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走出会面室,便跟同僚商量将涉嫌雇用非法劳工的晶晶带返警署,并让伙计将阿珍送去收监。溪望追上阿珍,跟她聊了几句,随即回来跟安琪说:“我建议你们先别急于拘捕晶晶,反正她也不会跑。房子都写的是她的名字,她要是跑了,房产肯定会被冻结。以她贪财的性格,大概宁愿坐几年牢,也不会放弃房子。”
“她应该不会潜逃,如果要跑早就跑了。阿珍被带回警署这么久,她大概已猜到阿珍会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安琪点了下头,随即又不解地问道,“可是,我们还等什么?”
“现在拘捕她,只能控告她雇用非法劳工。”溪望狡黠一笑,“如果我们跟她的心理医生聊一聊,说不定能多告她一条谋杀罪。”
“你怀疑晶晶是凶手?”安琪惊讶道。
“没有实质证据之前,最好别作无谓的猜测,走吧!”溪望说罢便往外走,“希望能在今天侦破这宗案子。”
“你以为自己是神探呀!”安琪追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我才不信你能在今天将凶手揪出来。”
“要不要赌一顿饭?”溪望笑道。
“好呀,你要是在今天之内不能找出凶手,就请我去半岛酒店大吃一顿。”安琪露出狡诈的笑容。
溪望想也没想便答道:“一言为定。”
罗杰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对身旁的美雪说:“你说相先生知不知道半岛酒店有多贵?”
美雪横了他一眼,鄙夷道:“怪不得你每年情人节都要一个人过。”
根据阿珍提供的地址,安琪跟溪望来到一间位于尖沙咀某商业大厦内的私家诊所。晶晶的心理医生是一名年约四十五岁、眼神冷漠的时尚女性,名叫钟雪莉。
自进入钟医生的办公室后,安琪就觉得对方老是盯着自己,便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别在意,只是职业习惯而已。”雪莉轻描淡写道,“你的动作拘谨,面部肌肉也不见得松弛,终日处于紧张状态,平日压力应该很大。或许你该到外面跟护士约个时间,让我给你做个压力测试。”
安琪摇头道:“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减压方法。”
“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
“此事稍后再谈吧,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溪望替安琪解围,并开门见山地向雪莉提出查阅晶晶病历的要求。
雪莉冷漠道:“除非你们得到法庭的许可,否则我不会向你们提供病人的任何资料。”
“这可伤脑筋呢…”溪望眼光流转,琢磨着怎样才能迫使对方交出病历。
安琪察觉他的意图,扯着他的衣领,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打鬼主意,在香港所有从非正常途径获取的证据,都会被视作无效,法官甚至会对此做出追究。”
溪望本想在此大闹一场,趁乱偷取病历,但被安琪一说就只好作罢。当然,他并不甘心白走一趟,便向雪莉问道:“作为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回答警方一个在你专业范畴内的问题吧?”
“只要不涉及病人的隐私,我乐意跟警方合作。”雪莉面无表情地回答。
对方每个神情、每句话似乎都经过琢磨,令溪望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所说的“合作”亦可进可退,继续交谈也不见得能套取线索,因此溪望便直接询问重点:“一个未曾生育且患有心理疾病的中年妇女,会不会因为妒忌而伤害别人的孩子?”
“要看具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雪莉的回答模棱两可。
“我只想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Nothing is impossible.”
“谢谢!”溪望礼貌地点头致谢,遂与安琪离开。
两人刚步出诊所,安琪便不悦道:“一大早跑来市区,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那也不一定。”溪望狡黠笑道,“我们可以去星光大道逛逛,距离这里应该不会很远吧?”
“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不过你去那里干吗?你应该对观光没什么兴趣吧,而且那里也没什么好看。”安琪仍记挂着拘捕晶晶一事。
溪望笑道:“刚才我问阿珍,上哪能找到晶晶的公公。她说老吴先生喜欢钓鱼,这个时候通常会在星光大道。”
“在星光大道钓鱼?”安琪一手按在自己额前,无力道,“亏他想得出来。”
两人虽未曾与老吴先生见面,但大白天在星光大道上垂钓的人并不多,而且他的相貌跟儿子十分相似,很容易就被他们认出来。溪望在附近买来鱼竿,故意走到老吴先生身旁垂钓。
老吴先生瞥了他一眼,不悦地道:“后生仔,这里能钓鱼的地方多着呢,用不着跟阿叔争位置。”
“阿叔,一个人钓鱼不觉得无聊吗?多个人可以聊聊天呀!反正我的技术没你好,就让我跟你学习一下吧!”溪望故意奉承。
“随便你吧,没钓到鱼可别怨我。”老吴先生的态度较之前稍微友善一些。
溪望莞尔一笑,并没有急于向对方套话,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些闲话,但对方没怎么答话。大概过半小时,老吴生钓到一条约一公斤重的黑鲷,溪望熟练地帮忙取出鱼钩,并将黑鲷放进他的水桶里。
“阿叔,你果然是高手,才一会儿就有收获了。”溪望抓住机会拍对方马屁。
“小意思,上星期我还钓到一条十几斤重的石斑呢!”老吴先生乐呵呵地笑着。
“厉害,厉害,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溪望于心中嘲笑他的吹牛,但脸上却尽显崇拜之色,并一再奉承对方。
老吴先生心情大好,话自然就多了,亦不再像刚才那样对溪望存有戒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话题从全球经济到美国大选,再到上任不久的梁特首,最终话题被溪望引导到“儿女”上。
溪望见时机成熟,便切入主题:“阿叔,我看你已有六十岁了,儿子还没给你添孙子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钓鱼?”
老吴先生已经七十有几,被他少说十多岁,心里多少有点高兴,但一谈及孙子的问题,眉头便皱起来,叹息道:“我倒是挺想抱孙子,可我儿媳进门十多年,竟然连蛋也没下一颗。”
溪望立刻附和道:“现在的港女就是这样,都不想生孩子,要么怕痛,要么怕影响身材,还有人说养个孩子要四百万。其实这些都是扯淡,哪个当父母的不是一把尿一把屎地把孩子拉扯大呢?”
“唉,她可不是不想生,而是生不出来。”老吴先生一脸愁容。
“她身体有问题吗?”溪望故作惊讶,“现在医学发达,除了艾滋病,应该没什么病治不了呀?”
“要是一般的病早就治好了。她得的是都市病,医生说她患上了躁郁症,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有时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甚至乱扔东西发泄。”老吴先生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只是这样,大家对她忍让一点就是了。可这病还影响了她的内分泌,使她怀不上孩子。”

第十六章 爱与妒忌

“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怎么会患上这种病呢!”溪望同情道。此时他已无须再费唇舌,只需充当一个聆听者。
“医生说是因为压力过大。”老吴先生再度叹息,话匣子一打开即如涌泉,滔滔不绝——
我儿媳是内地人。十多年前,我儿子跟堂兄弟回内地做生意时认识她的。那时候回内地开工厂,要赚钱还不算难,不过我这侄子太容易相信别人,居然被人骗了一笔货款。他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多,没有这笔货款连工资、厂租都拿不出来。村委会怕他们会跑掉,竟然把我儿子扣起来,软禁在酒店的房间里,让侄子拿钱来赎人。
儿媳当时是厂里的会计,其他工人都喊打喊杀地找来讨工资,唯独她跟我儿子站在一块。我儿子被软禁的时候,还是她每天给儿子送饭。像她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儿子最终被她感动,把事情解决后就跟她结婚,一起回香港重新开始。
人人都说香港遍地黄金,只要肯拼搏绝不会饿死人。可他们回来的时候是2003年,一场SARS几乎让整个香港的经济瘫痪,而且他们不但没带钱回来,还欠了一屁股债,想要重新开始谈何容易呢!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帮他是不可能的,但想帮也帮不了多少。那年我买的股票基本上都跌停了,身家少了一大截,只能挤出几万块借给他应付生活。
还好,我这儿媳有想法,竟然想到做大陆孕妇的生意。她用跟我借来的钱租了间有三个房间的房子给这些孕妇住,帮她们安排产检,到医院预订床位,还给她们介绍私家医生和办证件。
其实这对香港人来说,只是打打电话排排队的轻松活,但对不熟识这里情况的大陆人来说,麻烦可不少。就像办证件那样,内地人都不知道要打电话预约,半小时就能办好的事情,他们往往要瞎忙一个星期。
我还记得刚可以来香港生孩子的时候,有不少内地孕妇因为不懂得办延期居留,刚生完孩子马上就要上法庭,还得坐一天牢。其实只要有医生证明,花百来块办签证延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所以啊,他们这生意可说是无本生利,最大的开支不过是房租,但钱却没少赚,不但很快就把欠债还清,还把生意越做越大。
可能他们比较守信用吧,总是不断有生意找上门,都是之前的客户介绍过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一套房子当然应付不过来,生意最好的时候,他们一共租了五套房子。他们不但请了好几个人帮忙,就连我这老头子偶尔也要当跑腿的。
后来,他们存了点儿钱,就想与其给别人交租,还不如向银行贷款买套房子,反正每个月的供款跟房租也差不了多少。他们的存款本来只够给一套房子的首期,可儿媳竟然找到两套很便宜的相连房子,两套房子加起来,也没有同区一套房子的价钱高。
我当时还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后来才知道这两套房子都是凶宅,所以才会这么便宜。但儿媳不信邪,一时贪便宜便把两套房子一起买下来了。
房子是买下了,可是他们两夫妻却高兴不起来。
首先出问题的是儿媳,她搬进凶宅就夜夜做噩梦,总梦见一个老太婆向她诉苦,还求她帮忙。她不帮就不停骂她,还赶她出房子。
她当时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工作太累了,既要兼顾生意,又要到保险公司上班,所以才会经常做噩梦。可没过多久,我儿子也病了,都已经三十岁的人,竟然无缘无故发高烧,治了一个星期也没好转。
我跟他们说:“别怪我老头子迷信,这房子不干净,你们搬进来就没好过。反正隔壁的房子也是你们的,虽然也是凶宅,但总比这里好一点,为什么不搬到隔壁住住看呢?”
儿媳本来不信邪,但我这当公公的都已经开口,她也不好意思逞强,就按我的意思搬到隔壁去。才搬到隔壁没两天,儿子的烧就退了,儿媳也不再做噩梦,他们这才相信这套房子的确有问题。后来干脆在附近另外租了套房子住,让客户住在那两套房子里。
虽然偶尔也有客户说经常会做噩梦,但他们通常只住一两个星期,将孩子生下来就会离开,所以一直都没出问题。可是,儿媳不知道是否还被凶宅里的脏东西缠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怀上孩子。
我早就劝她把那两套房子卖掉,但她却说卖掉就再也买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怎么也不肯听我的。儿子也不中用,钱全都交给老婆管,房子也全写的老婆名字,要不然我早就劝他离婚了。
现在可好了,前几天那凶宅又出人命,一个客户的孩子无缘无故地坠楼死了…
老吴先生激动得满脸通红,沉默片刻后脸上换上唏嘘之色,叹息道:“她要是肯听我的话,把那两套房子卖掉,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说不定我早就当爷爷了。”
“你说的房子,不会是乐池居那两个吧?”溪望故作讶异道,“听说几年前,其中一户的住客还把自己的儿子扔下楼呢!”
“你也知道呀?就是那两套房子。”老吴先生虽有些许愕然,但似乎并未察觉不妥。
“在香港这种地方哪有秘密,谁要是在马路上拉坨屎,保准明天全香港都知道。”溪望突然压低声音,“你媳妇有躁郁症,你说那个婴儿会不会…”
老吴先生看着溪望那根半天也没动静的鱼竿,沉默半晌后答道:“她病发时,确实会像发疯一样。不过近年稍微好一些,一般只在独处时才会发作,所以我也不敢说她不会将婴儿扔下楼。”
溪望狡黠一笑,遂收起鱼竿,叹息道:“半天也没鱼上钩,我还是改天再来向你学习,再见了阿叔。”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却听见老吴先生说:“鱼钩上没有鱼饵,当然钓不到鱼。后生仔,下次做戏要周全呀!”
他猛然回头,发现老吴先生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惊觉对方早已洞察自己的意图,不由得苦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这一句是真心的,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承你贵言。”老吴先生向他挥手道别。
与安琪会合后,溪望将刚才的情况告知对方,并让对方致电同僚,将晶晶带回警署问话。
“哇,这老头原来这么厉害!”安琪惊呼道,“他把这些事告诉你,是想借刀杀人,让儿子跟晶晶离婚?”
“不排除这个可能。”溪望点头道,“他虽然不讨厌晶晶,但对晶晶未能给他添个孙子始终存有芥蒂。只是忌惮晶晶掌管家中财政,怕儿子离婚后一无所有才会忍气吞声。如果晶晶被法庭判处入狱,吴克勤可以趁机将财产转移,到时候就有谈离婚条件的筹码。”
“你们男人没一个是有良心的!”安琪像盯着犯人似的,睁大一双美眸瞪着溪望。
溪望连忙举手投降,笑道:“我可没想过要谋你的财产。”
“你敢!”安琪凶狠道。
继续这个话题对自己并无好处,因此溪望便指了指对方提着的几个纸袋,问道:“你刚才哪儿里去了,怎么会提着这么多东西?”
“我看你连鱼竿都买了,肯定会聊上半天,所以我就购物去了,刚好看见有间名店大减价…”安琪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购物过程,显然已经忘却办案所带来烦恼。
溪望皱了下眉头,又问:“钱够用吗?”
“你想送我金卡?”安琪满脸惊喜与期待。
“我是怕再有人上门讨债,榴莲会把你的房子卖掉。”
安琪面露狰狞之色,张牙舞爪道:“那个死仆街,总是到处说我坏话。”
溪望安慰道:“他也是为你好,这世上除了令堂,最关心你的人就是他。”
“你不关心我吗?”安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比较关心丫头。”溪望笑着加快脚步。
安琪于原地愣了一下,随即快步向前冲跳到他背上,双手勒住他的脖子,娇斥道:“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溪望并没有挣扎,顺势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小时候,你也经常这样背我。”安琪露出甜蜜的笑容,不再勒对方的脖子,静静趴在他背上,感受他温暖的体温。
“你比那时候重多了。”溪望回头笑道。
“你敢说我胖!”安琪紧握双拳猛锥他两侧太阳穴。
一路上受尽安琪的各种“酷刑”,溪望好不容易才活着来到天水围警署。罗杰已将晶晶带回来问话,正在会面室等候。就像之前那样,安琪在会面室盘问嫌犯,溪望则在监控室通过摄录机了解会面室里的情况。
“有证据显示,你患有躁郁症,病发时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甚至乱扔东西发泄。再加上你在时间上有行凶的可能…”安琪顿了顿便单刀直入地问道,“是不是你将婴儿扔下楼?”
“你在胡说什么!”晶晶激动地反驳,“我怎么可能将婴儿扔下楼,那可是我的房子耶!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妒忌!”安琪义正词严地斥责,“你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怀上孩子,所以你妒忌别人能当妈妈。看见别人的孩子这么可爱,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失控将婴儿扔出窗外。”
“你胡说!”晶晶气得满脸通红,拍案而起,圆睁的双目仿佛能喷出将对方烧成灰烬的火焰。但她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坐下来不断深呼吸,并接连跟自己说了几遍“冷静”。待情绪平复后,她便向安琪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产子中介吗?”
安琪不屑道:“为了赚钱。”
“我不否认自己贪钱,但有些东西不是钱可以买到的…”晶晶平静地向对方讲述自己的经历——
我在农村长大,父亲的兄弟们都很喜欢小孩,都生了三四胎,我也有两个弟弟,加上堂弟妹总共有十多人。因为住得很近,我又出生最早,所以这些弟妹大多是由我拉扯大的。
能把这么多弟妹拉扯大,你也不想想我有多喜欢小孩?
我之所以嫁我老公,是因为他是香港人,嫁给他想生多少个孩子都可以,用不着去管什么计划生育。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他不但一毛钱也没有,还欠别人几十万呢!
就是因为跟他结婚的时候,我们没能力供养孩子,而我又很喜欢小孩,所以才想到做赴港产子中介。这样我就能看着一个又一个孩子出生,抱抱他们,给他们喂奶,替他们洗澡。光想到这些,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当然,他们始终是别人的孩子,出生后小住几天就会离开,不能长期留在我身边,难免会让人觉得可惜。所以,当环境稍微好一些,我们就打算生个孩子。
唉,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当我想要孩子的时候,却怎样也怀不上。医生说我压力过大,患上躁郁症导致内分泌失调,从而影响生育能力,要想生孩子必须休养很长时间。
当时我的压力的确很大,刚买下29楼A、B两套房子,每个月光供楼就要几万块。而且为了多赚钱,我还要到保险公司上班,每月的业绩评比都快把我逼疯了。可是,我却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工作。不然没钱供楼,银行就会把房子收走。
我们没别的办法,只好暂时不生孩子,等手头松动些才想这事。我自己不能生孩子,自然就更喜欢别人的孩子了,也很讨厌那些重男轻女,甚至想堕胎的人。
每次有客户想鉴别胎儿性别时,我都特别不愿意替他们预约,总是跟他们说,都是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虽然远嫁香港,但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跟父母聊天,逢年过节不管有多忙,也会抽时间回老家探望父母。可我那两个弟弟呢?结了婚就只忙着做生意,连爸妈什么时候生日也不记得。
你说是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
有一次,有个贱男人知道老婆怀的是女儿,竟然要老婆把婴儿打掉。他老婆当时已经怀孕六个多月,开刀抱出来就是条小生命。他老婆在我家里哭了一整夜,他还是要将婴儿打掉。我一时生气就甩了他一巴掌,这事还闹到要进差馆,你查一下肯定能找到记录,就是三年前的事。
至于我的躁郁症,现在已经好多了,虽然我还未能怀上孩子,但已经很久没有发作。就像刚才那样,虽然我有时候会很激动,但只要深呼吸几下,马上就能平静下来。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可以提供医生证明。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我跟老公正向保良局申请领养一个女孩儿,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家很快就会增添一名新成员。
所以,你说我妒忌别人有孩子,根本就是胡说…

第十七章 心理压力

安琪让美雪查证晶晶所说之事,发现她三年前的确曾因掌掴一名内地男子而被带返警署,起因亦正如她所说。保良局也对警方的查询做出回复,证实晶晶两夫妻正在申请领养弃婴,且手续已经办好,近日即可领女婴回家。
瞎忙了一整天,什么收获也没有,不由得让安琪为之气结。因购物而换来的愉快心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她不甘心就此放弃,仍想在晶晶口中得到线索,便开门见山地跟对方说:“虽然暂时没有对你不利的证据,但婴儿在你的房子里坠楼,你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晶晶沉默良久,犹豫再三才开口:“有些事我之前一直没说,不是我想故意隐瞒些什么,而是因为这是客户的隐私,我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说出来或许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那你赶紧说呀!”安琪精神大振,“如果跟案件无关,警方有义务为你保密。”
“好吧,我就告诉你…晓雪其实是贪官的二奶。”晶晶在道出这个惊人的内幕后,陆续道出其他相关线索——
晓雪没有亲口承认自己是二奶,但这种事瞒不过我。给孩子办出世证需要父母双方的资料,她既拿不出孩子父亲的资料,也没有结婚证,用脚指头一想就知道她是个二奶。
她父母整天吹嘘女婿是当大官的,能呼风唤雨上天下地,说白了不就是个贪官!清官哪会包二奶,哪来这么多钱让二奶来香港生孩子?这事别说我能看出来,就连住他们隔壁的燕青羽也注意到了。
青羽其实挺聪明的,他见晓雪的男人一直没露面,就猜到她是个二奶,而且最先发现窗户打开的人就是他。
还有,两年前皖婷曾怀上一个男孩,可是当地的计生办趁青羽出差,竟然强迫她将孩子打掉。青羽回来后气疯了,几乎要拿刀去跟计生办的人拼命。
今年皖婷又怀孕了,虽然是个女儿,但青羽的思想比较开明,从没想过要将孩子打掉,不管怎样也要生下来。为防止惨剧再次发生,他们才会来香港生产。虽然有点吃力,但这点钱青羽还是能拿出来的,可是从明年开始,香港就不再接收内地孕妇,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机会再生孩子,不可能为晨晨添个弟弟。
青羽再开明也是个男人,哪会不想有个儿子给自己送终呢?如果说他不恨当官的,不讨厌给贪官当二奶的晓雪,打死我也不相信。
皖婷对晓雪也没什么好感,她这人有点自卑,虽然表面上经常奉承晓雪,其实心里很讨厌对方。就像前晚那样,晓雪把刚买的首饰戴出来给我们看,她当着晓雪的面说了不少好话,可人家一回房间,她马上就黑着脸说:“不就是拿她姘头贪污得来的钱买的吗,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我敢说,他们两夫妻都非常讨厌晓雪,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个将婴儿扔出窗外,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之前我没把这些事说出来,是觉得没这个必要,怎么说也是客户的隐私…
晶晶说到此处,脸上不由得露出尴尬神色。虽然对象是警察,但揭露客户的隐私始终不是件光彩的事,尤其是在香港这种高度注重隐私权的地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刻意转换话题:“晓雪的男人,也就是那个贪官,今晚就会过来。”
安琪对贪官没什么兴趣,只关注燕青羽夫妻是否为凶手。见晶晶已经没什么线索可以提供,便准备转交同僚处理。晶晶是凶手的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她雇用非法劳工,必须办理保释手续才能离开。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晶晶走出会面室时,突然回头对安琪说,“你们不是在窗台找到一个女款拖鞋的鞋印吗?本来每个房间都是男女拖鞋各一双,但青羽那双拖鞋破了,我一时没找到男款的,就给他一双女款的先用着。”
正准备过来跟安琪商讨案情的溪望,听见晶晶的话愣了一下。他本将燕青羽排除于嫌疑名单之外,并认为晶晶有可能是为了脱身而刻意诬蔑对方。但若能证实燕青羽平日穿的是女款拖鞋,那么他的嫌疑可不小。
溪望本想立刻前往乐池居,向燕青羽夫妻问话,可安琪却说必须将他们带返警署才能作正式盘问,并且已让同僚去找他们。
“你不觉得很麻烦吗?”溪望抱怨道,“每次都要将疑犯带返警署才能问话,多浪费时间呀!”
“这也没办法,规定就是这样。”安琪亦颇为无奈,解释道,“如果不按照程序办事,随时会被辩方律师反咬一口,不但犯人会无罪释放,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控告我们行为失当呢!”
还好,伙计所花的时间不长,约半小时后便将燕青羽一家带返警署。当然,夫妻两人都不乐意走这一趟,尤其是燕青羽,曾一度跟警员发生争执,在会面室内亦对安琪破口大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呀!闲来没事就拿我们当消遣,难道警察就可以这样对待人吗?还是我们比较好欺负?要不是我们来港消费,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空调房里浪费我们时间吗?”
安琪一进门就被臭骂一顿,几乎要发飙了,幸好一旁的男同事见形势不对,立刻严肃地对燕青羽说:“燕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注意自己的用词,恶意侮辱警务人员有可能触犯香港法律。如果你继续乱说话,对你没有好处。”
“你让我怎么冷静?”青羽的情绪十分激动,“我老婆预约了今晚开刀,你们竟然这时候抓我们进来,你让我怎样冷静?”
安琪正想叫他闭嘴时,耳机传出溪望的声音:“他越焦急对我们越有利。先跟他耍一会儿太极,告诉他,你有权扣留他一段时间。”
安琪面向摄录机会意地笑了笑,遂不慌不忙地对青羽说:“根据证人的口供,警方怀疑你跟昨天的婴儿坠楼案有关。因此,在接下的48小时内,你必须留在警署接受调查。”
“什么!48小时?”燕青羽咆哮道,“开什么玩笑,再过3小时我老婆就要到医院生产,我哪儿有时间陪你们玩。有什么想问的,等我老婆生完再说。”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安琪冷笑道:“燕先生,如果你拒绝合作,警方将会以‘阻差办公’为由将你拘捕。到时候别说孩子出生,就连老婆出院,你也看不到。”
“这算什么狗屁玩意儿呀,难道香港就没有王法吗?”青羽怒目圆睁,大拍桌子叫嚣。
“燕先生,这是法律赋予警方的权力。如果想尽快离开警署,就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男警劝说他坐下。
“那我老婆怎么办?”燕青羽极不情愿地坐下,但依然怒气不减。
“香港跟内地不一样,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优先考虑市民的安全。不管你老婆做过什么,甚至涉及命案,我们也不会罔顾她的安全,所以你大可放心。”安琪虽然把话说得正义凛然,但却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着实让人难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