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老夫人当下扶着拐仗的手往下一松,朝许双婉扑着跪去,痛哭流涕,“长公子夫人,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看在我们是同一个祖宗的份上,您给老妇指条能走的路来罢,孽女该死,她水性扬花罪有应得,怎么死都不为过,但我家岳普,真真是与此事无关啊,要说都是我教女无方,驭下不严才惹的祸,要罚要惩,就惩罚我这老糊涂罢!”
宣老夫人绝不打算放过许双婉,她知道即便是皇后,也要敬这宣许氏七分。
珍妃的事,严格说起来,是与宣岳普无关,要说有关,与珍妃同一个母亲的亲姐姐有关系,这人是珍妃的亲姐姐跟珍妃搭的桥。
而宣老夫人说与她有关,说她老糊涂,那宣老夫人与此还真是脱不离关系。
据广海那边送过来的消息,宣老夫人偏心珍妃那个幼女,而陷害珍妃的姐姐姿色平平,从小就不得她重视,此女被母亲说给了当地一家名门望族当中的老者为继妻,此人比她年长四十多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过去没两年成了寡妇不说,还被逼着上吊殉葬,给族里添一块贞节牌坊,这个姐姐不想死,向娘家求救,遭到了宣家,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宣老夫人的拒绝,还被劝说让她遵守妇道妇德,后来此女无法,只能求救于官府,但广海官府也是广海各望族把持,就是大韦有明律严禁人命陪葬,他们也视之不管,听说此女彪悍无比,族里妇人联手也没逼死她,就是绝她的食,也不知为何十天之后不吃不喝也没死,听说是有人暗中帮了她,后来她被活埋于了地下,也是当晚就出了坟墓,跑回了宣家,还说要上京告御状,几番折腾下来,宣家人也查不出是什么人暗中帮她,怕再生事端,她这才在娘家得了个小院子,每月得些银两米粮,被人指指点点,监守着活了下来。
但她现在已经死了,几个月前她半夜在宣府的大门上吊而亡,也就是那奸夫进宫后的两个月后,现在宣氏满门对其三缄其口,不敢提起她的事来。
宣老夫人这番哭诉,也没提起她来。
许双婉料她也不敢提。
皇帝都不兴人命殡葬,百姓焉能?当地宗族之法大过于,大于皇法国律,想让人陪葬就让人陪葬,这事要是捅开了来清算,不是死几条人命就能算的清的事。
广海宣氏那边的族人多,出的事情也多,这仅仅只是其中算不得大的一桩,许双婉只听说了那边的宣氏一族出的几件事,就觉得归德侯府的那点事在他们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于许双婉来说,珍妃出的事,固然是珍妃姐姐对广海宣氏一族的报复,但她一个弱女子,能掀起多大风浪来?那些暗中帮她,也帮成了她的人,才是最恨宣家的。
宣家这些年来在广海成事立足,亏心事可没少做,杀人无数,也灭了好几家人的门,家里仆人死的也是不少,这次事发,看起来是珍妃通奸才出的事,但背后何其不是宣家做的种种,让仇恨的溪流之水汇聚成了大河,掀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圣上的人是查出了暗中帮着送人进来的人是哪些,但宣家还没有,宣家只知道是自己人帮的忙,具体是哪几个不清楚,所以宣家现在的处理方式是凡是与珍妃之事有关的,一个也不放过,在京中的那些有关于此的宣家人,现在一个都见不到了,他们消失得无声无息,可见宣家人的手段。
这一些,许双婉要是不知情,可能还会被宣老夫人打动,可她知情,哪敢动恻隐之心。
“老夫人,妾身当真是无能为力,”许双婉不松口,人走到一侧欠身虚扶她,“您快快请起,莫要折煞妾身了。”
“长公子夫人,”宣老夫人哭嚎,侧过身,要朝她磕头,“求您了…”
她这头没磕下去,福婆已带人去扶她。
宣老夫人老眼婆娑,朝宣许氏望去,见她还是一脸淡然,当真是冷血无比,她眼一闭,晕了过去。
“老夫人…”这厢,她带来的奴仆哭喊着上前,凄声大叫:“您怎么了?”
许双婉见她的先见之明还真有用武之地,不由摇了下头,听着身后的虞婆镇定地叫丫鬟去请单娘子。
不过,宣老夫人这晕的好。
她一晕,侯府这边准备的说辞就用得上了,她要是不在府里晕过去,而是晕到外头让大家看到了,侯府才有点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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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如兰过来,把人弄清醒了,侯府这边就把人抬上了侯府的马车,往广海宣府行去。
路上,不少人都知道了宣老夫人千里迢迢而来,没回他们广海的宣府,而是晕到了侯府去的事来。
一个老人家到了京城不去自己的家里,而是去了被他们背宗离祖的归德侯府,这千里赶路本来就是容易猝死的事情,这广海宣家的人这是倚老卖老,以死逼人啊,好大的心计!好毒的心!
宣老夫人一走,这夜幕也降临了,这夜许双婉跟随丈夫带着女儿去了听轩堂与公爹一道用膳。
膳罢,宣宏道留了一家三口说话,朝许双婉问起了今日的事来。
许双婉便把宣老夫人说的话都说了。
宣宏道听完,看了长子一样,犹豫了一下朝儿媳特地和善地道:“你做的很好,但…”
“父亲请说。”
“但…”宣宏道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是觉得儿媳妇说话太过于冷酷没有人情味了,但她的推托之词客气有礼,也挑不出什么大错了,他迟疑了一下,方道:“但口气可以好点,就是不帮,虚应着就是。”
说完,他也觉得他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忙又补了一句:“为父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咱们身为名门正宗,没有容人之量的话,外面的人难免会嚼牙根。”
许双婉恭敬谦逊颔首,“是。”
外面的人是会嚼牙根,但嚼的不是侯府的,而是那边的。
但这事,公爹说出来的意思就是他心里想的意思,她辩驳多说无用。
就像公爹现今漠视了婆母,心里也不再有婆母,而他的小孙女钰君再可爱,再特意挖空心思讨他的欢心,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觉得钰君晦气,就是假装喜爱孙女也只会在人多的时候披层皮对钰君好,私底下却让小孙女离他远远的,少来点听轩堂一样,她们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他心里真正的心意。
儿媳妇恭敬,宣宏道讪讪了起来,又称赞道:“你做的很好。”
他也不好多说儿媳妇的不是,即便是觉得儿媳妇做得过头了,这时的他不好说些过于诛心的话来。
毕竟,儿媳妇自来对他孝顺有加,面面俱到,听轩堂里该睁只眼闭只眼的事情她也当作不知情,说她没人情味,这话也不该是他说的。
宣宏道这头因前几天在妾室身上逞勇险些不能起身之故,还在吃着儿媳妇那边送到听轩堂的补药,这身上心里都还虚着,道了两句,又迎上长子似笑非笑的脸,当下不好再多说,就是想单独留儿子问问他三叔进京的事,这下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就又笑着又道:“好了,夜黑了,你们赶紧回去,路上小心点。”
等儿子儿媳他们走了,宣宏道没问到想问的事有些懊悔,也嫌自己说儿媳的话有点多嘴了。
他最想知道的,还是长子要怎么对远道而来的他三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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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海宣家也是好本事,宣洱来了没两天,内阁当中就有与宣仲安交好的老臣子凑到了宣相面前,苦着脸连连给宣相作揖,为宣岳普说起了好话来了。
这老臣还是宣仲安外祖,死去的姜太史的好友,曾经助过姜太史和宣相一臂之力。
“贤侄啊,叔爷腆着老脸来跟你求个人情,实乃也是无奈啊,”这阁老说着话的时候也是胀红了脸,汗颜不已,“还请贤侄卖我这张老脸一次。”
宣相也是没想到是他来说情,愣了一下,才斟酌着问道:“请问郁叔公,为何如此?”
这郁阁老讪讪着不说话。
等他走后,宣仲安着人去查,才查明白,他那三叔当真是好本事,进京的第二天,就送了一个与郁阁老早年死去的原配夫人一模一样的女子进府。郁阁老的第一个嫡妻是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在为他生他的头一个儿子的时候死在了产房,郁阁老还因此替她守了三年的孝,之后又三年才续娶,当年在京也是一桩美谈。
这事也过去很多年了,现在能知道这事的人不多,没想,被宣家用上了。
郁阁老这人情,还真不好不给。
他可是当年暗地里帮过他们上位的功臣,帮了也没讨赏,比杨阁老这样得了赏讨了名头的阁老们可是要低调了许多,也帮他们省了许多事。
宝络知情后,也是气笑了,道:“这宣家也是好本事。”
连他们这边的人也能收买到手,难怪宣岳普就是被抓到了他面前,也敢有持无恐。
“您看呢?”宣仲安问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呢?”宝络不答反问。
宣仲安沉默了下来。
他这一沉默,宝络就有点明白了。
这人情,不能不卖。
郁老这都快要进土的人了,腆着老脸来求这个没有脸的情,于他平时诺诺不言语求安稳的性子截然相反,且他这阁老也不是白当,这些年大韦府县扩建官学书院的事交在了他手里,他可是没出过什么差错,没给他什么钱,他也跟杨阁老那边一起帮着朝廷立了不下百家的官学出来…
“先…”宣仲安说了个先字,笑了起来,顿了一下才道:“先卖罢,说起来,这离咱们先前的意思也没多远,就是这次卖了郁老的面子,您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在这事里做点文章,别让后面的也跟着蹬鼻子上脸。”
宝络皱眉。
“至于宣家那边,那层皮还是要刮,”宣相敲了下桌子,“那边的刘、张、陈三家与他们分着广海,我的意思是择陈家上来,您看如何?”
宝络咋舌,陈家是广海本地的大家,与宣家看似是同盟,但与宣家也是有生死大仇在里头。
这事他们原本不清楚,也是查珍妃的事里头带出来的。
珍妃这事,宝络这绿帽子戴的不冤,这往下查下去,一线牵一线,一环接一环,原本广海密不透风的那张网,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各家面和心不和的真实面孔也绽露了出来。
“朕看,”宝络轻咳了一声,才接道:“好得很。”
丞相都不介意对宣家下杀手,他就更不介意了。
就是这一个决定下去,广海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也不知道宣家这般冒进,有没有想过他们会激怒宣丞相后果的可能。
第165章
原本宣相也没想对宣家下此杀手, 毕竟,扶另一家起来, 问题也不会少,对于宣家, 有把柄在手中,也好控制, 但此一时彼一时,宣仲安也不介意再改个主意就是。
这要是换个君主, 他这朝令夕改,是为大忌,但好在这宝络与他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看宝络按捺住高兴,假装正经地点头, 道爱卿说得极是,宣相笑着摇了下头。
“咳,”宝络又咳嗽了一声, 声音也放低了, 像说悄悄话般地道:“朕还以为,你怎么也会给你家祖宗点面子。”
他义兄这人,骨子里还是很尊祖奉宗,很正人君子的,不像他,亲爹的坟都敢挖,他亲爹也是,他们皇家一脉可说是天下最喜最会窝里斗的人家。
宝络皇现在对先帝私下的称呼也是一口一个老畜牲,他是叫得欢天喜地,但他义兄家祖宗可跟他们家祖宗不一样,归德侯府的历代祖宗对嫡长这一脉,那可是从来没有对不起过。
“祖宗在上,给还是要给的,”宣相淡道:“命还是会给他们家留几条,断不了他们那一支的根。”
就是还想接着荣华富贵下去,那就难了。
但这是他们自己找的,想踩到他头上来,那他们肯定也做了好他会反击的准备。
宣相到底是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公正无私。
他这些年克守己身,也不中饱私囊,侯府的那位少夫人也安安份份从不插手朝廷各家相斗相争之事,以至于百官都以为宣相就跟归德侯府明公殿牌匾所示的家训一样,明净公正。
广海宣家出手,向君臣两人展现了他们的了得手段,偏偏,君臣两人都是表里不一、最恨被胁迫之人,宣家人原本以为郁阁老出面,皇宫会有好消息出来,哪想,过了两天,却听到交到了大理寺手里的宣岳普被移交到了内务府手里的消息。
宣家人心惊,忙又找上了郁阁老,郁阁老又捂着老脸进了趟宫,得了皇上的一句准话,灰溜溜地回去给宣家人报了信,给宣家那边的人送了个准话,内务府把人要去只是要走一个过程,珍妃之事有涉及到这位宣二爷府里的人,内务府需把口供做齐了,须待一些时日,才能把人放出来。
郁阁老的一世英名毁了,老阁老自认无颜见圣上和丞相大人,托病请辞在家,不再上朝,从此对宣家之人也闭门不迎。
而宣家人这边得了准话,宣洱也算是彻底放心了,郁阁老不再见他们也无事,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再说,人是他们宣家人送过去的,郁阁老收了人,想彻底摆脱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堂侄那边有了准信,宣洱来京不到十日,就化险为夷,即便是他城府颇深,也难免有些满意了起来,这头他思量再三,还是给侯府递了帖子,要上门拜访嫡兄。
至于这厢病得连床都起不了,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的宣老夫人,他连做态都没想做一次,连过去瞧她一眼都未曾去过。
这老婆娘非要跟来,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争出一个子丑寅卯,争得他都要在她面前认输,那他就让她看看,她能争出个什么来。
这次她有来无回,死都死不了在家里,少了这个老丑的悍妇碍他的眼,宣洱难得舒心,但想及就是她教养的好女儿败了宣家下的大棋,顿时又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恶心,这也就让宣家的下人根本不敢在二老爷面前提起二老爷夫人的事来,宣老夫人原本没想能从他那边得他一句好话,他们夫妻早年就已经形同陌路了,她没存那个他会顾念旧情的痴心妄想,但她病了几天,发现她这边的人去支钱买补药,请大夫的事都被府里的人推托,甚至避而不见后,宣家这位老夫人就知道她家那位老爷是想让她死在这里的心思了。
下人都帮着他,看来,大伯和族里也是这个意思,宣家是打算让她去死了,也不管她为宣家做了多少,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
宣老夫人身边的人因老爷的绝情绝望不已,宣谢氏早年早在宣洱那里伤够了心了,这时候除了对整个宣家滔天的恨,她对宣洱什么感觉都没有。
而她是从不认输之人,这些年她不择手段在宣家争得了一席之地,绝不是那般好打发的,当下就喝止了身边人那些没用的伤心指责,痛骂了他们一顿,随即又指挥起了他们暗地里替她跑腿做事,意图就是死,也要拉着宣洱去死。
宣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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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归德侯府,许双婉收到了宣洱的拜帖,紧接着,她又收到了一封看不清样貌身型的怪人送到侯府中人手里的信。
此信中详细揭了广海宣家的短,说宣家举全族之力进京,就是为的踩下宣相,羞辱归德侯府,以报当年死去的老侯爷偏长轻庶之仇,这信中很清楚地写了很多关于宣家想压归德侯府的计谋,甚至还写出了宣家要等珍妃诞下龙子,然后扶龙子上位,要把归德侯府的侯位夺到手的话来。
这封信里头写的事情太疯狂了,许双婉连看了数遍,等下人来报,说追查到那送信的人来自宣府后,可能还是宣老夫人身边的人后,她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等她把信交到了丈夫手里,宣仲安读罢,不禁嗤笑出声,“这一家人各行其是,离心离德至此,居然没有自危之感。”
耳塞目聋到这个地步,也是奇态。
“这…”许双婉犹豫看向他,“是那位老夫人所写?”
“不是出自她手,也是出自她意,那边的宣家家里与她不和的人多,都在等着她死,我看她要是死在了京城,广海那边的坟她都入不了。”宝络那边派了人马日夜紧盯宣府,宣府那边的事情宣仲安所知甚详,也就知道跟宣二老爷历来不和的宣二老夫人可能没几天日子了。
闻言,许双婉沉默了下来。
宣仲安摸了摸她的耳朵,“怎么?”
许双婉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说夫妻当到这个地步,你恨不得我死,我恨不得你亡,哪怕把族人儿孙的命拖下水也要报复对方,无感情可觑,无理智可言,实在可悲?
而这全然是宣老夫人的不是吗?许双婉也不敢说是,她这边听到的消息称那位广海宣府的二老爷疼爱的是他的二夫人。一个妾被他扶到了与原配正妻差不多的地位,被人尊称二夫人,这对原配来说,是多大的羞辱?他无情在先,对为家族尽心尽力的原配毫无尊重之意,又怎么能叫原配不恨他?
他宠妾灭妻,广海宣府和宣氏一族居然没把这股风压下,任由他扶了人当了二夫人。
宣老夫人这些年所做的那些嫁女讨好别的宗族,设计杀了家族当中拦着她小女儿进宫的女儿等事,是在内外结了众多的仇,拉了许多的恨——但假如,她的丈夫一开始就没把她逼得那般狠,对她仁慈一些,也许她不会为了稳固地位维持自尊做这般多的错事?
但这是假如,没发生的事情就是没发生,发生了的,也就只能让人唏嘘感叹了。
“怎么?”她不说,宣仲安又问,不摸耳朵了,改捏鼻子。
他不小心捏重了,又凑过头来,吹了吹。
许双婉笑了起来,沉重的心情一挥而散,“没有什么。”
“说说,为夫想听。”不哄着她说,她就又憋心里了。
憋多了,伤身,宣仲安还想着与她白头偕老,他搂了她的腰,让她靠着他的肩,轻拍了下她的腹,“你只管说,说什么我都爱听。”
“家大了,不好管。”末了,她只道了这句。
“那咱们家不大。”
“嗯。”许双婉笑弯了眼。
见她高兴了起来,宣仲安亲了亲她的发,喟叹了口气,“我懂,所以等你肚子里的这个生下来了,咱们就不生了,好好养着这三个就行了。”
许双婉点了头。
“你对那个宣二老爷夫人心软了?”宣仲安懂她,她对为女者总有种奇怪的宽容体谅,她不说,他便一句一句地问。
“没有,不是为她,就是觉得怨怨相报只会越报越深,没有休得了的一天。”许双婉在他怀里轻摇了下首,“还有也觉得死在外人的手里,还能当自己不如人强,毁在自家人手里,就显得有些伤心了。”
她就是如此,别人的千刀万刀砍在身上,忍忍也能过去,亲人的刀砍在身上,梦里都在喊疼。
珍妃那位姐姐就是死都要拖上妹妹,是因妹妹当年在她夫家逼着她死,逃回娘家躲着的时候妹妹揭发了她的藏身之处,让夫家的人又把她带了回去。
宣老夫人揭发广海宣家的心思,是因宣家的人恨不得她死,可能连家族的坟地都不让她入。
这些内里的龌龊,能说得清谁错谁对吗?广海宣家这要是没落了,绝不是死在不如人强身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的亲人手里。
“自作孽,不可活。”宣仲安说到这,顿了一下,道:“有他们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要步他们的后尘就是。”
当年他要是没立起来,洵林要是没教养好,等外祖父死后,在他父亲母亲下的归德侯府会变成什么样?宣相这时候也不太敢深思。
他们归德侯府一代不如一代,说来,也是有根源的。
就是他的父亲走到了今天这步,经历了众多风雨,就是在他的严加掌管之下,宣仲安也不敢说,他父亲绝不会再做糊涂之事。
“嗯。”许双婉颔了首,看向脸上没了笑容的他,与他轻声道:“父亲那边,你多点耐性,他是性情中人,有时候会因冲动说出些无心的话来,也不是有意,你不要多想。”
“呵。”宣仲安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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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洱要来侯府拜见,宣宏道这几天都在养精蓄锐,而宣洱那边在来之前也是做足了势,派了仆人在京城各处置办礼品,还把他们从广海带来特地要给侯府送去的奇珍异宝说了出去,有了他们的张扬,这是全京城上下都知道在外富贵了的归德侯府的庶老爷要上门了。
百姓们还听说珍妃的事是遭人陷害,不是宣家人所为。
听说珍妃的肚子根本就没有大。
这一话接一话传的,也没听说皇宫里传来什么不对的消息,加之还有官员默认了宣家人所说的话,宣家人这一通洗地,就变得无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