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着急,这事儿我有办法对付的”

看她说得信心满满的样子,皇后虽然心里有些不明白,不过仍旧是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两人身后跟着陶姑姑等人,一道走进了小楼里头,此时正是六月的时候,四周蔷薇花开得又繁茂又红火,阵阵清香随着风传了过来,将二人心中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消减了些,皇后紧急的眉头不由舒散了些,一群人走进小楼时,那清阳县的县令还正在里头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又看到一群人走了进了,那县令愣了一愣,这才连忙站起身来,看到是群女眷时,忍不住低下头,想到镇南王的地位,虽然不知道明绣等人是什么身份,不过刚刚晃眼一眼,这群人满身珠翠,满身贵气,看起来来头不小的样子,他就弯了弯腰,小心翼翼道:

“蔡某添为清阳县的县令,不知二位二人找蔡某来有何贵干?”这位姓蔡的县令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之前只是极快的抬头看了一眼,不过他却是看清了这带头的两个女人都是梳着妇人的发型,在官场上混得久了,这姓蔡的县令也有了几分眼色,虽然不知道明绣二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敢托大,因此说话时也没摆官腔。

只是明绣一进来看到他时,忍不住就笑了出来,这蔡县令还是她的一个很多年前的老熟人,话说她手里的这点证据,当初还是他亲自帮的忙拉的线,如今没想到不过几年功夫,他好像早就将这事儿给忘了般,此时看到这位老熟人,明绣心里更是淡定了许多,自顾自的扶了皇后走到一旁的主位坐下了,看了身旁的皇后一眼,见她极轻的对自己微微颔首时,明绣这才笑道:

“不过几年没见,蔡县令难道就忘了熟人了不成?”

听到明绣这么一说,蔡县令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来,看到主位上坐着的两个一大一小美丽的女人一眼,下意识的又低下头去,皇后雍容华贵的气质,以及美丽无双的容貌,极易给人一种压迫感,只是看到明绣时,他依稀觉得好似有些眼熟,但是想来想去,自己好不容易熬到县令这个位置上,却并没有跟哪个贵人认识过,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贵人旧交,他早就自动上门儿拉关系了,哪等到如今?

“蔡某愚钝,不知夫人是?”

明绣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并不太敢多说话,忍不住笑了笑,自顾自的端了旁边丫头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笑道:“蔡县令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这淡淡的话一说出口,蔡县令心里就是一惊,听出了她语气中不满的味道,忍不住更是觉得惶恐了些,他身为一县之尊,在这清阳县内,谁看了他不是点头哈腰,可如今在明绣面前,她就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蔡县令却觉得自己后背冷汗涮的一下全流了出来,险些迫不住这股压力,跪了下去。

虽然在他面前的只是两个女人,不过蔡县令也并不敢托大,莫名的他此时连汗水都不敢去擦,只能又小心翼翼的赔罪: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饶恕,不知夫人究竟是?”

明绣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当年我哥哥中举时,好像蔡县令还到寒舍光临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忘了”

她这么一说,蔡县令好像是依稀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抬起头来时,看到明绣冷淡却又好似有些熟悉的脸庞,一下子惊讶过度,指着她道: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

“什么你呀我的”皇后美丽的脸庞带着薄怒,冷冷的喝了一句,浑身气势不怒自威,看得蔡县令不自主的就跪了下去,如温驯的小羊般点了点头回答:

明绣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皇后气场这么强大,还没表明身份,就能让人这样俯首称臣了两婆媳互相看了一眼,皇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明绣的手,示意她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明绣这才点头,转过首来,也不再和蔡县令叙旧,直接就开门见山,十分不满的道:

“蔡县令,当初你也是本宫的旧相识,本宫没嫁太子前,哥哥中举的时候,你来道贺过。”明绣轻轻的开口,只是这代表了身份的自称,让跪在地上的蔡县令身子开始如筛糠一般颤抖了起来,她这是故意不想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那些黑衣人再这么搞下去,而她又要还在山里住上一段时间的话,这身份的秘密在一些另有用心的人眼里,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她自个儿透露给了这县令,让他自个儿知道事情该怎么做

“下,下官知道”蔡县令再也忍不住,身子抖着差点儿匍匐在了地上,汗水流进眼睛里头,他眼睛狠狠眨了几下,却不敢伸手过去擦干净,听到明绣摆明她的身份,蔡县令身子抖个不停,想起镇南王愿意居中传话,这样一来,他心里更不可能有丝毫怀疑眼前二人的身份。

此时经明绣一提醒,他想了起来,当初那个中举的叶明俊,还有他那个一看起来就和普通乡村姑娘不同的妹子,当时他还觉得结交叶明俊是一个机会,还替当时的县太爷林大人拉过线,没多久,果然林大人就成功升迁,后来再来了一个县令之后,三年期满,他又从中使了些银子,如愿坐上县令一职。

后来几年,他也想过要再次上山拜见明绣,只是一直都没能碰到人,再后前些年,这儿建了一栋栋精美华贵的房子,住的人又越来越高贵,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知县能擅自进来的,以后也只敢忘而兴叹,他原以为,明绣兄妹应该是已经随着这儿住的人越来越高贵,他们应该搬走了才对,没想到他们兄妹如今竟然这么了不得

如果明绣的身份已经是这样了,那旁边这个她唤娘的人,岂不是就是当今的国母?蔡县令没料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同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见面,他身子越发抖了些,心里却还想着,难怪自个儿之前这么没出息,一见这位夫人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欢喜,还带着一丝彷徨和害怕,又有些懊悔自个儿当初没能一直坚持同这兄妹打好关系,谁知道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嫁得如此高枝?

明绣不知道蔡县令心里的想法,不过她却是有意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好震慑他,因为最近搜山的人行动越来越频繁,她害怕背后有人下了黑手,万一这县令不知道她身份,到时被冯家人一逼一诱,真要铁了心要将山里头的野兽给铲除了,那她还不如直接现在将自个儿身份表明,这蔡县令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本宫当初记得,承你的情,好像是买过这一片山头的地,是吗?”她轻轻的看着地上跪着的蔡县令,一边转头冲皇后安抚似的笑了笑,皇后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明白自已这个儿媳妇的打算,眉眼间一下子就笑了开来,也明白明绣为什么会突然亮出自己二人的身份,她心里暗自赞叹明绣脑子灵活,事情这么快就转过弯来,心里一松,也就放心的坐在一旁给她压阵,并不开口。

蔡县令一听明绣这话,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召自己过来,原本是为了这山头的一片地,心里不由一松,连忙点头:

“是,太子妃买过这片山头的地,如今府里的文书还记册在档案上,白纸黑字,是一目就了然的”

明绣听他承认,点了点头,其实也由不得他不承认,自个儿手中握着这片山头的地契,这平安村的山头,连着自己住的地方,以及后头几片绵绵青山,小黑等野兽居住的地方,都是她当初心血来潮时一共买下来的,这样的事情她占着道理,不管说到哪儿去,都不会站不住脚,因此早在之前,她就打算好了用这个方法来迫使这些搜山的人离开,此时看蔡县令点头,她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既然是本宫的地方,为什么如今本宫的后院,是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就能随意进入了?并且还带着武器,一边在里头大肆破坏,一边还喊着要为命除害?”明绣顿了顿,看着蔡县令突然间后背的丝绸衣裳就紧贴在了他身上,冷哼了一声:

“哼,蔡县令派人进入本宫的地方,难道是想对本宫打打杀杀不成?嗯?”明绣说到最后时,声音加重了一些,语气里的冷色让人听得清楚明白,蔡县令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嘴里小声解释:

“太子妃息怒小人,小人哪里敢有这样的心思,就,就是要了小人的命,小人也是完全不敢的呀”在这样的威势下,蔡县令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哭嚎了起来,这想要谋害皇室人的性命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说了是要诛九族的,可是如今明绣这么一说一,再加上这儿还坐着皇后这么一个大佛,要是这顶帽子一扣下来,他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蔡县令一想到这些,心里是又急又怕,心里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小人,如今县里都传着野兽伤人案件,小人,小人也是怕出事儿,没想到会扰了娘娘等人的清静,小人罪该万死的求娘娘太子妃饶了小人一命”

明绣看他吓成这副样子,不像是假装被人收买过的模样,她暗自琢磨,也就明白了过来,冯氏刺杀自己母子和皇后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哪里可能会大张旗鼓的宣扬,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造反,只能依靠杀了自已母子和皇后,再让宫中的皇贵妃冯氏上位,到时二皇子周临沂就明正言顺的成为嫡子,皇后一死,沈氏再吹吹枕头风,换太子的事儿,说不定就成了蔡县令一个小小的清阳县芝麻小官儿,哪里值得他们去拉笼?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才是越好的,蔡县令的利用价值并不高,他们也只会使出野兽伤人的说法,逼他出兵扫平这些暗中保护着明绣母子和皇后的野兽罢了。

想通了这一些,明绣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她既然已经说了因缘,这儿自然是应该皇后再开口,不管是因为皇后的身份,还是她作为自已婆婆这一点,她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皇后朝她温和的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慈爱之色,转过头看地上跪着的蔡知县时,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本宫和太子妃这儿,从没遇见过什么猛兽,镇南王等人已经住在这儿两年,也从未听说过你口中的所谓伤人野兽,如果不是你想对本宫等人不利,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找了这么些人大肆搜山?莫不是想躲过前头平安村下守着的重重护卫,想从山后钻进这边森林,对本宫等人不利吧?”

听着皇后的冷言冷语,蔡县令差点儿大呼冤枉,他哪里敢起这样的心思,更何况皇后等人什么时候来到这样一个小山村,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怎么会有可能找人来伏击她们?就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自个儿想不开不想活了,要找人来谋害她们,那手底下的军士和捕快们可不是傻的,哪里会陪他干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蔡知县被冤枉得差点儿哭了出来,只能不停的在地上‘咚咚’叩着响头,一边嘴里小声解释着:

“小人绝不敢有这样的心思,望娘娘明鉴,小人就是发了失心疯,也不敢做这样逆天的大事,只是之前野兽伤人…”

“好了”皇后朝他轻喝了一声,蔡知县的话立即咽在喉咙里,不敢再多说,皇后看了他半晌,这才冷冷道:“说来说去都是野兽伤人,以前住在这儿的人,从未有听过野兽伤人的事,为何本宫一来,你就闹出了一个野兽伤人?”

蔡知县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哭丧着脸点头:“小人糊涂了,听信了别人的谣言,才给娘娘和太子妃带来了不便,小人以后绝对不敢再做这事儿,忘娘娘饶了小人这一次的轻率先,以后小人做事,绝对会三思而后行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在地上叩起头来。

能从一个小小的师爷,爬到如今知县的位置,虽然在京里的人看来,这知县简直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可是在这清阳县的地方,他却确确实实的是一县之主,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人都属他管辖,蔡知县也有自个儿的小聪明,从皇后二人的话看来,她们是对自己如今派人进山搜寻的事情有些不满了,蔡知县敏锐的察觉出里头恐怕有什么蹊跷,并且自己做的事,已经防碍到这二位主子了,所以她们才会让镇南王将自己喊了过来

这么一想,之前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蔡知县立马就明白过来,清楚恐怕自己这回应该是钻进了人家的圈套里头,皇后二人的话说得没错,为什么以前从没发生过什么野兽伤人案件,可是等她们到了平安村之后,这野兽伤人的事件,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出来?

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有小黑这样聪明得比人还机灵的动物存在,只能猜想着,恐怕有人是想利用这野兽伤人的事,将这事儿在清阳县闹大了,让自己派人大肆在这山里搜寻,到时万一有什么歹人混迹在这搜寻的人中,那明绣之前说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人家越过前头守着的护卫,从这山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进来,到时万一皇后二人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是逃不脱这个黑锅的

一想到自已到时做了人家的棋子,要面对至尊的皇帝和太子的怒火,蔡知县就打了个冷颤,伴随着心里害怕一同升起的,还有一股愤怒来不知是哪个王八糕子敢这么算计他,实在是其心可诛,他一边想着,一边没等皇后回话就狠狠叩了几个响头:

“娘娘,下官之前糊涂了,险些被有人心利用,娘娘还请放心,下官如今经过娘娘点拨,已经知道该如何做”

皇后看他语气里满是坚决的样子,这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不咸不淡敲打了蔡知县几句,这才让人送着脚步已经在打颤,身子晃悠的蔡知县走了出去。明绣看着皇后三言两语的,不但让蔡知县明白了事情该如何做,反倒是一句暗示都没有,就让他自个儿在心中完成了一个故事的猜想,心里不由十分的佩服,看着皇后道:

“母后真是厉害,这样三言两语间,蔡知县估计早已被自个儿的猜想吓得半死了。”

皇后看她撒娇讨好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一边轻轻拍拍她脑袋,一边笑道:

“就你会说话不过,他猜想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皇后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作为一个久坐中宫的皇后,这些年来,她窥探人心的本事不是盖的,蔡知县虽然有些聪明,不过比起京中的那些贵人们来说,他的心思还算好猜了一些。皇后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头,之前几人一路走来,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时候,阳光虽然不如白天时那么炎热,可是却也闷得狠,几个丫头拿了扇子轻轻替主子摇着,皇后神情有些慵懒,轻声道:

“说不准,真有人打着想混水摸鱼的主意毕竟,就算是这姓蔡的无心,可是,这搜山找野兽的人,也并不是只有他手下的那些捕快们”她这么一说,明绣也就明白了过来,想到那些搜山的人里,还有镇守的军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惊道:

“难道冯家还有可能买通了这边守卫的军士?”

皇后见她这么快就明白过来,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赏,点了点头,有些感叹似的道:

“他们为了权势,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话一说出口,两人同时都沉默了下来,想到这两年发生的一切,明绣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两婆媳说起这件事,都不约而同的少了兴致,再坐了半晌之后,这才起身分别回了自己的楼里。

第二日一大早,蔡知县果然做了正确的决定,原本每日天刚亮时就准时出现在山林里的捕快士兵们都没有了身影,反倒是山脚下多了不少守着不让人进入的捕快,一些村民们想到最近伤人的野兽事件,一直以来捕快们进山从来都没搜到过那群野兽的踪迹,如今这些捕快不但是不进山里准备为民除害了,反倒还挡在路口,不让人进山里头了,村民们不由都有些发怒,扯着这些捕快们闹腾不休了起来。

蔡知县当初在做这个决定时,就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此时一听有人闹腾,连忙让人将自己一轿子抬了过来,刚下轿不久,那些捕快们就过来将知县老爷给团团围住,蔡知县满脸黑色,昨日回去之后,他吓得一宿没睡着,今日脸色自然没多好看,此时又听这些村民们闹腾不休,他又累又不耐烦,冲着这些人吼道:

“闹什么闹?”

“大人,这山里有野兽伤人,凭什么官府就不派人将野兽给剿灭了”

“是呀,我们进山多危险啊,万一有时路过,被野兽伤害可怎么了得?”

“对啊对啊,这野兽吓得我们如今都不敢出门了”

接下来是一阵嘈杂的声音,吵得蔡知县脑袋一阵阵嗡嗡的,忍不住就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摸自己的惊堂木,等他捞了个空时,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衙门里头,不能用惊堂木唬住这些人,他也就只有使出一个杀手锏:

“安静”

这一声尖叫吓得原本议论不止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看着刚刚才激动的大喊让众人安静的蔡知县有些气喘吁吁的靠在一个衙卫身上,看着这些人群,百姓们回过神来之后,确实是被蔡知县给吓住了,他们之前只是一时气愤自己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而已,如今回过神来,那刚刚与蔡知县怒骂的勇气,就开始再而衰三而竭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共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共识

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普通平民百姓,与官府斗争,一般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百姓们虽然心里有些不满,不过此时看青天大老爷发怒,也就乖乖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村民们终于静了下来,被吵得脑袋嗡嗡直响的蔡知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被吓得一宿没睡着,大清早的又因为这些事儿连早膳都没吃赶到这边村子来,被人一吵,只觉得头疼欲裂了,旁边师爷有些讨好的赶紧递了茶水过来,蔡知县喝了两口茶水提神,这才略觉得有些了些精神,看着面前这些紧盯着自己不放的村民,他略有些不耐烦的道:

“你们这些刁民,一天到晚就知道吵吵闹闹,本官在这清阳县呆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恶兽伤人的事件,为什么此时就你们闹得最凶,偏偏说这山里头猛兽多,本官如今派了这么多捕快每日过来搜寻,就从未看到过一只野兽的影子,这些捕快一天到晚都在山里头寻找,连县里的事情都耽搁了,本官的事情因此而被打搅了,你们这些刁民担当得起吗?啊?”

蔡知县一番连骂带斥,骂得眼前这些村民们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中大部份的人确实是没亲眼见到过这野兽伤人的事件,他们偶尔进山时,也根本就没瞧到过有野兽的影子,只是这人的名儿树的影,有人传说这山里野兽多了,他们也就相信了,这传来传去的,最后变成了好像大家都知道这事儿,众人并且对此而深信不疑,从没想过这事儿会是假的。

就像一个世所周知的事情,突然有人说这件事其实是假的,是捕风捉影的,要是有哪个人这么说了,估计非得被众人胖揍不可,就算众人根本没瞧见过这传说中的东西,可大家心里都已经相信了,此时蔡知县这么一说,众人不约而同都想了起来:是啊,自己等人祖祖辈辈在这村子里住了这么些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有野兽伤人的事件,为什么最近偏偏就有人说了这山里有野兽伤人?

村民们从没想过有人会利用这件事来生出什么阴谋,只是都觉得应该是哪个王八糕子无聊了散发这样的谣言好玩儿,看到知县大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众人的气焰更是焉了下去,只是其中还有村民不服气的道:

“大人,要是你们的捕快一走,万一这山里头又有野兽出来伤了人怎么办?”

他这话一说出口,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群,立马又变得坚定了起来,团团将蔡知县等捕快围在了中间,有些激动的道:

“不错以前没听说过有野兽伤人,可万一以后有野兽伤人了可怎么得了?大人,您还是应该将这些捕快留在山里头,以防万一才好”

蔡知县一听这话,鼻子都差点儿给气歪了,转头冲着这些村民冷笑了两声,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万一以后有野兽伤人?哼,你们怎么不说,万一哪天为了以防你们吃饭也给噎死,你们干脆别吃饭别干活儿了,成天就躺在床上好了”

他这番不客气的话,叫村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道:“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小人们不是都怕这山里有野兽吗?”

蔡知县在这儿停留了半天,要不是碍于昨天见过明绣一次,他今日根本就不会亲自过来与这些村民们多说什么,此时见有人还在唧唧歪歪,他担心了一宿的事情不由又浮上心头,暗自猜测着,这些村民不会也有哪个被买通了,非要让他将人留在山里搜寻吧?他这么一想,越发是坚定了不能再搜山的心,如果说昨日他下这决定还是怕明绣二人多一些的话,今日则是更下决心不敢去淌这趟混水了。

“闭嘴”蔡知县看了这些村民一眼,没好气的骂道,看着那几个满脸不服气的年轻后生,他忍不住火气也跟着涌了上来:

“既然害怕山里有猛兽,那你们就不要进山好了”

“那怎么行?”一听这话,原本那些年长而态度略有些退缩的村民们全都不满了起来,他们围着蔡知县满脸不满气愤之色,嘴里不停的骂叨着,情况一时间有些嘈杂了起来,不时还有人激动的挥了挥手中的拳头,一边怒吼道:

“这平安村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咱们住在这儿好多代了,凭什么山里头就是去不得了?”

“就是就算您是知县大老爷,那也不能不让咱们进山里去”

“俗话说,靠山吃山,就靠咱们种的这些田,光是每年交给官府的税都要花去大半,不让人进山,那咱们这一大家口怎么养得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堵着蔡知县不让他离开,蔡知县冷笑着看众人吵闹不休的样子,脸上一片淡漠之色,众衙卫被围得脸上也现出狼狈之色,偏偏他还稳如泰山,好似对眼前这激起民愤的举动丝毫不担心一般,旁边年约四十许,身材消瘦矮小的师爷脸上也露出担忧惶惶之色,凑近了蔡知县耳朵边道:

“老爷,这些刁民越来越大胆了,不如咱们先暂时避一避,下次再过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已经满心怒意的某些村民从自已家里拿了镰刀和锄头出来了,心里不由抖了抖,又带了些焦急的声音道:

“老爷,这些刁民可是粗人,老爷身体贵重,可不能在他们手上有一点损伤的”

蔡县令冷冷看了他一眼,看得这个身材瘦弱的师爷缩了缩脑袋,再也不敢多嘴,他这才冷笑着看人群中满是愤怒好像是要冲过来的村民们,哼道:

“怎么?你们难不成还想造反?”他这么一说,原本愤怒的人群稍稍冷却了下来,有些手里拿着农具的村民们也忍不住将手放了下来,他们只是听见蔡知县说不准他们进山里,生气之下言行才有些过激了,不过此时大周朝太平盛世,平日里生活虽然过得不富裕,可人人家里每到年终时还算有些富余,百姓们对于现状是十分满意,不到吃不饱穿不暖生命又随时不保的地步,谁又愿意去干那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买卖?说到造反,就是百姓们再无知,也知道那是要掉脑袋的,因此蔡知县一说,众人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有些害怕道:

“县老爷您说的是哪里的话?小人们哪里又敢造反了,不过这山里是万万不能不让小人们进去的,那完全是断了小人们的活路”

蔡师县看了这说话的人一眼,这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精瘦老头儿,皮肤晒得幽黑,看起来十分的有精神,他一说话,周围人下意识的都安静了下来,猜得出这老头儿身份在这群人中应该算是辈份高的,蔡知县朝他冷笑:

“这不是你们说山里有猛兽,进不得么?”

那老人笑脸一僵,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看着县太爷脸上毫不掩饰的冷笑,就算他平日里在村子德高望重,可是面对这当官的蔡知县,仍旧是觉得有些施展不开来,只能勉强笑着说道:

“县老爷哪里的话,小人们就是有些害怕而已,如果这山上猛兽多了真的伤人,到时就是县老爷也应该觉得难办的不是吗?”这老人比起普通村民来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因此提了这么一个条件,看蔡知县脸色不噳,他连忙接着又道:

“当然,县老爷贵人事忙,小老儿也知道不能全部推给县老爷,不如您只派出一半捕快,剩余的人数就由小老儿在村里派了年轻后生给补上,这样一来,也不用耽搁老爷您太多的时间,您看这如何呢?”老人这话一说出口,捕快们也觉得这样是可行,其实他们虽然是捕快,可也是寻常人,成日里在山里闲晃,找那据说是会吃人的野兽,哪有心里不胆寒的,只是上头的命令下来了,强忍住这些害怕而已,已经找了许多天了,都无功而返,此时听知县一说要让自己等人回去,这些人哪里还有不愿意的,不过这时闹将起来,他们也怕事儿大了,这些百姓不管不顾要将众人留下来,因此这老人一提议,在场捕快心里已经大部份都同意了,转头只看着一言不发的蔡县令,只等他发话。

村里年轻人们一听说了这个提议,不由满脸不愿之色,有些年轻人嘀咕道:

“叔公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山里吃人的野兽这么危险,干啥还要让我们也去?”

这话被耳尖的捕快们听进耳朵里头,一个个全都气得鼻歪眼斜,恨恨的瞪了这些年轻人一眼,有脾气冲动的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们这些贱命值钱,老爷们的命就不值钱了?”

双方都是血性重正是冲动时候的年轻人,因此这场嘴仗渐渐的越吵越凶,老人阻止了好几次都没有结果,看到一旁脸色越来越冷的蔡知县,心里一叹,干脆停了下来,也不再劝架,自个儿只是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捏了些烟叶渣子出来塞进木烟杆里头,安静的吸了起来,只等这事儿的结果,再也不去想其它。

蔡知县等他们双方都吵得面红耳赤了,这才斯条慢理的开口:“好了,大家要是都不情愿,就这么散了吧”

捕快们一听这话,连忙二话不说就点点头,村民们一听到他们要走,想到山里的猛兽,下意识的就围了上来,之前的一番争执,双方都还有气,只是村民们这时才想起自己等人的目的,看到蔡知县等人转身要走时,不由又急又怕,那些年轻人不管不顾的要围了过来,捕快们刚刚才跟他们吵过,此时正在气头上,双手就按紧了腰间的长刀,气氛一触即发,蔡知县看着这些村民,突然笑了一下:

“你们这群刁民,知道不知道这山头也不是无主的”他这么一说,村民们也是迷糊了起来,忘了再去扭着众人,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一旁抽着自个儿旱烟的老人,老人听到蔡县令说这话时,忍不住也愣了一下,此时见众人看着自己,连忙用手将烟丝按熄了,这才站起身来:

“县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前平安村的叶姑娘,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将这一片的山头全买了下来”蔡知县斯条慢理的说着,一边转过头看着脸上神色各异的众人,他并没有说明绣的身份,因为这些贵人们一个个总有些古怪的脾气,如果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谁,自个儿擅自透露了出去,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众人听蔡知县这么一说,不由轰的一声全炸了开来,有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叶姑娘买这些地头有什么用?她为啥就将这地头全给买了下来?”明绣的名字,在这方圆许多村子间,都是十分响亮的,平安村的人更是敬她如天神一般,如今村子里大多数人都靠在她手下种花过上了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的日子,平时对明绣也很是尊敬,提起她名字时,表情不由自觉的恭敬了些,比起面对蔡知县时,不知道那恭敬要发自内心多少倍

不过蔡知县也并不在意,他自个儿提起明绣时也是满脸恭敬之色,他深知明绣的身份,比起眼前的村民来说,对她不知道是尊敬多了几倍,只是双方出发点不一样,面对明绣时态度虽然差不多,不过从内心里来说,村民们却是比他单纯了不少。

此时众人一听,忍不住都有些犹豫了起来,要是蔡知县说这山是别人买了去,村民们有可能还不认账,以往该如何就是如何,可如今一听说这山头是明绣给买了下来,如今明绣简直就像是大家的衣食父母般,轻易不想去得罪了,可是这山里头平时大家随意进惯了,如今被人限制着,得知这是人家已经买了下来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更何况山里不时还能挖点儿草药打些野味给家里增加些收入,让他们轻易放弃众人哪个都不敢就这么答应了,因此场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有些年轻人心里窝火,此时一见长辈们安静了下来,忍不住嘀咕道:

“是她买的又怎么样,这山可是我们的”在他们这些人心里头,可不管这山头是谁买下来的,反正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儿生活,早将这平安村里的山山水水当成了他们自个儿的,平时想进就进,此时听人时是人家的山林,并且蔡县令的意思还是不准人进去了,年轻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满了。

蔡知县见这些少年人脸上全是满与愤怒的神色,不由冷冷一笑:

“是你们的?你们可是白纸黑字在官府过过文书?你们可有拿子来买过?”他看着一下子面红耳赤不说话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又嘲弄道:“既然一样都拿不出来,又恁什么说是你们的东西?”

“大人,那如果是买下这山,大概是要多少钱呢?”那年纪最长的老人犹豫了一下,接着抬头看了看蔡县令,看他满脸坚决之色,知道他是肯定会站在明绣那边,而这山也确实是他们不想放弃的,他同身边的人折衷商量了一下,也就犹豫着问了出来。

蔡知县脸孔仰天,想了想当年的事情,当年他有心想讨好明绣兄妹,想靠着那年少中举的叶明俊而将林知县介绍给他们认识,当时林知县就以极公道的价格,将这一连片山头全卖给了叶家兄妹,如今事隔多年,具体多少钱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是数目约摸是在百多两左右,此时听这老人一问起,他才回想了下:

“当年叶姑娘买成两百两左右”

这个数目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不过对于这些成天在地里刨着的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存起来的大数目,当时一听就吓了一跳。老人看了身旁的众人一眼,小心的背过身子去商量了一阵,好半晌之后,几人才像是打定了主意般,又由为首的老人开口,略有些不舍的心疼道:

“大人,既然这山是叶姑娘买下来的,她对咱们都是有恩的,咱们也不愿占了她便宜,乡亲们商量过了,是想凑一百两银子,将除了叶姑娘她自己住的那座山之外的其余几座,全部给买下来,您看如何?”

蔡知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老人一边说不想占明绣便宜,一边说的话做的事却是占足了便宜,这一连串山头至少连了十来座,明绣自个儿占了一座,其余的全部这么多山头,他们倒只是出一半的价钱占了大部份的山,这还叫做不占便宜。

“你们打的倒是好算盘”蔡知县这话一说出口,老人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村民们都不富裕,更何况大家平时虽然想进山,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出一点儿闲钱倒也罢了,如果每人出的钱多了,大家心里又会谁愿意的?他听蔡知县嘴里说的意思有些不满,不由嗫嗫道:

“叶姑娘是好人,说不准她是会同意的”

“本官说的两百两价格,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蔡知县冷眼瞧着众人,皱了皱眉头,想赶紧将这事儿解决了,因此不耐烦的又接着道:“如今叶姑娘当初买下来的山头已经住了不少的达官贵人,你们以为哪个贵人喜欢有人在自己府邸旁走来走去,要么采药要么打猎的?如果你们实在是要买,也别怪本官不讲人情,凑个一千两,本官亲自上门去求见了叶姑娘,希望她能网开一面,给你们让出两个山头来”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不由咋舌,这一千两啊,许多人一辈子还没见过一百两银子,刚刚说的一百两已经是个极限了,如今知县老爷的意思竟然还要让他们再多出十倍,而且还只让两个山头,这下子众人说什么也不干了,蔡知县也懒得再和他们罗嗦,他说这话本来就是要众人知难而退,知道了明绣的身份之后,他哪里敢大着胆子上门求见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的?更何况就算他有这个胆儿,可他一个小小知县,也没那资格去求见太子妃了

那些贵人们都是喜静的,谁让这些村民们自个儿成天闹腾着,结果弄成现在了这样子,倒叫他也差点儿人头不保,这么一想,蔡知县越发不满了,看着满脸绝望的人群一眼,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留了一些捕快守在山脚下头不准人再进去,这才让人将轿子抬了回自己的府衙去,解决了这样一桩悬在他心头的大事,回程时蔡知县脚步都要轻松了许多,也没有再多加拖延,第二日时就亲自去拜见,将这事儿说给了明绣听。

这件事情解决了之后,明绣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悬在小黑头上的那危险解除了之后,她也并没有小器,让蔡知县转告村民们,依旧同意了让村民们偶尔可以进山采些野菜打些野味等,但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放肆,对于那些凶猛的野兽,也不准再伤害,村民们虽然不明白明绣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不过众人却都很是欢乐的答应了下来,对他们来说,能进山打些小野兔野鸡等本来就是已经万幸的事情,更何况遇着那些凶狠的野兽,他们跑还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自寻死路上前去找它们挑斗?

经此一事,明绣在附近村子里名声更响,大家也都知道她其实已经是嫁了一个姓周的富贵人家,如今不过命好婆婆心疼她,愿意让她抱着儿子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当做念想而已。虽然再没真正见到过她,不过在平安村众人心目中,明绣的名字,却是更加的响亮令人尊敬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妄想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妄想

虽然京中的事情一直迟迟没有解决,不过皇后和太子妃同时躲着不出现总不是办法,因此到了七月底朝中半年一次接见众命妇的时候,虽然京里隆盛帝父子还没真宫里的那些事儿处理完,但是明绣母子和皇后依旧收拾了东西准备回京里头。

翠微宫里的冯氏原本已经准备着等皇上哪天看在两人以往的情份儿上,趁着现在皇后已经不在了,将她扶上正宫之位,可是这皇后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都快要两个月了,但是宫里却丝毫消息也没传来,渐渐的,她有些坐不住了,眼见着再过两日就已经是命妇们进宫拜见的日子,每一年中,就是这个时候是最为风光的时间,冯氏想着那些命妇们一个个跪着向皇后请安时候的样子,她心里就跟猫抓一般,旁边以她忠心耿耿的老嬷嬷,自然知道自个儿主子在想些什么,不由上前一边拿了美人捶替她在腿上轻轻敲着,一边细声哄道:

“娘娘,您稍安勿燥。”

冯氏身边就留了这么一个老嬷嬷,以前受宠时这翠微宫里人来人往,可如今后宫里接二连三进了不少新鲜美人儿之后,尤其是以小冯氏和刘氏为首的两个最为绝色的佳儿,更是占住了隆盛帝全部的心思,哪里还有闲心想着冯氏这个昔日黄花儿,已经一年多时间皇帝陛下都没在这翠微宫里头过夜了。

宫里人惯是会跟红踩白,冯氏身边侍候的人也跟着消减了不少,留下来的人做事也没以前尽力,冯氏初失宠时,心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这些宫人的态度,心里怒火丛生,当时就打杀了不少的人,翠微宫里人人自危,愿意对她尽忠的人就更少,再加上囊中羞涩,打赏的银子也不如以前多,隆盛帝又除了过年节庆时打赏些东西过来之外,再也不像以前冯氏得宠时三不五时就让人赏了许多东西过来,冯氏的日子难过可见一斑,此时,守在她身边的,就是最为亲近的人了,对她的心事秘密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因此也不用回避。

此时冯氏听了自己这个嬷嬷的话,心里烦闷异常,不过还是强忍住心里的各种焦急,非快的点了点头,脸上仍旧是流露出一丝不甘烦闷的神色,动作有些急快的拿了一旁放着美人儿图团扇,狠狠的就冲着自已摇了摇,半晌之后这股凉风仍旧是没办法吹走她心里的焦急不耐,一下子就将手里的扇子又拍回桌子上。

‘嘭’的一声,将殿里侍候着的众人吓了一跳,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头园子里树上的蝉还在拼命的尖叫着,她略有些心烦的从凉软榻上头站起身来,起身走了几圈,终究是没能忍住心里的焦燥,尖叫道:

“给本宫把那些该死的蝉给打下来”

殿里的女官们你瞧瞧我,我再瞧瞧你,谁也没动一下。她们都是跟在冯氏身边侍候的大丫头,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在其它小宫女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虽然最近两年因冯氏的失宠,她们在宫里的地位不像以前那般高,可是她们在冯氏得宠时,地位堪比一些宫妃的,平时娇生惯养,也只替冯氏做些事儿,身子养得比一般外头的大家小姐还要好,此时冯氏虽然没点名,可殿里就这么几个人,大家都是身娇肉贵的,现在叫她们再去做这样低等宫女才会做的事情,众人心里难免有些不情愿,因此踌躇了几下,冯氏开口之后,竟然没一个人得了命站出来。

冯氏一看自己的话没人理睬,心里原本燃着的小火苗一下子变成了参天的巨焰,声音拨高了几分,有些凌厉道:

“怎么?本宫现在的话没人能听了?你们要知道,你们能有今天,也是本宫一手提拨出来的,如果不听话,那么本宫可以让你们现在活得舒坦,可你们要是不听话了,本宫自然有的是手段让你们活得不好”

她这话一说出口,原本站在冯氏身后的那个老嬷嬷嘴唇微微动了下,不过看冯氏满脸不耐烦的神色,她也就不再说什么,暗自叹息了一声,也就装着一切都没听见般,安静的低垂了头站在原地,殿里的女官们脸色微微一变,半晌之后众人脸上的神色才平静下来,十分恭敬的冲冯氏福了一礼,齐声答道:

“是奴婢们这就去。”看到这些大宫女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冯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这些人走了出去,大殿里一时间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冯氏身后的嬷嬷看了眼安静的大殿,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叹了口气看着冯氏劝道:

“娘娘,您最近太过着急了”

冯氏听她说话,眉头微微皱了下,半晌之后才冷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重新提着裙摆走了两步,一下子好似浑身力气被抽光一般,软软的倒在凉榻子上,玲珑有致的身躯微微起伏,这么躺在榻子上头,胸口高高的耸起,更显得腰身细得不堪一握,从外表上看来,冯氏并不像一个已经生过几个小孩儿的妇人,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风韵,略有些沮丧似的朝着这嬷嬷道:

“奶娘,本宫也知道本宫最的有些着急。”她顿了顿,脸上神情又开始烦燥了起来,忍不住身子微微往左边倾斜,伸手过去捞了一旁小几上的扇子自个儿拼命的摇着,这才有些不满的道:

“皇后那贱人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足足都有两个月时间了,可是皇上依旧不是再立继后的事情本宫为了等这一个位置,等了二十年的时间了,本宫再也不想继续等下去,可皇上丝毫没有要立本宫为继后的意思,甚至最近本宫想尽了法子,连皇上的面也没能见得到”

冯氏顿了顿,眼睛里露出一丝阴戾:“难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想立本宫为后?”

她这么说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脸上露出恐怖慌乱之意,身子一僵,连忙又坐起身来,拉着那老嬷嬷的手有些慌张道:

“奶娘,你说皇上会不会不想立本宫为后?”

“不会的,不会的”冯氏的贴身奶娘姜氏连忙小声的安抚她,看她慌乱不已的样子,一边还伸了手出来,轻轻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脊,看冯氏倒在自己的怀里渐渐稳定下来,姜氏这才带了些怜爱的抚了抚她的头发,看她眼睛里还有些惊乱,这么些年进宫来,冯氏极少有这样害怕的时候,她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就是对上皇后时,也从来没露出过这样惶恐的表情,让姜氏看得心疼不已,思索了两下,连忙安抚她道:

“娘娘,奴婢这话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她顿了顿,眼睛里露出算计之意,姜氏穿得朴实之极,脸孔白皙清秀,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长相应该也不差,浑身给人一种干净素朴的亲切感,她握着冯氏的手,轻声给她分析:

“娘娘,你冷静一些,想一想,皇上这么多年来,虽然有过其它女人,不过,这其中包括已经去世的皇后,膝下子女都没娘娘您多”姜氏看冯氏的目光微微明亮了起来,嘴角边又露出一丝笑意,这才亲昵的替她拂了拂脸颊边的细碎头发,轻轻替她撩到耳朵后头,又像小时候一般捏了捏她的手,这才又接着说:

“您有二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一个深得皇上宠爱的公子,二皇子又争气,从小就聪慧非凡,这些皇上都是瞧在眼里的。更何况,前些年您和皇上好歹也有过二十年夫妻感情,您和皇上之间,就是结发夫妻也不过如此了皇上如今虽然没提要封您为继后的话,可是却也从来没说过不封您为继后的话吧?更何况,皇上不册封您,这后宫又有谁有资格能当得上这皇后呢?难道是刘氏吗?”刘氏当然不可能,她虽然出身高贵,是同样和冯氏并列的刘氏家族的女儿,可她进宫的时候太短了,资历还根本不足以担当皇后之位,就算隆盛帝对她再是宠爱,可是朝堂上的大臣们是断然不会同意的,更何况刘氏如今不过还是一个小小的昭仪,她又有什么能耐一举跳过四妃位以及皇贵妃位的自己,被封为皇后呢?

冯氏听着自己奶娘的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般,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明媚的笑意来,白嫩的脸颊上浮现一丝红晕,眼睛里头蒙上了一层水雾,目光渐渐的悠远了些,好像是想起了当初和隆盛帝在一起时的柔情蜜意,如果不是后来小冯氏和刘氏的进宫,她和隆盛帝之间的相处,还真正是和民间普通的夫妻差不多了,那时隆盛帝对她有求必应,连她所生的几个孩子,隆盛帝也是另眼相看,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奶娘的话,很好的安抚了冯氏心中这些日子以来生出的不安,她自从听本家传来去刺杀皇后的消息之后,就再也没去管过这事儿,满心以为皇后是死定了,将自己儿子叫进宫中嘱咐了一番,让他趁着周临渊如今失去妻儿之后,连忙拉结党羽趁势而起,而冯氏自己,则是专心等两日后的命妇朝见大典,整颗心,都沉浸在了欢喜里头。

到了两日后正是朝廷命妇进宫来觐见的日子,冯氏穿着一件逶迤拖地玫红色的轻纱裙,上身罩着一件锦黄色绣着粉红牡丹的衣裳,外头披着一件薄丝翠玉纱,头发梳了个百合髻,上头戴了一套她这些年一直舍不得戴的红宝石头面,微微走动间,头上的流苏轻轻摇晃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衬得冯氏更是美艳无比,浑然看不出她已经是三十多岁,孙子都已经有了的奶奶,腮边两缕散碎的乌丝更显得她光彩照人的容颜又多了丝慵懒诱人的味道,白皙的脸蛋上轻刷了一层胭脂,嘴唇上也抹了些她悄悄使人从明绣店里买来的口红,显得小嘴娇艳若滴。

今日冯氏这么一收拾,才终于想起了些自个儿当年的风采,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影像,冯氏自个儿呆了半晌,抹着自己的脸庞,看着奶娘姜氏还不停的在首饰盒子里找着能配她今日这套衣裳的耳环来,忍不住就入迷般喃喃说道:

“本宫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像今日这般的打扮了呢”

姜氏忙着在冯氏那装着耳环的盒子里头翻找着,想找出一套能匹配冯氏身上衣裳和身上妆容的耳环来,此时听冯氏感叹,忍不住就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抬头看了镜子里美艳绝伦的冯氏一眼,笑着赞叹道:

“娘娘这样的容色,当真是世所罕有,难怪当年皇上一见了我们娘娘,目光就是再也挪不开了的”

冯氏脸孔一红,更显得容色焕发,忍不住娇嗔了一声:“奶娘,你就会打趣本宫”

姜氏看她如小女儿一般的作态,慈爱的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顿了顿,温和的看了冯氏美丽的脸庞一眼,这才认真道:

“娘娘是奴婢一手奶大的,从小娘娘就是在冯家出了名的美人儿胚子,冯家如今哪个闺女儿能有您长得这般好看?”

冯氏被她夸得心花怒放,连忙欢喜的捂了嘴笑,只是看姜氏又重新在盒子里翻找了起来,半晌之后才拿了一对耳环出来,这耳环简单清爽,只是一串金丝拉出来的小指长短的金链,下头吊着一个水滴型的晶莹白玉,外头镶嵌着金丝,简单一看不怎么起眼,可是仔细瞧了,才发觉这耳环做工精致乖巧,冯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姜氏替她小心的穿在耳朵上了,这才自己抚了抚耳环,又左右自个儿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美貌的女子来,就算黄铜镜里只是一个倩影,可是依旧能看得出来冯氏的风采,冯氏自个儿着迷的打了自个儿半晌,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个儿袖口上精美的刺绣,抿了嘴笑道:

“会不会打扮得太隆重了一些?”

姜氏摇了摇头,一边又替她整了整宽大的领口,这才说道:“咱们娘娘本来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这半年一次的命妇朝见,本来就是要隆重才是,宫中皇后已经没了,总要有个主事的人吧?”她看冯氏点了点头,这才忍不住又欢喜的道:“更何况咱们娘娘不但模样儿生得好,不打扮岂不是可惜了?一般人就是有这个本钱儿打扮,可也穿不出您的这身味道来您穿得这般好,岂不是证明了您天生就应该是合该这样打扮的?”

听了她这一番话,冯氏眼角眉梢都带满了笑意,她眉眼间一扫前几天的忧愁,心情大好的同自个儿的奶娘说了几句玩笑话,这才瞧着时辰差不子,算着外间命妇们应该是已经进了宫,她这才让人将她扶到了翠微宫的大殿上头坐着,一边早就吩咐了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茶水等,以免等下那些命妇过来时没法招待。冯氏还一边吩咐着众人,一边恨不能自个儿站起身亲自去盯着,原本翠微宫里这样的小事,平时有周敏帮衬着她,可如今周敏一颗心都扑到了叶明俊身上,自从和亲回来之后,她性子更是变了许多,基本都是躲在自己偏殿不出来的时候多。

而且上一次她和小冯氏刘氏等人去皇后宫里,皇后说过一句玩笑话想要亲自帮周敏保媒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就传进了隆盛帝耳朵里头,皇帝陛下这才想起后宫自个儿的儿女应该是要交给皇后照顾管教才对,因此起了心思想将周敏迁到皇后坤宁宫后侧的一个小宫殿里头去,冯氏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就急了,连忙将自个儿女儿禁锢在了自已殿里,轻易不肯再让她出来露面,因此这些小事儿,如今才轮到她自个儿作主。

冯氏正忙得不可开交间,幸亏奶娘姜氏才发觉时辰差不多了,怕她再这么亲自操劳下去,等下命妇们进来瞧见了不太好,因此连忙将这些事儿亲自揽了过来,只叫冯氏自个儿坐在位置上头等着就是

皇后和明绣一行早在命妇朝见的前一天就已经回了京城,只是她们回来时并没有用到多大阵仗,二人仗着一路有小黑保护,根本没带侍卫等,一路只乘了一辆马车回来,冯氏家族根本没想到皇后二人这样贵重的身份,竟然这样轻车简行,除了几个侍候的女人,竟然连一个侍卫也不敢带,因此这辆马车进城时,根本就没人去查看,皇后悄悄回了皇宫,只有隆盛帝得知了消息,当晚皇帝陛下强忍住了想去看自己妻子一眼的心,装作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跟平时皇后不在宫里一般,依旧是去了自个儿的宠妃刘氏的宫殿处

明绣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是七月十五号傍晚了,赶了一天的车,抱着儿子进了太子府时,明绣简单洗漱了下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周临渊听到自己妻子回来的消息,心里又惊又喜,夫妻俩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他早就想得狠了,一回来时,就看到明绣睡得香甜的模样,当下也不敢吵醒她,自个儿简单吃了些东西,去儿子房里瞧了一眼周瑞宁之后,这才迫不及待回了自个儿房了,洗漱了上床,抱着已经想念了两个月的软玉温香,鼻间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儿,睡了这两个月以来第一个踏实的觉

从傍晚时分,一直睡到第二日天不亮时,明绣这才睁开了眼睛,一醒来就感觉自己被抱进了一堵温热的怀抱里头,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周临渊熟悉俊美的脸庞,他还闭着眼睛,呼吸绵长而轻缓,好像睡得十分香甜,明绣已经两个月没见到他,此时再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就小心的挣扎着手臂一撑,抬起了身子,上半身俯在周临渊身上,凑了脑袋过去,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她身子坐直正想要离开时,原本环在她身上的手臂突然一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那手臂下的肌肉微微鼓了起来,这么一点轻微的变化,可是那手臂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强悍而不容人抗拒,周临渊原本紧闭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看她要离开的脑袋,一下子将她身子又带回自己胸膛,一手捧了她脑袋,就要往自己唇上按。

明绣一看他醒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不过看到他动作时,不由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不停的挣扎,拼命将自己脑袋埋进了他胸口里头,没让他真正亲到得逞,周临渊被她这一番挣扎撩拨得心急火燎,眼见着已经快忍不住要撕衣裳了,看她偏偏不肯将头抬起来让自己亲吻她嘴唇,一时间有些着急了,双手放在她腋下,手臂微微用力,就将她身子抬高了些,让她脸孔与自己脸孔相对,感觉她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就焦急道:

“为什么不让我亲近?”

明绣将脑袋紧紧埋在他胫侧,闻到他头发渐渐的香味儿,边轻轻在他脖子边喘息,更是令得周临渊十分痛苦,听到周临渊的话,她有些害羞的声音从他肩窝处闷闷的传了出来: