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爷虽是不解眼前这贵人为何会问这个,却还是老实道:“我们离开时,那边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下过一滴雨了,就是去年冬天的雪也下得很薄。跟往年一样的冷,但去年一整个冬天,却基本都是只刮风不下雪,地全都裂开了,有些牛羊都生生渴死,本来去年的收成就不好,地里又是种什么都不行,已经饿死很多人了。”

萧玄接着问:“别的郡县呢?”

“别的郡县也一样,听说卢县往北的几个县情况更不好,我们往南走到玉宁后,情况才好一些。”那少年说到这,又加了一句,“其实早就有人想逃了,只是不容易出去。”

陆真忽然道了一句:“你现在问这些做什么,他你怎么办吧?”

那小男孩面上的急色即重了几分,萧玄却没急着说话,而是往外头看了一眼,片刻后,千金堂的一个伙计走了进来。

那女人的命保住了,流出来的是个女胎。

低低的哭声从前面传来,叶楠夕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重新坐下时,莫名的就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按了一下。她不知道女人失去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情,但此时那无孔不入的哭声,悲伤得让人窒息。

第183章 抓药

最后大壮还是从他娘子那听到了事情的具体经过,随后那两孩子被萧玄带了过来,跪在大壮跟前磕头赔罪。

大壮只觉得浑身无力,忽然间失去孩子,妻子也险些没命,巨大的恐慌和愤怒之后,他只是觉得乏力,就好似当年刚上战场,九死一生活下来时的那种感觉。然而即便如此,看到那少年时,他还是免不了愤怒,可是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后,面对这样的孩子,特别是看到那小男孩跪在他跟前不停地磕头哭求时,他忽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如果对方是个无恶不作之人,或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他都能毫不犹豫地废了他。可是这样的孩子,他过了之前的冲动后,就再难下去手了,而即便报了官将对方扔进大牢里,又有什么意思,可是若是就这么放过对方,他却又做不到。到底他的孩子没了,一想到这,心里就火烧火燎的,郁愤难当!

“让他去你那帮忙吧,就当时将功赎过。”萧玄忽然开口,“嫂子如今要歇养一阵,你既要照顾嫂子和虎子,又要顾着那摊子,定是忙不过来,这个时候他给你使唤正好。”

大壮怔了好一会,又看了看那两孩子,终是常常一声长叹:“就听伍长的。”

萧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再多说什么,两人当年在军中虽是上下级关系,但也算是生死之交,都是男人,都能明白这样的心情。

听大壮同意后,叶楠夕也微微舒了口气,然后将那小男孩拉了起来,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几句。那小男孩即止住眼泪,有些愣愣的看了叶楠夕好一会,然后又要跪下磕头,叶楠夕忙拉住他,然后拿出手绢给他擦了擦脸。萧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然后才道:“百善会那边,就交给你了。”

刚刚他们就商议好,若是大壮能答应让那少年去帮工的话,那么这小男孩和他卧病在床的母亲就得另外找人照料了。那少年是去将功赎过,自然是没有工钱的,再说大壮那小摊子也没余力能付得起工钱。虽说在场的这几位。无论哪一个都能养得起这么几个人,陆真当时就要大包大揽下来,萧玄却道了一句:让百善会出面收留他们。

往年每当出了什么大的天灾,流民涌过来时,百善会都会专门安排人手负责收纳和照顾流民一事。这也是为何百善会无论里头争成什么样,但在外却还是颇得人心的原因。叶楠夕清楚百善会每隔段时间都会弄出这么个安排来博取名声,自然是满口应下。收留几个人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还能让他们提起做准备,瞧如今这情况,怕是再过不久,如他们这等逃灾的人会慢慢多起来。

从千金堂出来后,叶楠夕即去找了丁四奶奶,将今儿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丁四奶奶倒也爽快。当即便将一名管事叫过来,让他去办这事。

最后将他们母子三口安顿好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叶楠夕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要上车时,才觉得自己累得腰都酸了。手不由就扶了一下后腰。陆真这一整天一直跟着她跑来跑去,瞧着她这幅样子,便道:“你没事吧。”

叶楠夕摇头,这才想起还没给他买贺礼,便道:“倒是耽误了买你和峰哥儿的贺礼。”

“你心里记得就行。”陆真看着她沉默一会,又道,“我是真的要走了,我不在时,你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来。”

夕阳下,少年的脸是她少见的认真,因此显得他跟往日有些不一样。其实就这一年,他已差不多褪去了少年的稚气,五官已经长开,面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身材也愈加高大挺拔。只是因他在她面前总不时会露出几分孩子气,再加上儿时他流着鼻涕跟在她后面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她总觉得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你爹娘才是那伸长了脖子等着你拿下功名的人。”叶楠夕笑了笑:“不过你若万一考不中,就回书院备考明年的乡试,可别到时觉得丢脸不敢回来,白白丢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陆真顿时拉下脸:“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我还没去考呢,你就说我考不中!”

叶楠夕呵呵一笑:“不是说了万一吗。”

陆真立起浓眉:“万一叶不行!你就等着瞧好了,小爷定给你拿个武进士过来!”

叶楠夕喜欢看他这样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张扬,那么直接自信,浑身都是活力和希望,于是轻轻笑出声来。

萧玄站在街口处,看着叶楠夕站在马车旁同陆真说了好一会话,再看着她上了马车后慢慢离去,他才转身走开。

凉郡那已经出旱灾了,可这消息却一直被压着,不知那边的灾民已有多少,晋北是否要开始大动作了?陆九运送的那批军粮不知能否顺利到达他定好的地方,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不能再分心

叶楠夕回到紫竹林,坐下歇了一会后,便让人传晚饭,只是这会儿紫草却过来道:“媚娘病了。”

叶楠夕抬眼:“病了?”

紫草点头:“听说从昨晚开始身上就发热,今儿我让她净饿了一日,也不见好。”

叶楠夕诧异:“烧得厉害吗?是着凉了?”

紫草摇头:“也不是厉害,人还是清醒的,只是她瞧着都不怎么好,烧也不退,我生怕会出事,便告诉二娘子一声。”

叶楠夕沉吟一会,便起身往媚儿那过去,两人在屋里低声交谈了一会,叶楠夕就出来了,然后吩咐紫草:“明儿给她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紫草即应声:“是。”

叶楠夕抬脸看着西边烧红的天,觉得那颜色美得不真实,只是片刻后,她却笑了笑,低声道:“今年的意外可真是多得数不清呢。”

几天后,末年出去替萧玄跑腿时,因走得太匆忙,差点跟一位刚从店里出来的姑娘撞上,两人都吓一下。

“绿珠姐!”末年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的人竟是绿珠,再转头一看,便发现绿珠是从药店出来的,且此时她手里还真拎着几幅药,立马问了一句,“绿珠姐,是谁病了?”

“嗯是有人病了。”绿珠嘴巴不似紫草那么能说,木木地道了一句,然后也问了末年一句,“你要去哪,走得这么急,也不看路!”

“哦,三爷让我送点东西。”末年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活也停着急的,便不再多说,抱歉了一句后,就赶紧忙自个的事去。绿珠也不拦他,瞧着他快步走开后,便也拎着抓好的药往紫竹林走去。

下午,末年回到侯府时,萧玄正在花蕊夫人那谈事。一直到傍晚时分,萧玄才回了暗香院的书房,末年给他沏上茶时,因犹豫着要不要说上午碰到绿珠的事,所以他放下茶盏后,还一直站没动。

萧玄提起笔后,注意到末年的异样后,便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见萧玄问了,末年便老实道:“三爷,我上午出去时,在荣宝堂门口碰到绿珠姐。”

“荣宝堂”萧玄提笔沾墨的手微顿,“她去荣宝堂抓药了?是谁病了?”

“当时我赶时间,就没问清楚,只是回来时,正好从荣宝堂经过,便进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末年说到这,就顿了一顿,然后有些担心地看着萧玄。

萧玄沾了墨后,悬在纸上的笔迟迟没有落下,末年停了这一下后,他便蹙了蹙眉头:“听说什么?”

末年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听那药店里的伙计说,绿珠姐今儿去店里抓了两副药,一副是安胎药,一副是滑胎药。”

萧玄手里的笔啪地落下,浓黑的墨在雪白的纸上滚出一笔浓重而凌乱的线。

萧玄转过身,面上的表情有些懵,定定地盯着末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你是什么时候碰到绿珠的?”

末年垂下脸:“上午,就是三爷让我出去没多会的时候。”

“为何不早说!”萧玄脸色有些白,说着就已站起身。

“我,我当时也不知道,下午回来打听后就赶紧赶回来,可是三爷那会儿正在明华堂议事,夫人命人在外头守着,我进不去,三爷”

萧玄没等他说完就往外出去了,而他一出暗香院,正好凤十三娘从前面走来,似要找他说什么,却还不等她开口,萧玄就从她旁边过去了。风十三娘微怔,下意识的就要追上,却才追了几步,就发现她跟他的距离越拉越远,她便停了下来。

从没见他这么着急过,出什么事了?刚刚天色有些暗,她也看清他面上是什么表情,凤十三娘看着萧玄消失的背景微微蹙起眉头。

萧玄没有让人套车,也没有让人牵出自己的马,跑到门口时,瞧着他大哥的马栓在外头,即抢过来纵身骑上飞奔出去。

紫竹林的门在他用力砸之下,很快就打开了,这会儿陈老七正好解手去,开门是个小厮,忽瞧着萧玄,愣了一愣,却不等他开口问,萧玄就已经从他身旁过去,直接往里走。

那小厮一慌,忙叫住萧玄,可是萧玄哪里会听,进了紫竹林后就径直往正房的方向走去。

第184章 激动

陈老七不在,没人能拦得住萧玄,更何况他们也不敢真跟萧玄动手,于是这一迟疑,萧玄就已经走到正房这边了,偏这会儿绿珠和紫草都没在,外头的小厮也不敢跟着跑进正屋,于是自然没人提前给叶楠夕通报。门帘忽的被掀开,叶楠夕还以为是绿珠,便道了一句:“这么快,她”

萧玄一进去,就看到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汤碗轻轻吹着,他心脏猛地一缩,当即冲过去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碗,因动作太快,里头的热汤一下洒到她大腿上,叶楠夕吓一大跳,赶紧站起身。萧玄也一慌,忙扶住她,然后手忙脚乱地拿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洒着裙子,眼睛却往她肚子上看了又看,然后又看了看被他抢过来的那碗汤。

是她常喝的火腿汤,不是药,那她?她之前是喝了?还是没喝?喝的是哪种药?萧玄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心脏一阵一阵地紧缩着,连抓住她胳膊的手都不敢用力。

“你发的什么疯,这是要做什么!”叶楠夕拨开他的手,皱着眉头看着他,目中明显有几分愠怒。

“你——”萧玄觉得口舌有些干,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哽了好一会,才有些僵硬地道,“你喝了吗?”

“喝什么,不是被你给抢了。”叶楠夕冷哼一声,随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没喝吗?”萧玄觉得自己全身力气似被人抽去大半,又是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忽然想起前几天大壮的娘子小产时的动静,就算当时他没进去看,也知道女人经这一遭,起码要在床上躺个几天,而眼下她的气色很正常。不像是出过什么事。

叶楠夕注意到他眼睛似有些发红,却刚要张口,他就忽然张开双手,将她整个抱进怀里,唇覆在她额头微颤着声喃喃道:“好了,没喝就好,没喝就好”

他的胸膛依旧宽厚温暖,拥住她的胳膊一样是那么有力,之前他每次抱她,都像是恨不能将她直接嵌入他身体里。有时候力道大得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可这次,却明显多了几分小心,依旧是整个拥着她。但动作却温柔许多,手掌在她后肩上轻轻抚着,就好似怕把她碰坏了一般。

叶楠夕任他抱着,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会,才推开他。微沉下脸道:“萧三爷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您这还没重新成亲,就已经起了要养外室的心了?”

萧玄面上的表情有些僵住,她推开他的手稍一用力,他回过神,慢慢放开她:“楠夕。你,孩子”

“什么孩子?”叶楠夕重新坐下,面上恢复了笑容。“哦,你以为我怀孕了吗?”

此时她面上的笑容明明很是和煦,可是从那双眼里透出来的却是清冷,萧玄想伸出手将她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可是他却只能僵直地站在那。

叶楠夕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若我真的怀孕了,三爷打算怎么办?”

萧玄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认真的神色隐约给人一种压迫感:“楠夕,你是我妻子,一直是。”

“三爷现在说这等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既如此,那张和离书是假的?凤十三娘跟您定亲也是假的?”叶楠夕嗤地笑了,“难不成三爷的意思是,您是在心里将我当成唯一的妻子,别的女人在你眼里都是那天上的浮云!”

“不是!”萧玄看着她,眼里具是挣扎,“是我对不起你,那些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叶楠夕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嘴角边噙着一丝笑。

萧玄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说出这句话时,他眼里现出很是沉重的神色,就好似一直以来隐忍的事突然间被打破了,这句话在眼下的事情落定之前不能说,可是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终在今日乱了,于是这句话,只是很快,他就敛去目中的异样,恢复平静。

然而叶楠夕却笑道:“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幸好没有怀孕,不然还真有几分为难呢。”

萧玄怔住,却片刻后,似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于是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她需要他马上接她回侯府,可眼下这等情况,他没办法做得到,而且侯府日后亦不知会是什么结局,她好容易脱离,若是再陷进去,并且带着身子,万一萧玄只要一想到将可能面对的结果,只觉得脊背生寒。

而就在他沉默的时候,叶楠夕又笑了笑:“我没有怀孕,所以你不用为难,是谁给你透露这个消息的,竟没说明白。”

萧玄不相信,亦是不解:“什么意思?”

正好这会儿,绿珠进来了,却一掀帘子,瞧着萧玄竟在屋里,她不禁愣了一愣。

“正好你过来,那就由你跟三爷解释一下吧。”叶楠夕看了绿珠一眼,然后对萧玄道,“我这确实有人怀孕了,只不过不是我。”

绿珠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楠夕一眼,见萧玄都看过来,迟疑了一下便道:“是媚儿怀孕了,有一个多月,只是她身体不大好,她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生下来,所以刚刚二娘子就让我给她送去两碗药,一碗是保胎的,一碗是落胎的。”

萧玄听完后,又看向叶楠夕,目光沉静,他不知道该不该信,只是无法忽略心里那等失落的感觉。即便是放开了她,他却还是抱着奢望,奢望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若还在,就再将她接回身边,或许那时他已一无所有,但她也不会嫌弃他。可事实上,他知道她恨他,就算她对他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甚至每次都对他笑脸相迎,他却还是清楚她恨他,那恨意即便藏得再深,他也能感觉得到。和离的事,她没有任何哭闹,甚至一句指责都没有,就接下了他给予的和离书,或许是因为她自叶院长那明白了点什么,但更多的是因为她骄傲,骄傲到连原因都不削去问。所以这样的她,事后怎么可能再回到他身边,可是,今日当听到她怀了孩子后,他猛然间看到了一线希望。

过来的这一路,他激动得几乎不能自持,只要她有了跟他血脉相连的孩子,那么任何力量都斩不断这个血缘的羁绊!

所以他怕她会狠心拿掉这个孩子,他怕她真的会做出来

她没有狠心拿掉孩子,却只用几句话,就让他的梦醒了过来,可是他却依旧不愿相信:“是真的?”

“媚儿就在后罩房那,她还是你给送到我这的,你可以现在就去问问她。”叶楠夕说着就对绿珠道,“给三爷带路。”

绿珠迟疑地看了叶楠夕一眼,见叶楠夕没有收回话,便对萧玄道:“三爷请。”

萧玄深深地看了叶楠夕一眼,见她依旧那么含笑地看着他,只是那笑并没有到眼底,良久,他心里黯然,转身出去了。只是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一会,回头道:“你,有去让大夫给把过脉吗?”

叶楠夕心里生出几分恼意,面上却很是平静地道:“当然,不让你为难是次要,我自己也不想陷入为难。”

“无论如何,好好照顾自己。”萧玄转身,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忍住那句话没说,走了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后,叶楠夕长吁了口气,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然后看着刚刚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半碗火腿汤,伸手去试了试,刚刚还滚热的汤,这会儿已经凉了。

一刻多钟后,绿珠回来了,叶楠夕明显是在等她,瞧她进来后便问:“他都问什么了?”

绿珠将萧玄和媚儿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叶楠夕支着下巴沉吟一会,又问:“大夫的事没问?”前几日她给媚儿请了大夫过来,但她并没有让大夫也给她把脉。

绿珠想了想,摇头:“没有。”

“媚儿喝的是保胎药,这么说,她是打算生下这个孩子了。”叶楠夕想了想,便站起身,“我去看看。”

叶楠夕过去时,媚儿正好开门,两人冷不丁地打了个照面,媚儿一怔,随后就屈身行了一礼:“我正打算去找二娘子呢,不想您就过来了。”

“现在身体感觉如何?烧都退了吧。”叶楠夕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一边说,一边进了屋里。

“多谢二娘子关系,已经都好了,身体也比前几日利索了许多。”媚儿跟在叶楠夕身边,待她坐下后,就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跟前。

“你坐吧。”叶楠夕朝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然后才看着她道,“你真打算生下这孩子?”虽媚儿不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但算这时间,她猜八成是那牢头的。这样的种,那牢头会在意,而且媚儿真愿意要这个孩子?

“二娘子想必也知道我这肚子里的种是谁的。”媚儿坐下后,就看着叶楠夕道,“他是花蕊夫人的人。”

叶楠夕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媚儿接着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一了,家里娶了一个妻子三房妾侍,却没一个能生得出蛋来,之前也跟我说过,若是我能怀上他的种,他就让我出去好好安置,并帮我忙着夫人那边。”

第185章 问底

萧玄回侯府的时候,花蕊夫人又着人过来让他过去,末年待那人退开后,低声提醒道:“听明华堂的丫鬟说,三爷出去后不久,夫人似乎发了火,只是不知是因为何事。”

萧玄只觉得很疲惫,却终是打起精神,转身往明华堂那过去。

“你刚刚去哪了?”刚一进去,花蕊夫人就是一声质问。

萧玄淡淡道:“母亲何必明知故问,还是您安排的眼线失职了。”

花蕊夫人面上现出怒容:“你若是真放不下她,日后大事成了,即便凤家不答应,我也可以为你做主让你将她收到身边,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既然你跟凤十三的事都定下了,凤家家主的礼书也已经在路上,你就是做个样子,也要给我把样子做足了!”

萧玄却问:“若大事得成,母亲真会留下她?”

花蕊夫人看着他道:“这主要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如今日之事,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要知道,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越把持不住自己,对她就是越不利。如今连子迩都听了我的劝,将心思摆正了,你莫要再让我失望。”

“让母亲担心了,我日后会注意的。”萧玄垂垂下脸,“母亲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花蕊夫人面上怒容未退,停了一会才接着问:“你刚刚出去得那么着急,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萧玄垂着眼,神色平静:“只是忽然想看看她,可能如今是看一次就少一次了。”

萧玄出去后,康嬷嬷走到花蕊夫人身边,帮她轻轻捏着肩膀,低声道:“三爷很少这么冲动的时候,那女人指不定弄了什么把戏。老奴明日就让人去问问媚儿。”

花蕊夫人半阖着眼,慢悠悠地道:“媚儿,已经不怎么听话了。”

康嬷嬷一怔,沉吟一会,便问:“夫人怀疑她也跟紫草一样?”

花蕊夫人冷笑:“紫草跟了那女人十来年,如今是死心塌地地跟着那女人了,她却不一样,她认识那女人才多长时间。叶家将她弄出来,也是为了对付我,不过她能说的也不多。经上次那事后,她对叶家已经没什么用处,不过叶家依旧留着她这个祸害。她想必是被那等伪善的面孔给蒙蔽了,百善宴那次竟敢跟我玩花样,你先去敲打敲打她。”

康嬷嬷应声,随后又问:“那女人呢,要不要顺便也”

花蕊夫人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先留着。”

康嬷嬷迟疑地看了花蕊夫人一眼,花蕊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身子往引枕上一靠,手往大腿上轻轻拍了拍:“这孽障,那鬼迷心窍的模样真不知是随了谁,他不知这些年我为他费了多少心。为他铺了多少路。”

康嬷嬷坐在花蕊夫人旁边,给她捶着大腿:“三爷不是不知道,只是三爷就是那不会说软话的性子。三爷若真不明白夫人的苦心,如今就不会全听夫人的安排了,只不过这段时间事情追得太紧,心里转不过弯来。”

花蕊夫人看了康嬷嬷一眼,康嬷嬷叹了口气:“老奴刚刚看到三爷那模样。不知为何,就想到殿下还在宫里的时候。”

花蕊夫人一怔。良久,冷哼一声,却不再说什么了。为什么会那么疼那个孩子,因为他的容貌跟那人有三分相似,更因为他的性子几乎都随了她,只是让她这么上心的孩子,偏就是最不听她的话。

次日,媚儿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随绿珠一块出去买鞋日常用的杂物,走到街市中心时,两人分开去买东西。绿珠去了绣铺跳针线去,媚儿则进了对面的食肆,要他们家的招牌才桂花鸭和三种不同的咸菜,都是叶楠夕忽然想吃的。

咸菜很快就打包好送过来了,但是桂花鸭却需要等些时间,媚儿也不着急,此时店里的客人也不多,便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等。

而她才坐下一会,旁边刚刚坐下的一位客人就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并看着她道:“你失约了两次,以为躲在那里不出来,老子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漂亮的女人走到哪总会引人注意,那男人忽然起身走到媚儿那桌坐下,店里的客人也有往他们这看了一眼,只是瞧着媚儿那模样,两人似乎认识的样子,于是也就多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媚儿看了对方一眼,就又垂下眼。她从牢里出来之前,就跟牢头约好,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一次,如果实在出不来,也不能跟外头断了联系。可是,媚儿如今明显是不怎么听话了,不然也不会连着失约两次,并且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牢头姓周,叫周图,人虽生得五大三粗,但心思却跟他的外表成反比,此时他瞧着媚儿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没有发怒,只是沉下脸时。媚儿顿了一顿后,才有些懒懒地开口:“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我看你是身体骚得厉害,不给你松松筋骨你就舒服不起来。”周图低声道,语气阴森森的,若论起折磨人的法子,他能数出好几十种,也亲手执行过上百次,所以这话绝非是在吓唬她。

“你想做什么!”媚儿又抬起眼,看着他道。

周图盯着她道:“做什么,你若听话,我也不用费这事。”

媚儿皱眉:“你别啰嗦了,我出来的时间不多,你要交待什么就赶紧说吧。”

“你倒是挺急的。”周图盯着她,面上横肉微微一颤,“不过今日出来没什么要交待你的,只是老子要断了你那生花样的心思。”

媚儿这会儿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想怎么断,连着你的种也跟着一起断了?”如今,她是一点都不怕周图了,不仅是因为如今她不再在牢房里,更是因为她清楚这个男人求子心切到什么地步。

她这话一出,周图果真一愣。眯着眼睛打量了媚儿两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媚儿缓缓道:“我有身子了,一个月二十天。”

“什么?”周图又是一愣,随后阴着脸问,“哪个王八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