诉了琇姐儿。让她跟着担心。”
高桢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他觉得父王是被所谓的兄弟情谊蒙住了双眼。才会说出皇帝对他们父子没有猜忌心这种话来。
广平王见儿子沉默,也有些无奈:“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横竖也无妨。皇上迟迟不肯立储,不过是想要等皇长子再长几岁,参与过朝政再说。男孩儿很多小时候都聪明,功课也能听明白,读书做文章都不差,但真正处理起政事,就未必有天份了。储君之位至关紧要,一旦册立,就不可轻言废黜,被废的储君下场也会很悲惨。皇上是希望慎重一些,为自己的骨肉留个余地。若是眼下就先立了皇储,过得几年却发现皇长子不合适这个位子,反而是皇次子又或是其他皇子们做得更好,那该如何是好?但有差迟,便又是一场夺嫡乱局。再者,若皇上终究还是免不了纳妃,妃嫔们又生有皇子,并有意于储位,那先行册立的储君岂不是成了现成的靶子?”
高桢正色道:“若真有这种事发生,只要皇上始终保持清明,又有何所惧?直接把搅事的人处置了便是。庶出的皇子自然比不得嫡出的皇子尊贵,皇上总不能因为怜惜庶子,就坐视嫡长子受人攻讦吧?”
广平王笑了:“所以我让你尽管去跟皇上提立储之事,答不答应,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你只不过是要表个态罢了。不过我劝你最好是私下提,但又要让这件事透过别人的耳朵传到你希望他听到的人耳朵里。不要当着朝臣的面这么做,也别故意在皇后和皇长子面前提,那样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诚意的。”
高桢明白了:“是,儿子知道了。”心下跃跃欲试。
广平王又道:“琇姐儿建议你去劝说你皇祖母对皇长子亲切些,这是极好的。都一样是孙子,你皇祖母因为怜惜你年少失母,就对你偏爱了些,这本是人之常情,却不该厚此薄彼。我每常劝说你皇祖母,她老人家当时听了,过后又被皇后气得打消了念头。我越是劝她,她越觉得我受了委屈。我说的话只能得到相反的结果。你去劝你皇祖母,给她把话细细说明白,她老人家会知道该怎么做。”
高桢连忙答应下来,又笑说:“皇祖母想必还听得进我的话。”
广平王叹了口气:“所以很可惜,琇姐儿能想到的事。你为什么就想不到呢?天可怜见的,但愿你能成功娶到这个媳妇,否则日后可怎么办?”他一脸“我的儿子为什么那么蠢”的表情,头摇了又摇。
高桢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想要说服皇祖母不难,就怕皇后又出昏招。把皇祖母惹恼了。若能让皇长子也觉得皇后行事不妥,从此再不听她的话,一心只孝敬皇祖母,那才好呢。”
广平王顿了一顿,有些无奈:“别耍小孩子脾气。皇后其实也没对我们做什么。”
高桢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心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从来就不是个心甘情愿吃亏的老实人,既然皇后先出了手,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他意难平!
赵琇回到家中,便安心等候外头的消息。无论是广平王父子向皇帝提议立储,还是蒋家设法与皇后改善关系,个中详情她一个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总能听到些风声。等这些风声传出来后,想必皇后与太后、广平王还有高桢几方的关系也会有所缓和,她也能放下心了。在那之前。赵琇还担心祖母张氏若是贸然进宫见太后,会被皇后当成炮灰,所以劝张氏暂时不要进宫去。
张氏心里也有些担忧,虽然很想去看望一下素来对自家不错的太后,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子正在备考。如今还有月余就要下场,正是紧张的时候。孙女虽然能干。但毕竟年轻,她还是留在家里多帮着些。为孩子们扫除后顾之忧吧。
没几日,明知书馆的筹备工作完成了,开馆吉日也定了下来。赵琇想起她曾经答应过方仁珠,在开馆前带后者去书馆逛一圈,便送信去了方家,问方仁珠近日是否有空。
方仁珠回信说近来都有空,随时可以出行,哪怕明天都没问题!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气息,好象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出门透气。赵琇觉得这与她平日的风格大不相同,就疑惑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方慧珠跟眉山伯府丘家的婚事纠纷还没有出结果?可如今都七月了,当初定的婚期就是七月初九。现在还没有出结果,到了初九那一天可怎么办?方慧珠还要不要出门子?
赵琇便把送信的碧菡叫了过来,问她:“你去方家的时候,可听说他们家近日有些什么新闻么?”
碧菡连忙点头:“有,有,有!听说他家将前不久死了的那位四老爷给出族了!是族中公议的!好象他家大姑娘还在里头掺了一脚来着!”
赵琇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他家的丫头婆子们都不肯多说,我是无意中听见她们私下议论才知道的,没头没尾,也不知道详情如何。”碧菡连忙道,“不过为了这件事,方家太太好象发了一顿脾气,大骂了他家大姑娘一顿,还罚他家大姑娘禁足了。近日方太太心情不大好,底下人做错了什么事,罚得比平日要重三分,因此他家上下都提心吊胆的,事事谨慎,生怕触了他家太太的霉头。”
赵琇听着倒糊涂了。方家族人若是公议将方奕山这个谋逆罪人出族,那没什么奇怪的,那天在广平王府,她听高桢提起方三爷信中所言,就猜到方家大约也有此意。族人公议更是当日赵玮与她给高桢提的建议。可是这里头有方慧珠什么事?她为何要掺和?难不成…她是如此迫切地盼着摆脱方奕山这位族叔,好在七月初九那日按时嫁给眉山伯次子吗?
但即使如此,方太太又为何大发雷霆?
方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私会
第二天一大早,赵琇就打发了人驾着马车去方家接方仁珠。方仁珠很快就到了。她气色似乎不是很好,面色苍白,眼圈底下带着淡淡的青晕,想来近日在家没有休息好。赵琇见到,心里更疑惑了,方慧珠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赵琇事先安排了碧菡想法子找方家随行的下人打听消息,但这个要等方仁珠回家后,才知道结果。眼下她看着方仁珠的样子,倒先忍不住了:“你近来是怎么了?气色真差,莫非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方仁珠冲她笑了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些:“没什么,左不过是那些杂事罢了。”
赵琇哪里肯信:“你别哄我,你才跟着令堂学习管家,还没到真正上手的时候呢,哪里就愁成这样了?况且有令堂在,她若看见心爱的女儿为了家事烦心,气色差到这个地步,不用你提,她就主动阻止你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你实话与我说,是不是眉山伯府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为难你们家了?他们如果真的如此过分,还是早早退婚了吧,现在你姐姐还没过门,他们就这样势利,将来你姐姐嫁过去了,那日子才叫难过呢,你们家还帮不上忙。”
一番话说得方仁珠眼圈都红了,不由得哽咽起来。她紧紧握住了赵琇的手:“赵姐姐,你是个明白人。连你一个外人都能想到的事,我不明白我姐姐为何还要继续糊涂下去!”
她这一哭,就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方仁珠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在家的时候,为了不给母亲添堵。她闭口不谈与此有关的事情,其他婶母、姑母与堂姐妹们更不是合适的谈话对象,她又不好跟身边的丫头议论,因此早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憋得久了。都快闷出病来。她对赵琇非常信任,此时就忍不住说了出口。
原来当日方三爷收到高桢的回复后,就向方太太直接提出了由族人公议,将方奕山一房逐出宗族的建议。他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错误,方奕山所为已经严重伤害到了方氏一族的名声,将他驱逐出家族。是为族人铲除一个后患。至于方奕山的家小,目前官府还未明说是否可以收赎,但考虑到过往的情谊,即使将人逐出宗族,也不代表嫡支就将他们丢下不管了。嫡支仍旧可以派人去照看、去收赎他们母子四人。如果可以,就把他们送回老家去,在族地以外另行置办房屋田舍,让他们一家日后能过着温饱不愁的日子。这笔账就由嫡支公中支取,既不必惊动族人,又可以向族人表明,即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倒霉犯了事,家族也不会将他们的家小弃之不顾的。正好为嫡支挣个仁善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但方太太经过考虑后,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她不喜欢方奕山一家。也知道将他一房逐出宗族,更有利于方氏一族的发展,但方崇山赴任前曾嘱咐过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方三爷这个弟弟。倘若方奕山因参与谋逆而被出族,那方三爷呢?若由嫡支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会损及方崇山这位族长的公正形象;而将事情交给族人公议。又会对嫡支在族内的权威造成损害。方太太心里清楚,一旦族中公议。决定了一房族人的去留,将来再有族人起了异心。煽动其他族人与嫡支对着干,以公议的结果来压制嫡支的权威,嫡支要如何应对?长久来看,这种做法是弊大于利的。也许留下方奕山的妻儿会在短时间内给家族带来一点不好的影响,但方奕山已经死了,案子也盖棺定论,等他的妻女离了京城,过得一年半载,还有谁记得他?只要皇帝对方家信任依旧,只要丈夫方崇山在仕途上继续站得稳,一切麻烦都会过去的。
方三爷被嫂子说服了,而且他觉得高桢只是建议,而非命令,如今又回王府养伤去了,不再做他的顶头上司,那么他没能照着高桢的话办事,想来结果也不是很严重吧?这件事便暂时不了了之。
而另一方面,方家迟迟没有动作,眉山伯府丘家就催得更紧了。继眉山伯夫人之后,眉山伯府的老夫人也亲自派了人到方家传话,一再拿“不按时嫁过来就婚事作罢”来威胁方太太,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方太太的火气。她觉得丘家的要求完全没有理由,之所以会如此强人所难,不过是为了退婚罢了。她给济宁的丈夫写了信,解释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还在信里对他说:“丘家已有退婚之意,再勉强作亲,恐慧儿嫁过去后受苦,倒不如借机将婚事作罢,慧儿另寻良配。京中合适的人家难找,老爷可先在济宁物色,等妾带儿女前去会合,再细细商量。”
信很快就发往济宁了,方太太一旦做了决定,反而安下心来。她也不去丘家提什么退婚的事,就只是等待,等待七月初九,长女方慧珠没有如期嫁入丘家时,丘家变脸的那一刻。反正全京城都知道方家大姑娘如今正在守缌麻,期限只有三个月。如果丘家因为这个原因就要退婚,那理亏的是丘家,方家以及方慧珠名声会受到的影响则会降到最小。
可这件事被方慧珠知道了。她跟自己母亲与叔叔的看法完全不同。眉山伯府虽然在有爵的大户人家里,算不上显赫,但也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可比的。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理想的人家了。如果丘家退了亲,她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她转年就十九了,是真真正正的老姑娘,名声也不算太好,那些世家大族从前看不上她,以后也不可能会看得上她。若是将就次一点的人家,她又不甘心!只要她没有嫁给比丘惠友更好的对象,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失败者!是被未婚夫抛弃的女子!那叫她日后还如何见人?母亲还想在京外给她物色亲事,可她自小在京城长大,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富贵繁华。嫁到京外会是什么情形?她想都不愿意去想。
起初方慧珠只是去向自己的母亲哭求,方太太已经做了决定,除非方崇山回信说反对,否则她是绝不会改主意的,还劝方慧珠。以丘家如今的态度,就算婚事做成了,后者将来在婆家恐怕也会吃苦,还不如趁着如今尚未过门,另寻良缘。方太太虽然对长女失望了,但她仍然为孩子着想。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方慧珠好。可惜方慧珠不明白,她反而觉得,母亲是为了三叔,情愿把自己牺牲掉。
方慧珠不平衡了。以前她觉得母亲为了妹妹。冷落忽视自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联姻的价值,不能为家族带来什么好处了,她心里虽然委屈,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现在,明明将方奕山一家出族才是符合家族利益的,母亲为何要一意孤行呢?方三爷从来只会拖累家人,自家父母为了保住他。做得还不够多吗?难道方三爷就不能为兄嫂着想一下?况且如今只是要把方奕山出族罢了,又没说要逐方三爷,要是担心自家被人说趋利避害。会声名受损,那就由族人做这个决定好了。母亲为何连这种事都不肯答应?
方慧珠心里委屈,又焦急得很,担心事情再拖下去,她的婚事真的要泡汤了。就在这时候,眉山伯府的二公子——她的未婚夫丘惠友。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方家旁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堂弟。给方慧珠捎了封信过来,要求私下见一面。
“她没答应吧?!”赵琇听到这里。就忍不住问,“丘惠友约她去见面,是想要说婚事的事?可这也太鲁莽了!就算有什么话想说,他既然能托人带信进你家,难道就没办法在信里把话说清楚吗?何必非要见面?或者叫个心腹丫环代她去赴约也行啊!”她心里清楚,方家跟建南侯府赵家有些不同,家教恐怕要更严格一点,方慧珠如果真的私下跟未婚夫见面,叫人知道了,一定会引来闲话的,万一这门婚事真的不成,她还要如何嫁人?方慧珠这又是何苦?她跟丘惠友虽有婚约,却几乎是陌生人,贸然去见,对她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