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属于北镇抚司衙门的人,可也隐隐听说北镇抚司指挥使陆阎王一直对九小姐另眼相看的,就算他们之间互不相识,连昭华郡主都敢惹,并把镇国长公主气病又能全身而退的莫阿九岂是他们这群小虾米可以招惹的。
锦衣卫在莫家一直没敢摆谱的原因,就是怕莫九小姐出面呐。
“我二姐姐是个老实人,现在又被锦衣卫的名头吓得彷徨无助,我担心她在思绪混乱的状况下说出的话影响锦衣卫办案,为了律法公正,也为了我二姐姐名声。我理应走一趟。”
阿九冷静的很,把墨香叫来,“你去把二姐姐店铺的房契取来。并把代替二姐姐经营的管事一并找来。”
“二小姐……”
墨香略有几分为难,求助的看着莫昕岚。她心里隐隐有几分明白,一定是自己家母亲贪财占便宜才没把二小姐的吩咐当回事,以为迟卖忌日会赚更多的银子,谁知……谁知神武帝下令彻查奸商的囤积煤炭,还牵连到二小姐身上。
“二姐姐,在衙门里认证物证是不能缺的,您不想恢复名声吗?奸商的污水泼在您身上,莫家脸上也不好看呐。”
阿九提起莫昕岚最在意的莫家名声。足以让莫昕岚说不出话来。
莫冠杰也知道阿九口齿伶俐,又懂得律法,点头道:“去吧,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些。”
他读书虽多,但对律法远没阿九精通,莫冠杰更为重视教书育人。
姜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拦不住女儿,又拦不住丈夫,只能眼看着他们一起去锦衣卫衙门。
旁边的齐妈妈抿嘴低笑。姜氏嗔怪的瞥了她一眼,齐妈妈小声道:“奴婢看锦衣卫哭丧着脸好笑而已,您想啊。锦衣卫去哪家不是趾高气昂的,今儿来咱们府上,不仅没了往日的骄横,还显得很……”
“行了。”
姜氏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抿了抿发鬓,“可别让阿九听到。”
“夫人本也不用替九小姐担心。”
“我是怕她太过骄傲。”
“奴婢看不是九小姐爱惹事,而是有些时候,九小姐不出面都不成。谁让九小姐是您的女儿呢。“
齐妈妈暗自把姜氏捧了一把。
夸阿九比夸姜氏自己,还让姜氏高兴。
莫三爷从老太太手里要出银子。正准备出门同人寻欢作乐,猛然听说锦衣卫把莫冠杰请去。他眼珠一转来了主意,顾不上出门。再次返回后宅,找到老太太。
“这次打点好了,必会牵连二哥头上,到时候二哥必然会被贬谪出京的。岚姐儿也会因为这事名声扫地,辅国公那边断然不会为她做主,二嫂不剥了她的皮就不错了,哪还会管她?”
莫三爷继续蛊惑眉开眼笑的老太太,“岚姐儿还不是得听您的?你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谁,上次说得人家……若是能成的话,大哥家的讯哥儿就可娶到高门贵女。”
莫隽讯是长房长子,比莫隽咏大三岁,虽已经及冠但一直没有成亲。
老太太一直想给宝贝金孙娶个高门贵女回来,便看不上老家的乡绅。
莫隽讯是莫家孙子辈老大,为人像他父亲忠厚老实,读书也像莫大爷,毫无天分,磕磕绊绊的中了秀才,几乎是最后一名,再想进一步,已经很难了。
前有莫冠杰的经历,老太太觉得只要能攀上权贵,莫隽讯就是莫冠杰第二,不,甚至比莫冠杰还会富贵。
她拼着脸面不要,把儿孙都留在身边,就是想借着莫冠杰和姜氏给长孙寻个富贵人家。
别说还真被老太太找到了,只要莫家肯把莫昕岚嫁过去,那家就能让莫隽讯同贵胄联姻。
牺牲一个孙女,成全最宝贝的孙子,这笔生意在老太太看来划算极了。
“你可不许糊弄我!”
“娘,儿子什么时候骗过您?”
莫三爷揉着老太太的肩膀,“不过,想把这事闹大得有银子疏通才行,没有银子,凭着二嫂娘家,锦衣卫也未必敢深究岚姐儿。”
“你不是借故管我要钱?”
“算了。“
莫三爷作势要走,”既是你不相信我,我何苦费这份心?您就眼看着讯哥儿高不成,低不就一辈子亲事不容易吧。“
“回来!”
“您就知道疼讯哥儿,怀疑我。”
莫三爷对老太太的偏心做出不满来,好歹他比二哥要得宠些,也只有二哥那种实在人,才看不透老太太根本就是在利用他。
老太太琢磨一会,只听三儿子无所谓的说道,“再想找这样的好机会太难了,一来二哥谨慎。二来万一阿九侄女入了紫衫卫,得长公主看重,谁还敢惹二哥?”
长公主如同紧箍咒一般。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仔细的看了三子半晌。小心翼翼的取出紫檀木的盒子,颤颤巍巍的打开,莫三爷晓得这是母亲装银票的盒子,探头去看,被老太太一巴掌拍开。
莫三爷摸着脑袋,嘟囔道:“不看就不看。”
老太太打开盒子上的锁,肉痛的取出两张银票,犹豫了好一会才递给莫三爷。“我告诉你,被我晓得你骗了我,把银子用到了别处,我……我打断你的腿。”
“明白,明白。”
莫三爷接过银票,嘻嘻哈哈的保证:“儿子办事您放心就是。”
在三子走后,老太太捂着胸口喊肉痛,真疼呐,好不容易积攒下的银子生生的少了三分之一。
自从她同姜氏不对付后,手上的进账越来越少。私房银子也没剩下多少,如今她也只能领着月钱过活,不比在老家时。莫冠杰担心她银子不够用,又无法在她面前亲自尽孝的原因,每年都会稍回去很多的银子。
再加上老家的田产出息,乡绅巴结她,老太太的私房银子大多都是那时积攒下的。
“三爷,三爷。”
欧阳氏听了莫三爷的话后,担心的说:“您按照祖母所说的把二哥弄出京城去?”
“先不说我有没有能耐让二哥贬谪出京,就是阿九侄女和二嫂你当是好惹的?”莫三爷盘腿坐在炕上,拿起炕桌上的酒盅喝了一口。“二哥不讨母亲喜欢,却是天生有福的人。娶了二嫂,谁敢轻易算计他?”
欧阳氏听丈夫称赞别的女人。心里自不舒服,转念一想,她对二嫂姜氏也是服气的。
莫三爷继续道:“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能从老太太手中多得点银子,将来咱们的日子过得宽裕些,二哥在帝都,咱们还能狐假虎威,一旦二哥外放或是贬谪出京,谁还能拿我当回事?”
欧阳氏为莫三爷倒酒,”还是三爷想的明白,那这些银子……银子……”
两张银票分给欧阳氏一张,莫三爷道:“剩下这张你别以为我去喝酒,最近我得了个消息,估摸着在六部捐个小官。”
“捐官?”
“说是官,其实就是书吏。也不是捐,只走通门路,能成的话,我也算是官府的人,总比现在得意。“
神武帝还没糊涂道用捐官的地步,书吏也是有名额限制的,一旦能去做书吏,接近上面的大人,得上面看重,就算做不得官,油水也不少。
他又有个做国子监祭酒的兄长,在衙门也不会受气的。
“我可不想像讯哥儿,明明不是读书的材料,非逼着自己读书科举,他同大哥一样的死心眼儿,被大嫂摆布得都傻了。讯哥儿就是一辈子苦读,也读不出来,二哥只有一个,但谁都有二哥的福分?”
莫三爷道:“往后你多尊敬些二嫂,即便惹母亲和大嫂不高兴,也要同二嫂大好关系,七丫头是你亲生骨肉,你心里要有分寸,多为她打算。”
“三爷的意思是?”
“就好能同姜家联姻。”
“这……只怕姜家看不上。”
就算姜首辅的两个儿子都是过继来的,孙子辈也不是他们莫家三房能攀上的。
莫三爷道:“我不是说了最好吗?就算不行,同二嫂相交的人家总是贵重的,咱们门第低,嫡女嫁庶子还不成?”
“嗯。”
欧阳氏点点头,她哪忍心让宝贝女儿受苦?不过同姜氏交好总比同出身还不如自己,又刻薄贪婪的大嫂更好。
锦衣卫衙门,莫冠杰坐在圆椅子上慢悠悠的品茶,神色舒缓,完全不像在锦衣卫衙门的自在悠然,让坐在上面满头是汗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恨得牙痒痒。
不就是养个好闺女嘛,不就是陆阎王给你撑腰嘛。
他——可是堂堂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最近几年陆阎王风头太盛,世人只知道陆阎王,不知道他才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
神武帝不怎么信任他,统领东厂的马公公有看他不顺眼,一心扶持陆阎王,弄得他几乎被架空了。
“都指挥使大人。”
“嗯。”
虽是被阿九逼得难受,都指挥使的派头还是要摆一摆的,“你说完了?”
“恳请大人按照情节轻重量刑,二姐姐的店铺囤货数目不大,而且二姐姐已经把店铺交给管事打理,只是一年报一次账,她并不大清楚具体的经营。”
阿九放下了属于莫昕岚的卷宗,从中找出许多的漏洞来。
“陆指挥使。”
“嗯?”
陆阎王的目光从阿九身上移开,“都指挥使有何吩咐?”
“……”
锦衣卫都指挥使暗自摇头,没想到陆阎王也有在意看傻的人,可惜阿九年岁同他是不是大了点,还得很多年,陆阎王才能吃到阿九小姑娘呐。
“你看这桩案子怎么处置?”
“没收囤积的煤炭,警告不法经营的管事,顺便……”
陆天养瞄了一眼莫昕岚,“店铺也该没收。”
“这不妥。”阿九据理力争,“罚款就是,或是停业整改,店铺是属于二姐姐的,锦衣卫没权没收。”
“……”
锦衣卫都指挥使见陆阎王不出声,心想,活该没话说,但凡锦衣卫看上的田产店铺,哪一出没有得到过?陆阎王抄家的事情做得多了,这是第一次吃瘪吧。
他怎么这么欢喜呢?不行,不能笑出来,陆阎王对阿九小姐不忍心,收拾他……哎,他这个上司做的,毫无尊严可言。
陆阎王沉吟一会,道:“为富不仁,除了罚么所有囤积的煤炭外,另缴纳五千两银子,店铺管事杖责五十,徒刑三年。”
莫昕岚一听,虽是恼恨奶娘和夏妈妈欺瞒自己,见不得他们受徒刑,悄悄的对阿九说:“要不她们也用银子折罪吧。”
“不行!”阿九说道:“犯错就要受罚,二姐姐心善我是知道的,不能助长他们无视律法。”
“可是……”
“二姐姐的事情尚未平息,对为富不仁,欺瞒主子的仆从严惩才能让外人知晓,此事同二姐姐没有关系。二姐姐是遵纪守法的,公正廉明的官家小姐。”
阿九本有心让五千两的罚银再少一点,莫昕岚还惦记着为犯错的人求情,她立刻歇了再为莫昕岚辩解的心思。
“就这么定了。”
陆阎王一锤定音,“交了罚银,莫二小姐就可离开衙门。”
莫昕岚让人取了银票交给路陆阎王,随着阿九出门.
在马车上,莫冠杰道:“虽然你生母给你留下了许多的嫁妆银子,这些年存银也有增长,但是你以后要谨慎些,像今日这样的错事,不可再犯。”
莫昕岚也是心疼的五千两银子的,不算罚银,就是囤积煤炭时的支出就有二万两,这一次她损失太大,连名声都受了影响。(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受伤
银钱的损失让莫昕岚心痛,更让她倍感痛苦的并非银钱,而是莫冠杰对她的‘无视’和‘安慰’。
这对一心要强,想着逆转命运的莫昕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她怎么会处处不如九妹妹呢?
嫉妒如同毒液一般入侵她的心……阿九看出莫昕岚神色异常,问道:“二姐姐,一切都过去了。”
莫昕岚猛然抬头,阿九清澈的眼睛近在咫尺,恍然一笑,“这点银子我损失得起,只是连累了父亲的清名,我……当初我缺失有心多赚点银钱,可我发誓早就让他们开始卖煤炭。”
这句话莫昕岚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多说一遍就能证明她的无辜。
随后更是挽住莫冠杰的手臂,亲昵的,抓住最后一根浮萍,“爹……我是不是一个坏人?”
突入而来的亲昵让儒家出身的莫冠杰无所适从,本能想挣脱开去,莫昕岚浓密长翘的眼睫儿挂着泪珠,女儿是可怜的,脆弱的,但是……莫冠杰还是推开莫昕岚,来开父亲同女儿之间的距离,“不义之财不可取,你得记住今日的教训。”
“……”
莫昕岚捂着脸,泪水从手指缝里流淌出来。
莫冠杰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回府后,你先把生意和店铺都先放一放,先学正身,为人。你生母留下的人,你若是能拿得住,就留下,阳奉阴违的仆从都赶出去,无论他们是否忠心,有多大的功劳。这事……”
阿九忙道:“二姐姐最相信辅国公,不如让他们帮忙二姐姐调教仆从。”
莫冠杰默默的叹息,想为莫昕岚再争取一点,“岚姐儿也是夫人的女儿。”
在他心里。姜氏可比辅国公一家有谱多了。莫昕岚这些年没见长进,为多赚些银子,助纣为虐。被辅国公养得眼高手低,自作聪明……再让莫昕岚受辅国公的影响。不知莫昕岚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爹,别让娘难做,也别让外人非议娘。”
阿九不肯示弱的同莫冠杰对视,莫冠杰慢慢的妥协移开目光,阿九可以看在同是莫冠杰血脉的份上,在锦衣卫衙门为莫昕岚辩解,脱罪,挽回名声。莫冠杰又怎能要求姜氏也一心一意的对待莫昕岚?
莫昕岚根本无法完全信任姜氏。
“也罢。”
莫冠杰遗憾的摇头,“岚姐儿,我并不擅长庶务,调教仆从,你遇见不懂的事情,可去寻……阿九和夫人。“
被莫冠杰可怜巴巴恳求目光扫过,阿九动了动嘴唇,鼻子轻哼,算是勉强答应下来。
莫冠杰抬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一头乱毛出现了。阿九皱着包子脸,娇嗔:“讨厌”
“我新得了一本曲谱,一会吹给我听。”
“才不要呢。”
阿九挣脱开莫冠杰的手。向旁边移开身子,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以后不许碰我的脑袋,碰坏了,您赔不起的。”
莫冠杰脸上露出几笑意,莫昕岚在一旁看着心里更觉不是滋味,一股股酸涩涌上心头,“爹……”
一个笑盈盈的小姑娘,一个总是心事重重。含泪欲泣,眼含悲苦的少女。莫冠杰便是对莫昕岚有愧疚,也不能总是同即将及笄的女儿太过亲昵。
阿九胜在年岁小。有是莫冠杰身边长大的。
莫冠杰又不能伤了莫昕岚的心,只能当做看不到,同时他暗自提醒自己,在莫昕岚面前,对阿九要疏远一点,没人看到……阿九还是他的宝贝幺女。
马车回到莫家,阿九先跳下马来,随后是莫昕岚,在莫冠杰下车去正院时,莫昕岚柔柔弱弱的开口,“爹,我……我怕,在锦衣卫衙门受了惊吓,您能多陪我一会吗?”
莫冠杰皱紧眉头。
阿九笑盈盈的说道:“我先去跟娘说一声。”
莫昕岚似怕莫冠杰拒绝,紧紧的缠住莫冠杰,阿九见此,轻笑着转身离去。
“岚姐儿,我虽是你父亲,但男女有别。”
“可您对九妹妹不似对女儿一般生疏,爹,这些年,您都没想过我吗?我不求能像九妹妹,难道您对我不能公平一点?我也舍不得您,真心想着孝顺您,盼着您好。”
莫昕岚的悲鸣阻挡住莫冠杰离开的脚步,莫冠杰只能陪着莫昕岚回去。
“你在屋子歇息,我在外面看书。”
莫冠杰让莫昕岚去卧室歇息,他一人坐在待客的小客厅里,命小竹子把书籍取来,一本一本专翻看着,身处女儿闺房,即便不是内室,莫冠杰也浑身不自在,再好的书本,他都看不进去。
“二老爷,八小姐……八小姐受伤了。“
“什么?”
莫冠杰手中的书差一点落在地上,问道:“怎么伤到的?”
“奴才不知,夫人和九小姐,以及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都赶过去了。”
“走,去看看。”
“爹!”
莫昕岚本来偷偷的溜去小厨房打算准备一些莫冠杰爱吃的饭菜,借此证明,她比阿九孝顺,更关心父亲,“您去哪?”
“卿姐儿受伤,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