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抓住那拳头,用力一拧,再往前一推。那武夫之前在侯府的桃林内就跟萧玄交过手,自知不敌,而且如今两位爷都在在花蕊夫人这边了,他自是不敢硬扛,顺着萧玄的力道就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垂头立在萧时远旁边。

此时陆九也出来了,瞧着刚刚那一幕后,即沉着脸看向萧时远:“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在我这里就想动手!”

萧时远这才笑了笑,拱手道:“下人不听话,我这就带回去责罚。”

陆真觉得刚刚这么轻易就被人拿住,实在是大失颜面,偏替他解围的是萧玄,更觉窝囊,气得满脸通红:“你有种就自己过来跟我单挑。”

“少年,只有莽夫才会自己亲自上阵。”萧时远说着就看了萧玄一眼,笑道,“看来你的先生没教你什么真本事。”

“你——”陆真气得血只往脑门上冲,就要上前去,萧玄却伸手按在他肩膀上,而这会儿七儿也回过神,慌忙跑过来死死抱住陆真的腰求道:“少爷少爷你冷静些,冷静些,你要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陆真嘴角直抽抽,偏这七儿这些年为何拦住跟好自家少爷,被逼着养出了不小的力气,陆真一时还挣不开他。

萧时远眯着眼睛笑了笑,就施施然地转身走了。

陆真只得在后面骂:“有种你别走,缩头乌龟,快来跟小爷单挑!”

萧玄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有些人不是你轻易能得罪的,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萧时远走了,陆真才慢慢歇了下去,然后有些郁闷地看了萧玄一眼。本来是想过来教训他的,结果这一过来,自己反被他给帮了一把,实在是陆真烦躁地吼了七儿一声:“还不放开!”

少年人的自尊,萧玄自然明白,便道:“他比你年长十余岁,自然就比你多了十多年的经验,在他手下吃点亏是正常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陆真脸红脖子粗地道了一句,然后瞪着他道,“我是来找你的!”

第176章 热血

“举荐书?”听完陆真的话后,萧玄有些意外地看了陆真一眼,“你想考武科举?”

陆真皱了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就正了面上的神色,稍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就朝萧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是,请先生举荐。”

大昭的武科举相对文科举并不受重视,武科举基本都是为一些舞枪弄棒的勋贵子弟准备的,只要在武科举上中了进士,即便没有战功也可以直接入武殿受职,官职虽小,但入了武殿后,就有可能直接编入御前侍卫。只是御前侍卫到底是天子近臣,除去有真材实料外,还需要经过层层筛选,所以第一关就是报名资格。所有报名者,除了身家清白外,还需要一封或书院,或师者,或高官的举荐信。

原本陆真是请叶明写这封举荐信的,只是叶明却让他来找萧玄,因为萧玄才是他在书院的武技老师,只要萧玄愿意给他写这封信,书院自然答应在武科举这条路上给他将该打点一一打点好。

“你想入武殿?”萧玄打量了陆真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直言道,“那个地方不适合你,走这条路进去的人,都有一定的家族背景,那里不是瞎玩闹的地方,进了那里后,即便你没有做错,也有可能被人拉了垫背,那地方,往往一句话就能要人命。”

他当皇子伴读时就跟那个地方的人打过交道,那里有战功的人和有背景的人直接分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双方都想揪对方的小辫子,只要有机会,就将对方往死里整。那里可以说是京城勋贵圈里的大染缸,陆真一没有战功,二家族背景不够雄厚。这跟财无关,跟势有关。除非他一进去就愿意伏低做小鞍前马后地给人跑腿,否则肯定会成为两边人下手捉弄的对象。

不得不说,萧玄对这个学生的性格很了解,这种容易冲动,又有满腔热血的少年,最不适合的地方就是那里。当然,若陆真真能弯得下腰,又够精明,在那里混几年出来。运气好的话,也还是能攀附到权贵。到新旧两代交换时,陆家能因此进入真正的权贵中心的机会还是很大。所以如果叶院长点头,这封举荐信他会写,但就目前来说,他看不出陆真有这样的潜力。

陆真咬了咬牙,垂着脸。好一会后才道:“我也在京城住过几年,交过几个朋友,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还不至于会向往那种地方!”

萧玄微眯了眯眼,沉吟片刻。便道:“想考武科举,却不为入武殿,难道你是想入伍?”

考中武科举者。自然是可以选择入伍的,并且一进去就是伍长,手里能分到五六个新兵。但如今战事将起,朝廷自去年开始就已经征兵了,只要是成年男子皆可以报名。条件极为宽松,被召入伍后。每月还有月钱可领,跟考武科举的层层关卡相比,可谓是天上地下之别。在此等情况下,一个小小的伍长,简直就跟市场上的大白菜一样平常,很可能一次小战下来,只要没死的就能混上个伍长了。能有一定的背景,又能费这么多心思去考武科举,并且还能考中的人,除非是得了失心疯,否则不会不要入武殿受职的资格,而跑到沙场上吃沙子,并且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小命。

萧玄这个猜测即便很荒谬,可显然,陆真并没有否认,当然,他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了一会,又朝萧玄一拜,请求他给予举荐。

少年人的心里总是有一些热血的,当这些热血在加上一点想法时,就酝酿出一种叫渴望的东西。

人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早早便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想做的是什么,并且可以为之努力和付出。

陆家将他送入书院,是想让他走文官仕途之路,因此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入伍的,而他也不可能偷偷报名去。所以,他若想坚持心里的那点热血,只有武科举这条路。

“纸上谈兵从来不会见血,不会有任何危险,更不可能真的死去,所以往往只有兴奋激动和气愤这几种情绪。你没有见过真正的生死,所以不会有恐惧和疲惫,也不会有退缩和挣扎这种心理,因此极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萧玄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道,“我钦佩你能有此心志,但此事我不会答应你。”

“不能答应是因为什么?”陆真有种被人看低的感觉,因此面色露出几分愤怒的情绪,“你以为我只是一时冲动?因为你当年也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入伍,所以也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你入伍后,却生出了恐惧和疲惫,甚至生出了退缩和挣扎的心理,所以才会被除去军籍遣送回来,你就以为别人也会如你一样!”

这话说得很是不客气,有种揭人伤疤的意思了,陆真说完后,心里也隐隐生出几分后悔,却不是后悔自己这些话说得过分了,他不认为实话实说是过分,只是觉得他说了这么冲的话,萧玄是不可能会给他些举荐信了。本是已经准备好萧玄会直接翻脸,却不想,萧玄面上竟连一丝怒容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会,然后问:“你可知,武科举除了要考武力外,还要考谋略和兵法,并不比文科举容易。”

陆真怔了怔,便道:“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还需要默写武经,如果在答策的笔试中不及格,一样不能参考武试。”

萧玄看着他:“既你这么坚持,我且考虑几日,你先回去吧。”

陆真愣住,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愧疚来,刚刚本还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这会儿忽然就觉得过分了,于是站在那好一会没动,脸上还微微有些红。

“还有事?”萧玄正要往里进去,却瞧陆真迟迟不走,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问一句。

“没,没有。”陆真有些结巴地摇了摇头,又道,“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跟夕娘真的已经,不是,我是想问,你对夕娘”

陆真忽然间觉得自个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张口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对于这位教了自己半年的先生,他感觉非常复杂,一开始是极讨厌这个人,可是后来又不得不佩服。男人,总是会对于拥有绝对实力的同性生出尊敬之情,更何况萧玄在他无数次不怀好意的针对的情况下,在授课上面对他依旧没有藏私,真是还额外费了心思。这些,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也因此,感觉更加复杂,甚至也因此,他对萧玄的憎厌也更重。

为何,偏偏就是夕娘,如果不是这么对夕娘,他会多么尊敬眼前的这个人!

听到陆真提起叶楠夕,萧玄的眼神顿时一冷:“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说完,就进去了,留陆真站在外头,憋红了一张脸,有气没处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撒。

他当然知道在这事上,他没有说话的余地。之前去紫竹林找叶楠夕时,就看出叶楠夕对此没有一丝不满和愠怒,而叶院长对此也没有任何举措,整个叶家很平和的接受了这个结果,或许事情真的就如他看到的这样,也或许里面有别的原因,但他只不过是叶府的亲戚,又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和背景,他能说什么,就算另有原因,谁又能跟他说呢。

而且,他刚刚到俞川的时候,知道叶楠夕被送回叶家后又被侯府接回去后,真的非常愤怒。一直以来他就希望夕娘能离开这家伙的,可是现在,那两人真的分开了,他心里又反更不是滋味。陆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于是呆呆地站在那,直到七儿过来小心问了他一句:“少爷,你怎么了?刚刚萧先生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陆真回过神,闷闷道:“他说要考虑考虑。”

七儿松了口气:“萧先生既然没有一口回绝,那应该就成一半了,反正也不着急,还有时间呢,就让萧先生好好考虑呗。最后要是真不答应,少爷就继续考文科举去,我觉得少爷定能考中进士!”

“你懂个屁!”陆真骂了一句,就甩了甩袖子,有些烦躁地走了。

数天过去后,叶楠夕便听说军粮漕运的事谈妥了,只是又过了七八天,陆运只是却迟迟未明。丁四奶奶为此还特意往她这跑了好几趟,她却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去会会萧时远,于是这事便一直这么拖着,却接着,她又听到一个消息。燕容燕西将军自京回来了,知道消息才一日,叶楠夕就感觉到俞川的许多事开始出现新的变化。

比如,燕西将军将宫里的消息带了过来,第二日,好几位粮商就主动将价格降了一成;比如再过几日,朝廷将两船的税粮将送到俞川;比如陆运一事,萧时远开始做出了明确的表态,接手的名单也初步拟定

这些,对叶楠夕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只是在燕西将军回来俞川的第三日,叶明将她叫会叶府后,她才真正面对一件对她影响甚大之事。

第177章 亲事

“姻缘之事很多时候讲究的是缘分,燕西将军你也见过,年纪跟你相差不大,为人又正直,家世也好,老爷都觉得这是门好亲。”年氏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叶楠夕,每说一句话心里都仔细斟酌一番。其实不说叶楠夕,她也觉得时间有些太赶了,只是燕容在俞川留的时日不多,叶明也认为此事早些让叶楠夕知道比较好,他相信叶楠夕会自己衡量。

虽说之前隐约有所察觉,但此时亲耳听到从年氏嘴里道出这个意思,叶楠夕还是觉得很是诧异。

“这是父亲的意思?”怔了好一会后,叶楠夕才开口,却接着又扬了扬眉,“燕西将军也是有此意?”

她知道自己容貌生得不错,身段也保持得很好,但从不认为光凭自己这张脸这身材,就能让一个征战沙场十多年的成年男子一见倾心,非她不娶。更何况她还嫁过人,又是刚刚和离,若说别的男子对她有迷恋之意,她会信,确实也有男人娶妻就是冲着善心悦目去的。但像燕容那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种情绪跟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

年氏点头道:“燕西将军是有此意,并且已经跟老爷提出了,所以老爷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叶楠夕沉默一会,就问:“为什么?燕西将军那等家世,他自己也有不小的战功,想要找比我更好的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俞川这边来娶妻?再说挑的时间也不理想,我才和离不久,他如今也不过是路过此地,而且这种事他自己能做得了主?”

这丫头太理智了,谈到这种事完全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娇羞,并且问的问题很是尖锐。年氏颇有些无奈,迟疑了一会才道:“燕大将军很老爷有些交情,此事是燕大将军保媒,至于别的,其实还是要看缘分,天下身份高贵的女子不少,但也不是哪一位就专门为燕西将军准备的,缘分未到,或是缘分尽了,两人自然都走不到一块。现在就跟你说。确实有些突然,并非让你现在就表态,你也别急着拒绝。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叶楠夕沉默良久,年氏便又道:“你如今还年轻,手里又握着不少东西,老爷亦是极疼你,所以即便出了和离这等事。你心里也一样有底气,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峰儿是一年比一年大了,老爷日后定会将栽培的重心放在峰儿身上,到了那时,老爷还能似现在这般处处替你着想吗?再说你后面还有两妹妹。当然,若是叶家一直这么无灾无难,你再过个十年八年。也不用愁吃穿。但天有不测风云,你后面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如今不为自己打算,将来依靠谁去?你手里那点东西在叶府还安稳的时候自然可观,但若有个万一。那点东西很可能连打个水漂都不行!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你父亲也说了。当年荣郡王就葬在晋北,所以燕西将军已表示过,他日后就将家安在晋北,裕亲王府如今跟他关系不大,每年就年节时回去看看。”

叶楠夕从年氏那出来后,就听说燕容刚刚也过来了,此时正在前厅跟叶明说话。

她心里感觉甚是怪异,刚刚年氏将燕容的条件掰碎了跟她说,虽没有要她马上表态,但那意思已很明显地表示出他们都希望她能应下这门亲。叶楠夕往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老实说年氏说的也没错,单以两人的条件来论的话,燕容的条件可是比她好多了。她要错过这个村,以后很可能就再没这个店了,只是这种事叶楠夕想着想着,不由一声苦笑。

确实,她手里若是没有那些银钱,娘家也不这么看顾着她的话,此时忽然出现这么一个金龟婿,她定不会考虑太多,就直接答应下来,至于感情,那东西只要用心培养,肯定会有,就算培养不出男女之情,也肯定能培养出亲情来。而大部分的家庭,可不就是靠亲情和责任来维系。爱情那东西,是可遇不可求。

只是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提出这事?而且,之前年氏应该从薇儿嘴里知道叶南珍的那点心思,如今却说到她身上

叶楠夕站在院子的花架下面沉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叶二娘子。”

叶楠夕回头,便见燕容自她身后走来,那动作,明显带着几分属于军人的利落和冷峻,偶尔萧玄也会给她这样的印象。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他救过峰儿他们,所以她对这位燕西将军稍有好感。

刚刚年氏才跟她说了那事,这会儿忽然看到他后,心里还是有几分尴尬和不自在,但叶楠夕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转过身后就微微一笑:“真巧,我今日回娘家,竟碰上将军。”

燕容走到叶楠夕跟前,坦然道:“不巧,是我觉得去紫竹林拜访有些不便,就请叶院长帮忙请你回来。”

叶楠夕心里微怔,但面上依旧保持笑容:“既然将军如此坦荡,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就是想知道,将军为何会看中我?”

有些意外叶楠夕会这么直白,燕容明显是怔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后才道:“二娘子是不是觉得燕某是个粗人,其实我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我非常敬佩将军。”叶楠夕笑了笑,“将军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燕容打量了她一会,见她面上依旧大大方方的,便道:“我来俞川之前,大伯就曾与我提过此事,叶家若能跟燕家结亲,对两家都好。不过我当时并未答应,毕竟是要一起走一辈子的人,我也这般年纪了,总得看一眼再定。之前两次见面,二娘子给燕某的印象是容貌甚佳,性格大方,处事机敏而不慌忙,遇到挫折时也没有颓丧,很是合我意。”

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夸奖,叶楠夕有些尴尬地低低笑了两声,然后道:“只是将军应该知道,我之前是嫁过人的。”

提到这个,燕容面上的表情微顿,叶楠夕此时只看着他,因此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个细微的变化,只是这样的表情既不像是介意也不像是意外,但到底代表什么,她一时又琢磨不出来。

片刻后,燕容点头,然后问:“二娘子是否心里还放不下那位萧三爷?”

叶楠夕扬了扬眉,就道:“到底是三年夫妻,要说全然忘了是不可能的。”

“我明白。”燕容毫不迟疑地道了一句,然后在叶楠夕诧异的目光下,又接着道,“不过燕某今日所提之事,还望二娘子能好好考虑。”

叶楠夕看了他一会,才道:“其实,将军若是为两家联姻之利,也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关于对应世情的本事,其实是可以慢慢学的,我未成亲之前,也跟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一般,对什么都懵懂无知,但是不过两三年,就脱胎换骨了。”

燕容笑了笑,拱手道:“二娘子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讲究缘分,燕某一会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目送燕容出去后,叶楠夕又往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这会儿过去,她都能猜到父亲会对她说些什么,这种事情父亲当然不会逼迫她,但会给她举出很多例子来说服她。她知道父亲有这个本事,可以将这一个个例子说的合情合理,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就有所偏向。只是这事儿叶楠夕摇了摇头,燕容确实是个金龟婿啊,可是依她如今的心情,实在很排斥去考虑这种事。

正打算离开这里时,身后忽然又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二姐。”

叶楠夕心里顿了一顿,才转头,便瞧着叶南珍从那路口的转角处走出来,瞧那样子,似乎已经站在这有一会了。

“嗯,你是从哪过来的?我正打算去看看老太太,要一起去吗?”

“我早上就去看过老太太了。”叶楠珍走到叶楠夕跟着,踌躇了好一会,才道,“我刚刚瞧着二姐似乎在跟一个男的说话,瞧着背影很眼熟呢。”

叶楠夕点头:“嗯,是燕西将军,刚在这碰到,就说了两句。”

叶楠珍面上露出几分憨憨的表情,垂下眼,跟着又抬起:“二姐跟燕西将军说什么呢?”

这丫头,是在试探她的意思了。叶楠夕看了叶楠珍一会,便道:“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叶楠珍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会,就点了点头,然后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二姐是要应下这门亲吗?”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但眼睛里却还是先出几分委屈和急切,真是不甘心啊,明明两人都是庶出,但自小叶楠夕得到的宠爱就比她多得多。

叶楠夕摇头:“我如今哪有这等心情。”

叶南珍即道:“既如此,二姐为何不直接回绝了?”

叶楠夕苦笑,她是拒绝了,但他们并不在意,反还让她再好好考虑。

第178章 约会

叶楠珍觉得万分委屈,可是这种情绪她不仅不能发泄,还要小心翼翼地藏好了不让人发现,于是这些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没两日,就病了。那天叶楠薇正在年氏这选鞋样呢,听了叶楠珍特意让下人过来传的这话后,就抬起脸诧异地道了一句:“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我去瞧瞧。”她说着就从罗汉床上跳了下去。

年氏只得吩咐身边的嬷嬷过去看看,又嘱咐叶楠薇几句,让她去看一眼就行,仔细别过了病气。

叶楠薇嘴里应着声,人却已经跑出去了,年氏看着闺女跳脱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说她心里对叶楠夕总有些疙瘩,但有时候,她却又希望自个闺女能学一学叶楠夕的大方沉稳。那丫头,无论是欢喜还是难过或是愤怒,都不见有失态的时候,所以说老爷疼她,那性子活脱脱是老爷的翻版。

叶楠珍其实没病,只不过是觉得心里难过,偏还要日日去年氏那强颜欢笑实在没意思,于是干脆就称病躲起懒来。叶楠薇过来时,她正好也是坐在榻上描花样,虽身上穿着半旧的家常小袄,少了几分平日特意打扮好后的鲜艳,但脸上的气色瞧着还是不错,屋里也没半点药味。

“我说你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原来是躲懒。”叶楠薇进来瞧着好好坐在榻上的叶楠珍,就嚷嚷了一句,然后似逮着叶楠珍的小辫子似的,嘿嘿乐地走过去。叶楠珍却连眼睛都没抬,依旧专注地描着手里的花样,叶楠薇讨了个没趣,便又道:“怎么连茶都没给我送上一口,难不成你那妈妈扣了你这个月的月例!”

叶楠珍依旧没抬眼。只是道了一句:“我这没什么好茶,四妹若想喝好茶,太太那有的是。”

叶楠薇听出这话里的怨气,便瞄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子道:“你在生我的气?你别着急啊,早之前我就跟我娘打听了燕西将军的事,可是”

叶楠珍猛地抬起脸,一下子打断叶楠薇的话:“你说什么。你跟太太说了!”

叶楠薇又是一乐,有些得意地扬起鼻子:“我既答应了要替你说,自然不会食言,之前没对你说是因为还没打听清楚。而且没几日燕西将军就离开俞川了。不过你放心,如今总算又回来,两天前还来找爹了呢。今儿我本就是要再问问我娘的。只是听说你病了,我便先过来看看。你看,你要是不装病偷懒,没准我这会儿已经什么都给你问清楚了呢。”

叶楠珍忙往门口那看了一眼,见丫鬟们都不在,心里稍稍放了心,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你跟太太提了我。我”

“没有,你当我傻啊。”叶楠薇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为了替你瞒着,还差点让娘以为是我有什么想法呢,当时就被数落了一顿。”

叶楠珍放了心,却同时又有些失落。自那天在院子里听到叶楠夕和燕西将军的对话后,又偷偷找了年氏身边的丫鬟打听了几句,她便知道自己那点心思真的只能是奢望了。手微颤,笔下的线条即歪向一边,描了一早上的花样白费了。叶楠薇直呼可惜,叶楠珍也有些愣怔地看着那张花样,然后伸手拿起来团成一团,就扔到一边去。

叶楠薇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楠珍一眼,她很少看到叶楠珍这么生气的时候,于是迟疑了一会,又道:“我今儿准给你说去。”

“胡说什么,你别败坏我的名声。”叶楠珍像只撑开全身刺的刺猬,愤愤地瞥了叶楠薇一眼,“燕西将军是太太要说给二姐的人,你要是也看上了,你自己跟太太说去,别扯上我!”

“二姐?”叶楠薇一愣,许是因为这个消息太令她诧异了,所以反没将叶楠珍那夹枪带棒的语气放在心上,瞅了叶楠珍好一会后,马上摇头,“你哪听到的事,自己胡想的吧,怎么可能会是二姐!”

“不信你自己问二姐去,我都看到二姐跟燕西将军两人在院子里单独说话。”叶楠珍垂下脸,一边整理几上的笔和纸,一边道,“不过就算你去问了估计她也不会对你多说什么,她有什么事不都是自己算计着来,什么时候跟咱们说过。燕西将军的年纪跟她般配,家世也不比侯府差,听说萧三爷才和离没多久就又定亲了,新人的家世极显赫,如今三姐若是跟燕西将军成就好姻缘,日后在侯府面前也能抬得起头了。父亲本就疼二姐,自然会为三姐好好准备,太太也不会怠慢的。”

叶楠薇有些怔怔地坐在那,好一会后才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跑了。

叶楠珍这才抬起脸,转头看着叶楠薇跑出去的背影,眼里隐隐露出几分解气的神色,只是跟着又皱了皱眉,既不甘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没有叶楠夕那么幸运,一出生就养在嫡母身边,还记在嫡母名下,生母亦在一旁时时照看,并且自小就得父亲的宠爱,就连大姐都没有什么不满。她这位二姐,从去年的流言到前段时间的和离,都得父亲的百般维护,如今父亲更是尽心为她二姐打算,无论什么将最好的都送到二姐跟前,只有她,完全被忽略

叶楠薇以要去看叶楠玉为借口,才得让年氏答应让她出门。不过她出门后,却让车夫先去紫竹林。跟着她出来的老妈子不赞同,叶楠薇便道既然要到大姐那看外甥去,自然该叫上二姐一块才对。只是她来到紫竹林时,叶楠夕却出去了,里头的下人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叶楠薇顿了顿脚,想在紫竹林等叶楠夕,只是紫竹林里的下人却说,这两天叶楠夕都是太阳快落山时才回来,她踌躇了一下,只得先离开去叶楠玉那,打算一会回府时,再过来看看。

“怎么就你出来。没叫上三妹一块。”叶楠玉瞧着就叶楠薇一个人过来,便问了一句。

“她病了。”叶楠薇瞅着春哥儿呼呼大睡的脸蛋,知道奶娘过来抱走后,才迟疑着道了一句。

“病了?”叶楠玉说着就往窗户那看了一眼。“这春夏交接的时候,确实要多注意,你们年轻不懂事,总想早些换上轻便的衣服。却一不小心就能着凉,到时可就自讨苦吃了。”

叶楠薇不想听叶楠玉唠叨,只好道:“大姐,二姐最近有来你这吗?”

“前几天来过。”叶楠玉说着就看了叶楠薇一眼。“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老太太的身体怎么样?”

“老太太挺好的,就是总记挂着大姐和我这几个外甥外甥女,就等着大姐出了月子后回去看看。”叶楠薇道了这么一句后。迟疑了一会。又接着道,“家里,前两天燕西将军又来找父亲了,还”

“还什么?”见她提起燕西将军,却说了一半后,就不说了,叶楠玉就跟着问道。

“没什么。”叶楠薇话将出口时。忽然觉得这事不能随便乱说,她本是要找叶楠夕确认叶楠珍的话,但却没找着叶楠夕,而此时她已经觉得自己心里的话要憋不住了,可是大姐还不知道这事,她很矛盾要不要跟大姐说说。现在她莫名地觉得这事会变成这样,她有责任在里头。

叶楠玉比叶楠薇多吃了十年的盐,又伺候了婆母几年,也跟好几位妯娌打了几年交道,还生了四个孩子,即便她本是性子宽厚之人,但这些年的磨砺,叶楠薇这种嫩葱儿心里想着什么,哪还逃不过她的火眼金星。更何况她之前就在叶楠夕那知道了叶楠珍的那点小心思,今日叶楠薇突然过来,先说了叶楠珍病了,又问了叶楠夕,然后还特意提了燕西将军,她便知道这小丫头遇到问题自寻烦恼来了。

跟叶楠夕那等无谓中带着几分疏离不同,叶楠玉温和的笑了笑,想了一会,便问:“是有关燕西将军的事?父亲和太太真的想结这门亲?”

叶楠薇诧异抬脸,瞪圆了眼睛:“大姐也听说了,是二姐跟你说她要嫁燕西将军的?”

“楠夕要嫁燕西将军!?”叶楠玉惊讶地从床上坐直起来,“你这是哪儿的话?提的人不是你三姐吗,怎么说到你二姐身上了?!”

叶楠薇张着嘴巴,好一会后,便将之前从叶楠珍那听到的话都道了出来。叶楠玉听完后,又躺了下去,想了好一会才叹道:“你这性子,真是听风就是雨的,幸得没去外头瞎嚷嚷。”

“我又不傻,这事当然不能随便说的。”叶楠薇撇了撇嘴,然后道,“只是二姐怎么会”

“这多半不关你二姐什么事,应该是燕西将军自己看中的,你以后别瞎揽事,这等婚姻大事是能由得你胡来的吗。”叶楠玉责备地看了叶楠薇一眼,“这事自然是太太跟二妹提了后,二妹在院子里碰到燕西将军,自然就聊了几句,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珍儿,应该是心里不好受,所以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清,误导薇儿,叶楠玉心里叹口气。

叶楠薇愣了愣,片刻后才道:“这么说,二姐会答应吗?”

叶楠玉想了一会,才发觉自己真没法确定这事,她那位二妹,骨子里跟珍儿和薇儿都不同。薇儿是任性冲动一根筋通到底,珍儿是表面憨实内心敏感,但不管怎样,这两丫头无论什么事,最终都会听从父母的安排。叶楠夕则不同,虽说她跟叶楠夕是自小一块长大,姐弟几个当中,她跟叶楠夕相处的时间最长,但其实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这个妹妹。

她从不任性,或者说,她虽明明做了很任性的事,却往往能让人觉得情有可原,让外人很难想到任性那头上。比如之前她从侯府搬出来,比如参与百善会,比如和离后拒绝住在娘家她跟叶楠薇的任性不同,叶楠薇是完全由着自个的性子来,还是小孩儿心性。她却是一直大方得体,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但事情过后,往往会发现,她总能在既成的事实下。让身边的事照着她的方式来。

如果,叶楠夕跟燕容的亲事,真的足够有利的话,叶楠夕或许不会拒绝。叶楠玉这么想。

船将靠岸时,叶楠夕忽然打了个喷嚏,燕容走过来道:“着凉了?进去坐一会,风有些大。看着天像是要下雨了。”

叶楠夕笑了笑:“只是鼻子有些痒,估计是谁在叨念我。”

燕容不解:“叨念?”

叶楠夕一边将耳边的发丝勾到耳后,一边道:“哦,将军没听过这种说法吗。若是被人在别处叨念的话,就会打喷嚏。”

燕容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过今日燕某倒真有些意外。二娘子也会过来这边。”

俞川靠着江边。因此自然有人做起游船的生意,无论是大的画舫还是小的乌篷船,都有租赁的地方。江面游船,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或是约上三五个好友在江面上闲渡一日,是俞川人最爱的风雅事之一。

叶楠夕一早就被丁四奶奶请到画舫游江。结果一上画舫,便瞧着燕容也在。于是两人在这画舫上差不多聊了大半天,直到画舫快靠岸了,她才走出来看看,结果燕容又跟了出来。

叶楠夕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打量了燕容一眼:“今日一过,怕是整个俞川就传出我要攀上燕家的流言了。”

燕容挑眉:“只要二娘子愿意,就不会是什么流言,而且也谈不上谁攀附谁,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叶楠夕道:“将军对此事的执着,真让我受宠若惊。”

燕容道:“那么二娘子是愿意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