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应铭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洗了,这样他们就看不出破绽了。晾晒好衣裳,他低着头来到厨房,张子济与赵云绮正在摆碗,腊八粥已经熬好了。

“小弟,快过来尝尝姐姐做的腊八粥,看好不好吃?”

顾应铭略抬头瞧了一眼云绮姐姐,不,是云绮,不能再叫云绮姐姐了。

想到这,他竟脱口而出,“云绮!”

赵云绮手里正端着一碗粥,险些整个掉了下来。她稳了稳粥碗,恍了恍神,伸出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今日才刚长一岁,就不将姐姐放在眼里了,连姐姐也不叫,竟直接唤上名了?”

顾应铭红着脸委屈地说:“你看,我都快有你一般高了。你和子济兄别再当我是孩子,我已经长大了。”

赵云绮将粥碗放下,说:“好好好,小弟已经长大了,我们以后就当你是大人,可好?只是,你再大也大不过姐姐去,姐姐还是要叫的,记住了么?”

顾应铭憋红着脸,怎么还是要叫她姐姐呀,又不好争辩,只好坐下来低头吃腊八粥。

“好吃么?”赵云绮见他吃得很慢,闷闷的,遂问。

“嗯,好吃。”顾应铭头也没抬,答了这么一句。

若是平时,他早就呼天喊地的说好吃,吃起来还很带劲呢。今日莫非有什么心事?

赵云绮越发觉得蹊跷了,在一旁的张子济也觉得很不对劲,说:“应铭小弟,今日是你的生日,你若想要点什么,让你云绮姐姐带你去买。”

顾应铭抬头了,嘟着嘴,说:“我又不是小孩,过生日就吵着要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什么都不要买。”

赵云绮与张子济相视一笑,原来他还是在计较他们把他当小孩看待了呢!

吃完腊八粥,赵云绮就去街市上了,虽然小弟自己说什么都不想要,但她当姐姐的总得有一份心意才好。

如今天寒,她买了些粗布、棉花、麻线,好给顾应铭做双棉鞋。买好了这些,正要走开,她又回头了,还是多买些吧,给张子济也做一双,他经常看书看到深夜,没一双暖和的棉鞋也是不行的。

买好了这些,她又拐过一条街,盘算着去买些肉,今夜包饺子吃呢。

走着走着,没想着迎面来了一位她极不想见的人,李家大公子!

李家大公子,名唤李玉满,集傲骄戾气于一身,还生得一脸的色|相,只见他穿着紫色锦服,踏着金线镶边的棉靴,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赵云绮赶紧扭头打算折回去。

可是这已经来不及了。

李玉满已瞧见了她,见她想躲着自己,更是几个快步追了上来,拦在了她的前面。

他紧盯着她的脸蛋,心里却是有气得很,问:“云绮姑娘为何不肯嫁与我?”

赵云绮偏过头去,并不搭理他。

“姑娘你是嫌弃我李玉满,还是嫌弃我的家世?要知道,我空着正房就是等着你呢,而且我来年就要赴任京城的钦天监监判,首次任官就是个正六品,将来前程亨达着呢。你若肯嫁与我,我定将带你到京城去享福!”

李玉满急等着她回话,她却恁是不理他,全当他刚才在放屁。

李玉满脸色不好看了,高昂着头,嘴里哼了一声,不再是哄人的语气了,说:“姑娘眼界可别太高,就连天津知府还得敬着我爹爹,年年来表礼呢,要不是我瞧不上知府家的小姐,这正房的位置还能留给你?”

赵云绮横着眉,冷笑一声,说:“你愿留给谁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说完就要绕过他,离开这里。

李玉满有些被激怒了,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姑娘讲话可要讲清楚,既然与我不相干,又与谁相干,莫非是你的表哥张子济那位落魄穷书生?哼,就他,连乡试还没考呢,等他入仕为官的那一天,我恐怕连宰相都当上了。”

“好大的夸口!不知当今宰相听了会当如何?”一位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声音清亮,语气中透着些许高傲,还有些许戏谑,一个李玉满在他眼里可算不了什么。

李玉满张嘴正要怒骂,等看清了此人的脸,嘴巴却又闭上了,心里犯疑,此人好似在哪里见过,记得爹爹可是说过,此人来头不小,平时没事不要来这条街,不要惹了他,来年就要入京官了,行为举止可都得仔细着点。

如此,他拉着赵云绮袖子的那只手也松了下来,顿了顿,退后几步,一溜烟跑开了。

赵云绮心里更是疑惑,他不就是一位卖石头的么,李玉满为何如此忌惮他?

世事难料

李玉满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郑公子走了过来。

“多谢郑公子解围。”赵云绮礼貌地朝郑公子行了个礼,神情上却带着疏离。

郑公子又走近了些,却也没好意思直盯着她瞧,大大方方地说:“姑娘不必言谢,我只不过在铺子前看到这一幕,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而已。我们这已算是第四次见面了吧,在下郑若疏,不知姑娘的闺名是…?”

赵云绮思虑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如此小家子气,就报上了姓名,“小女子姓赵名云绮。”

赵云绮?郑若疏顿时发了一下愣,听上去怎的如此耳熟,却一时又寻思不出个什么来。

“不知…郑公子的石头卖出了几个呀?”她突然想起他上次自信满满地要与她打赌的事来。

郑若疏听着她的那种语气里像是含着些许嘲讽,也隐约着带有一丝玩笑,不禁脸微红,眼神不自然地向侧处恍了恍,说:“这…这可不是我的石头不好,只能说无人识货罢了。千里马也得有伯乐来识,我的石头迟早有一天会遇到它的伯乐的,且不急,不急。”

赵云绮见他那般自我安慰又强硬解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那郑公子你就且等着吧!”

郑若疏被她笑得更加不自然了,却一时又找不出何种理由来回驳,只想着若是哪天真卖出了石头可一定得让她知晓,可不能让她轻看了他的石头,也不能让她轻看了他,便问:“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若是哪天我卖出了石头,定将上门相告。”

赵云绮心里只觉得好笑,你的石头卖得出与卖不出,与她有何相干,却又不好直白地将此话驳他。

这时跑过来一位小厮,见了郑若疏行个大礼,急急地说:“二公子,老爷让我寻你回去,家里可有紧要的事要找你呢!”

郑若疏觉得甚是奇怪,他从来不插手家里的事,平时家里若有紧要的事都是找兄长,或是派人去寻问姐姐,来找他做甚,他可是连家都极少回的。便问道:“你可知是何事?”

小厮直晃脑袋,弯腰低头答道:“小的不知,老爷只说十分紧要,务必要寻回二公子。”

赵云绮看到这里,猜测着,这位郑公子家世肯定来头不小,只不过他是一位在外浪荡惯了,对家事不管不顾却只爱好石头的一个人罢了,若是如此倒也是一位真性情之人。凡是家世显赫的人家,家里务必少不了巴结高官候爵或被人阿谀奉承等琐事,他对这些不上心,至少不是个庸俗之人。

她知道不好在一旁细听着人家的家事,便知趣地说:“郑公子有家事,小女子就不在此打扰了。”说完就绕过他,顾自离去了。

她还惦记着要买肉包饺子吃呢。

郑若疏目送着她离开,眼里似含有不舍的神情。她还没告诉他,她家住在何处呢,他若卖出了石头怎的相告与她?转念一想,她说过她时常路过这里,应该就住在这附近吧,总该能碰着的。哪怕碰不着,去寻应该也是不难的。

“二公子,快速速回京吧,老爷着急得很呢!”小厮见他此时还有心思瞧着人家姑娘的背影瞧,甚是着急。

郑若疏这才收回视线,瞧了一眼小厮,“好,这就走吧。”

也不知家里到底出了什么紧要的事,紧要到非需他回府一趟,平生这还真是头一回。

赵云绮买了肉,回了院子,却不见顾应铭与张子济两人。赵云绮心里叹道,他们也真是勤快的很,腊八也赶着上山开荒去了,知道他们不等着她一起去,是不想让她跟着去受累,让她在家歇歇。

张子济昨日还说道,再过几日山上积雪甚厚,就再也没法干活了,来年春就要播种,可紧着点多开些空地出来。

虽然已是巳时了,赵云绮还是扛着锄头上山去了。

来到山上,老远就看见他们两人弯着腰在前头卖力挖掘着。再一瞧,近几个月来开出的那块地,估摸着有了五亩大小,已经够使了。

赵云绮走了过来,与他们排头掘着地。

这时张子济与顾应铭才发现她也来了。

“云绮姑娘,这么晚了,你何须再跑来一趟?”张子济眼里尽是心疼。

顾应铭放下锄头,跑近来看,“云绮…姐姐,一路上都有积雪,你没有摔着哪吧?”

赵云绮拍拍自己的衣裳,说:“你瞧,我衣裳还干净着呢,像是摔过的么?竟瞎操心。”

她这般训他,顾应铭才没趣地拾起锄头干起活来。

赵云绮边掘着地边说:“我们只需干这一晌午的活了,我瞧着开出来的地已经够使了。天气寒冷,地上也湿滑,实在不宜再上山来,要是摔伤了可不值当。”

顾应铭回头瞧一眼,问:“这些就够了么?为何不多开些地,来年多种些?”

赵云绮眉眼一弯,笑了,说:“我知道小弟勤快,但有多少种子就开多少地。若是多开出来了,种子不够用,不是白费了么?”

“云绮姑娘说得甚是有理,何况这种天气你个姑娘家的也实在不宜出门了。”张子济瞧着她的弱身子,怜惜地说。

赵云绮知道他是在怜惜她,低着头,一心干着活,没有答他的话。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干活有多辛苦,随着自己心意,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自在的。

日头已至天空正中,他们三人一行扛着锄头回家了。

此后,就都在家歇着。赵云绮纳鞋底做棉鞋,顾应铭读书认字,张子济埋头苦读。

“你个不肖子!此事关乎着郑家命运兴衰,你怎还使个人意气不从?我们郑家厚积几代只待有朝一日能迸发,如今这是最好的机遇,若是错过了,既将会被赵家打压,那郑家几代人努力拼下来的家业前程,就此要败落了!”郑家老爷子痛心疾首,对着郑若疏一通恶训。

郑若疏顶着老爷子的恶训,仍然固执,道:“姐姐如今都是皇后了,爹爹也当上了国丈,我们郑家只要忠君报国,皇上就不会薄待郑家,为何非要与赵家争个你死我活,何况赵家女儿的位份只是婉仪,才刚怀上皇嗣而已,你们就开始想着如何争太子之位,还要我进皇宫任御前侍卫,谋划着如何残害嫔妃皇嗣,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如何也做不来!”

郑老爷子一个急步上来,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掴子!

并环顾一周,确定无人,郑老爷子才压低了声音训道:“此等机密,怎可张口就来!说什么伤天害理,这等事若我们不做,到时就要大祸临头了!你姐姐前日已传话过来,说那个赵云绮可是机灵得紧,把皇上与太后哄得个天花乱坠,如今怀了皇嗣,更是得势。你从小学了一身武艺,此时正是需你为郑家效力的时候,怎能如此糊了心,不知轻重,莫非你要看着郑家被赵家欺凌不成?”

郑若疏听到赵云绮这三个字,恍然大悟起来,原来天津的那位姑娘道出姓名时,他当时会觉得耳熟呢,上次姐姐就提到她的名字,他当时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没想到有此等巧合的事。

“你在发什么愣,有没有听到我讲话?!”郑老爷子吹着胡子瞪着眼,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坏了。

“孩儿正在听着呢!赵婉仪怀个皇嗣你们就如此紧张,皇宫里给皇上繁衍子嗣的嫔妃多着去了,莫非全都要残害了?”郑若疏梗着个脖子,就是不服。

郑老爷子被气得直翻白眼,“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只有这个赵婉仪对你姐姐最有威胁,其他的皇子根本不是继大统的料子,也丝毫不得皇上的宠。若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再增选御前侍卫就是三年后了,什么也来不及了!这次你若进了皇宫,与你姐姐慎密筹划着,定能稳定乾坤,将来你姐姐当上了太后,我们郑家可算是洪福齐天了,你与你兄长也指定能入三公之列,此等天大的事,你怎可如此不上心?”

“孩儿在外浪荡惯了,做不来这些勾当!”郑若疏撇着嘴角说。

郑老爷子抚了抚胸口,极力忍着火气,走出门口,朝远处的几位小厮大声吩咐着,“将二公子锁起来!”

那远处的几位小厮闻言立马冲了过来,郑若疏还未反应过来,门已被关上,并上了锁。

郑若疏拼命地晃着门,“爹!爹!!我的那些宝贝石头还在天津呢!”

“还惦记着那些破石头做甚!我定将遣人去把你的铺子给关了!”

“爹!不行啊,才刚开张,都付了赁铺子的钱,怎能说关就关呢?!”

这日雪晴,顾应铭在院子里扫着雪,张子济在屋里看书,赵云绮在备着年货。年关即至,可得喜庆着过。

“哐哐哐!”院门的门环响了起来。

顾应铭扔下大帚子,小跑着前去,从门缝里瞧了一眼,惊得不行,赶紧跑了回来,慌里慌张地说:“云绮姐姐,门外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就是那个…那个神出鬼没的人,你快将躲起来!”说着就将赵云绮往屋里拽。

赵云绮恍了半天神,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那个人是郑若疏。她并未将郑若疏在街市上开铺子的事告诉过他,也没提那日在街上遇着李玉满的事。顾应铭还以为人家是寻上了门要掠走他的云绮姐姐呢。

张子济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

赵云绮无奈,就将那些事都告诉了他们。

门环还在一阵阵地响着。赵云绮催顾应铭去开门,她才不信郑若疏会对她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那日还是他替她解了围呢。

张子济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说:“还是先防备着点好,云绮姑娘,你先躲进衣柜子里,待我先问过话,若对方确实无恶意时,你再出来。”

赵云绮被他们俩折腾得无奈,只好先进了自己的屋子,她才不要躲进衣柜里呢。

这般,顾应铭与张子济才一起向前去开了门。

开了门,果然是郑若疏在首,后面还跟着十几位健壮的小厮。郑若疏还记得这一对哥弟俩,他至今仍然以为他们与赵云绮是兄妹。

郑若疏朝他们作了个辑,十分礼貌地问:“敢问兄台,不知赵云绮姑娘是否在家?”

张子济瞅了几眼他身后的那一群人及郑若疏本人的高大身材,他并不答话,而是问:“你找她有何事,她与你并无干系。”

郑若疏见他瞅着自己身后的那些人,知道他是误会了,又作了个辑,说:“敢情兄台是误会了,我前来只是有事求于赵云绮姑娘,并无恶意。”

郑若疏示意身后的人退远一点。那些小厮只略微往后退了几步,却并不敢远离,他们心里在盘算着,若是二公子趁此跑了,在老爷面前可没法交待,轻则杖罚,重则永远脱不了奴籍。

为了交代郑若疏的家世,不得已才写到了郑家与皇宫的一些牵连。

并不会写郑若疏在宫中如何,更不会将宫斗延续下去。

本文不会偏离种田文的,请读者们放心哦。

恋恋不舍

“你有何事求于我云绮姐姐?”顾应铭昂着头,眼睛盯着郑若疏的眸子疑惑地问。

郑若疏心里很是奇怪,这哥俩怎的对他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有欺负过云绮姑娘么?好似不但没有欺负过,倒是帮过她两回。做为她的兄长与小弟,应该对他心承感激才对啊!

可眼前他所见到的完全不是这幅景象。

“我可不可以进院子,与你的云绮姐姐当面讲清?”郑若疏似乎在恳求着他。

顾应铭与张子济正在犹豫之时,赵云绮已朝这边走来。

“你们就请郑公子进来吧。”

郑若疏瞧见了赵云绮,心里好一阵欢喜,也不顾他们哥俩是否同意他进来,就自个儿踏步进来了。

“赵姑娘近期可好?”郑若疏语气温柔,情态有些紧张,却又抑制不住欢喜。

“挺好。”赵云绮避过他那对有些过于热烈的眼神,问道:“不知郑公子是如何找着此处的,又有何事须求于我?”

方才外面那一番对话,她都听了进去。

不问不打紧,这一问,郑若疏脸上顿时覆了一层寒霜,刚才见到赵云绮的那份欢喜也消失了。

他苦着脸,看着赵云绮,神情失落地叹着:“不知下次见赵姑娘该是何时了。”

赵云绮被他没来由的一句感叹弄得有些脸红,假装没领会其中之意,便说:“外头寒冷,先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郑若疏感激地跟了她进去,来到中堂屋。顾应铭将赵云绮屋里的火炉挪到了中堂屋,还给郑若疏递上了茶,他这可是看在他的云绮姐姐的面子上才如此做的。云绮姐姐既然把这个人当客人看待,他就得有对待客人的礼貌。

张子济也陪坐在一旁。

赵云绮见郑若疏喝了口热茶,脸色稍平静了些,便问:“敢问郑公子有何忧愁苦闷之事?”

郑若疏微蹙着眉心,慢条斯理道来:“自小到大,家父并未严苛于我,我就此懒散惯了,从不管顾家里的事。只是近来,家父忧愁,遣我去办一件关乎我们郑家兴衰的大事,我哪里能办得来,却也拗不过家父的性子。你瞧,”他向外指着那一排小厮,“这些就是家父派来监视我的,此次怕是逃不了的。”

赵云绮听着很能感受他的烦忧,被家父逼着去做自己不情不愿的事,心里肯定憋屈的慌。却也不能说人家的父亲多么不通情理,遂说:“父命难违,为家里分解忧愁也是应当的。”

“赵姑娘说得在理,我自知不能推却此大任。”其实他心里已思定,伤天害理的事他定然不会做,但他此去得防着姐姐被人陷害,保护姐姐与外甥皇子的使命他是不能推却的。又接着说:“今日我们打听了一上午,才寻到姑娘家,不成想打扰了,还请赵姑娘莫怪!”

赵云绮微微一笑,“郑公子何出此言,太客气了。不知郑公子刚才所说的有事求于我,到底所谓何事?”

“我这一走铺子就无人打理,家父将老店家也给遣走了,老店家惧我爹,怕被责怪,再也不肯来。上次见你在铺子里对我的石头观看了许久,我知道你是喜欢它们的,所以,我就想把铺子赠与你,也好过于那些石头放在角落里白白地沾灰,无人欣赏。”

赵云绮闻言,很是惊诧,说:“赠与我?郑公子真是说笑了,我哪能无缘无故接受如此厚礼,何况我们只有几面之缘而已,哪里授受得起?”

郑若疏听她如此说,心里有些不痛快,说:“姑娘这么说就生份了,你若不承情,我爹爹就将那些石头给扔河里去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那般好看的石头,他的家父竟要扔进河里?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赵云绮也实属于心不忍,并未答话。

“那些石头可是我这么多年来苦寻来的,个个是我的宝贝,我之所以开铺子售卖,只想寻个志同道合的人而已,指望着除了我也还有其他人能一睹它们的风采。我不只一次设想,若有那么一个人同我一般喜欢它们、欣赏它们,我们在一起喝茶、斗酒、赏石,岂不快哉?”

赵云绮听着听着,似乎一幅安详静谥的喝茶赏石图就在她的眼前,此情此景,甚是美好。

见赵云绮没再说推辞之语,郑若疏稍展眉头,将一串钥匙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说:“姑娘且先收下,若是久了,对它们厌了烦了,大不了扔进河里算了,反正至今我还没遇到欣赏它们的人。”

赵云绮见他如此真性情表露,不禁莞尔一笑,“如此巧夺天工之物,我怎的会弃它们于河里,定将会好好待它们的。若是卖掉了,我将会问买者姓名及住处,待我们再见时,就相告与你,说不定有一天你们能成为挚友呢。若是无人买,我就替你细心保管着。”

闻此,郑若疏起身朝赵云绮拱手拜了拜,略为激动地说:“姑娘如此肯帮我,知我心意,我好生感激,真不知该如何言谢。”

赵云绮被他如此郑重其事地行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我承了厚礼,怎的还需你如此拜我?”

郑若疏听了舒眉一笑,十分爽朗,眼眸子也明亮了起来,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赵云绮的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姑娘家怎可盯着一个男子的笑脸瞧,立马垂下了眼帘,脸微红。

事情已交待完毕,郑若疏自知无理由再在此逗留了,却又不舍得离开。他甚是感激也含有留恋地多瞧了她几眼。想到此次去皇宫,以后要见她就难了。御前侍卫一个月才两日假,即便有那两日假也是需要回家向父亲禀报情况的。

哪怕紧赶慢赶,往返一趟天津也需两日。几个月也不知是否能得一个机会来此一趟。

正闷闷地寻思着这些,一位小厮跑了进来,说:“二公子,再不回,恐怕是要迟了,老爷在家急等着呢!”

这般,郑若疏才恋恋不舍地退出中堂屋。

他们三人一行将郑若疏送到院门外。

郑若疏转身面对着他们,颇为伤感地道别:“赵姑娘,这位兄台、小弟,我此去不知多久再能回来,那铺子就劳烦你们费心了。”

张子济彬彬有礼地道:“刚才我与小弟误会了郑公子,礼数不周,还忘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