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他眼下面对的却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小有威名的威远将军。

大胡子手里的刀往下一抬,打算弹开威远将军的长枪,却不想那柄长枪似忽然间被注入了生命般,顺着他的刀口一滑,又朝他心口刺了过来。大胡子暗暗吃惊,却不退反进,将手里的刀舞得呼呼作响。

二狗子等人大急,他们知道大胡子身手不错,但威远将军的名也不是白来的。

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两人就过了十来招,只是大胡子没有抓准最合适的机会,做不到一击必杀。于是时间越久,他的劣势就越加明显,大胡子被逼得退无可退。就在威远将军在一枪朝大胡子的脑门刺过来时,避无可避,萧玄终于赶到。

萧玄的速度快得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威远将军也吃了一惊,此时他刺出的长枪如蛟龙出海,气势如虹,定能一枪将大胡子刺穿。只是,这一瞬,他却也给旁人留了偷袭的机会,这个时候若将长枪收回。势必会反伤了自身。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威远将军应该该收回的长枪,竟还是继续刺出。

那一瞬。这个镜头在大胡子和二狗子等人眼里似乎变慢了,他们看得出威远将军这一枪若是没有回防的话,就等于是给了萧玄取下首级的机会,但同时,大胡子也会被那杠长枪从眉心穿过去!

“老子今天杀了十几人。够本了!”长枪将刺中眉心时,大胡子脑子里想着这么一句,然后毫不在乎地裂开嘴。可是,谁也想不到,下一瞬,大胡子等来的不是血溅三尺。而是那柄势如长虹的长枪被一剑挑开,大胡子捡回一命,但杀威远将军的机会却错失了。

二狗子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此时的形势也不允许他分心说话。倒是大胡子愣了一愣后,一边接住旁边砍过来的一刀,一边骂道:“臭小子,你他姥姥的在做什么。老子需要你来救!”

萧玄同他背靠背,平静地道:“让二狗子拖住那个亲兵。威远左边下肋受伤了,你刀势凶猛,一会你先连续攻击他十招,然后猛攻他肋下。”

大胡子这才发现威远将军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似乎是刚刚威远将军朝他刺过来的时候,那个人也跟着赶到。难道说,刚刚威远将军没有收回长枪防萧玄,就是因为知道有人会替他挡住萧玄?而萧玄也是在那短短的一瞬发现这一点,知道难以一击必杀,所以选择救他?

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一个小小的选择,关系到的就是生死和胜败。

这小子的判断简直是精准的可怕,大胡子喘息地道:“小子,咱俩今儿要是都活下来,老子就跟你结个拜把子兄弟。”

“我先拖住他,你让二狗子来接替我。”萧玄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道了这么一句后,就朝那个忽然出现的将军亲兵冲过去。

大胡子这会再不怀疑萧玄的判断,即照计划给二狗子打了几个手势,然后提起大刀朝威远将军砍去。只是二狗子被几个晋王兵缠住,一时间无法脱身,萧玄不得不继续与那将军亲兵缠斗,而大胡子这边,已经挥出八招了。

第九招时,二狗子身边只剩下一个晋王兵。

第十招时,二狗子终于将身边最后一个晋王兵挑了。

大胡子大喝一身,长刀直接攻威远将军肋下,二狗子挡住攻向萧玄面目的一枪,萧玄手中的剑反转,身子往上一跃,那一瞬,威远将军下意识的要护住自己受伤的地方,终于露出破绽,萧玄手中的剑往下一挥,直接从威远将军脖侧划过去!

脑袋飞起的那一瞬,山谷里所有的晋王兵都愣住了,身上莫名的是就失了力气,杀气亦跟着退怯,恐慌从心里生起,军心破,士气溃

胜了,但武校尉总共带来的九百余人,最后只剩下两百四十七个。

战功,烧毁敌军十万粮草,杀敌一千五百三十二人,俘虏三百一十三人。

萧玄看着满山满谷的尸体,片刻后,大胡子拿着伤药过来,他便在背风处坐下,脱了带血上衣。只是当他低下头,看到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玉坠时,表情恍惚了一下,目中露出几分悲伤,坚硬的心缺开一个口,只有他能看得到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不会致命,但却无法愈合。

第224章 机会

大胡子帮萧玄包扎好伤口后,瞅了一眼他挂在脖子上的玉坠,笑道:“媳妇送的?”

萧玄穿衣服的动作微顿,然后嗯了一声。

大胡子乐了,往自己脖子那摸了摸,掏出一个铮亮的铜钱儿:“这个也是我媳妇儿给的,嘿嘿,她闲的时候就爱去庙里求个神拜个佛的,听说这铜钱儿还是个什么大师给开过光,能保平安,硬是要我贴身带着。我说一个大老爷们挂个破铜钱儿在脖子上多寒碜,老子的平安是要看老子手里的这把刀。嘿,女人不懂事,老爷们的话她们一句都听不懂,听不懂也就算了,还不让说,说了她就给我甩脸子,饭也不好好做。真是,女人就是不能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胡子瞎侃着,侃完后就又美滋滋的将那铜钱跟放回衣服里,这会儿他们身后却传来一声嗤笑:“你就吹吧,你那婆娘要真把你家的瓦给揭了,你也就是偷摸的去补回来,屁都不敢放一个!”

被揭了底,大胡子眼睛立马瞪圆了怒道:“有你什么事,连女人都没摸过,你懂个屁!”

“我摸女人的时候,你连媳妇的影都找不着呢。”二狗子嘿嘿乐着,说着就走到萧玄身边蹲下,搓着手套近乎:“大哥这身手,今天真是让我开眼了,兄弟以后能不能跟你讨教讨教?”

经过今天这场战事,他们才知道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又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家伙,前些天他们弄的那些鬼把戏,倒有点像是在闹笑话给自己看。特别是一开始是他们兄弟几个不厚道在先,但关键时刻,人家却不计前嫌地救了你们兄弟一命,而且威远将军的脑袋明明是他砍下的,但刚刚在武校尉面前他却没有贪功,将功劳均摊在他们几个身上。

这事整得二狗子一想起自己之前还在人家碗里撒过尿。心里就特别过意不去。他们是老兵油子,这些把戏都是整新兵的,可结果不仅没整到这家伙,反还显得他们几个大老爷们既小人又下作,一想就闹心。

“什么大哥,你怎么一张嘴就把兄弟几个的顺序给搞乱了!”大胡子说了二狗子一句。然后拍着萧玄的肩膀道,“我刚刚问过萧兄弟的年岁,比我小,比你大,你这老五的位置就往后让吧。以后萧兄弟就是老五,我喊他小五,你就喊五哥吧。”

“行。五哥,等到了晋北后,小六再好好敬你三大碗。”二狗子对大胡子一直都是叫外号,但这声“五哥”他喊得很是爽快。

大胡子往武校尉那看了看,便问:“那边怎么样了?”

二狗子道:“我这不过来叫你们,校尉请五哥过去。”

大胡子将伤药收拾好后就道:“那走吧,正好过去见见咱前面那几个拜把子的兄弟,小五你之前也咳。跟他们打过交道,就是常二和常三他们兄弟俩。”

萧玄一算,便问:“还有一位呢?”

大胡子默了一下才道:“那是大哥。去年除夕那天,那些狗贼忽然带着人马过来攻城,打了一整天。大哥运气不好,被一箭射中了心脏,我们发现时大哥已经断气了。”

提起这事,二狗子也敛了面上的笑,看着战后的山谷,眼前尸体成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这些死在这里的人,他们的尸体根本不可能会被运送回家。无论是燕军还是晋王军,面对这种情况,都是一把火烧了了事。

他们,若是有一天也倒在了敌军的战场上,眼下的情景,也就是他们的结果。

就是在己方战场,死后自己的尸体能被送回家的,只有那些有身份有背景,并且是校官以上的将士才能享受的待遇。他们,死了能得马革裹尸,就算是不错了。

大胡子和二狗子几个倒是知道萧玄曾是侯府的公子爷,也听说侯府已经被抄了,所以他们心里清楚,这位被充军的公子爷,如今的身份可是连他们都比不上的。大胡子想到这,就看了萧玄一眼,心道若是不落难的话,以小五这样的本事,受封个三四品的将军是迟早的事,运气好的话,还能继续往上升。但现在,要走上这条路,就得付出比以往十倍的努力了。

想起大哥以前常说的话,大胡子忽然间觉得心潮澎湃,就道:“小五,富贵只需胎中求,功名但在马上取,咱兄弟几个只要齐心协力,以后定能翻身。”

又一年的除夕要到了,每年这样的节日,对商人来说,都是人情往来的重要日子,买卖做得越大,这人脉关系就越重要。因此从十五开始,姚旭辉就日日都带着礼物出门去,然后差不多天黑才回来,有时候身上还带着很重的酒气。

叶楠夕撞见几次后,并且有时还会看到他一个人在花厅沉思,似有什么事难以做决定。于是二十八那天,叶楠夕去厨房瞅了一眼自己下的菜单,回来时,正好看到姚旭辉在正堂前面的走廊下沉思。

叶楠夕迟疑了一下,便走过去问道:“这几日总见六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

姚旭辉回过神,叹道:“我是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除了买卖上的事,也就没什么可苦恼的了。”

叶楠夕微抬了抬眉,笑道:“民以食为天,粮食可不会白白从天上掉下来,也不会自个从地里跑进各家各户。这天下若是没了像六哥这般不惜沾染铜臭的生意人,不知会有多少人要饿肚子呢。”

姚旭辉笑了:“我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舌灿莲花的本事。”

“我是实话实说罢了,不过若能为六哥分忧,那才叫真本事。”叶楠夕说着就上了台阶,“如今雪虽停了,但风还挺冷的,六哥陪我进去喝杯热茶可好?”

姚旭辉看了叶楠夕一眼,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里一暖,便点了点头。

厅内本就放在炉子,叶楠夕亲手煮了一壶热茶,然后递到姚旭辉跟前道:“我这都是依葫芦画瓢,手艺定是见不得人的,只能请六哥给我个面子。如是涩了,就配几块点心,应该也能喝。”

“晚娘谦虚了。”姚旭辉接过茶,吹了吹,就轻轻品了一口,赞道,“这是今年喝过的最好的一杯茶了。”

叶楠夕也拿起茶杯,却不喝,只是托在手里,一边闻着茶香一边道:“那是六哥的茶叶好。”

姚旭辉又喝了一口,便放下茶杯问道:“对了,长安呢?”

“睡着呢。”叶楠夕看着白瓷杯里淡黄色的茶水,笑了笑,就问,“是不是今年外头赊的帐没收回来,六哥为此苦恼?”

姚旭辉没想叶楠夕还问这事,微怔之后才摇头道:“不是,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做一笔买卖。”

叶楠夕诧异:“是什么样的买卖让六哥这般举棋不定?说出来,或许我能给六哥参谋参谋。”

姚旭辉想了想,便道:“我姚家是专门做香料生意,有几种合香,如今已经成了姚家的招牌了,只是近两年,制作这几种合香的原材料的供给日渐困难,而那几种香的需求却又越来越大。”

叶楠夕问:“六哥是为合香的原材料发愁?可是供货商那边抬价了?”

姚旭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只是抬价倒不用愁了,买卖做得好了,理应大家一起沾利。”

叶楠夕不解:“那是何因?”

姚旭辉忽然转了话头:“晋王起兵造反,如今晋北那边战乱,晚娘应该也有听说。”

叶楠夕一愣,心头忽的就浮出几分异样的情绪,她却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那几种合香的香材主产于晋北茗山,只是茗山已被晋王的一支军队给占领了,所以茗山的主人如今愿意以非常优惠的价格跟我签十年约,因价格极优惠,所以他们要求签订契约文书后,即给他们付合约上定下的一半银两。”姚旭辉说到这,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依那边如今这形势,起码明年一年的时间,他们都无法按时给我送来香材。”

叶楠夕琢磨了一会,才问:”如此说来,六哥是担心晋北最终的战局?若万一是晋王胜了,到时这茗山的主人是不是就可以不认这张买卖契约书了?”

姚旭辉有些诧异叶楠夕这么快就想到问题所在,打量了她一眼才道:“若真有那万一,到时有晋王撑腰,他们就算不撕毁契约,也会想法子另外提条件。”

“六哥若是不跟他们做买卖,那这香材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能供货?”

“品质不够好,合出来的香就会降一个品质。”

叶楠夕明白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姚旭辉又道:“跟他们有生意往来的,也不只我姚家,如今另外几家专门做香生意的,估计也都收到茗山主人的意愿了。”

叶楠夕问:“那六哥的意思呢?”

姚旭辉又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然后才道:“若只是一两年的投入,姚家还亏得起,五年的投入,即便价格优惠,却也是个不小的数目。而且,现在还拿不准另外那几家是什么打算。”

第225章 打算

叶楠夕刚一进屋,就瞧着紫萱正坐在长安的摇篮旁边,一手轻轻摇着长安的篮子,一手拨动挂在摇篮上那串镀金的小兔子。每个兔子都有鸡蛋大小,造型憨态可掬,而且几个兔子碰到一块后,还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加上兔子圆鼓鼓身上折射出来的金光,当时姚旭辉一拿过来,长安立马盯住不放。

“长安刚刚醒。”瞧叶楠夕进来,紫萱松了口气,第一个月的时候,长安醒来若是看不见叶楠夕,准会哭。这孩子生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特讨人喜欢,所以一哭起来,就特让人心疼。

“前几天我给长安做的那件小衣服,左边袖子我缝得不好,你拿出来改改。”叶楠夕笑着走过去,在那糯米团子的脸蛋上划了划,然后又摸了摸那圆圆的小肚皮道,“长安今天怎么这么乖,不饿了?”

长安一瞅着叶楠夕,两只想要抓那金兔子的小手立马改变方向,朝叶楠夕要抱抱。只要看到这小家伙,她就觉得什么烦恼都自动退开,叶楠夕笑呵呵地将长安抱起来,然后坐到床上,一边解开衣襟,一边道:“宝贝儿,你说,咱要不要给你爹准备些后援?”

长安只顾吧嗒吧嗒地吸着奶水,紫萱那正拿起针线呢,忽然听了这话,不由抬起脸,不解地看了叶楠夕一眼。长安还听不懂话,叶楠夕又不避着她说,那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紫萱轻轻拧着手里的线,叶楠夕想了想,便将刚刚姚旭辉说的事都道了出来。陈叔虽也跟在她身边,但陈叔只是负责她的安全,别的是帮不上她什么。所以除了长安外,如今她身边就这两贴身丫鬟,她的情况。她们都清楚,所以好些事情,她也都会跟她们商议后再做决定。

“您是想参与此事?只是婢子觉得这事风险似乎太大了,谁能说得准最后会是哪方胜,晋北到底是晋王的老窝。”叶楠夕虽没说,但紫萱一听,就猜到了叶楠夕的意思,便有些担心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叶楠夕看着长安满足的脸蛋,温柔地笑了笑:“三爷还在那边呢,也不知这场战会打多久。日后需要银子的地方肯定很多,他在俞川这虽还有点产业,总比不上在自个地盘上强。”

之前父亲就跟她说过。萧玄此一去,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了。言外之意就是,她若还想跟他在一起的话,就得舍了俞川的生活过去那边。其实如今她即便没有往那边去,但也已经割舍了以往的一切。无论在哪安居,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她想,她或许真有要去那边的一天,只是世事难料,她不敢保证事情能永远如自己所愿。之前她在俞川,是有娘家当靠山。所以那个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但以后若去了晋北,她可就是举目无亲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孤身上路。离家乡千里之遥,父亲的手再长,也管不到那边去,所以她手里总得再握点实质的东西,才能安心。

银钱这等俗物。是可以带给女人很大的安全感,试想她现在若是身无分文。即便能白住在姚旭辉这里,心里定也是惶惶不安,会时时为孩子为生计,为一切需要花银子的事情焦头烂额,夜不能寐

紫萱看出叶楠夕心里是已有了主意,想了想,便道:“那姚先生那边是什么意思?”

“六哥还没最后拿主意,不过我看他应该也是有此意愿的。”叶楠夕说到这,长安就吃饱了,自个松开嘴,还打了个嗝。叶楠夕整好衣服后,就又抱起长安,亲着那肉鼓鼓的脸蛋,低声道,“长安赞不赞同娘的决定?想不想见爹爹啊?”

长安被她蹭得发痒,裂开嘴咯咯咯的笑,肉呼呼的小手摸着叶楠夕鼻子,乌溜溜的眼珠儿直发亮。吃得好睡得好,不过两个月,这孩子就长大了不少,应该快十斤了。软软的,糯糯的,不哭不闹时,真是让人觉得疼到骨子里都不够。

叶楠夕戳了一下那肉呼呼的小手,长安似乎很喜欢跟叶楠夕这么玩儿,嘴里咯咯笑地同时,小腿儿还兴奋地踢了两下。

叶楠夕乐了,笑眯眯地道:“以后爹有兵,娘有钱,你怎么吃都不怕,娘准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待长安又睡着后,叶楠夕便写了一封信,犹豫了一会,才将那个指环给拿出来,这是夏天时,燕容留给她的东西。

将指环上的花纹印在信上后,她又拿出一个锦匣子,把那封封好的信放在夹层内,再从自己发上取下一只珠花放在匣子里,合上,然后交给紫萱道:“尽快送出去。”

紫萱接过匣子,刚收好,绣珠就进来了,她便交待了两句后,就出去了。

天将黑的时候,紫萱回来了,将那张当铺的当票递给叶楠夕道:“当了八两八分。”

叶楠夕接过那当票,看着无异后,就扔到炭盆里,瞬间,烧成灰烬。

除夕那日,叶明在学生们送来的祝新的礼物当中,拿出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匣子,打开,拿出那支珠花看了一眼,然后从匣子的夹层里取出那封信。

除夕夜,姚宅上下吃完年夜饭,姚旭辉一一给发了红包后,叶楠夕就将长安抱出来陪着姚旭守年夜。跟前几天姚宅来来往往的人比起来,这会儿厅堂内就这么三两人,显得极为冷清,只是幸好有个孩子在旁边咿咿呀呀地叫着,倒也添了几分难得的趣味。

“听姚叔说,往年的除夕六哥都是在晋北过的?”叶楠夕拿着一个红澄澄的橘子给长安玩,然后看着姚旭辉道。

姚旭辉摇头:“也不全是,有在晋北过,也有在这边过,只不过今年原本是打算在晋北过完年后再过来的,只是忽然有点事,便提前过来了。”

叶楠夕问:“可是我麻烦了六哥?”

姚旭辉笑了:“是买卖上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楠夕便顺势问:“说到买卖,前两天六哥说的那香材的事儿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姚旭辉不禁皱了皱眉:“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京城的田家要争这个生意,姚家的香材以后只能去别的地方找了。”

叶楠夕微怔,便问:“姚家争不过田家吗?六哥之前不是一直跟茗山做买卖的吗,难不成不优先考虑姚家?”

姚旭辉又摇了摇,叹道:“田家的背景不小。”

叶楠夕迟疑了一会,又问:“六哥是不是还想争一争?”

姚旭辉轻轻一叹:“毕竟那边的香材姚家用惯了,之前原是想跟他们在讨论一下条件的事,虽知道田家会忽然插进来。”

好一会后,叶楠夕才道:“若是,我让茗山那边改变主意——”

姚旭辉一愣,片刻后才道:“晚娘是在跟我开玩笑?”

叶楠夕看着姚旭辉道:“我也不跟六哥绕圈子,若是这件事我能从帮六哥促成,六哥能不能让我入股?”

姚旭辉一脸探究地看着叶楠夕:“晚娘想跟着我做买卖?”

叶楠夕笑了笑:“我还有个小家伙要养,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迟早得坐吃山空的。趁着手里还有点银子,想让它活起来,这样我能安心些。”

这么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姚旭辉倒是能明白叶楠夕的担忧,只是叶楠夕提出的这事,当他太过诧异了,他需要好好想想。

叶楠夕也不催,大约过了一刻钟后,姚旭辉才问:“晚娘想占几成股?”

叶楠夕迟疑了一下,才道:“三成。”

这要求她提得有些心虚,这是她精心算过的,但只要姚旭辉能想明白她若能促成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就不过觉得她提的这个条件太贪心。所以,怕只怕姚旭辉想不明白。

第226章 狠心

子时的钟声响起,大家一起吃了饺子后,姚旭辉就吩咐下人将早准备好的烟花爆竹拿出去放。噼里啪啦的热闹声惊得长安瞪大了眼睛,小脑袋儿转来转去的,既不哭也不闹,就是满脸好奇的看着叶楠夕,像是在问是什么东东在响。

叶楠夕被这呆萌呆萌的表情逗笑了:“长安想看烟花?”

姚旭辉从外头进来,拍了拍手对她道:“外头没什么风,你把长安包得严实一些,抱出去站在走廊下看一眼,难得除夕夜。”

见叶楠夕点头,紫萱就赶紧找出一张小毯子同叶楠夕一块将长安包上,绣珠提着暖炉紧紧跟在旁边。

冷冽的寒气被硝烟的味道给熏暖了三分,漆黑的夜幕也被璀璨的烟火给画上了锦绣繁花。外头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地传来,或远或近,喧闹得就似刚刚那锅沸腾的饺子。小厮们正在院子放烟花,整个院子都被火树银花给照得如白昼,每个人脸上都被印上一层明亮的暖色,长安脸上露出明显的兴奋,一双漆黑的眼珠晶亮得似宝石。

虽没有起风,但叶楠夕还是担心夜雾寒,在外头站了不到半刻钟,就抱着长安转身回屋去。长安有些不乐意,只是小身板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想抗议也抗议不起来,只得不满地动了动脑袋。

只是进了厅里后,被屋里的暖气一熏,长安立马忘了刚刚那点不满,眼皮慢慢阖上,没一会就乖乖睡着了。叶楠夕披上斗篷后,就对姚旭辉道:“夜深了,我带长安回去休息,六哥也早些休息吧,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明儿一早还要起来放迎新的爆竹呢。”

姚旭辉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长安,再瞧了瞧表情平静温婉的叶楠夕,心里略有感概,便点点头,嘱咐一句:“回去的时候小心别着凉了,明儿你不用早起,我让小厮们记得开门点爆竹就是。”

叶楠夕笑了笑,将转身出去时,又道:“刚刚我说的事,六哥可要记得好好想想。”

姚旭辉又点了点头。送她们出去后,站在外头思忖了一会,直到外头的烟花爆竹声缓下来后。他才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娘是叶院长托付给他的,即便叶院长没有多做交代,也没有道明晚娘的身份。但前段时间,叶家出了丧事他还是有耳闻,本来准备去吊丧的。却还未来得及动身,叶院长就将晚娘送了过来。一开始他还以为长安是叶院长的骨血,只是这念头一起,他立马就自己否掉了。依他对叶院长的了解,叶院长若真养了外室有了孩子,那带回叶府给个名分绝非什么为难事。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人托付给他。

姚旭辉想到这,不禁摇了摇头,一直到请叶楠夕住进这里后。他才慢慢察觉出,叶楠夕的眉眼跟叶院长有几分相似,暗诧之余,又多留了几分心,于是越看越像。最后。直笑自己的反应竟这般迟钝。叶院长本就是美男子,那样的容貌神采。本就少见,而晚娘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要留心看,就能注意到晚娘的容貌跟叶院长又几分神似。可这么明显的事摆在他面前,他却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发现。

只是为何呢?

这段时间,姚旭辉总不时会琢磨这个问题,当年因受过叶院长的大恩,所以对于叶家的事,他也了解一二。

晚娘?

一个死了丈夫,带着刚出生的孩子离开在外,身边举目无亲的美丽女人。他原以为她会过得很抑郁,少不了会自哀自怨,他甚至都想好很多安慰的话,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开解一番。却不想,他提前准备的那些说词,一句都没能说出来,那个女人,她对自己的生活过得比谁都认真积极,而且非常努力。

随遇而安但并不随波逐流,她一直在努力生活着。

还那么年轻,处事就如此大方,而且刚刚对他说出那句话时,既显示出十足的自信,却又不会过分得让人反感。这等分寸的拿捏,可不是小家小户能培养得出来的,即便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不一定能养得出这样的女儿。

要查一下吗?还是就只将她当成晚娘?

姚旭辉琢磨了一会后,终是放弃这个念头,若是想让他知道的话,叶院长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他了。当年他之所以能当上姚家家主之位,是仗了叶院长的帮忙,如今叶院长那边想分一笔买卖的干股,他完全可以双手送上。更何况,如今晚娘还提出交易的条件,若真如她所说,那她手里的人脉日后没准还能有大用。

除夕夜,想陪着孩子一起过,叶楠夕将长安抱回她的房间后,没有放在摇篮里,而是搁在她的床上。这一晚灯烛是彻夜长明的,叶楠夕侧身躺在床上,看着长安安静的睡脸,心里想着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男人。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晋北了,是不是还跟在燕大将军身边?如今他是被充军的,跟以前的情况不一样,怕是不会好过吧。今天是除夕,他有没有饺子吃?叶楠夕想起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每年除夕,府里上上下下聚在一起守到子时,一起吃了饺子后,就各自散去了。

而她跟他自花蕊夫人那一块回了暗香院后,她又让下人给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同他一块吃了,然后才上床安歇。因为她每次在花蕊夫人那,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而且守夜守得那么晚,她只觉得累和困,哪里还有什么胃口。但回了暗香院后,精神一放松,肚子自然就饿了。

当时,他从没多问,每次她问他吃不吃,他都点头。

吃完后,他偶尔还会问一句够不够,要不要让人再盛点过来。那会儿,她只当他是随口说着些应景的话,如今才知道,他是将她在花蕊夫人那的不适看在眼里。那时,两人并不怎么亲密,一直就相敬如宾,所以他从不说体贴温存的话,只是那会儿,她对他的索求,可不止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