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三个人呢?”溪望问道。
据资料显示,除江华及陈春瑞外,其余三人分别是28岁的王珏、33岁的刘涛及24岁的钟毅。三人都是八坊村村民,当中除钟毅外,另外两人均在发现古墓后三天内死于意外。
浩风告知,王珏于江华死后次日,在家中被毒蛇咬死,刘涛则在发现古墓后第三天死于触电。两人的死虽说是意外,但都像江华那样疑点重重。
“我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毒蛇咬死。”浩风质疑道,“村外的湿地虽然有不少水蛇,但大多没毒,而且很少会爬进村里,之前也从没有过人被毒蛇咬死。这次突然有毒蛇在村里出现,说不定是有人在外面把毒蛇抓来的。”
“我们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现时似乎没证据支持这个假设。”溪望对他提出的疑点颇为失望,因为跟他之前所说的没两样,都是没有实质证据支持的主观臆断。
见对方不相信自己的怀疑,浩风便气急败坏道:“刘涛的死也很可疑。”遂详述刘涛出事经过,及自己怀疑的依据一一
刘涛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喜欢不穿鞋子,尤其是下田干农活的时候,从来都是赤着脚。另一个习惯是天刚亮就下田,这样他干完农活就能马上去帮忙修路。
虽然修路已经暂停,但那天他还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赤着脚下田。他大概没想到,这两个习惯会要了他的命。
田地里有一台公用的水泵,对大家来说,这可能是钮村长给村里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但对刘涛来说,这水泵却是死神的“镰刀”。
这个水泵大家每天都在用,之前都没出过问题。可那天刘涛准备用水泵给自己的庄稼浇水时,却因触电而死。大伙赶过去时,他都已经被电焦了。
后来,我们把水泵跟电线全都检査过,发现水泵里的电线损坏了,所以才会漏电。而且安全跳闸竟然也坏了,这才是真正要刘涛命的原因。
不管是水泵还是跳闸,一直都是由钮村长维修。虽然他自己说是被老鼠咬坏,但老鼠一夜间把水泵跟跳闸都咬坏,这未免太巧了吧?而且,这还是发生在他诅咒爸和几个人不得好死之后,谁会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又是毫无证据的主观臆断。”溪望于心中暗忖,他已经懒得提出质疑。浩风完全认定钮村长就是谋害江华等人的凶手,一时间难以改变他的想法,而且他提供的信息都带有倾向性,似乎也没太多参考价值。
正当他准备向对方告辞时,悦桐却问起钟毅的情况。
浩风面露不屑之色,答曰:“他呀,只是个没出息的家伙。”遂告知钟毅前几年也曾外出打工,可他不但没本事,而且好吃懒做,更糟糕的是还喜欢赌博。他在外面欠了一笔赌债,实在混不下去,只好跑回来避债。
“他虽然一无是处,可他父母倒是挺好的,不但帮他讨了老婆,还来求爸多关照他,教他养鹅的技术。所以,他才会跟爸一起去修路。”
问了陈瘸子的住处后,溪望便向浩风告辞,随即跟悦桐去找陈瘸子。两人来到一间简陋的平房门前,发现大门敞开,可以看见厅堂中间的桌子上放有一个打开的旅行袋,一名40多岁的汉子正一瘸一拐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似乎在收拾行装。
两人于门前敲门,并向屋内的男人道明身份及来意,得知此人正是陈瘸子陈春瑞。
“你们想问啥就赶紧问,我还得收拾东西。”陈瘸子请两人进屋,随即又走来走去收拾细软。他的腿虽然不利索,但动作却风风火火,仿佛非常焦急。可是,尽管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却没见他往旅行袋里放入任何东西。
他仿佛非常忙碌,使溪望找不到发问的机会。正为此犯愁时,对方却突然停下脚步,并问道:“对了,你们是开车过来的吗?”
“我们把车停在南面湿地外的泥路上了。”悦桐掏出车钥匙向他晃了晃,然后问道,“你准备出门吗?要去哪里呢?”
陈瘸子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遂坐在地上抬头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
“那你还收拾行李干吗?”悦桐不由感到惊奇。
“阿华死了,王珏也死了,就连刘涛都死了。当天进入古墓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现在就只剩下我。说诅咒也好,巧合也罢,我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早晚也逃不过这一劫。”陈瘸子说着突然流下眼泪,“我虽然浑浑噩噩地过了半辈子,但我还想把命留着讨个媳妇呀!这几天我都在家里瞎转,琢磨着该往哪里逃,可到现在还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
溪望不解地问道:“你曾到外面谋生,怎么不去你之前待过的地方呢?”
“要是在那里能混得开,我就用不着回来过穷日子了。”陈瘸子心酸道,“我原来待的那个地方,本地人都很排外。他们不但看不起外来人,还经常找我们麻烦,而且都是明目张胆。像治安队那些混混,总是三更半夜来收钱,治安费、垃圾费、计生费等乱七八糟的杂费一大堆,说白了就是保护费。收完钱还要我们去办暂住证,不然下次再来就要罚款。”
“你已经很久没到外面了吧?”悦桐皱眉道,“现在很多地方已经取消对外来人收取杂费,办暂住证也只收工本费。”
“姑娘,我看你衣着光鲜,应该有份体面的工作吧?”陈瘸子稍微打量了她一下,随即又道,“我想你大概没跟社会底层有太多接触,当你跟我们这种农民工接触多了,你就会知道这个社会有多丑恶。”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悦桐疑惑问道。
“治安队都是些没本事、没工作的本地人,靠关系混进去的,说白了就是个土匪窝。”陈瘸子激动地骂道,“就因为都是关系户,人越养越多,政府哪能养得起?养不起就只好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弄钱。”
“取消对外来人收费?不在我们身上弄钱,他们哪来钱发工资?只不过换一种方式,用其他名堂跟我们要钱而已。”他轻蔑一笑,随即又激动起来,继续骂道,“还有城管那些浑蛋,同样是摆地摊,本地人想怎么摆就怎么摆。他们充其量就只会让本地人把摊子摆好一点,别把路给挡住。可是我们这些外地人,他们都是二话不说就把摊子给没收了。”
“你这条腿是被城管打断的?”悦桐同情道。
陈瘸子轻轻点头,遂长叹一声,似乎准备跟悦桐继续这个话题。然而,溪望可不想为此浪费时间,他更关心的是,陈瘸子为何说当日进入古墓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他之前所知道的五个。

第九章 形迹可疑

“当天进入古墓的,只有我、阿华、王珏和刘涛……”陈瘸子在溪望的要求下,详细讲述发现古墓当日的情况一一
在“诅咒之地”上遍地都是沼泽,修路需要往很多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土。我们没有挖土机,也没有运泥车,只能在附近取土来修路。
我们沿路挖了不少泥坑,之前都没挖出奇怪的东西,但那天竟然在坑底挖出一道青砖墙。我们虽然是乡巴佬,但还不至于连这是啥玩意儿也不知道,用脚指头也能猜到是古墓。
我们五个人当中,要数阿华最有见识,大家都问他该怎么办?
阿华说:“古墓埋得这么隐蔽也能被我们发现,或许是老天爷见我们修路辛苦,想帮我们一把。要是不进去看看,可辜负了老天爷一番心意。”
王珏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挥锄头在墙上敲出一个洞来,然后跟刘涛兴冲冲地钻进去。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在里面喊话,说没看见有啥值钱的东西,只有两副棺材跟一些破罐子。
我怕他们不识货,不知道啥是值钱的宝贝,就想叫上阿华跟钟毅一起进去。可钟毅这个胆小鬼竟然说里面有棺材,怕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连洞口都不敢靠近。阿华说留一个人在外面接应也是好事,就没有强迫他跟我们一起进去。
当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平时这个时候就会回家,所以都没带照明工具。幸好洞里面还不至于漆黑一团,不过也挺昏暗的,我进去时还差点摔倒。
你们也去过古墓,应该也知道那里就巴掌大的一点儿地方。虽然当时已经天黑,看得不太清楚,但用手摸也能摸到没啥值钱的东西,除了些瓶瓶罐罐,就只有两副棺材。不过棺材看上去也挺高档的,躺在里面的肯定是有钱人,应该有些首饰之类的陪葬品。
我们本想把棺材撬开,阿华却说都已经天黑了,就算有宝贝也看不见。反正古墓就我们几个人知道,等明天一早再仔细把这里搜个遍也不晚。
大家都当阿华是头儿,既然他已经开口,我们也不多啰唆。说实话,这古墓咋说也是死人的地盘,虽然我们都不是小孩,但总会有点儿害怕。所以,我们就走出古墓,把修路的工具收拾好,然后一起回到村里。
我们在村口约定,第二天再一起进古墓,谁也不准耍花样。虽然我们都遵守自己的承诺,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被晓轩跟孙鹏那俩小子听见……
“之前我还经常取笑钟毅,说他胆子小,没出息。”陈瘸子唉声叹气道,“唉,没想到他这回却因为胆小而逃过一劫。”
“你先别吓自己,他们不一定是因古墓而死,或许只是意外而已。”悦桐出言安慰,随即话锋一转向对方问道,“对了,江华出事之前,你不是看见钮村长在附近出现吗?当时的情况怎样,这事说不定跟钮村长有关。”
“那天我的确在村外见过荣泰,他当时还挺奇怪……”陈瘸子似乎想到些什么,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目光,遂向两人道出当日的情况一一
之前我每天都去帮忙修路,这本来是自愿参与,谁也没报酬。但阿华说我没别的收入,就偷偷给我塞了点工资,虽然不多但够我吃饱肚子。
出事之后,修路在荣泰的要求下暂停。不用干活,我也不好意思要阿华的钱,可日子还是要过。幸好,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村外的湿地里抓几条鱼就能顶一天。
那天下午,我正在村外抓鱼,看见阿华出来放鹅,就跟他聊了几句。他当时还在为修路的事揪心,跟我说荣泰肯定会继续拿古墓大做文章,阻拦我们修路。
路修不成,村里已经开始养鹅的人,肯定会埋怨阿华。如果荣泰再在大家面前多说他几句坏话,他要选村长恐怕就没戏了。反正一天没把路修好,就很难把荣泰从村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问他有没有想到办法,他说办法有两个:一是放弃选村长,但要荣泰落实修路的事,至少不阻挠大家修路;二是由他出钱收购大家的成鹅,再倒贴运费卖到县城里。
第二个办法虽然要亏很多钱,但大家都跟他混饭吃,要当选村长就易如反掌。不过他选村长也是为了修路,只要荣泰不再阻挠大家修路,他也不想以本伤人。毕竟代价实在太大了,弄不好还没选上村长,就欠下一屁股债。
他还跟我说,约了荣泰过来谈这件事,所以没跟我继续聊,就到其他地方边放鹅边等荣泰过来。
没过多久,荣泰在水潭旁边经过,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见我就问看见阿华没有,我给他指了方向,问他怎么了。
他当即对我破口大骂:“你们这几个浑蛋,叫你们别在‘诅咒之地’上修路,你们非但不听,还挖出古墓害我儿子出事。现在阿华还嫌我不够烦,竟然约我出来谈判。操他妈的,他有资格跟我谈判吗?”骂完就找阿华去了。
我当时还忍不住偷笑,在心里说:待会儿你就知道,阿华到底有没有资格跟你谈判。
荣泰最重视村长的位置,阿华用以本伤人这招来威胁他,他肯定乖乖就范,不再阻拦修路。所以,我就没再管这事,先把那天的晚饭解决,继续在水潭里抓鱼。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看见荣泰全身湿透,慌慌张张地走回来。他经过水潭时也不看我一眼,一溜烟地走回村里。
我想他大概是被阿华唬到了,不敢再阻挠我们修路,而且还一不留神掉到水里。看见他像条落水狗似的,我就忍不住笑了。
当时我已抓到好几条鱼,反正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想送阿华两条,顺便问一下谈判结果怎样。没想到,我找到阿华的时候,他竟然已经……
“发现阿华淹死时,我只想到古墓的诅咒,根本没想过他的死跟荣泰有关系。”陈瘸子轻叹一声,感慨道,“好歹也是相认了几十年的同村兄弟,虽然有些争吵,但不至于要拼个你死我活吧?我宁愿相信阿华是死于诅咒,也不想相信他是被荣泰害死。”
离开陈瘸子家后,溪望两人便按他所说的位置,找到钟毅的住处。
对于发现古墓当日的情况,钟毅的叙述跟陈瘸子差不多,他承认自己当时没有进入古墓。但他声称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才主动要求留在外面接应。
此外,在他的叙述中有一个细节,与陈瘸子的供词有出入,他声称在古墓外曾听见里面传出撬开棺盖的声音。
“你确定自己没听错?”溪望谨慎地向对方确认。
“应该没有吧!”钟毅皱起眉头,不停地搔脑袋,“你们去过‘诅咒之地’,应该知道那里风声很大。尤其是晚上,经常能听见些奇怪的声音。我也说不清楚那声音是古墓里传出来的,还是泥坑外的风声。”
“你没看见古墓里的情况吗?”悦桐问道。
钟毅摇头道:“当时天已经黑了,古墓里面很昏暗,华哥又刚好挡住了洞口。所以里面的情况,我一点也没看见。”
溪望思索片刻,遂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他们有带工具进去吗?”
钟毅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拍手叫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是王珏用锄头把墙敲破的。他怕古墓里面有危险,就拿着锄头当武器。”
如果都尉夫人的棺材是这个时候被撬开,那么就能解释晓轩跟孙鹏为何能用树枝打开棺盖。亦能解释复活后的都尉夫人,为何将江华等三人锁定为目标。她跟三人及陈瘸子已有“一面之缘”,可能靠着气味或其他特征找到他们。
疑团是一下解开两个,但同时又多了两个新疑团:一是陈瘸子为何隐瞒此事?二是已失去思考能力的都尉夫人,能用撕咬以外的方式杀人吗?
都尉夫人的问题已超出常理,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溪望想先弄清楚陈瘸子的问题。可是,钟毅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否曾听见撬开棺材的声音。若就此质问陈瘸子,恐怕会打草惊蛇。
两个问题都不能马上得到答案,溪望只好暂且放下,询问钟毅另一件事:“听说你曾经外出打工,而且在外面过得还不错,为什么又回到村里?”
“唉,只能说年少无知吧!”钟毅长叹一声,遂向两人道出自己的经历一一
人呀,总是越穷就越想发大财,老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大富大贵,现在挨穷只是时运未到。要想知道运气啥时候会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赌博。我也想试试自己运气,就学别人那样去买私彩。
大家都说私彩挺容易中奖的,因为每期的中奖号码都是之前就定下来,有一套规律。尤其是特码,这期开龙,下一期很可能开马。还有人说报纸上有提示,譬如这天的报纸有火灾的新闻,而火灾是老鼠咬断电线引起的,那么这期的特码肯定是鼠。
后来我回到村里,跟华哥说起这些事。他当时给我说了一句话,立刻让我有种当头一棒的感觉:“要是很容易就能中奖,还有人做庄吗?”
他接着跟我说,按私彩的玩法,庄家臝的机会很高。而且买私彩的人越多,庄家越能稳赚。哪些号码是之前定下来,报纸、电视上有提示之类的传言,全都是庄家放出去的鬼话,目的是让更多的人上当。
他这一说,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刚玩私彩时,我也中过几次特码。不过当时下注不多,没臝到多少钱。后来我越陷越深,下注越来越大,
但总是输多臝少,打工赚到的钱全都送到庄家手里了。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全都输光了,我心里就不舒服,非要把钱都臝回来不可。于是我把心一横,玩一盘大的,一次给庄家下注三万块。当然,这三万块是记账的,我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只想着把之前输掉的钱赢回来,根本没有想过要是输了怎么办。之后的结果,我想你们也能猜到一一我又输了。
庄家都不是善男信女,他们收不到赌债,什么事情都敢做。我实在还不起这笔赌债,无奈之下只好逃回村里。
其实村里也有不少人像我这样的,孙鹏就是其中一个……
“你怎么知道孙鹏也欠下赌债?”悦桐好奇地问道,“他跟你在同一个地方打工吗?”
“不是,他之前跟晓轩一起出去打工,三个月前又一起回来。”钟毅摇头道,“大概个把星期前……对了,就是发现古墓前一天,有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来到村里,说孙鹏欠了他们十多万,专门跑过来找他讨债。”
“孙鹏承认这笔债务吗?”溪望问道。
“他连露脸也不敢。”钟毅答道,“知道有人到村里找他,他立刻就躲起来了。之后那三个大汉到他家里闹,连借据都拿出来了,上面还有他按的指模。”
“之后怎样?”悦桐问道。
“那三个大汉见孙鹏不敢露脸,说过几天再来,要是还收不到钱,就把他家的房子拆了。”钟毅叹了口气又道,“他们再来的时候,孙鹏已经死了,村里正为古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人都死了,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走了。”
离开钟毅家时,天已经黑了。溪望跟悦桐打算在返回营地之前,顺道到钮村长家,询问他跟江华谈判一事。然而,当他们走近钮村长家时,竟然发现露妍正在门前搂住钮村长的肩膀,跟对方轻声细语,似在交谈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十章 夜探古墓

“妍妍,给我站住!”
恶魔的怒吼于身后传来,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只好用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在这个冷漠的城市里,除了那间犹如地狱般的小房间,就没有其他能让她容身的地方。
她不想回去,但她也没地方可去。
她知道逃走的后果一一受到更可怕的欺凌。因为不管逃到哪里,“善良”的警察叔叔最终还是会将她送回地狱。但她还是本能地逃走,本能地远离心中的恐惧一一那对禽兽不如的父子。
她终日祈求能得到上帝的怜悯,渴望天使带她离开地狱。但是,一年时间过去了,上帝仍未对她的祷告做出回应。她感到绝望,虽然这种情绪不该在八岁的小女孩身上出现。
跑,漫无目的地跑。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至少能让她暂时离开恶魔的掌心。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但她仍没有停下脚步。她害怕一停下来,就会被那只可怕的魔爪抓住,把她抓回那间只有痛苦的房间,那个可怕的地狱。
她不停地跑,直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抹去泪水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撞到一个强壮,但面容慈祥的男人。对方挡住了耀眼的太阳,在她眼中犹如一个被圣光笼罩的天使。
“你是天使吗?救救我……”
话刚出口,恶魔的魔爪已扯住她的头发,粗鲁地将她从天使的怀抱中拉走,并怒骂道死丫头,竟然敢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恶魔抓住她的头发,想把她拖走,却被一只粗壮的手臂制止一一是天使。天使强而有力的五指,犹如一把大铁钳,牢牢地夹住恶魔的手腕,使恶魔于惨叫中放开女孩的头发。
“干什么呀你?”恶魔恼羞成怒地冲天使大骂,“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屁事?”
“他是你父亲吗?”天使在女孩身前蹲下,温柔地问道。
女孩惶恐地瞄了恶魔一眼,遂低头对天使细语:“他是我姨丈。”
“你想跟他走吗?”天使又问。
女孩慌忙摇头,在天使耳边说:“他会打我。”
天使站起来挡在女孩身前,对恶魔说:“她不想跟你走。”
“我家的事,轮到你管吗?”恶魔粗暴地伸手,想将天使推开,却再次被对方抓住手腕。
天使转动恶魔的手腕,迫使对方俯身弯腰,并往女孩裙摆上那一点细微但鲜艳的血迹瞥了一眼,在恶魔耳边说:“先去医院,还是先去警局?”
恶魔惶恐地挣脱开去,留下一句“给我小心点”,遂仓皇逃走。
“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天使再次蹲在女孩身前,指着她裙摆上的血迹温柔问道。
女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自己的可怕经历,如实地告诉天使。在此之前,她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包括那些一再将她送回地狱的“善良”警察。她害怕一旦告诉别人,恶魔就会打死她,但此刻在天使的保护下,她已不再感到恐惧。
“带我走,带我离开那个可怕的地狱。”女孩向天使苦苦哀求。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就带你走。”天使按住女孩瘦弱的双肩,温柔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克服心中的恐惧。”他掏出一个刻有“三”字的精美打火机交到女孩手上,遂转身离开。
女孩盯着手中的打火机,愣了一下,遂抬头冲天使叫道:“天使,你有名字吗?”
“我叫王三。”天使回头露齿一笑,“我会回来找你,那时你可以叫我师父,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克服心中的恐惧。”
“师父……”
童年的零碎片断于露妍脑海中闪过,她坐在钮村长家门外,盯住手中那个刻有“三”字的打火机,喃喃念道:“师父,我没有令你失望。”
当她抬起头时,钮村长已来到她身前。
“你为什么来这里?”钮村长问道。
“为了兑现师父的承诺。”她拿着打火机向对方晃了晃,遂站起来搂住对方的肩膀,在对方耳边细语,似在谈论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幕刚好被前来找钮村长的溪望及悦桐目睹。
钮村长看见他们,心虚似的惊惶地从露妍身旁挣脱开去,随即尴尬地向溪望问道:“调査了一整天,有发现吗?”
溪望瞥了露妍一眼,遂答道:“的确发现了些问题,正想向你请教。”随即询问对方,江华是否曾邀约他到湿地谈判,以及村民指责他挪用修路款一事。
“都是浩风那小子说的吧?”钮村长面露愤慨之色,怒气冲冲道,“上级的确曾给我们村拨了一笔修路款,但被层层截留,到我们手上已没剩多少,根本不够用来修路。而且当时村里的田地灌溉比较困难,所以我就把这笔钱用来买水泵,先解决灌溉问题。不通路还能如常过日子,但没收成大家就得饿肚子。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我这样做有错吗?”
“至于阿华的事……”他痛心地长叹一声,遂徐徐道出当日的情况一一
晓轩前一晚才出事,阿华就迫不及待地找我谈修路的事,所以我当时很生气。这乱子由他惹出来,他竟然还想继续修路,就不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吗?
那天下午,我气冲冲地到村外的湿地找他,本想骂他一顿,叫他别再给我添麻烦。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拿选举来威胁我,迫我就范。
给都尉夫妇守陵是我们家族的使命,现在古墓让他挖了,都尉夫人的遗体也不见了。他还想在古墓旁边修路,让来往的汽车日夜骚扰都尉夫妇的灵魂?
这事我要是答应了,还哪有颜面见泉下的先祖?
我们各不相让,越吵越来气,还动起手来。我跟他扭成一团,就像小时候那样,只想分出胜负,至于为啥而打架倒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小时候每次起争执,都是由打臝的做主。
我们打着打着,竟然一起掉到水里。给冷水一泡,我马上就清醒过来,意识到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不能再靠打架解决问题。于是我就爬出水潭,还回头给仍在水里的阿华伸手,想拉他上来。
他浮在水面看着我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就别阻挠修路。”
我都已经把守陵的事说出来,他竟然还要为难我。我一时来气,就骂他说:“这样的兄弟不要也罢!”然后,甩手就走……
“你离开时,江华还活着?”溪望确认道。
“当然活着,我们虽然有分歧,但终究是相识几十年的同村兄弟,他要是出意外,我会见死不救吗?”钮村长气急败坏道,“他的水性不比我差,谁会想到我才刚走,他就出事了。”
溪望与悦桐一同沉默。
一个小时后..
“你跟钮村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悦桐神色凝重地盯着坐在营火对面的露妍,后者正大口吃着从溪望手中抢来的单兵口粮。
露妍停下进餐的动作,娇羞道:“你这样盯住人家,人家都不好意思吃了。”
“别扯开话题!”悦桐站起来一声怒喝,小队长的气势瞬即展露出来,质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关系?刚才鬼鬼祟祟地说了些什么?”
然而,露妍并没有买她的账,仰望着她继续吃饭,还若无其事地说:“好吃。”
悦桐伸手按住额头,一脸挫败地叹气。无奈之下,她只好使出绝招,把手摊开伸向对方,没好气地说:“把衣服脱下来还我。”
“别这么小气嘛。”露妍扭扭捏捏,像个小女孩般撒娇道,“我今天可不是到处瞎逛,替你们打听到不少有趣的事情呢!”
“我们只对你跟钮村长的事情感兴趣,怎么办呢?”溪望把单兵口粮从她手中抢回来,“要不,你先去钮村长家蹭顿饭,回头再给我们慢慢说。反正你们这么熟,多蹭几顿饭也没关系。”
露妍张牙舞爪地扑向溪望,把食物再次抢过去。她蹲在营火前,边吃边说:“我就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说就说吧!钮村长刚才告诉我不少秘密。”她随即将打听到的秘密逐一道出……
江华、陈瘸子和钮村长三人,小时候是关系很好的玩伴。他们经常一起到村外湿地玩,游泳、抓水蛇是夏天几乎每天都做的事情。他们挺大胆的,竟然把抓到的水蛇烤来吃,钮村长说味道还不错呢!
除了抓水蛇外,他们还经常一起抓鱼。陈瘸子对这个最在行,随便找根竹竿往水里一跳,没一会儿就能抓到三五条鱼。但钮村长觉得这样抓鱼太慢了,只有他们三个吃勉强够分,要想带回家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