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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丽追问了一句:「你看清楚,真的确定是他?」
女人又看了照片一眼,说:「错不了,就是他,他还欠着我两次的钱呢……」话至此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闭上嘴巴,不安地看着三个警察。
范泽天往她旁边的那个房间看了一下,房门是锁着的,门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窗户,往里一瞧,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问那年轻女子:「你最后一次见到马旺财,是什么时候?」
女人想了一下,说:「好像是四五天前吧,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她看着三个警察,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是不是他出什么事了?」
「四天前,也就是5月19日凌晨,他被人杀死了。」年轻女人「啊」的一声,脸色就变了。
范泽天问:「他住在这里,平时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
女人摇头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范泽天见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就指指马旺财的房门说:「这门锁,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有钥匙?」
「房东应该有吧。」
「房东电话是多少?」
女人快速地说了一串手机号,然后垃圾也不扔了,捡起来提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范泽天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房东很快就赶了过来。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矮胖老头儿,嘴角带着笑纹,看起来挺和气。
范泽天指着那个房间问他:「马旺财是不是住在这里?」
房东老头儿点头说:「是的。」
范泽天问:「这里房间的钥匙,你应该都有吧?」
老头儿点头。
范泽天说:「你把马旺财的房门打开,我们要进去看看。」
房东老头儿从裤腰带上解下一大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把那个房间的门打开。
范泽天他们走进去,屋里光线很暗,房东老头儿在墙上摸索几下,打开了电灯。
那是一间只有十来平方米的小房间,小窗下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单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大半年没有洗过。
床底下摆着两只纸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和两双鞋子,除此之外,屋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文丽和李鸣在屋里搜寻一遍,然后冲着队长摇摇头,表示毫无发现。
走出房门时,范泽天问房东:「马旺财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房东想一下说:「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范泽天问:「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房东说:「两个月以前。我这里的房租是两个月收一次。除了来收房租,平时我很少来这里,所以我对他这个人也不是很熟悉,只要他能准时交房租就行了,其他事我也无权过问。」他虽然不知道警方找马旺财干什么,但估计肯定是他在外面做了坏事,所以没等警察发问,就先把自己撇干净了。
范泽天换了个话题,问他:「那你知道马旺财在什么地方上班吗?」
「他好像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一直都在打零工。」
「打零工?」
「对,就是站在街边举个牌子揽活儿干的杂工。谁需要找人干活儿,冲他招招手,他就跟你走了。」
房东老头儿揉一下额头,想了一下说,「哦,对了,我有两次都看见马旺财和一帮民工坐在青龙咀菜市场门口的水泥台阶上等活儿干,估计那里就是他的大本营了。如果你们需要找他,可以去那里看看。」
「他已经死了,几天前,他被人杀死在一个养猪场后面。」离开的时候,范泽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房东。
房东吓得一哆嗦,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2
从刘石巷出来,向左拐,就到了青龙咀菜市场。
菜市场很大,周围小半个城区的人都跑到这里来买菜,大门口人进人出,十分热闹。
像所有的菜市场一样,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烂菜叶与鸡鱼肉混合的腥臭味,老远就熏得人直皱眉头。
菜市场门口,有一道两三米宽的水泥台阶。范泽天走过去时,看见台阶上聚集着十多个皮肤黧黑、衣着朴素的汉子,年轻的才二十出头年纪,年长的已经头发花白,估计已有五十多岁。有的坐在一边独自抽烟,有的坐在一起骂娘扯淡,还有的把衣服脱了系在腰间,光着膀子坐在一堆玩扑克。
从说话的口音上判断,这些人应该是来自五湖四海。
一辆摩托车从街上驶过来,车主朝一个正在抽烟的小伙子指了一下,说:「我那里缺一个搬砖的,150元一天,干不干?」
那小伙子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干!」说完跳上摩托车,就跟那车主走了。
可能是范泽天三人身上的警服太扎眼,他们刚走到台阶边,那帮民工就「呼啦」一下,全都站起来,带着一脸既警惕又惶惑的表情直盯着这三个警察。
范泽天有点后悔,如果不是走得匆忙,自己应该换了便装出来才对。他咧嘴一笑,掏出一盒烟,朝台阶上的民工每人甩了一根,说:「我们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想找大伙儿打听点消息。」
那帮民工一听,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松了口气。
文丽拿出马旺财的照片,让他们看了,然后问:「照片上的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这不是马旺财这小子吗?」
民工们围过来看了照片,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他跟我们一样,每天都到这里揽活儿干。不过这几天,好像没有看到这家伙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娶媳妇儿去了。」说到最后一句,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已经死了,」李鸣说,「是被人杀死的。」
「啊,他死了?」所有在场的民工都吓了一跳,静了半晌,才有人问,「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
民工们听了这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同时闭上嘴巴,谁都不敢再说话,估计是怕在警察面前说错什么话,惹祸上身。
范泽天一屁股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点燃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问身边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个马旺财,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小伙子谨慎地说:「跟我们也都差不多吧,家里穷,没活儿干,就跑到这里打零工,靠做苦力挣点辛苦钱。不过他这人喜欢打牌,赌瘾比较大,挣了一点钱,也都输得差不多了,至今也没找上个媳妇儿。」
「听说他到这边打零工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范泽天问,「平时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仇人?」
小伙子一听这话,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低下头去,闷声不响地抽起烟来。旁边的几个民工相互望一眼,也都不再出声。
范泽天看出了端倪,就说:「有什么情况,你们尽管说出来,警方会为你们保密的,除了现在在场的人,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你们向警方反映的情况。」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用手挠了一下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他跟阿强关系不好,这个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他告诉警方,阿强本名叫于强,跟马旺财算是老乡,来自湖南邵阳。两人关系原本不错,后来两人一起打牌,马旺财输给于强八百多块钱。马旺财说于强是使诈才赢牌的,不肯给钱。于强很恼火,两人就在这里干了一架,马旺财把于强的鼻子打出了血。于强放出狠话,扬言不弄死马旺财老子就不是人。
范泽天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老头儿想了一下说:「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吧。从这以后,他俩就成了仇人,再也没有一起打过牌,也没有再说过话。还有,有一次我看见于强在衣服里别了一把水果刀,没活儿干的时候,就蹲在墙边磨刀,那把刀已经被他磨得很锋利了。」
「这么说来,这个于强,倒是很让人怀疑了。」范泽天皱起了眉头。
老头儿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几个同伴,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其实刚才一听说马旺财被人杀死了,大家心里就知道,肯定是于强这个家伙干的。但是于强这个人脾气暴躁,肩膀上还文着一只凶恶的老虎,大伙儿都有点儿怕他,所以就算是警察来调查,大家也不敢随便提到他的名字,主要是怕他以后报复。」
「那这个于强,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回湖南老家去了,好像是十天前的样子吧,他突然说要回家盖房子,然后就再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了。」
范泽天看看文丽和李鸣,三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怀疑之色。
如果这个老头儿反映的情况是真的,那么这个于强就很值得怀疑了。很有可能是他对马旺财动了杀机之后,就谎称自己要回老家,然后离开众人的视线,暗中躲起来准备对马旺财下毒手。直到四天前,他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于强会开车吗?」文丽忽然问了一句。
「会啊,」老头儿点头说,「听说他以前在家里开过农用车,有一回我们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儿,我还看到他偷偷把工地上一辆皮卡车开去拉砖,不过他没有驾照。」
如此一来,于强身上的疑点,就跟警方的推断非常接近了。他虽然没有驾照,但是会开车,虽然自己没有车,但很有可能会偷偷使用别人的车。
范泽天问那老头儿:「你有于强的照片吗?」
老头摇头说:「没有。「
范泽天看着台阶上的几个民工大声问:「你们谁有于强的照片?」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我好像有吧。以前跟他一起打牌的时候,我用手机拍过几张照片,不知道删了没有。」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下,找到一张一圈人围在一起打牌的照片,说,「有了。」用手指指其中一个人,「他就是于强。」
范泽天凑过去一看,他指的是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纪,留着平头,长脸浓眉,穿着背心,露出胳膊上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文身。
他问:「还有谁知道这个于强的其他信息吗?比如说他租住在哪里,在这里有没有亲人,或者说具体的户籍地址?」
众人都摇头说不知道,于强本来有个手机号,但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停机了,说是回家会换新手机号。
范泽天只好让这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把这张照片发给文丽,让文丽回市局到户政科再去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文丽从户政科的计算机里查到了这个于强的身份证信息,他是湖南省邵阳市邵东县人,今年26岁。但他并没有在青阳市办理流动人口居住证,所以没有办法查到他现在的租住地址。
文丽把这个情况向范泽天汇报后,范泽天立即向湖南省邵东县警方发出协查通报。
下午的时候,有消息反馈回来,说于强18岁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期间除了五年前他父亲去世时他回过一趟老家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近段时间于强也没有在家乡出现过。
既然于强并没有回家,那他为什么要对菜市场外面那些同伴说自己回家盖房子去了呢?他没有回家,那他又去了哪里呢?是不是他对别人谎称自己回老家了,实际上却并没有离开青阳市,而是一直在暗中准备对马旺财实施谋杀呢?5月19日,他终于找到了对付马旺财的机会,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先是将马旺财制伏并捆绑起来,把他塞进了一辆偷来的车子里,然后将他载到荒郊野外,将其杀死。
这个推理,是文丽提出来的。范泽天也觉得根据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个推理是可以成立的。如此一来,于强身上的杀人嫌疑,就更重了。
就在范泽天准备对于强展开重点调查的时候,邵东警方又传来一条消息,他们从于强的母亲那里打听到,于强确实没有回家,但他却在十天前乘坐长途汽车回到了邻近的新邵县。他在那里处了一个女朋友,这次是专程回女朋友家,准备盖房子结婚的。
范泽天在电话里追问了一句,能确定他真的是十天前回去的,而且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新邵县吗?
对方说:「这个我们也不能肯定,我们只是走访了于强的家人,这个消息是从他家人那里听来的。」
范泽天把这个情况向项目组的几名组员做了通报。
李鸣问:「有于强女朋友家在新邵县的具体地址吗?」
范泽天说:「有。」
李鸣说:「范队,还是让我跑一趟新邵县吧,我想亲自去把情况调查清楚。」
范泽天想了一下,点头说:「好,那就辛苦你了。」
第二天,李鸣带着一名同事乘坐长途车,赶到湖南新邵县,找到了正住在女朋友家的于强。
据调查,于强确实是于十天前坐车从青阳市回到新邵县的,而且回来之后,一直在帮女友家盖新房,并没有离开过新邵县。
听到马旺财被杀的消息,于强大吃一惊,看了李鸣一眼,忽然明白警察来找自己的原因了。
他向警方解释,自己前段时间,确实因为打牌赌钱的事,跟马旺财发生过冲突,还说过要弄死马旺财之类的狠话。不过这都是一时气话,事情一过,自己也没有记在心上了。
李鸣说:「可是有人看见你跟马旺财打架之后,身上带了一把水果刀,而且还在水泥台阶上磨刀。」
于强苦笑一声说:「你不知道,我从18岁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那时我太老实,总是被人欺侮。后来我明白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所以就文了身,对人说话也是粗声恶语的,把自己弄得凶巴巴的像个混黑社会的。结果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欺侮我了。那天我跟马旺财打架后,发现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我怕他对我下狠手,所以就在身上别了一把刀防身,没事的时候还故意把刀拿出来磨一磨,为的就是吓唬吓唬他,让他对我心存忌惮,不敢把我怎么样。若说叫我真的拿刀去杀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经过细致的调查,李鸣确认于强说的是真话。
马旺财是在5月19日凌晨被杀的,而这个时间里,于强一直待在女朋友家里,并没有离开过新邵县。他没有作案时间,也有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明,所以说他是凶手的推断是不可能成立的。
离开新邵县后,李鸣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邻近的娄底市,这里是死者马旺财的老家。
按照马旺财身份证上的登记信息,李鸣找到他家里。他老家在乡下农村,一间旧砖房早已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破败不堪。问了几个邻居,才知道马旺财父母早亡,老家已经没有至亲之人,他出去打工之后,已有好多年没有回过老家。
李鸣回到青阳市,把调查结果向队长做了汇报。
范泽天说:「这么说来,凶手不可能是于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咱们警方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既然他身上的嫌疑被排除了,那这个案子又回到了原点,咱们还得继续查下去。」
文丽说:「咱们从死者马旺财的老家查不到任何线索,而在他的租住地,也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咱们对死者的情况了解得太少了,调查起来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感觉。」
范泽天想了一下说:「咱们还是去青龙咀菜市场吧,也许现在最了解马旺财的,就是平时聚在一起的那帮民工了。」
他带着文丽第二次来到菜市场门口时,因为换上了便装,看起来已经没有上次那么扎眼。
两人走上台阶,台阶上的情况跟上次来时一样,只是聚集在这里揽活儿干的民工,似乎多了几个。
范泽天一屁股坐在一群打牌的民工后面,几个民工回头看他一眼,没理他,继续打牌。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他一眼,这才记得他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警察,急忙把牌扔到地上,抓起地上一把零钱往口袋里塞。
范泽天笑笑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打牌,我们不是来抓赌的,我只是来打听点情况。」
上次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凑过来问他:「警官,于强抓到了没有?」
范泽天说:「我们对他做了详细调查,最后证实他不是杀死马旺财的凶手。于强确实在十天前就回他女朋友家盖房子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到过青阳市。」
老头儿说:「如果他不是凶手,那咱们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对马旺财心怀杀机了。」
「你们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马旺财,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5月18日下午吧,那天刚好我女儿从老家打电话给我,所以日期我记得比较清楚。」老头儿说,「当时我们也像现在这样,正围在一起打扑克牌,我接了个电话,马旺财嫌我出牌慢,还骂了我两句。」
「后来呢?」
「后来他的钱输光了,就坐到一边抽烟去了。」
「那天下午,他一直没有接到活儿干吗?」
「好像接到了一个活儿吧。」老头儿说,「大概是傍晚的时候,我们都准备回去吃晚饭了,忽然有一辆小车停在马路那边,司机坐在车里冲着离小车最近的马旺财招手。马旺财跑过去,跟司机说了两句话,应该是在谈价钱之类的,然后他就高兴地坐上小车,跟着那个人走了。从这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
范泽天皱起了眉头,这倒是一个以前没有掌握的情况。
马旺财傍晚的时候被人叫去干活儿,几个小时后的第二天凌晨,就被杀死在郊外。凶手同样也是有车一族。那么,这个叫马旺财去干活儿的车主,是不是跟凶手有什么关联,或者这个车主就是凶手呢?
他问那老头儿:「那是一辆什么样的小车,司机长得什么样?你记不记得那个车的车牌号?」
老头儿回忆了一下说:「当时我也没有多留意,只记得那好像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司机好像是一个女人,车牌号嘛,这个实在不记得了。」
「那辆车当时停在什么位置?」
老头儿带着他横过马路,在一个路灯下站定,说:「大概就是在这个位置吧。」
范泽天站在路灯边,往四周看了看,这个位置的对面,是菜市场,后面则靠近一家超市。
他走到超市门口,看到超市的房檐下,有一点红光闪动,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监控摄像头。他走进超市,找到里面的保安员,亮明身份后,提出要查看一下5月18日下午超市门口的监控视频。保安员把他带进保安室,从计算机里调出他需要的那个时间段的视频文件。
范泽天点开视频看了,因为角度问题,视频只能拍摄到超市门口半条街道以内的画面,无法看到街道那边菜市场门口的情况。5月18日下午5点17分,一辆白色桑塔纳停在超市门口,司机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向马路对面招招手。
不大一会儿,马旺财就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凑到车窗前,跟车主说了几句话,然后点点头,打开后面的车门,坐进小车,小车很快就开走了。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开车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女人,但也只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看不清楚具体相貌。
好在监控探头拍到了这辆车的车牌号。范泽天拿起笔,迅速地记下了这个车牌号码。
回到市局,他很快就查到了这辆白色桑塔纳车主的信息。从登记的资料来看,车主是一名女性,名叫吴亚媚,从身份证号码判断,她今年已经42岁,家住红星路81号。
3
红星路在城西,81号是一幢二层旧楼。
范泽天带着文丽和李鸣找到这里时,看见那辆白色桑塔纳正停小楼大门前。
文丽上前按响门铃,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穿着一条裁剪得体的雪纺长裙,皮肤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她平时注重保养的结果。
女人一边打量着他们三人,一边疑惑地问他们找谁。
范泽天说:「我们找吴亚媚。」
那个女人感觉到有点儿意外,说:「我就是。」
范泽天朝她亮了一下证件说:「我们是公安局的,现在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想找你了解一点儿情况。」
「案子?」吴亚媚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打开大门说,「那你们进来再说吧。」
范泽天说了声「谢谢」,走进屋里,才发现这幢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儿的灰色小楼,里面的装潢竟十分豪华,光大厅里那盏欧式水晶吊灯,价钱估计就已经超过三万元。
在客厅里坐下之后,文丽拿出马旺财的照片问她:「你认识这个人吗?」
吴亚媚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摇头说:「看上去有点儿眼熟,但记不起来是谁了。」
「你再好好想想。」
「哦,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想把屋里的家具重新摆放一下,就到青龙咀菜市场门口叫了一个民工过来帮忙,他跟我说他叫阿财,这个人,好像就是这个阿财。」
「对,他叫马旺财,就是那个民工。」范泽天说,「我们想了解一下,那天他在你家里干活儿的经过。」
「经过啊,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吧。在菜市场门口我跟他谈好价钱,然后他就坐我的车来到了我家里。大约是晚上6点左右开始干活儿,你看这客厅里的家具,都是阿财重新帮我摆放好的,大约忙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晚上8点半左右才把活儿干完,本来说好的价钱是一百元,但我看他挺辛苦的,结账的时候,就多给了他一百元。」
「他拿了钱就走了吗?」
「当然。」吴亚媚显得有点不高兴,瞧了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他还做了些什么?」
范泽天笑笑说:「你别误会,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离开吴亚媚的家后,范泽天问文丽有什么想法。
文丽说:「还记得死者马旺财鞋尖上的那两点白色的石灰浆印记吗?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马旺财临死前揽到的最后一件活儿,是帮人家粉饰内墙之类的,现在听吴亚媚这么一说,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他揽到的最后一件活儿,是帮一个女人抬家具。」
「小李,你的想法呢?」范泽天又把目光转向李鸣。
李鸣说:「我的想法跟丽姐差不多吧。刚开始的时候,咱们都被马旺财鞋尖上的两个白点给误导了,以为他是哪个建筑工地上的民工,结果查了一圈下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范泽天说:「马旺财鞋尖上的两点石灰,应该是案发前几天他干活儿时留下的,虽然误导过咱们,但我觉得跟眼下的案子关联不大。」
「范队,你的想法是什么?」文丽忍不住问。
范泽天看了她一眼,说:「刚才在吴亚媚家里,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故意用膝盖用力靠了一下坐过的沙发,沙发被我挤得往里移动了一点点,结果我看到沙发脚下的白色地板上,有一个明显放置过沙发脚的痕迹。这说明了什么?」
李鸣说:「这说明沙发放在那里,绝对不止一天两天了,应该已经固定摆放在那里很久了,才会在地板上形成这么明显的痕迹。」
「可是,」文丽抢着道,「吴亚媚不是说,客厅里所有家具的位置,都是刚刚才换过的吗?难道……」
「没错,她在说谎。」范泽天说,「那天她把马旺财叫到家里来,根本就不是要他搬家具。」
「那是干什么?」
「这个目前我也不知道,但当时马旺财在吴亚媚家里,一定做了一些别的事情。要不然当我问吴亚媚,马旺财是不是拿了钱马上就走了的时候,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难道马旺财的事,真的跟这个女人有关?」
范泽天说:「这个现在还不能肯定,但至少说明吴亚媚身上疑点很多,值得咱们去查一查。」
文丽说:「这事就交给我吧。」
第二天早上,刚一上班,她就把一份打印的吴亚媚的调查资料放到了队长的办公桌上。
数据显示,吴亚媚并不是本地人,她原籍安徽滁州,二十年前嫁到青阳市。她老公叫蒋敬业,一直在青阳市经营烟酒业,现在已经在青阳及周边地区开了好几家连锁店,在这个小城里,算得上是有钱人了。他俩有一个儿子,现在正在武汉读大学。
范泽天看完资料后问:「有没有查到她与死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文丽摇头说:「没有,她与马旺财之间,并无交集。」
范泽天想了一下,问:「有没有吴亚媚的照片?」
文丽说:「昨天在她家里,我用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范泽天看了一下,虽然照片是偷拍的,但也还算清晰,就让她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带着手机,再次来到青龙咀菜市场。
也许大多数人已经揽到了活儿,在菜市场门口等活儿的民工,明显比上次少多了。
跟范泽天熟识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正坐在台阶上盯着街上一位穿超短裙的美女出神。
范泽天走近去,拍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掏出一支烟甩给他,问:「警官,那个案子还没有破啊?」
「还没有,但已经有了一些线索。」范泽天接过烟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吴亚媚的照片问他,「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老头儿低头看了一眼,摇头说:「不认识。她是谁?」
「就是那天开白色小车找马旺财去干活儿的那个女司机。」
老头儿「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照片,说:「还挺漂亮的,就是年纪大了一点。」
「你以前见过她在这里请人干活儿吗?」
「没见过。」
范泽天又把照片给台阶上其他几名民工看了,大家都摇头说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范泽天不禁有些失望,抽完那支烟,就起身走了。刚拐过一个弯,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警官,警官。」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记得这个年轻人,正是上次向他提供于强照片的民工。
「什么事?」他停住脚步问。
年轻人追上他,搔搔后脑勺说:「刚才你手机里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其实我见过,但当时人太多,我不好意思说出来。」
「为什么?」
「以前我在另一个地方揽活儿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她也曾叫我到她家里干活儿,说是要我帮她把屋里的家具重新摆放一下。但实际上,她叫我去她家里,并不是干这个活儿。」
「那是干什么?」
年轻人的脸红了,犹豫一下才说:「我刚一进她的家门,她就叫我去洗澡,我觉得有点儿奇怪,以为她是嫌我身上不干净,怕我弄脏她家的东西,也就照做了。谁知等我洗完澡出来,却看见她脱光了衣服,正赤身裸体地躺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向我招手。我当时脑袋一热,人就蒙了。」
年轻人停顿一下,看看范泽天,接着道:「后来我才听说,这个女人的老公在外面忙生意,一年难得回家几次,这女人捺不住寂寞,就背着自己的老公在外面找男人。据说她喜欢找我们这些在街头揽活儿的青壮年民工,一来咱们这种人离家太久,老婆不在身边,在那方面比较饥渴,容易上钩,另外咱们是外地人,跟她并不熟悉,事后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范泽天盯着他道:「你确定你遇上的那个女人,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吗?」
「当然,我能确定。」年轻人点点头,肯定地说,「她家里装修得很豪华,光大厅里那盏吊灯,只怕就要好几万块。」
范泽天听了,暗自点头。这样一来,从吴亚媚身上发现的一些疑点,就有了合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