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电视发了半天呆,看看表,已经是中午,正想煮点面条当午餐,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她一接听,居然是公安局打来的。
公安局的人告诉她,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在去往省城的山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看出事车辆的牌照,应该是她丈夫赵子梁的车。车上有两个人,都已经死了,他们怀疑是赵子梁和他的司机,想请她去现场认尸。
梅雨一听,就呆住了。
车祸现场在距离市区五十公里外的马头山下。
因为去往省城的高速公路封闭维修,所以车辆必须从马头山下一条低等级公路绕行。这是一条盘山公路,极不好走。
梅雨赶到现场时,车祸现场早已被警方封锁。
赵子梁的黑色本田雅阁翻下数百米深的山崖,因为油箱里加满了油,小车很快起火燃烧爆炸,整个车身都已被烧毁,驾驶座和副驾驶位上各有一人,早已被烧焦。
梅雨只看了一眼,就当场呕吐起来。
驾驶座上的人,手腕处有一只烧坏的瑞士机械手表,梅雨认得是赵子梁的司机所戴的手表。
副驾驶位上的人,已经烧得辨不出人形,在他烧焦的左手下边,掉着一只还没有被烧坏的钻石戒指。
梅雨认得那是赵子梁所戴的结婚戒指。
根据梅雨提供的线索,警方基本可以确认,死者为赵子梁和他的司机。
3
三天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找到了梅雨。
原来警方经过调查发现,赵子梁出事小车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最终导致小车在盘山公路上刹车失灵,冲下百米悬崖,当场起火爆炸。
赵子梁死后,他的妻子梅雨是最大的受益人,所以梅雨自然也就被警方列为首要嫌疑对象。
事故发生的前一天下午,赵子梁的小车曾去一家信誉极好的4S店做过全车保养,当时的维修员还特别检查了刹车系统,并没有发现问题。
小车做完保养,直接被赵子梁开回了家。
如果有人想对他的车子动手脚,只能是在赵子梁晚上把车开进车房至第二天早上他去省城之前的这个时间段内。
警方调看了小区监控录像,赵子梁的小车是前一晚九点左右开进车房,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开出,期间并没有人进过车房。
赵子梁事发当日早上把车开出来之后,梅雨虽然坐过他的车,但并没有机会单独接触车辆。
尽管在吃早餐过程中,小车停在早餐店外转角处,梅雨因取遗落的手机而单独开过车门,但据当时店里吃早餐的人作证,她离开早餐店走到外面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三分钟。
对于一个既不会开车,也不懂汽车修理的人来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一辆汽车的刹车系统动手脚,几乎不可能。所以梅雨的嫌疑很快就被排除。
后来警方又展开了更为周密细致的外围调查,几乎把跟赵子梁有关系的人都调查了一个遍,也没有发现一点儿线索。
这案子,眼看着就要成为一桩悬案。
当梅雨再次走进那家早餐店时,已经是赵子梁车祸身亡两个星期之后。
少年小舟看见她,眼睛一亮,脸上明显露出惊喜的表情。
梅雨像往常一样,叫了一碗热干面。
当小舟把面条端上来时,梅雨感觉到他似乎对自己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意味深长的笑。
梅雨的心猛然一震:赵子梁出事的那天早上,小舟不是靠近过他的车么?
难道给刹车动手脚的人是他?
小舟的父亲是个卡车司机,偶尔会把卡车开回家自己动手维修,也许小舟跟他父亲一起修理过汽车,所以他知道怎么在汽车刹车上动手脚。
可是这少年与赵子梁素无往来,为什么要在赵子梁的小车上动手脚呢?
梅雨不由得想起了小舟满怀恨意瞪视赵子梁的眼神,想起了夜幕下在望远镜里目睹她被自己的畜生丈夫控制遭人强暴的少年。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心思细密的沉默少年,是在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帮助自己摆脱赵子梁这个魔鬼的控制呀!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她拿筷子的手,竟无端地颤抖起来。
难怪警方查遍赵子梁身边的熟人,也没有丝毫线索,原来杀死赵子梁的,竟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少年。
她想起小时候柔弱胆小的自己被人欺侮,弟弟总是会帮她出头。
这少年,多像她弟弟啊!
她看着少年小舟在店里若无其事忙来忙去的背景,心里不知是感激,还是恐惧。
为了不留下蛛丝马迹让警方怀疑到小舟头上,为了不给小舟带来麻烦,梅雨渐渐减少了去那家早餐店的次数。
半个月后的一天,她上街买菜经过那家早餐店门口,忽然听见店里传来吵骂之声,驻足一看,却是小舟的母亲,那个外号叫肥得鲁的胖女人,正拿着一根细长竹竿,使劲往小舟身上抽打。
小舟身上被抽出无数条瘀青的痕迹,却咬牙忍受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肥得鲁边打边骂:“我叫你去上学,我叫你去上学…”
旁边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听了人们的议论,梅雨才有点明白。
原来肥得鲁并不是小舟的亲生母亲,而是他的继母。
小舟喜欢画漫画,已经被一家美工学院破格录取,可是在这个学校上学四年至少要交五、六万元学费。
肥得鲁死活不肯出这笔钱。
小舟只好答应在她的店里干三年活,挣回自己的五万元学费。
谁知现在三年劳动合同期满,肥得鲁却又反悔了,不但不肯出钱送他上学,而且还想把他留在店里做个免费长工。
小舟反驳她两句,竟招来一顿毒打。
后来又有一个知道底细的老太太悄悄告诉梅雨,这个肥得鲁,可不是好惹的。
她好吃懒做,不但喜欢赌博,而且还跟店里的四川厨师好上了。
经营早餐店挣的钱,还有她老公的工资,不是被她赌博输光,就是被那个四川厨师花言巧语骗走了。
小舟是个细心的孩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告诉了爸爸。
他爸爸要跟肥得鲁离婚,可是这个肥女人死活不肯,因为这家店是小舟的父亲出资开的,如果离婚,肥得鲁就一点依靠也没有了。
“唉,好好一对父子,可被这个恶霸女人给整惨啰!”
老太太最后摇头叹息一声。
梅雨有些震惊,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身后,竟有一个如此压抑辛酸的故事。
看着肥得鲁手里的竹竿越打越重,嘴里骂出的话语越来越恶毒,梅雨心里想,也许我该帮帮这可怜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她来到这家店里吃早餐。
走到柜台结账时,趁肥得鲁低头找钱之际,悄悄将半包毒鼠强倒进了她放在柜台上的磁化杯里…
4
尽管知道自己跟小舟一家没有任何关系,警方绝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但梅雨吃完早餐回到家,一颗心还是止不住怦怦直跳。
她刚坐在沙发上,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见大门被人敲得梆梆直响。
她吓了一跳,难道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她呆坐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外面的敲门声却一直响着,她只好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谁?”
外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送煤气的。”
梅雨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疑惑,自己并没有叫人送煤气呀。刚犹豫着打开门,一个穿蓝色工衣戴鸭舌帽的男人就扛着一只煤气罐闯了进来。
梅雨刚想说我没叫人送煤气呀,一扭头,却见那男人放下煤气罐,摘下鸭舌帽,露出了自己的脸。
梅雨顿时惊得呆住,这人居然是她的丈夫赵子梁。
“你、你不是已经…”
赵子梁嘿嘿笑道:“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死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司机,另一个是齐得宝。那天我带齐得宝去省城拿钱,车子走上盘山公路之前,我就借故下车,叫司机载着齐得宝先走。我事先对汽车刹车系统动了手脚,小车行至山路最危险的下坡拐弯处时,果然跟我预计的一样,因为刹车失灵而冲下山崖,因为油箱加满了油,起火爆炸也成了必然。我临下车时将自己的结婚戒指悄悄丢在了齐得宝的座位边,事后又去车祸现场看了,把齐得宝身上没有烧透的地方给加了一把火。”
梅雨惊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子梁脸上现出阴冷的笑意,道:“因为只要齐得宝一死,就再也不会有人向我追讨那一千多万货款。而我换个地方,换个身份证,照样可以开我的超市。现在我要你出面,把我名下的三家超市全都盘出去,换成现金拿到手,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梅雨这才明白,他之所以还会回来,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只是她现在想的,却并不是这些,而是肥得鲁面前那杯放了毒鼠强的茶。
肥得鲁喝了那杯毒茶吗?

第五章 命案高悬

刑事侦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称:空调房女尸案
案件编号:A52249737020110612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时间:2011.6.12
结案时间:2011.6.19
立卷单位:青阳市公安局
17:30
正是酷夏,火轮一样的太阳虽然已经缓缓移到西边天际,但青阳市仍像一个烧透了的砖窑,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城郊津江湖边,一幢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小洋楼的防盗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一位三十来岁、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一边低着头整理着公文包,一边从大门里边匆匆走出。
刚走出大门,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朝屋里喊:“老婆,我约了日本精工株式会社的客户谈合同,如果时间太晚的话,我今晚就不回家了。”
“知道了。”
屋子里,一个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声。
防盗门“叭”一下,自动关紧。
大门外用铁链系着一条高大剽悍的大狼狗,看见主人走出,急忙讨好地摇起尾巴。
中年男人对于狼狗的摇尾乞怜视若未见,把黑色公文包往腋下一夹,走进旁边的车库,驾驶着自己那辆银灰色的国产宝马车,快速地驶出了自家院子。
宝马汽车沉闷的发动机声响刚刚消失,忽然从院门前的水泥路面上传来一阵橐橐的高跟鞋声,一位撑着金钩花边伞,戴着墨镜,身着黑色露肩短裙,身材性感打扮入时的年轻美女缓缓走了过来,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门牌号码,摘下墨镜,款款走进院子。
来到大门前,正要伸手去按门铃,冷不防从旁侧蹿出一条凶恶的大狼狗,龇牙咧嘴,冲着她汪汪狂吠。
美女吓得尖叫一声,连伞也掉了下来。幸好这时屋里有人听见狗叫,开门察看,及时喝住了狼狗。
美女惊魂甫定,抬头看见开门给她解围的是一位发髻高挽、气质雍容的中年妇人,就问:“你就是章显学章总的太太梁梦秋吧?”
中年妇人怔了一下,疑惑地说:“我正是,你是…?”
美女倨傲而轻佻地微微一笑,说:“我姓童,我叫童颜。”
中年妇人听到“童颜”这两个字,不由脸色一变,上下打量她一眼,心说:果然是个狐狸精,难怪姓章的被她迷得失魂落魄。但她毕竟是个有修养的女人,神色很快恢复平静,侧身淡淡地说:“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吧。”
19:00
天色渐渐黑下来,城市的街灯次第亮起。
章显学驾驶着自己的国产宝马,穿过喧闹的市中心,来到花苑小区的一幢白色公寓楼前,抬头看看,见四楼那个熟悉的窗口并未亮灯,知道情人童颜尚未回来,便将车停在楼前的花坛边,摇下车窗玻璃,点燃一支烟,一边悠闲地吸着,一边等待着情人归来。
章显学今年三十二岁,原本是一个裁缝,在乡下开了一爿服装店,后来借钱进城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厂,经过十来年时间的奋斗,他的小服装厂如今已发展成为一家资产达数千万元的成衣公司,他也跻身于青阳市富豪榜前十名之列。
五年前,章显学与自己公司里的会计、大学毕业生梁梦秋结婚,现如今梁梦秋已是公司的财务经理,里里外外,都是章显学身边的一个大帮手。
因为忙于事业,夫妻二人一直没有要孩子。
也许正是由于缺少一个“爱情结晶”来维系夫妻间的关系,近年来,夫妻俩的感情已渐渐出现裂痕。
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章显学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童颜。
当时的童颜只有二十四岁,是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一家影楼的老板。因为是搞艺术的,身上便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妩媚与时尚气息,一下就吸引住了人到中年的章显学。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这个出手阔绰身家数千万元的成衣公司老总终于俘虏了童颜的芳心。
他很快便在市区花苑小区买了房子,包养了她,过起了家外有家的生活。
但外表看似单纯实则颇有心计的女摄影家童颜显然并不满足于这种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二奶”生活,趁着二人打得火热之时,非逼他离婚娶她不可。
章显学对妻子梁梦秋那张千年不变的冷脸本就渐生恹倦之心,回去之后就跟她把离婚的事隐隐约约提了出来。
梁梦秋听了反应出奇的平静,盯着他冷声道:“姓章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离婚’这两个字,我就叫你身败名裂扫地出门一分钱你也别想拿到。”
章显学脸色一变,顿觉底气不足全身发虚,回头跟童颜一说,童颜也觉得梁梦秋是个难缠的主儿,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以策万全。
于是乎这“离婚”的事儿,就这么无限期地拖延了下来。
这个月月初,童颜觉得心情有些郁闷,就安排好影楼里的事务,跟着一个旅游团去湘西旅游散心去了。
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按行程计算,童颜将于今天下午坐飞机返回青阳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天未见,章显学早已忍耐不住,太阳还未落山他就向妻子撒谎说要去跟日本人谈生意,借机溜出家门,来与情人相会。
谁知他开车到了童颜的住处,却发现她还没有回家。
他只好一边不住地看表,一边焦急等待。
又等了十来分钟,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十五分了,公寓楼里所有的窗口都透出了灯光,只有童颜住所的窗户里一片漆黑。章显学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掏出手机正要给童颜打电话,忽然呼啦一声,从大路边蹿过来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一直开到公寓楼的楼梯口才停下来。车门开处,走下来一位身材高挑的黑衣美女,正是童颜。
章显学心中一阵狂喜,待出租车掉头走后,他悄悄从车里钻出,冲进楼道,从背后一把抱住了正要上楼的童颜。
童颜吓得啊地一声惊叫,回头一看是他,不由满脸嗔色,打了他一下说:“你要死了,吓了人家一大跳。”
章显学一边用不老实的手搂着她的腰往楼上走,一边笑嘻嘻地说:“知道今天你会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飞机不是下午五点多就到了吗,怎么现在才回家?快说,是不是背着我到外面会小白脸去了?”
“哪儿呀。”童颜嗔了他一眼,一边乏累地捶着自己酸酸的胳膊一边说,“飞机晚点不说,从机场回来,我都快到家了,忽然有位女顾客打电话给我,说是在影楼门口等我,非叫我马上过去给她的宠物狗拍一组照片、让她今晚就要坐飞机出国的老公带走不可。”
章显学说:“你店里不是还有两个伙计吗?干吗非要你这个老板娘亲自出马?”
童颜开的名义上是影楼,实际上只是一爿小小的照相馆,店里请了一男一女两名工人,男的是摄影助手,女的是化妆师兼打杂的。
章显学曾到店里去过几次,所以比较熟悉情况。
童颜说:“那两个工人呀,每天下午五点半一到就打烊下班啦,想叫他们回来加班,开口就要加班费。再说人家顾客是慕名而来,指名叫我这个省级摄影师亲自操刀,还说只要照片拍得满意,收费不是问题。承蒙人家如此看得起,我只好先返回店里,花了几十分钟时间,总算把她和她那两只调皮的哈巴狗给打发走了。”
“哦,原来你是为了两只哈巴狗而将我冷落在一边呀。”章显学不怀好意地笑着,手往她腰里一捏,“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两人已进到屋里。
童颜开了灯和冷气,久未住人闷热难耐的房间里顿时吹起一阵凉风。
童颜弯下腰,翘起好看的臀部,正要换鞋,章显学忽然从后面扑过来,将她按倒在沙发上,伸手就去扯她身上的衣服。
童颜双颊酡红,衣衫不整地推开他,佯嗔道:“不要嘛,人家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呢。”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章显学早已欲火焚身,饥渴难耐,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嘻嘻笑道:“你先把我这只饥饿的哈巴狗儿喂饱了再洗澡吧。我的美人儿,就是三天不洗澡也是香的。”他喘着粗气,就像剥龙虾似的,三两下就把童颜身上的衣裙剥落下来。
童颜双目微眯,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就半推半就地抱着他滚在了一起。
22:07
也许是为了补偿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相思离别之苦,这天晚上,章显学和童颜都很投入,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再回到席梦思床上,等到两人心满意足精疲力竭平静下来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
童颜雪白赤裸的胴体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翻了一个身,从章显学怀中钻出来,用纤细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媚笑道:“哈巴狗,现在你吃饱了,该轮到我去洗澡了吧。”
章显学意犹未尽,伸手往她胸脯上抓去。
童颜格格一笑,泥鳅一样滑下床来,提了衣裙,趿着拖鞋走出卧房,走进了外面的浴室。浴室里很快便响起了哗哗啦啦的水声。
章显学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烟,掏出一支点燃刚靠在床上抽了两口,忽觉一阵尿急,急忙一边往身上套着衣裤,一边光着脚板冲进了与浴室仅一墙之隔的厕所。
正在这时,卧室里的电话忽然尖声尖气的叫了起来。
童颜在浴室里一面冲洗一面大声叫道:“哈巴狗,快帮我接一下电话。”
章显学应了一声,一边嘀咕着:“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来。”一边跑进卧室,刚要伸手去接电话,忽地想起什么,还是先谨慎地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见到来电显示上那一长串熟悉的手机号码,他的脸当即就白了,忙叫道:“阿颜快来,好像是我老婆用手机打来的。”
“什么?是你老婆?”
童颜也吓了一跳,连花洒都来不及关,披了一件浴巾就湿淋淋地跑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她知道的梁梦秋的手机号码。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同时掠过一丝惊疑之色。
电话依旧不依不饶的响着,声音倔强而刺耳,好像对方知道屋里一定有人似的。
童颜望着章显学,不知该怎么办?
章显学咬咬牙说:“没事,你接吧,不过千万别说我在这儿,眼下还不到咱们跟她摊牌的时候。”
童颜点点头,犹疑一下,伸手轻轻拿起电话听筒,缓缓送到耳边,尽管已经知道对方来历,但还是尽量用平和自然的语气说:“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沉默着,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奇怪而沉闷的沙沙声响。
童颜抬头望了章显学一眼,柳眉微皱,又重新问了一遍。
过了半晌,忽然一个阴沉可怖的声音从电话中缓缓传来:“我知道章显学在你那儿。请你转告他,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与其被人遗弃,痛苦的活着,还不如趁早自我了断。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梁梦秋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什、什么?”
童颜一怔,没听清似的追问了一句。
对方却不再说话,忽然咄咄地尖声怪笑起来。
童颜握着电话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对方的笑声像是从幽冥地狱中传出,冰冷可怖,声音越来越狰狞,像针一样刺得童颜耳膜发痛,浑身上下不由自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脸色苍白,激灵灵打个寒战,不敢再听,急忙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
章显学虽然一直立在电话旁边侧耳偷听,已隐约听得明白,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童颜声音微微颤抖地把梁梦秋在电话中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章显学听了把嘴一撇说:“别理她,她就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一转身进了厕所,把刚才被电话铃声打断而未拉完的一泡尿很响亮的拉了出来。
童颜的耳旁似乎仍然回荡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声冷笑,心有余悸地说:“听她的口气,好像不是吓唬人的。”
章显学走出厕所说:“是么?”
“看样子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是说她想要自杀?”
“极有可能。”
“你怎么知道?”
童颜犹豫一下,说:“其实我今天下午去过你家,见过你太太。”
章显学吃了一惊:“什么?你去过我家?”
童颜点点头说:“今天刚一下飞机,我就收到你太太给我发来的短信,她约我去你家里谈谈。我犹豫好久,最后还是去了。当时你不在家,我在你家待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回来的路上接到电话回去影楼给那两条哈巴狗照相又耽误了半个小时,所以才回来迟了。今天在你家你太太虽然并没有对我说什么,但她既然约我,就必定是已经知道咱俩的关系了。我想她定是在我离开之后,心中怄气不过,一时想不开,所以才想自杀。”
章显学脸色微变,一拍大腿:“唉,你怎么不早说呢。”
急忙抄起桌上的电话拨打妻子的手机,但被告知对方已经关机,再打家里的电话,响了半天却无人接听。
章显学心绪不宁地说:“不行,我得回家看看,这臭婆娘犯起倔来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傻事呢。”
童颜余悸未消地看看电话座机,说:“我也要去,我可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
章显学看了她一眼,点头说:“也好,反正她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已用不着瞒她,如果能借这个机会向她摊牌,那是再好不过了。”
章颜急忙跑进浴室,关上正哗哗喷水的花洒,换好衣裙,提了个坤包,两人便匆匆下楼,开着小车,直往市郊津江湖别墅区奔去。
22:44
从市区的花苑小区到市郊的别墅区,如果开车正常行驶,一般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今天晚上因为事态严重事情紧急,章显学只花了二十三分钟,便回到了家门口。
他按了一下喇叭,直接把车开进了虚掩着大门的院子里,看见家里的防盗门紧紧锁着,屋子里亮着灯,看门的大狼狗正忠于职守地坐立在门边,一切显得平静无虞,章显学这才略略放心。
两人下了车,大狼狗看见主人回来,急忙摇头摆尾亲热地迎上来,及至看见主人身后的陌生女人,顿时警惕起来,出其不意地叫唤起来。
“鬼叫什么?”
章显学没好气地踢了大狼狗一脚,将它赶到一边,伸手按了几下门铃,希望梁梦秋能像平时一样出来为他开门。
但门铃响了好久,屋里却不见动静。
章显学只得掏出钥匙,自己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童颜犹豫一下,也跟在后面跨进大门。
屋子里虽然亮着灯,但却不见人影。
章显学大叫道:“梦秋,梦秋。”
屋里悄无声息,没人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的神色。
章显学用手指头朝上指了指,意思是上二楼看看。
童颜点点头,但却不敢走在前面,跟在章显学身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一只手扶着冰冷的铝合金楼梯扶手,惴惴不安地朝二楼走去。
二楼是章显学夫妇的卧室。
章显学推推门,门锁了。
他拍拍门,叫了一声:“梦秋。”侧耳细听,卧室里没有半点动静。
章显学心里涌起一种不祥之兆,急忙再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屋里冷气开得极大,门开处,一股寒流扑面袭来,章、童二人止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卧室很大,布置得也很奢华。
头顶的吊灯亮着,发出刺目的光芒。
靠东面的墙边放置着一张席梦思床,床上罩着蚊帐,蚊帐里躺着一个人,侧着身子,面向里面墙壁,背对外面,看样子应该就是章显学的妻子梁梦秋。
床前小桌上摆着一些杂果和零食,还有一杯没有喝完的咖啡。
卧室里静悄悄的,除了墙角里的空调呼呼地喷着冷气,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气息,童颜感觉到脊背凉嗖嗖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不由自主地把章显学的衣服抓得更紧。
章显学看见妻子躺在冷气如此充足的房间里,身上不盖一点东西,一动也不动,连唤几声都没反应,脸色早已变了,心知不妙,急忙抢上两步,掀开蚊帐,伸手推了梁梦秋一下,仍无动静,只好搭着她的肩膀,轻轻将她翻转过来。
但见梁梦秋脸白如纸,双目圆睁,眼球上翻,神情十分骇人。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却已断气多时,全身都已冰凉。
童颜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捂着眼睛尖声惊叫起来。
“快点报警。”
章显学首先清醒过来,急忙奔向电视柜旁的电话座机。座机旁边横放着一部已经关机的三星手机,正是妻子用的手机。
他顾不及多想,抄起电话,快速地按了三个键:110。
5:27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夏夜的宁静,三辆警车直接开进了章家院子,一队队训练有素的警察快步走入,封锁现场,拍摄取证,勘查痕检…刹时忙开了。
经到场法医初步判断,死者为口服氰化钾中毒身亡,死亡时间约在半个小时以上,四个小时以内,因为房间里冷气开得太大,影响了尸体的自然变化,因而很难进一步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
经化验,死者床前小桌上的那小半杯咖啡里含有过量的氰化钾。咖啡杯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
详细情况,只有待尸检报告出来后才知道。
等到警察们忙完一切、将尸体运走,小楼里渐渐安静下来之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五点半了。
“这么说,你认为你太太是自杀啰?”
在将章显学和童颜两人分开进行单独问询时,负责这个案子的市刑侦大队副队长罗哲在听章显学述说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之后,抱着胳膊肘在问询室里来回走了两趟,忽然眉毛一扬,盯着他这样问。
“是的,我认为她是自杀。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她知道我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心中怄气不过,一时想不开,就起了轻生之念…她临死前打到童颜住所的电话也能说明这一点。尽管我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一刻也未曾耽搁,开着车就往家里赶,不想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